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华泡了一壶龙井茶,杜诺言看着他温文儒雅的样子,想起当初他跟妈妈相识的经过,现在两位老人家也仍然是如此相敬如宾,直教杜诺言羡慕。
"振华叔,真的很感谢你把她们母女照顾得如此好,以前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可是今次我见到她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知道妈这样幸福,我做儿子的都很安慰!"
"我知道你妈很辛苦养育你们,所以当我决定跟你妈一起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要好好照顾她,其实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有阿芬这个知己,我现在没什么好追求了,只希望可以跟你妈好好在这里过下半生。"
"一定可以的!"杜诺言笑了笑,轻呷一口热茶。
"小言,振华叔虽然不是你亲爸爸,可是我已经当你是儿子了!振华叔希望你可以坚强,其实你身边……还有人爱着你。"
"我知道了,振华叔!"
陈振华意味深长一笑,然后托托眼镜,好像一位智者。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这间菜馆叫"平湖秋月"吗?"
"为什么?"
"哈……唉,是一段韵事了,我年轻的时候由香港来到杭州参加一个饮食比赛,那次我抽时间到了西湖游览,那年是秋天,我就去到西湖有名的"平湖秋月"欣赏景色,在那里我邂逅了一个杭州女孩,接下来的故事不用我多说了吧……后来我回香港的时候答应她,当我成了大厨就回杭州找她,可惜不久后她就病死了,可是我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更加努力,我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多得她!"
"所以你就把菜馆由香港搬来杭州,还改名做"平湖秋月"?"
"没错!"陈振华平静地说,脸上已经再没有悲伤。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一来是希望你可以以我的故事做借鉴,二来……今天是她的死忌,所以想找个人谈谈心底话。"
"噢,对不起!"
"没什么,都已经很多年了,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阿芬,你知道女人最忌讳这些!"
"呵呵,我明白了!"杜诺言想了想,开口问,"那么……那个女孩是你最爱吗?"
陈振华淡然一笑,细呷一口茶。
"小言,其实所谓的"最爱"根本就不存在,"最爱"只是在那些小说和电影才会有,你知道吗?我们一生之中都会经过不同阶段,每个阶段所需要的伴侣都不一样,例如年轻的时候我们会追求刺激,以为那些人就是我们最爱;可年老的时候我们所需要的伴侣是可以陪你安静地谈心事,看看日出日落。所以那个女孩不再是我的爱,只是一个深深爱过的人而已,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去了远方的朋友,偶然让我想一下就可以了,而现在我已经拥有更加需要珍惜和值得去在乎的人。"
陈振华的"无最爱论"简直令杜诺言惊讶,要是那些爱情小说家听到一定会吓一跳!
"小言,程俊宇这个孩子是你爱过的人,可是你不可能一辈子停留在以前,现在你应该去找一个了解你,关心你,知道你需要什么的人,然后好好去爱!"
"多谢,振华叔,我会好好记着你今天的话!妈妈选择你是没错的!"
陈振华笑着拍拍杜诺言肩膀,就像普通父子一样。
在这个时候,厢房的门打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杜诺怡挽着妈妈的手步进,尾随的许杰则双手挽着十多个塞得满满的袋子。他的头发散乱,满头大汗,那强壮的手臂上尽是一道道惨不忍睹的血痕,很明显是长时间挂着袋子而留下的!
杜诺言从未见过许杰有着如此倒霉的样子,忍不住咧嘴一笑,许杰刚好对上他的眼睛,原以为他会怒视自己的杜诺言却在这时看到许杰对自己调皮一笑,是非常灿烂的笑容,他的笑……原来是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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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杭州好玩吗?你妹妹还是一样的可爱了是吧?啊……我总是很怀念那年在杭州的日子,真的很开心呢!小言,其实我很希望每一站的旅程你都可以有所体会,不知道第一站你体会到什么呢?小言,刚才……我见到你在医院走廊里哭,我很心痛你知道吗?
我明白你不想失去我,但是……有生就有死,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已经不怕死了,反而是很坦然,其实死……应该不是我们想得那么恐怖!
小言,下一站你们就去西藏吧!我总是觉得……那个地方跟"生死"有着连系,也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听说那里的风景很美,西藏的天空总是令人感到很安详,你们也去看看吧!有两个景点特别想推荐你们去,就是布达拉宫和羊八井地热温泉,我觉得很吸引,呵呵!离开的时候再听下一盒带子吧!祝你们旅途愉快!
今天的号码是151
小言,我爱您!"
第 12 章
西藏----拉萨
虽然拉萨是杜诺言和许杰的第二站,可是他们都觉得旅程到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因为在这里他们没有相熟的人,一切都只能靠他们自己去发掘。在杭州他们体验到亲人间的温情,而在拉萨他们即将又会体会到什么呢?当杜诺言愈接近拉萨,他就感应到一股很强烈但又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自己应该一早就要来,是一种十分玄妙又似曾相识的感受。
两人先是乘出租车到他们选择留宿的小旅馆,本来许杰希望住酒店,因为他怕那些旅馆的环境不干净,可是杜诺言说要真正体验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就先要由住宿开始,所以平民化旅馆是最适合不过。
在行车途中,许杰不断问杜诺言有没有感到不舒服,要是觉得有晕眩的情况就要立即去看医生。
"杰哥啊,有一点高原反应是很正常的,何况我现在感觉挺好的,这里的空气也很好,不要担心了!"
望出车窗外,是一张张自然朴实的脸孔,他现在终于知道,原来每一处地方的民风都会改变当地人的长相和气质。这时,街角尽头有一群正在踢球的小朋友,他们的样子纯真朴素,充满童真,杜诺言心里感叹,在香港这个生活节奏急速,以金钱地位为上的城市里,这样纯真的孩童脸已经是很少见了。
汽车一直在拉萨大街上慢驶着,这儿的一景一物都吸引着杜诺言的眼光,大街两旁是充满藏族气息的小商铺,唐卡、藏刀、面具、佛像,统统挂满一天一地。跟汽车擦身而过的还有黄包车,那些黄包车上都是五彩色的彩釉布料,布下挂了一串串精致的珠子,非常有特色。低头一瞧,竟然看到一个白色长衫的老人跪拜在地上呈参拜状,五步一跪,十步一叩的往前走,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杜诺言对这个地方充满着好奇,急不及待想要去发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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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是由一位藏族妇人桑姆所经营,她是个慈祥又友善的女士,身材畸胖,精通国语,英语和一些地方方言。这间旅馆地方虽小,但环境整洁,当她见到许杰和杜诺言两个孩子的时候,都露出欢喜的神色,还说今晚要亲自下厨为两人洗尘。
他们的房间有两张单人床,床单上绣了有特色的藏族图案,墙上挂有一幅幅写满藏字的经文,看来很有宗教色彩。正当两人收拾行李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一把刺耳的男声,他在说广东话!两人都不禁好奇起来,于是走出房间瞧瞧。
"对对……我知道了……快写好了,下星期一定可以交稿!对……什么?下次写穿越加女变男加高H?喂,你知道我不会写这些垃圾呢……我在哪里?呵呵,我的行踪又怎可能透露给你听呢?好吧,不说了!挂线了,拜……"
那个男孩穿了一件浅蓝色长袖汗衣和灰色运动长裤,身材瘦削,高度跟杜诺言差不多,不算特别高,他的肤色很白很干净,头发略长,盖过了耳根,脸上架了一副黑色粗框眼镜,嘴唇丰厚红润,样貌甚为清秀,很像一个大学生,不过说话则尖声刺耳的!
杜诺言走上前,友善一笑。
"你……是香港人?"
那男孩仔细打量杜诺言,然后托托眼镜,表情惊讶得很。
"是啊……你也是?"
杜诺言微笑点头,男孩惊叫了一声,接着开心得跳起来!他一把抱着杜诺言,使杜诺言几乎透不过气。
"啊……同志好啊!!哎呀……终于找到同胞了!!哈哈哈……"
男孩一直用力握住杜诺言的手不肯放,心情极为兴奋和激动,几乎想要哭出来!
"呃……我叫杜诺言。"杜诺言笑了笑,觉得这个小孩很可爱。
"言哥好啊!见到你真的很开心啊!很高兴认识你啊!"
此时,一只大手强而有力地把男孩放在杜诺言手背上的手一把甩开,许杰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看着他。
"握够没有?"
"喂,阿叔,你是谁啊?"
杜诺言听到"阿叔"两个字几乎失笑,大概许杰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骂他,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小男孩。
"他是我朋友,叫许杰!"
只见两人一直怒视对方,男孩更是双手叉腰,脸上毫无惧色,那充满杀气的磁场汇聚在三人之间,杜诺言清清喉咙。
"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杜诺言问。
男孩瞪了许杰一眼,然后对着杜诺言笑瞇瞇。
"哦,呵呵……我钟小佑。"
"呵,原来叫钟小受!"许杰低语。
"喂!你说什么啊?是小佑,不是小受啊!"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佑是吧,你今年多大?"
"我二十四!"
"你是一个人来?"
"是啊,这是第二次来了,我是个旅行家又是个作家!呵呵!"
"哇……年纪轻轻就去过那么多地方?真羡慕你!对了,你写的是什么书?"
"我?嘿嘿……我是个耽美小说家。"钟小佑一脸自豪。
杜诺言和许杰一愣,完全想象不到。
"别误会啊,我可是个直男呢!哎,我说啊,你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大叔冰山攻呢?"
"呃……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杜诺言无奈一笑。
"没可能!我一看你们就知道你们是BL了!"钟小佑托托眼镜,一脸精明。
杜诺言搔搔头儿,见钟小佑一副心无城府的模样,也不介意对他说真话。
"好了,我是同性恋,可是杰哥是直的,我们是多年的朋友!"
"哦……不如这样吧,这次我做你们导游,拉萨这个地方我很熟悉呢!"
"不用了,我们自己会走!"许杰插话。
"杰哥,别这样吧!多一个人更热闹嘛!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好啊,言哥真好人!"
杜诺言瞄瞄许杰,然后闷闷一笑,钟小佑这句话是指桑骂槐吧!
钟小佑瞪瞪许杰,挽着杜诺言往自己房间走去,动作甚是亲昵。
"言哥,你可不可告诉我你的爱情经历啊?"
"什么?"
"来来来,我们进房谈谈吧……"
许杰冷酷的俊脸一直死盯着两人,眼中几乎喷出火焰,他抱着双臂喘了一口大气,然后低声骂了一句,
"该死!"
第 13 章
布达拉宫位于拉萨的红山之岭上,这座宏伟的宫堡式古建筑群距今已经有一千三百年历史,集宫殿,城堡和寺院于一体。它依山而建,其风格结合了藏族传统的石木结构碉楼形和汉式传统的梁架,金顶,藻井等特点,整个院落层层重迭,形成充满立体和层次感的视觉效果,亦令其宫殿看起来更为气势磅礡,金碧辉煌,使千千万万的游客慕名而来,就是为了体验它雄伟壮观,以及浓烈而神圣的宗教风采。
"见到中间红色那部分吗?那是红宫,主要是宗教活动场所和灵塔祀殿;另外那个是白宫,是□喇嘛住的地方和政治活动中心。啊……感觉到那股气势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呆在当场呢!虽然我看过很多宗教性建筑物,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布达拉宫,它真的是个奇迹呢!"
杜诺言,许杰和钟小佑站在布达拉宫前的草地,跟很多游人一样,惊叹地看着眼前这座犹如鬼斧神工的宫殿。钟小佑稚气的脸灿烂一笑,表情无比的舒畅,杜诺言看了看他,愈看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弟,却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平日待人真诚友好的许杰会如此讨厌他?不过看着他们斗嘴自己也觉得很有趣,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许杰有着像女人般吵嚷的嘴脸。
"喂,冰山脸,帮我拍一张照!"钟小佑跳到两人面前,背对着布达拉宫。
"要拍你自己你拍!"许杰不理会他,偏过头拿着照相机继续对着宫殿拍照。
钟小佑哼了一声,然后灵机一动,一把将杜诺言拉过来自己身边。
"喂!帮我跟言哥拍一张!"
许杰放下照相机,死盯着钟小佑放在杜诺言肩膀的那只手。
"呃……杰哥,你就帮我们拍一张吧!"杜诺言说。
"喂,听到没有?言哥叫你拍啊!"
许杰的脸沉下来,瞇起眼睛直视钟小佑,这下,钟小佑更加得意,把杜诺言抱得更紧。许杰咽下一口气,唯有举起照相机为他们拍了一张合照。
拍完之后,许杰到了另一边,用另一个角度拍摄布达拉宫,杜诺言和钟小佑干脆坐在草地上享受一大片蓝天与白云。
"其实我大学的时候是读人类学,所以都有接触过有关藏传佛教的知识,一直都觉得很神秘。"杜诺言说。
"我觉得宗教这回事很有趣,你看有些宗教可以令人迷失,甚至做出一些伤害自己和别人的事,你说宗教的存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杜诺言狐疑地看着正经起来的钟小佑,想起他曾经走遍这么多国家,想必对生命有一套看法。
"我觉得只要我们心里是正直善良,宗教不过是形式而已,其实每个人的信仰就是自己的内心吧!"
"哈哈,讲得好啊言哥!唉……这几年来走过这么多地方,我也学会了很多,你知道吗,大地在我脚下的那种感觉真的很棒!而且你永远不会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事,这样真的很刺激!"
"对了……为什么……你会写耽美小说?"
钟小佑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呆呆看着一片青天,稚气的脸出现了一丝落寞。
"是因为我哥,他……是个同性恋,他跟一个男孩相爱了,可是双方家长都反对,后来那个男孩抛弃了我哥,我哥因此自杀!那时候我很困惑,到底爱情是什么?生命是什么?终于我一个人流浪,直到近这几年去了这么多地方,看过这么多的人,我才明白所谓情情爱爱原来也不是一回事,其实我并不是只想写耽美这么简单,我是想透过它来告诉人们,男女相爱和男男相爱其实也是一样而已,相爱就会想抱对方,分手会伤心会哭,异性恋同性恋又有什么分别?那些只是外在的分别,可是内在也是一样的!"
杜诺言听着钟小佑成熟的想法,忽然觉得自己比不上他。
"所以言哥你不需要伤心,你的爱人会在上面看着你!"钟小佑指指上天,"对了,言哥,那个冰山脸……真的不是同志?"
"当然不是吧,有很多女孩喜欢他的!"
"说话不能够这样说,女人喜欢他不代表他要喜欢女人。"
"呵呵,你写小说太多了吧!"
"或者吧!"钟小佑轻松一笑,呈大字躺在地上,一副自由自在的模样。
杜诺言有种感觉,觉得他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可是世界是属于他的!
此时,布达拉宫内传出一阵阵颂经的声音,杜诺言闭起眼睛,仔细听着这片安详神圣的声韵。风轻轻拂过他的脸,是程俊宇啊!他感到到俊宇在爱抚自己的发丝,他感觉到俊宇捧住了他的脸,然后奉上他毕生的情感在深吻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