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花(下)----残酷动机

作者:  录入:08-23

  高博笑了,说人没脑子,书读的又少,小时候大家一起打架觉不出来,还觉得他够勇够狠,前几年卖手机发了点小财挺得瑟的,结果被一南方人给骗了,钱货都没了,一着急就去把那主儿揪出来打残了。高博叹口气,说还算是后来轻判了,只有7年,老伙计自己又弄了一年减刑,你说他出来才35,年轻力壮的,在这种小地方,娶个老婆都难。
  薛江清心里对高博说的这个发小是没有什么同情的,拍拍高博的肩膀让高博别再想别人的事情,高博品品自己的日子,都是一样的职工家属,自己的运气大抵是最好的,就连找媳妇儿这种自己都觉得没戏的事情也渐渐显出了点眉目,一高兴,在学校花坛里弄了快前几天的残雪,攥了个团,对着薛江清比划开来。
  薛江清哼笑一下,觉得高博是不敢对自己怎样的,没想到高博一个雪球飞过来,薛江清躲开一半,擦着耳朵飞过去,那个冰凉透骨的疼。薛江清恼了,也弄了雪球追着打回来,高博身经百战,自然躲的漂亮,于是,两个大男人又好似变成了小孩子,在空旷的操场上追逐起来。
  到了晚上,城市里的鞭炮声越来越响,和绝大多数老百姓一样,花哨热闹的春晚成了房间里喜气的背景声音,在高博的提议下,四个人玩起了斗地主。高博要玩这个纯粹是为了让老妈开心的,高博母亲对此项活动是相当的痴迷,当即拉着傻子坐在一起。虽然傻子看上去并不知道此项活动娱乐在哪里,但是对扔个牌还是觉得很有乐趣,每次都高兴的等着高博母亲给出几张,然后很快乐的扔到出过的牌堆里。
  新年的饺子是高博和母亲一起包的,傻子在屋子里跟着电视里的节目呆笑,薛江清则看着傻子不怎么丰富但是很有喜感的表情微笑,高博的母亲在厨房对着客厅探个头看看,然后抽回身小声跟高博说,“这是个公子哥儿啊!”
  高博点头笑,“对!”
  高博母亲无奈的[哈!]出声,“你觉的你们适合吗?”
  高博捏了捏饺子皮,使上劲,“不适合我也得让他适合喽!”
  高博母亲笑笑,“大博,不是老妈给你泼冷水,总之你俩成与不成你都的有个思想准备!”
  “又怎么了啦,”高博一手搂上母亲,被白面沾了袖子的高母赶紧揪了,示意高博搂他可以,手别靠衣服上。
  高博嘿嘿笑着,“妈,不是我说你,你今天都给人家……”高博向屋里转转脑壳,意思是给薛江清,“打多少预防针儿了,啊?!我跟你讲,那小子可精了,心眼特小,啥都明白着呢,我整他老不容易了!我跟你说,你这儿,啥也不用管,到时候我们要是成了,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我们来磕头,哈~!”高博说着,头探出厨房去,打算也看看客厅的动静,没成想一眼看到薛江清正靠在厨房门外的墙边上,一脸浅笑的对着他眨巴眼呢。

  第三十九章

  高博恨不能在脸上挤出一朵花来表达自己的诚意,心里却是敲着鼓,因为薛江清这副笑模样完美得过了头,以至于高博很快就觉出来薛江清其实是特意做给他看的。对薛江清,高博一向使用厚黑战术,赶紧做憨傻状凑到薛江清近前,然后确认老妈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与薛江清脸贴脸[友好]的蹭了蹭,表达了自己绝对是忠于组织、忠于领导、全无二心的。
  薛江清本是听了高博心里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见高博又想打马虎眼,心下不爽。薛江清嘴角那道笑纹引得高博忍不住想去亲亲,谁知高博自以为得逞的时候,被人膝盖故意一顶,擦到了高博经常不安分的部位。高博被薛江清的大胆吓了一跳,在老妈面前擦枪走火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收身后退,一下子撞到也要从厨房出来的高母身上。
  “死孩崽子,你没事儿折腾什么呢!”高博母亲被高博撞的差点摔倒,被迅速转个身的高博扶住以后,一巴掌拍到高博的后脑壳上,“去,饺子都下锅了,看锅去。”
  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高母习惯性的动作没觉出有什么不妥,高博被打的[哎呦]一声,看到不仅薛江清乐了,连闻声看过来的傻子也张嘴笑个没完,高博在外面装狠装惯了,颇觉没面子的用手指头狠狠一点傻子,吓得傻子耷拉下脑袋扭头缩到沙发里面,高博对薛江清一笑,打算挽回些向来的形象,谁知腿肚上又受一脚,只得赶紧钻进厨房老实的看锅去了。
  饺子出了锅,眼瞅着时间就要到凌晨,高博起锅端了饺子,傻子高兴的跟在后面,一路陶醉的闻着香味,可惜还没靠近饭桌,被高博腿一挡拦到一边。高博叫傻子原地别动,先把在客厅里正和薛江清聊天的母亲请上了饭桌正座,然后给薛江清拉了椅子让在了右首位。
  高母笑着坐了,没忘给高博后脑勺轻轻来一巴掌,怪他在自家人面前还搞人前那一套。拉椅子在国外向来都是男士给女士干的活,薛江清狠狠扫了一眼高博,笑容里都是警告。高博装作不见,连笑带按把薛江清[请]上了坐,然后带了傻子坐在母亲另一边,给每个人身前的酒杯里都到满了自制的果汁。
  虽然酒杯里没有酒,众人看得出高博是要说祝词,众人伸着脖子等着高博出声,却见其端着杯子半天没说话,忽然放下杯子拉了傻子站起来,然后按了傻子的脖子两个人一起给高博母亲深鞠了一躬,高博母亲笑了,还是那种爽快地笑声,“你这孩子,整什么景儿。”
  高博头低下很久才抬起,高博母亲本是笑着的,看到高博抬头后的表情,不知怎的辛酸起来,眼泪刷得涌满了眼窝。不过高母心里又是开心着的,隐隐觉得高博是有着什么目的,声音略带不稳的说道,“大过节的你少给我在这整景儿!”
  高博表情是相当认真的,见目的达到,又按着傻子给母亲深鞠了一躬,二人才又坐下。高博母亲愣在那里,眼睛使劲眨眨,硬是把大部分眼泪忍了回去,“大博,跟过年没关的话咱不说,啊!,”高博母亲看看傻子,眼中现出犹豫,可还是张口道,“你别想用这个把我糊弄过去,你妈还没老到让你骗呐!”
  高博知道自己母亲在说什么,但话已到嘴边,就是特想求个认同,于是脸上不经意间带出些许的愧疚,“妈,咱家不兴喝酒,咱就干这个,意思都是一样儿的,我代表我们三个小的,给你拜年!今年呢正赶上你60大寿,这杯呢,我们祝的算双份儿,不求别的,只要你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就成。”
  高博说着,把杯子塞在傻子手里,意思傻子赶紧做做样子给他老妈溜须。傻子脑中搅了半天糨糊,又端着杯子捉摸了一下高博有些[凶恶]的眼神,眨眨眼,自己给自己得出结论,咕咚咚捧起来自己全给喝了,而且还因为喝太着急,一口气没上来,放下杯子就开始不停的打嗝。
  薛江清哼哧一声笑出来,高博母亲也跟着哈哈的笑着,对傻子摆手让其来到自己身边,捏了鼻子给傻子止嗝。高母忽的想起薛江清,连忙转过来看薛江清,说赶紧吃饺子,要不然就粘在一起不好吃了。薛江清连忙应了,笑着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看了眼高博的失算模样,把饺子放在了高博母亲的蘸碟里,说道,“阿姨,您先来。”
  高博母亲有些意外,连连点头说别管我,心想,这个小子也知道要给人打进步,看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高博出师不利,略加思考,打算再用傻子的自理能力说话,高博就不相信这么有潜力的家伙会让母亲不动心。傻子不大会用筷子,经常都是一只勺用到底,高博觉的饺子这个东西傻子大抵是能单人[作战]的,于是示意傻子自己从盘子里取食。
  傻子看着眼前空空的碗,很是无辜的小心翼翼回视高博,很明显是习惯了高博[伺候],高博这般递来递去的眼神很让傻子困惑,完全不知道高博用意何在。高博真想狠狠地给傻子后脑勺一巴掌再把傻子给打聪明了,没办法,只好以退为进,端了一个装着饺子小盘往傻子眼前一撂。
  傻子勺子用的滑,半天吃不到一个,一急放下勺子开始对饺子伸爪子。高博终是耐受不住,拎起傻子后衣领打算[再教育],发现母亲抬着眉头眼神盯盯得看着他,头顶三簇隐形火苗噗哧哧正往上窜,就等着看高博打算怎么处理傻子呢。高博手一软,揪领子改为摩挲傻子后背,傻子刚好被高博刚才的举手动作吓的吞掉大半个饺子,发现高博原来是要给他顺气,终于咽了下去,咧嘴对高博憨憨的笑了,然后高高兴兴的去抓下一只。
  正在这个时候,新年已到,春晚里的钟声很快被城市里密集的爆竹声掩盖,喜庆的烟火点亮了城市上空。傻子幸福的吃着新年的第一顿饭,即便有些害怕屋外的声音也因为高博在身边而安稳下来。薛江清看着傻子颇为单纯的快乐,心里暗暗发沉,高博和母亲互望一眼,都忍不住收紧了面容。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这个家的一道坎儿,这也是高博即便有机会也不轻易回家,却在每年新年的时候都不让老妈一个人在家过年的缘故。
  高博又把每个人的杯子倒满,举起杯,“妈,江清,咱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所以,有些家里的话我也就不见外了。这第二杯……是敬他的……”高博想往下说,怎么也说不下去,难看的露了个笑,“妈,过去的事我不提,总之我这辈子良心都安稳不了,我欠你一个晚年的幸福,我就是再怎么样儿也弥补不了了。可是童佟的事情,我不是一定要征得你的认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能帮助一个需要我帮助的人,让我觉得很安慰,”高博声音有些哑, “妈你也知道,让人死在咱家门口,就算是帮助一百个童佟,也弥补不了。”
  高博的心结系了许多年,高博的母亲怎能感受不到,看着饱受精神折磨的儿子,高母心里何尝好受,伸出手,搂了儿子的肩膀,头伏在上面半晌起不来。高博母亲掩了难过,抬起头,道“大博,妈这一辈子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没有把你健康的养大,你爸死的时候,妈说了许多重话,让你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孩子你放心,今后只要有妈在,要是谁再敢伤害你,妈一定先拿刀跟他先拼了。”

  第四十章

  时光荏苒,曾经的少年如今也已过而立多载,高博给老妈拭去眼泪,心中长年的隐痛有了疏解。
  高博自己清楚,那些在成长中受到创伤,永远都不会淡忘,那些说出的互相伤害的话,也永远都在。只是高博如今也有了些难堪的过往,也尝到了所谓世态炎凉的滋味,体会到有些感情很难说清楚,而人的际遇也不一定由的人选择。高博对母亲多了宽恕也生出了更多愧疚,母亲放弃一切来到这个小城来寻求自己的幸福,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说到伤痛,她也许更甚。
  高博记得当年母亲对他的南下并不支持,只是说了一句,不管你混不混得出来,妈这里永远都有你一口饭吃。在那个年轻气盛的年龄里,高博觉不出母亲这句话包含了多少意思,多年以来,他觉得母亲都只是在努力的给他一口饭吃。父亲死后,高博用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和母亲恢复到了原先相处的状态,虽然高博母亲没有把丈夫的死因归咎到高博身上,可是高博母亲在葬礼上那几句伤心欲绝的话,让高博觉得自己失去的不仅是父亲,还有自己的母亲。
  在高博最失意的那段时间里,高博久久找不到自己所能归属的地方。对薛林翻脸无情的失望,与母亲掩饰在和睦模样下心理上的隔阂,让高博觉的天地之大,却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那种失落,真的难以用语言形容。试想无家可回、无人可投的情形,就是再坚强的人也难免生出厚厚的悲凉来。今天,高博借着傻子的事由首先对这段过往道了歉,意外地发现母亲其实心里是更难过的,两个人都是互相歉疚着没有说破,互相悬着心误会了这么多年。
  虽然这是高博和母亲很多年来第一次哭着过年,却是第一次心里真正有了辞旧迎新的喜悦,还有许多难以描述的情感重回身边。高博母亲的额头靠在高博的肩上,眼泪湿湿的浸透了高博肩头的衬衫。幼时很多时候,高博母亲都这样搂着他哭泣,高博曾经多么希望自己的肩膀早点宽厚起来,可以用来在那个时候保护这个善良的人。高博长出口气,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同样有所触动的薛江清,见薛江清慢慢眨眨眼,表示自己也为高博高兴。
  夜深了,屋外的鞭炮声渐渐停了下来,欣慰的母亲给高博铺好被褥便照顾薛江清上楼休息,高博安顿好傻子,看着其在书房里睡熟了才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高博的母亲怕高博睡得不舒服,弄了厚厚的褥子在沙发的卧榻上,高博躺上去翻个身,闻着家里被褥的味道,心里依旧溢满了深深的宽慰。
  高博拿出手机给薛江清发了个短信,问他睡了没,薛江清半天没回话,高博觉的薛江清一定是累了,也甩了手机眯了眼,合计着这个有福不会享的主儿,对比自己家的生活,应该品出些滋味儿了吧。越是想,高博越是清醒,在沙发上正翻、侧翻、来回翻,压得沙发吱嘎嘎直响,可是怎么努力高博都培养不出睡意,于是又多虑起来,想到了最近的太过顺当的日子,心里生出不踏实感,越发难以入睡。
  高博最后决定起来在地下遛遛,溜达两分钟后,溜达到了薛江清床上。高博摸着黑,拉了薛江清的被角直接钻进被窝,薛江清刚刚睡着,感觉出身边来的人是高博后,本能的往床另一侧挪了挪,闭着眼蹭蹭枕头,牵了高博伸过来的手又睡过去。高博伸胳膊搂了薛江清,发现薛江清手里还握着东西,取出来一看,居然是手机,高博打开,是回复自己的短信界面,不过上面还没有字,估计还没来得及回便睡着了。
  高博心里一美,亲亲薛江清的后脖子,乐滋滋的搂着人躺下。高博睡不着,举起了薛江清的手机,脑中神魔交战半天,按开了薛江清的短信记录。
  高博搂着个人肉枕头,睡得舒服,薛江清被高博这个大火炉烤了一个晚上,醒的时候身上又都不能动,脸色黑起来。高博觉得有人在戳自己的肩头,抬起眼皮看到薛江清眯着的长眼,手一抬把薛江清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又闭上眼,脸上偷偷展出了笑容。
  高博觉得胸口痒痒的,原来是挣扎的薛江清改走怀柔路线,高博手劲松了,想拉起薛江清痛快的亲一口,却被薛江清一个翻身压上来。高博正后悔自己太大意之时,身后一声闷哼传来。高博和薛江清同时一惊,薛江清赶紧把高博身下的傻子提着小背心拽出来,发现傻子被高博压红了鼻子,眼圈里可怜巴巴的晃着眼泪。
  多有[斗志]的早晨呐,高博暗道,怎么就被傻子给搅了呢。高博不知道傻子什么时候跑上来,看傻子睡眼朦胧的样子,应是睡了好一会儿了,高博用那个挺挺的部位蹭蹭薛江清,示意自己的不甘心,被薛江清用膝盖狠狠压了一下。高博扭曲着脸看着薛江清迈着长腿进了室内卫生间,恨恨的把还想继续睡得傻子拎起来,举起了巴掌。
  薛江清警告的隔着玻璃敲敲卫生间的玻璃拉门,高博咽下闷气,真打改为比划,并没真的落在傻子脑袋上。傻子很熟悉高博的这个动作,吓的缩起头,瑟瑟的闭起眼,高博心下当时软了,揪着傻子的挎篮小背心摇摇,示意傻子睁眼。
  把枕头拍成个鼓鼓的形状,高博让傻子老实的躺了继续睡,傻子躺下很委屈的看着高博,被高博瞪眼吓的不敢再瞅。高博扯了被子一展,罩在傻子身上。
  高博在卫生间门口示意性的敲敲门,也没等薛江清答应,自己把门拉开了条缝就闪了进去。洗手间里的薛江清既没有方便也没有洗漱,只是双手支在盥洗台上呆呆的盯着镜子看,在高博的位置,薛江清在镜子里映出的脸上有说不出的落寞。高博进来,薛江清垂下眼皮,好半天淡淡地哼出一句,“我还没用完!”
  高博走过去,从后面用双臂圈了薛江清的腰,脸贴在薛江清脑后的发上,闭上眼,再也没有动作。二人只是这样静静的待着,许久,薛江清重新抬了眼,看着镜中的自己,看到高博也抬起头,做着同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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