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请息怒,在下倒是有个主意”沈逸赫一开口,人们都静了下来。“不如咱们顺着卖茶人这条路子,一步步查下去,相信总能查出幕后主使。待抓出他,再与其细谈这茶价。若能花些银子使他交出后几年的收茶权,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若他要是不知好歹,咱们再打他个措手不及。如何?”
底下的人高声叫好,袁树心里一惊,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竟然大大咧咧的让弟弟们出面!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自己□乏术,交给别人又怕办砸了……唉,看来这人才是什么时候都缺啊。
众人有了解决办法,也不再愁眉不展。袁树没有留下来吃喝,而是趁着一群人热闹的时候偷偷溜了。
回到会馆,跟柳卿江说了一下情况,决定趁他们还没动手之前赶紧把弟弟们撤下来。袁树心里有着淡淡的懊恼,看来他是有点儿得意忘形了。这么迅速的建立起自己的事业任谁都会飘飘然吧。确实是太快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沈逸赫故意没动手阻止!否则自己不可能这么一帆风顺。只是他一直搞不清沈逸赫的目的。如果说是想观察他,那也犯不着把自己的生意都赔进去啊。沈逸赫这个人,比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奇怪。
袁树回去把换人的消息一说,几个小伙子都是老大不愿意。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再稳重也还是带着浮躁。袁树话音刚落几个人就炸了窝,嚷嚷着谁怕谁。袁树无奈的看着他们,心想还是自己教育的不够成功啊。费了半天劲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几个小伙子不再终于闹腾,老老实实的回屋睡觉。袁树松了一口气,看看窗外的星星,实在懒得动了,决定今晚就在弟弟们这儿睡一宿。
等到袁树第二天习惯性的在下午出现时,沈逸赫已经在雅德茶楼等了他很久了。
“呦,什么风把沈先生给吹来了?”袁树阴阳怪气的说。
“在下特意前来与袁总谈谈收茶之事”沈逸赫也不理会袁树的嘲讽,直接就切入主题。
“这事儿沈先生您不是昨儿就发表过高见了麽?还有什么好谈的?”
“在下愚顿,不知袁总有何高见?”袁树撇了沈逸赫一眼,心说你可不愚钝,简直是比黄鼠狼还贼比狐狸还精。
“我可没什么高见,不过是小本儿生意,经不起折腾。他要卖多高的价钱我也只能出钱,总不能让我这茶庄茶楼没得东西卖啊,你说是不是沈先生?”
沈逸赫没答话,只是轻轻看着啜着杯子里的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袁总这里好东西真是不少,这六安瓜片是今年新下的吧?”
“沈先生真是有水平啊,才喝了几口就尝出来了”袁树不动声色的客套着,心里琢磨着沈逸赫的意思。
“不知这六安瓜片的价钱如何?想来也是高出原价数倍吧?”
“沈先生料事如神,这茶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啊!”袁树配合的做出一副心疼不已的样子,心想这小子原来跟这儿等着我呐!于是暗暗的做好了准备,见招拆招呗。
沈逸赫却不再说什么。静默了一会儿,问袁树:“袁总可还记得上次说的三点三不点?”
袁树点点头,心里疑惑沈逸赫问这个干吗?
“三点为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品味相投的佳客为一”沈逸赫顿了一下,又说:“不知袁兄心里这风流儒雅、品味相投的佳客……是何标准?”说罢不等袁树回神便起身走了。
袁树足足呆了有十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他准备了一肚子对策要跟沈逸赫过过招,谁知道这人竟抛下这么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再说,他心里的佳客有什么标准关他沈逸赫什么事儿?这人真是有病。袁树招手让下人进来收拾,摇着头出去了。
事到如今,沈逸赫的反应并不能让袁树满意。他心里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这个欠抽的德行让他那秘书看见,保证非惊得跳楼不可。想当年,自己是多么冷静淡漠的一个人啊!袁树有点儿惋惜,甚至开始怀念“冷面王”这个称号。现在的他可是成天兴风作浪的祸害,用柳卿江的话来说就是搅乱一锅粥的老鼠屎。好端端的江南茶市因为他几句话给折腾的天翻地覆,可他不满意,很不满意!原因就是沈逸赫!自己千挑万选的对手竟然这么蔫儿,袁树实在是不甘心。不行,他还得弄点儿什么出来,他才不信堂堂江南首富就这么点儿能耐。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袁树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确切地说是没有时间有所动作。因为就在袁树下定决心的第二天,沈逸赫就以“雅德总裁挚友”的身份霸占了雅德茶楼里袁树最喜欢的屋子。等袁树中午从床上爬起来磨磨蹭蹭洗漱更衣吃完午饭溜达过去的时候,赫然看见沈逸赫笑咪咪的脸。面对这样的贵客,袁树少不得要亲自作陪。昧着良心把沈逸赫夸的天上地下盖世无双,还得陪沈逸赫吃晚饭,饭后竟然还被拉着去看什么灯会。半天下来是眼累嘴累心累身累。袁树扶着墙看着沈逸赫远去的背影,气的脸都歪了。
隔天,就在袁树满心欢喜的踏进雅德茶楼的那一瞬间,听见沈逸赫语气温柔的说:“袁总,早啊”。袁树一下子由天堂掉进十八层地狱,这阴魂不散的怎么又来了?转头接收到柳卿江幸灾乐祸的目光,袁树恨不得一脚踩死眼前笑的无比动人的沈逸赫。自然又是一番虚与委蛇。好不容易打发走沈逸赫,袁树顶着星星回到家里,来不及懊悔浪费一天的时间,疲惫的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每一天,袁树都能不幸的遇到沈逸赫。就算他避开雅德茶楼逃去别处,不出一会儿,沈逸赫准出现。袁树一个头两个大,再这么下去他的计划可就没法开始了。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眼前的江南首富笑的让袁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啊,谁来救救他?!
第 11 章
“哎,你说这沈逸赫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天天往这儿跑,一呆就是一整天。他闲的难受可我这儿还一大堆事儿呐!”袁树在屋子里跳着脚发牢骚,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冷静。
柳卿江也不说什么,只是面对这样的老板捂着嘴闷笑。
“别笑了,赶紧想想办法”袁树也觉得自己太过了,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没看出来?”柳卿江好不容易止住笑。
“看出来什么?”
“呃……没什么。这样吧,明天我代你出面”
见袁树一脸欣喜若狂的样子,他又补充道:“记得加薪报答我”
这柳卿江果然守信,第二天一早就坐在雅德会馆的大厅里等沈逸赫出现。袁树战战兢兢的在总裁办公室来回踱步,他发现自从自己来到这儿,确切地说是遇到沈逸赫之后,就开始浮躁。在短短时间里创出这么大的家业,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袁树深知自己根基不稳,表面做的倒是庞大,可内里还是经不住折腾。虽然他用垄断这手儿搅乱茶市大赚一笔,但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如果沈逸赫真的向他发难,恐怕他撑不了多久。所以现在急需个新的机遇,以便巩固他的基业。机遇留给善于发现的人,袁树自认是个敏锐的人。可再敏锐的人也经不住天天有人在身边捣乱啊。况且那个人还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
袁树扶着窗棂,叹了口气。事情棘手,时间紧迫,人手缺乏,这几个难题全让自己赶上了。
“沈先生,别来无恙啊”袁树正在屋里感叹自己的悲惨命运,外面传来柳卿江的声音。
“柳兄,幸会幸会”沈逸赫举步进来,一派儒雅。
“沈先生尽可随雅德的规矩,叫我柳特助就好”
“如此甚好不过了”
“不知沈先生此番前来,是喝茶啊,还是用膳啊,抑或是足道?”
“在下与袁总有约,今日特前来赴约”袁树在屋里听了差点儿没冲出去,谁跟他有约了!
“原来如此。说来极为不巧,我们总裁这几日操劳过度,现正在静养。今日之约,恐怕是……”这柳卿江也是个撒谎不脸红的主儿,看来以后还不能对他太放心。袁树在屋里暗暗决定。
“既然如此,替我向袁总带好吧。待他康复后,我再来看他”沈逸赫也不啰嗦,不等柳卿江客套话出口,就撩袍走了。
袁树在屋里听的真切,这叫个高兴啊!自己终于有时间做点儿事儿了。他把前来邀功的柳卿江推出门外,落了锁,也不管柳卿江在外面大骂他忘恩负义。加薪这个事儿,还是需要再考虑考虑啊……
一切安静之后,袁树写了几个大概的想法。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都不太满意。他明白劳逸结合的道理,便起身推开窗子想呼吸下新鲜空气。
谁知道一打开窗户就看见柳卿江笑嘻嘻的站在外面。趁着袁树一愣的空当,从窗户跃进屋里。他看了看桌上的几个纸团,又见袁树一脸烦闷,于是把到了嘴边的嘲笑咽下去。什么也没说,拉着袁树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袁树才回过神就被柳卿江拉着往外拖,吓了一跳。
“带你去散散心,看你这么憋着也写不出什么来”
袁树哑口无言,只好跟着柳卿江出去。
出了门,二人也不着急,在大街晃悠了一阵儿,柳卿江带着袁树绕到城门。袁树纳闷儿的看了柳卿江一眼,柳卿江也不理他,直直的往前走。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你跟我来就是了,我还会害你不成”
袁树被堵得够呛,也不再开口。
又走了一阵儿,依稀看得出前面是一片树林。柳卿江拉住袁树的手腕,让他跟在自己身后,免得一会儿迷了路耽误时间。袁树心里一阵紧张,他从小在城市里出生在城市里长大,就算是去踏青采风也只是往远郊走走,哪儿见过这样近在眼前的树林!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绿色,从墨绿到淡绿不等,看的袁树眼花缭乱。柳卿江回头见他看得目不转睛,不禁笑说:“你名字里还带个树字儿,现在见了树林怎么这副模样!”
两人进了树林,柳卿江轻车熟路的带着袁树在林子里左穿右穿,最后来到一片空地。袁树也顾不得脏,盘腿就往地下一坐。走了这么久,可把他累坏了。柳卿江也不讲究,一屁股坐下,半靠在后面的横石上。
“你怎么对这儿这么熟?”袁树问。
“前几年偶然发现有这么片林子,也没什么事儿,就进来看看。这一来二去就探熟了路”
“噢……哎……”袁树一下蹦起来,冲着一棵树就冲了过去。
“你干什……”
“楠木!这是楠木!……这边还有樟木!”袁树一脸兴奋的指着几棵树大喊。
“你如何认得?”
“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是学森林植物学的,我跟他一起认识了好多树……这儿还有桤木!”袁树头也不回的解释,又兴奋的奔向另一边。
“那又如何?”柳卿江看着眼前满眼惊喜的袁树,一头雾水。
“哎呀你们古代人真是……”袁树无奈的摇摇头,接着说:“楠木樟木都是很珍贵的物种的”
“珍贵?那边山上有很多啊”柳卿江说着,指向另一头。
袁树顺着看过去,呵,不远处有座半高不矮的山,远远看过去山上绿绿的一片。他眼里不是很好,看不清具体都有些什么品种,柳卿江这种半调子的话自然也不能全信。
“这样吧,咱们明天再过来一趟”袁树一边说着一边和柳卿江沿着来路走,再不回去就该关城门了。
“你明天要上山是麽?”柳卿江问。袁树点头,又说:“这两天你赶紧去查这片地是谁名下的,不管价钱多不合理都要把它买下来。至于山后面……咱们明天来看过之后再说。这件事儿要抓紧,尽量别引起注意”柳卿江答应了,一脑子的不明所以。
袁树也懒得跟他解释,他现在一心想着把这片买下来,建个林场。这可是赚钱的买卖!刚才他大致看了看,发现所谓的江南四大名木这儿就占了两种,而且还有桤木……袁树有点儿激动,这几种木材都是销量极好的,很有前景。不过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把地买下来,拿到所有权。至于伐木许可证……不知道这个时代需不需要?袁树琢磨着这些事儿,没注意脚下,一个不小心被横在地面的树根绊倒了。他一惊之下左手向旁边的树干伸去,想抓住树干站稳。结果一下抓空了,不仅摔在了地上,手臂还结结实实的甩在了前面的树干上。
“你没事吧!”柳卿江连忙扶起袁树,他以为走过一遍的路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就没牵着袁树。
“嘶……没事儿”袁树左臂钻心的疼,软软的耷拉在身侧,明显的骨折了。他借着柳卿江的力道慢慢站起来,示意柳卿江接着走。
“咱们歇会儿再走吧,都怪我……”柳卿江看着袁树疼得发白的脸,满心愧疚。
“我没事儿,咱们赶紧走,要不一会儿回不去了”袁树只是微微皱着眉,只有鬓角的汗珠显示出此刻他在忍受骨折的痛苦。
柳卿江看他一脸的淡定,不再说什么,只是小心地横抱起他,迈开步子往回奔。
袁树不喜欢这样的姿势,可又碍于手臂不能动。左臂的痛感让他无心惊讶于眼前只有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轻功,只得咬牙闭眼硬扛着。
有功夫在身就是方便,看着眼前正为自己上夹板的老大夫,袁树疼得说不出话,脑子却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来。之前他没忍多久就听柳卿江说到了,他还奇怪,结果一睁眼,赫然发现是在雅德茶楼附近的那家医馆门口。
老大夫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袁树没怎么听进去,柳卿江却听得认真。把袁树送回家后又亲自拿着方子抓药去了。袁树今天本来就起得早,再经过这么一折腾,困的睁不开眼。半睡半醒之间被柳卿江扽起来灌了一大碗苦药汤子,苦的他想张嘴骂人,可是睡梦之中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硬是张不开嘴。迷迷糊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睡了过去。
袁树这一倒下,办林场的事儿也就放了下来。不过买地还是没耽搁,柳卿江次日就把消息告诉给了袁树,袁树听了又是一阵呼天抢地。原因是,那片地是沈家的。他愁眉苦脸的想了半日,让柳卿江去把沈逸赫请来。
沈逸赫先把柳卿江打发回来,说是一会儿就来,结果下午才到。袁树憋了一肚子火儿看着他摇着扇子信步进来,却还得扬着笑脸儿寒暄。
不过沈逸赫倒是有点儿奇怪,刚进来的时候一张脸写满了嘲讽,嘴角还噙着冷笑。可坐下之后又细细看了袁树一会儿又转变为担忧的神色。袁树试探着跟他提了提城外那片地,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结果没想到沈逸赫一口就答应了,还说着“那块儿幽静,适合你养伤”什么的,听得袁树心里一紧,生怕他要把那儿夷平了盖房子。
袁树还想继续往下谈谈价钱,沈逸赫却是大手一挥以一千两的超低优惠价把那片儿卖给袁树了。然后就搬着凳子挪到袁树床前,乱七八糟问了一堆问题,从怎么摔得到给谁看的病再到养伤期间的生活起居没落下一项。把袁树烦得要死,一边使眼色给柳卿江,一边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靠在垫子上。柳卿江马上会意,连忙说:“沈先生,我们总裁还在养伤期间,精神大不如从前……”
“对对”沈逸赫恍然大悟的站起来,说:“那在下就告辞了,明日再来看望沈总”临走又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一大堆事儿,末了还领了个袁家的下人回去,说是要把沈家那些好药给袁树拿来。
“那块儿地怎么那么便宜就到手了?我都有点儿怀疑了”沈逸赫一出门,袁树立刻精神百倍。
“你有什么好怀疑的”柳卿江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看错那几棵树了,要不怎么会这么便宜就卖给我了……不会不会,古代人不识货……你先出去吧,我得好好想一下那片树林的用途”袁树又开始琢磨赚钱的事儿。
柳卿江嘴角微微上扬,退了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忍不住低声说:“明明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到了这儿事儿上反而傻了……”说着回头看了低头沉思的袁树一眼,遂关紧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