莫裘疑惑地看了眼身边的男孩,后者抹抹脸上的血丝瞪了他一眼。
对方四个人,莫裘看仔细这几个人所站的位置,摆开架势,动了动筋骨:“来。”
黑衣的男孩惊诧地看着他,顿时有了底气嚷嚷道:“陈哥先说好啊,我今天是最后一天来的,我欠的钱也还清了,你们要是打不过这位大哥,你们就得放我走不许再找我了。”
叫陈哥的男人狠狠地看着莫裘道:“你小子哪里找的帮手这架势倒是不假,不过能不能过老子这关倒还是个问题,钱么,你是还清楚了,但是老大要你的人,我们也没办法。”
莫裘大约心里清楚了,这男孩是欠人钱出来当MB的。
陈哥四个人一哄而上,莫裘稍稍几个回旋踢就挡开不少棍棒。
“不错嘛,小子,再来!”陈哥四人再一次从各处袭击而来,莫裘柔韧度极高的身体微微一绕便躲开攻击,反手夺下离他最近的那个男人手中的棍子,在手里掂量掂量微笑着道:“还来?”大眼此时露出一股邪魅的气息,叫几人心中微微发寒。
站在一边的男孩此时冲上前一把抓住莫裘的手臂,“跑!”
几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幸好莫裘反应够快,两个人撒腿就跑。
风从耳边吹散头发的感觉让莫裘感觉到一种活着的生动感觉,他看着正在大喘气的男孩子,步伐却不曾慢下。
护城河畔,星光点点映照在河水中,岸边的茂柳边两个男孩靠着柳树相视而笑。
“喂,你蛮厉害的嘛,混哪儿的?”男孩问道。
莫裘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为什么不还手?”
“还手?算了,我一个人,他们一帮。我死了,完事儿,他们死了一个又来一个,再说你看我有这本事干掉几个啊?!”男孩满不在乎的道,“再说,我还想多活几年。”
莫裘看着波动的河水没有说话,在他的意识中,自己,与对手,只有死的结果。
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都过去了。
“他们不会找你吧?”莫裘问道,从兜里拿出烟,拨给他一支。
男孩点燃烟,笑道:“明天我就离开了,管他呢,明天天亮以后我就重新做人去了。”
莫裘笑笑,问道:“做了多久了?”
“不久,你问这干嘛?”男孩狐疑地瞪他一样,“我以后再也不做了,想买也没机会咯。”
莫裘笑着往后面的草地一躺,问道:“缺钱吗?”
男孩学他的样子躺在草上,问道:“哟,还想接济我啊,你这好人做的,小心明天他们找你去。”
“他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坏人。”男孩恨恨的道,“这个世界上对于我来说只有两种人,好人,坏人。”
“这么愤世嫉俗?你才几岁?”
“这跟年纪无关,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年纪就减少对他的残忍,弱肉强食才是生存之道。”
“那么你算弱者?”
“我首先是一个好人,其次我才是一个弱者。”男孩曲起一条腿,用手枕着脑袋,老成地道。
“好人?你看我像好人吗?”莫裘好奇的问道。
“你在此时此刻对于我而言是的。”男孩利索的回答道,“人不可能一直是好人或者一直是坏人,我喜欢从一个片段看人,在某一个静止的时间与空间里才可以去判断好坏。”
“学过哲学?”莫裘皱眉。
“没,想学,没钱。”男孩笑笑,却反问道,“我没上过高中,你说我去别的地方能让我上大学不?”
能字在莫裘的喉咙转了一圈又吞回肚子,他深知自己同样没念高中却能上大学是自己的背景作祟。
“不知道。”
“也是,看你的样子家里应该很有钱吧,这种事问你还不如不问。”男孩颇有些丧气的说道。
“你父母呢?”
“死了。”男孩到不怎么伤感,“死了反而好,省的给我们添麻烦。”
“你还有兄弟?”
“还有一个妹妹。”
“她没有出来?”
“没,这事儿,男人干比女人好,至少不吃亏。”男孩露出洁白的牙齿苦笑一声,接着道,“我让她好好念书呢,现在以前欠的钱也还清楚了,以后啊就好咯。”
深蓝的夜空,澄澈而神秘。
如同这两个原本陌生的个体,对于彼此来说都是神秘的存在,但是都有一种相同的气息让他们不知不觉地粘连。
男孩与莫裘分开的时候笑着告诉他自己叫——李笑然。
看着他干净的笑脸,莫裘忽然觉得很熟悉,仿佛记忆中自己也曾经这样笑过,但是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已不能清晰的记得。
独自回家的路上,他明白,李笑然身上有一种自己羡慕的气息——那就是开朗。
他竟然说自己是好人,莫裘扯起嘴角笑笑,这个稚嫩的男孩在这样污脏的世界竟然还有这样单向思维实在让他很佩服,或者他获得并不快乐,但是他的内心是别人所不及的真正的纯真吧。
莫裘往他离去的那个方向看了一样,希望上帝能给一次再相遇的机会。
会有的,他想。
第二日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闹哄哄地在讨论什么大事,莫裘凑上去问道:“什么大事啊,中将啦?”
“你看看,你看看,可怜呐。”同事小徐将报纸拿起来一抖,老气横秋地道,“这还多年轻多帅气一孩子啊,世道不好哟。”
莫裘惊慌失措地夺过报纸,那张占据了半个版面的照片上,那条染着深红血迹的黑色衬衣,那张模糊不清的脸,那个笑着说自己可以离开的少年,就这样被钉死在一份报纸的版面里。
不,怎么会呢,他是那么坚强那么年轻。
报纸上赫然的大字,隐藏的是一个少年惨死的悲剧。
莫裘握紧拳头,颤抖的拽紧了自己的包,转身进了自己的工作间。
整一天,莫裘都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度过。
“你还有兄弟?”
“还有一个妹妹。”
空坐一天的莫裘在重重叠叠的记忆中,想起少年的这样一句话,——那个更加年轻的女孩呢?
他拎起外套急匆匆地下班。
报纸上写着警方在城西的旧居里发现李笑然的尸体,虽然说不定是他们杀人之后带走的,但是去一趟总是应该的,莫裘这样想着。
路上,他给展若阳打了一通电话,向展若阳借了些人手——他要用那些人的血祭那个枉死的少年!
【第十九景】
城西的旧居民区实在很杂乱,或者在十几年前这里曾是干净整洁的公寓,但是这么些年过去,爬山虎的青筋常春藤的枯枝还有无名的杂草落地生根生生不息,将这里围绕成一块阴暗潮湿的去处。
询问了几个在外的老头老太,竟然得知昨夜被害的少年就住在这附近,家里确是有一个正在念高中的妹妹,那一刹那,莫裘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是悲哀还是激动。
他从楼道里掩鼻穿行而过的时候,不时有人探出头来,或是衣衫不整的女人,或是黑黝的光头小孩。
莫裘看着那一扇里间的铁门,下定决心敲了几下。
稍稍等了几分钟,一个女孩打开门,那一双清澈的眼,红肿难堪,她小心问道:“您找谁?”
莫裘勉强着微笑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来看看你。”
听见哥哥二字的时候,女孩已经泪眼汪汪了,她抹了把眼泪,说道:“我没有哥哥,你找错人了。”反手就想将门关上。
莫裘微微一愣,难道真的是自己找错了?但是他看着那一双正在流泪的眼,知道自己并没有错:“你哥哥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他说今天要带你离开这里,对不对?”
女孩大眼睛看着他,泪珠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没有否认。
“他还说,自己要上大学念哲学,对不对?”莫裘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些话,虽然他不知道能起多少作用。
“可是,我们永远做不到了。”女孩低下头将眼泪擦去,忽然凌厉地问道,“我相信你是哥哥的朋友,为什么昨天不留住他,为什么?那样他也许就不会死,也许就不会!”
莫裘看着瞪着自己的女孩,轻轻道:“对不起。”他的鼻头有点酸,吸吸气道:“你愿不愿意让我照顾你?”
夜晚的灯光,朦胧而虚假。
莫裘躺在床上,想起那一张和李笑然不太像的李笑颜的脸,他们却有一种共同的气质,倔强。
李笑颜拒绝了他,坚强的眸子里有一种负责的情感。
“莫哥,我们到了。”
“恩。”正在上班的莫裘走到厕所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稍稍摸摸自己的发梢,接着问道,“时间你们定吧,到时候解决了通知我一声。”
“好。”
挂了电话,莫裘用冷水冲了把脸,俯着身子,望着沾着水汽的睫毛与头发,泛着水雾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感情。
夜半的时候,莫裘躺在床上竟然有些低烧,辗转反侧良久,终于还是摸索着找了一片退烧药,穿一件衬衫晃了出去。
深更半夜的街,清冷无人。
莫裘坐在一盏孤灯之下,掏出香烟,却忘记带打火机,他扯起嘴角笑笑,将烟扔在一边,仰头看着昏黄的灯,闪亮的地方总是有那么多的扑火之虫。
手机铃声突兀的想起,莫裘甩甩发昏的脑袋,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喂。”
“莫哥。”那边的声音有点迟疑,道,“我没有动手,查清楚底细了,对方的背景很强硬,跟莫老有点牵扯。”
“恩。”莫裘顿了一下,道,“多谢。”
“客气了,莫哥,那我们走了,对了,老大说让你有时间多回去几趟。”
“恩,我知道。”老大?大表哥吧,不过,莫裘想不起他们之间又过什么交流。
相隔二日,某天夜晚,莫裘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戴一副黑框眼镜缓缓踱步进入那家KTV。
那天他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居然是提供限制服务,门庭若市的原因昭然若揭。
“欢迎光临,先生您几位?”一个穿着素雅的女人上前问道。
这是上次也见过的,这里的引路小姐。
莫裘笑笑,环视来来往往的客人服务生,低声问道:“我第一次来,朋友介绍的,据说有点刺激的,来见识见识。”
小姐暧昧地一笑道:“我们这里是熟客才有这样的待遇,先生您下次还是和您朋友一起来吧,他手上有我们的贵宾卡可以直接去。”
一行人从他们身边挤过,莫裘与那个小姐的身体微微摩擦,他索性将头垂到她的肩窝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那我可以办一张么,你知道和别人一起来真的很尴尬,尤其是……”他手指绕起她的一束长发,微微牵扯。
“先生,您自重,我只是这里负责迎宾的。”那位小姐退开一些,“我们这里办卡需要您先往卡里打入底金五十万。”
莫裘见他第一次的美男计似乎有点小成功,心里暗自窃喜,道:“行,办吧。”
“好的,不过,按规定,先生您今天不能享受到贵宾服务,所以,待会儿办完卡之后,您可以明天再来。”
莫裘跟着导路小姐,与陌生的形形色色的男女擦肩而过,香水味或刺鼻或浓郁,他不时皱眉头。
“老兄,我不过是让你借点人手给我你丫的就唧唧歪歪了?”莫裘躺在床上,心情颇好地拿着电话聊天。
“恩,成啊,你什么时候来,我接你去,不过先说好啊,带点博卡拉的特产吧。”他扯开衬衫的扣子,艰难的单手脱衣服,“那你去哪里?德国?什么好买卖?恩,行情不错么你,看来下次要请你得花大价钱了。恩,好,谢谢啊兄弟,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你得相信我相信你的手下,恩,再见。”
大呼一口气,再把自己扔进床里,想起今天工作的时候受的窝囊气莫裘就恨得咬牙,哎,赚钱不容易啊,脑袋里又快速运转的脑袋里此时又想到的是王五手下的事,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王五的手下人脉不差,很快莫裘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份资料。
原本,莫裘完全可以在几天前就从莫云峰手下拿回这份资料,但是鉴于不要将莫家扯入的原则,他放弃了莫家的插手。
“秦东。”莫裘轻轻念出这一个名字,秦东,秦东,秦东,多简单的两个字,多肮脏的人生。
看着那张照片上笑得自得的男人,莫裘有些愤怒。
只是,莫裘不知道,以前在孔家干的勾当也干净不了多少,只是当一个人处在被害者的身份时候,会选择性遗忘自己同样的所作所为。
再一次进入秦东的那家深藏不漏的KTV,莫裘换了一个造型,碎长的头发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是短到头皮的板寸造型,说实话在镜子里看见这个形象的时候莫裘自己也颇为不习惯,不过公司里的人都说干净利索、成熟不少。
“您好。”又是一个美丽的导路小姐,莫裘礼节性的笑笑,拿出自己的贵宾卡,递给她。
“您这边请。”小姐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紧随着她的脚步,莫裘跟着来到了一个走廊的尽头,镜面的电梯门反射出莫裘英俊的面庞,一扇门打开,他习惯性地后退一步,没想到里面正式激情四射的现场表演,他尴尬的转头,却还是看见那张他来之前还期待遇见的脸——秦东。
后者一边仔仔细细地吻着怀里火辣的女人,一边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眼神拐到莫裘脸上时微微一愣,继续啃着呻吟的女人。
莫裘看着电梯上面的数字显示了-1,推脱说自己有事要办匆忙离开。
今天的目的达到,侥幸万分。
只看王五的人伺机而动了。
出门的时候却撞上一个人,女人。
她的眼睛很熟悉,躲闪,清透。
莫裘一怔,明白了一些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她也认出了自己,“你不该来这里!”
“你没有权利管我。”
“回家吧,有些事不是你能解决的。”
“就算我不能,我也不会放弃的。”踩着高跟鞋决然而去。
莫裘没有拉住李笑颜,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总是感觉到一些不安。
“裘少,让他逃了。”莫裘刚走出便接到电话:“什么,这么快?你们呢?有没有损伤?”
“有一个兄弟中枪了,现在没大碍了。”
“恩,我知道了,你们先撤。”莫裘合上手机,脸上飘来了细雨,他扯扯衬衫,往家里赶去。
【第二十景】
莫裘匆匆赶回家,一路上不断闪现在脑海里的是李笑颜还未成熟的脸庞,却是浓妆艳抹的不自然,联想至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憔悴,他忽然明白她要做的是什么,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想要保护好这个女孩的冲动。
就让我代替你哥哥保护你吧。莫裘在心里说道。
王五的手下打了个电话给莫裘,准备定下下次的暗杀行动。
莫裘却告知他们只要在这里随时待命,其他的他会处理。
面积不大的阳台上,一张宽大的藤椅沐浴在晚阳柔和的光芒中,莫裘姿势不雅的半躺在上面,五六张设计图稿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惊得莫裘连滚带爬地区拿手机,“喂?”
“不通过啊,知道了,谢谢您,”微微皱起英眉,他弯腰下去捡起一张图纸,“好,是的,还需要很多的修改,谢谢您的推荐,好,真的时分感谢您。”
合上手机,莫裘拾起所有的纸张,坐在藤椅上,好好端详着自己的设计——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够,用色有问题,架构有问题……总之既然没有被看中就是有问题,他悲观的想。
“喂。”手机又响,他看着来电显示,却还是接通了。
静静地过了很久,对方深沉的声音才传过来:“泉说你参加设计大赛了。”
“恩。”眉头皱的更紧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