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语琴殇(上)----仲心宛琴

作者:  录入:08-20

  那药丸虽小,甫一入口便立刻有一股冰透之气蔓延开来,贯入五内之中,流淌进四肢之内,体内近乎凝固的血液按着轮回轨道畅通无阻,说不出来的舒爽。凌霄猛得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从束缚中被一下子扔了出来,精力活力都回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的确解了身上的毒,凌霄对慕容依然的敌意仍然没有消除,更何况他正当是个别扭的年纪,任这一个陌生的女子在身上抚摸,总有些脸上发烫。
  “你放开我,我自己来!”红着脸喝了一句,凌霄的眉才刚刚舒展开,又一下子拧了起来。他虽已经可以动弹和言语,但身上毫无力道,不用说一身武艺施展不出,竟连推开慕容依然,也那般无力勉强:“你……”
  慕容依然知道凌霄的意思,也不多做强迫,淡淡说道:“不必怀疑,我给你的的确是解药,只是你体内的毒郁积太久,六个时辰以后,你的武功自然恢复。”
  “六个时辰?”凌霄惊叫,他本已预备好了要不惜一切杀出去,可眼下只怕连这女子也对付不了,悻悻道:“你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我还真是虎落平阳,竟被你欺!”
  “原来你们揽月楼待人的规矩,就是这个样子的!”慕容依然冷笑着,捋着鬓边的乱发,“以你这般对我,我就算现在反悔,任他们继续这么折磨你,似乎也不算过分。”
  凌霄毫不领情,即便自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口气上也不肯软下半分,冷冷望着慕容依然,口角全是讥讽的笑意:“我揽月楼规矩如何,不关你的事,我凌霄连湿婆城也照闯过,难道还怕你区区几句话的威胁?”
  说罢,凌霄不再理睬慕容依然,挣扎着起身,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许是十几天没有动过,凌霄竟觉得有些脚软,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全不着力,才刚刚走出几步,便腿肚子一阵抽搐,痛得他一个跟头跌倒在地,“呀!”
  “你真是够倔的!”慕容依然心似被什么撞了一下,略带嗔怪地开口,快步赶上前,环住凌霄小臂,轻轻按着他腿上高高鼓起的腿筋,“怎么样,痛不痛?”
  “你别碰我!”凌霄依旧不领情,挣脱了慕容依然,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用你这么假惺惺!”
  慕容依然默然,美丽的黑眸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淡然笑着,稍稍与凌霄拉开距离:“不碰便不碰。不过,我们已经没时间了,要不要跟我走?”
  凌霄一愣,不敢相信地抬头,却见慕容依然巧笑嫣然,虽然妩媚,但没有丝毫虚情假意:“放我走?”
  “那你以为我何必这么做?”慕容依然怅然反问,等凌霄自己站了起来,“好了,快一点,否则就走不了了!”
  雨依旧朦胧地下着,在这深夜里,冰凉地起舞,将绝望赠送给痛苦。凌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跟在慕容依然身后,游走于寂寞深邃的尤公府,这个时候的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水般温柔纯净的少年。
  这样凄冷的晚上,他会在哪里呢?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他是否会平安无事?这段噩梦般的分离呵!小莫,若我们能再见,我凌霄再也再也不会离开你!
  你……是我的神!
  “你在想被慕霜带走的人?”慕容依然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某种叹息般的惆怅。这一路走来,她似乎早做了安排,并没有遇上守卫,两人甚至能够不时地谈话。“那个莫公子?”
  凌霄心口一麻,被戳中了痛处,低哼了一声:“叫得倒亲切!慕霜?有琴慕霜么!”
  慕容依然转过身,凄然一笑:“怎么,这样称呼亲弟弟,太过亲昵么?”
  凌霄蓦然停住,极为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淡若云烟的一句话,几乎让他惊叫出声!
  “你,你说有琴慕霜是你弟弟?”
  “虽然我背叛了秋水山庄,他也不会再认我这姐姐,但是……我们毕竟流着相同的血。”慕容依然的神色在冷雨中显得分外凄楚。红枫教教主夫人这般耀眼的光环下,她不得不面对的,原来是爱情与亲情你死我活的斗争!“其实,我放你走,除了箫音的请求外,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
  慕容依然不再回答,只是用眷恋而宠爱的目光凝视着凌霄,望着那雨濡湿他苍白的额头,浸润他正渐渐恢复桀骜的眼眸。良久,才低喃了一句:“你和他的神气,可真像!”
  “啊?”凌霄本能地想反驳,却忽然想起,在明护秋口中穷凶极恶的有琴慕霜,在冷若寒眼中却是那么温柔那么值得信赖,孰是孰非,难道到现在还分辨不清么?凌霄一面叹息一面跟着慕容依然迈开步子,转了一阵,终于出了尤公府。
  穿过萧索的野林,凌霄看见了那个握着玉箫提着灯笼的男子站在雨中,依旧笑得温和。
  “箫音!”凌霄心中一酸,飞奔上前紧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声音却已哽咽。那张火焰摧残过的脸,曾经是何等的俊美如温玉!“箫音,你……”
  “没有吓到少楼主才好。”箫音眼眸中流露的温暖,幸好还没有被夺去。轻轻拍着凌霄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的目光搜索到站在不远处孤独的慕容依然。
  “多谢明夫人相助。”淡淡开口,箫音已不再承认这女子是秋水山庄的小姐。这一次,他已决定做最后的交结,从此,真正无恩无德!
  慕容依然娇躯一震,蠕动着嘴唇,最终,还是只能孤独地转身,强忍的泪水随着雨水滑落,纵然是自己狠心先抛弃背叛了一切,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无情无义?
  “天宇,以后……就好好照顾他吧……”
  夜更深,雨更冷,那一盏孤灯,也暗淡成了凄凉……

  追杀

  “箫音,你也是秋水山庄的人吧?”看见箫音痴望着慕容依然的背影出神,凌霄已经猜透了一切,喃喃地问着,他望着眼前这张显得狰狞的面孔,竟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箫音终于点了点头,轻叹着说:“是。我原名萧天宇,是秋水山庄门下的断箫剑,五年前投入揽月楼,目的是为了利用揽月楼的力量,重整秋水山庄!”
  “可你为什么蜗居金陵,甘当一名小小的家仆,而根本没对揽月楼动手?”凌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箫音脸上纵横的血痂。这一辈子无法复原的伤痕,都是为了自己所造成的啊!“这……疼吗?”
  箫音苦笑,他再也不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弄箫公子了,被高温烤坏的脸,从此只能是恐怖和丑陋的同类,那个断箫剑萧天宇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死了!
  “少楼主已经清楚箫音的真面目了,若是恨,便爽快地把这丑八怪送下地狱吧,这里是西郊野地,方便得很。”
  “这就是你想要对我说的?”凌霄垂眼道,上前挽住了箫音,一手接过那小小的灯笼,照亮前放小小一片地方。“走吧,这里不安全。”
  他已不想再追究下去,只要箫音现在还是可信赖的,那便足够了。正因为义庄那一场大火,凌霄的生命里,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了。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是钟离啸海的关门弟子,我身负绝艺,我是揽月楼的少楼主……我以为我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丈夫,可是,现在我知道我根本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大笨蛋!我没有守住诺言,我甚至,甚至背叛了小莫!……真正罪不可恕的人,是我!”
  “可是,你是凌霄。”
  凌霄兀自笑了,他的少楼主,依旧少不更事。将手里的玉箫藏入袖中,他拍了拍凌霄的肩膀,道:“不用再想过去的事了,真正残酷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少楼主,您的武功还没有恢复,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明护秋若发现你逃走,必定会大肆搜索的。”
  “呀。”听了这话,凌霄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摸索一阵,最后终于找到了被挂在脖子上的那面玉佩,一把扯下来紧紧握住:“这是你交给我的!箫音,你知道小莫的下落?他在哪里?”
  箫音看了一眼那玉佩,被凌霄宝贝般护着,因为他的主人,是那个人的缘故吧。“我不知道。”箫音思索了片刻,想到他们眼前的处境,知道冷若寒的下落有害无利!
  见凌霄一脸失望与忧心,箫音又有些不忍,把玉佩小心地为凌霄系回脖子上,让它贴在他心口,安慰地说道:“不过少楼主请放心,他与有琴慕霜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有琴慕霜啊……”凌霄正要再追问下去,忽然一阵大笑传来,仿佛恶毒的诅咒,刺得两人耳膜生疼。
  箫音身形一闪,已挡在了凌霄身前,重新将玉箫横入手中,他眸中的温柔消失地无影无踪,宛如鹰隼般锐利,紧盯住黑暗中出现的人影。
  如果让凌霄用一个词来形容来人,那就只有可怕!那是个只有三尺多高的丑陋侏儒,肩上抗着一把大刀,脸部蔓延着阡陌般的粗糙伤疤,双颊高高鼓起,好像一只伏地的蛤蟆。“呵,没想到断箫剑如今也沦落到这地步了。”
  箫音心中一紧,目光有些暗淡。从前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嘲笑对方的丑陋与残忍,然而现在,想想自己的脸,他只能苦笑:“的确,我竟沦落到与你一般,鬼貅!”
  昏暗的光线下,鬼貅的眼睛隐隐有着野兽般的幽光,他用蛇信子一般的舌头舔着嘴唇,目光贪婪而残忍,慢慢将肩上的大刀卸下,完全没在意对方已蓄势待发!
  “蠢东西,居然想从教主手下逃走,你真以为红枫教可以让你来去自由?”嘲笑着已经冷汗淋漓的对手,鬼貅已将刀横在了身前,那刀足有四尺长,比它的主人还要长,显得十分可笑。
  然而箫音没有笑,他像护犊一般护着凌霄,死死盯住鬼貅,横在身前的玉箫,渐渐绽出冷漠无比的光辉!
  杀气,在无形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凌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暗暗握了握拳,发现自己仍是无力,不由有些懊恼。
  如果,青鸾剑在的话,就不会给那个丑八怪这样欺负了吧!凌霄仔细观察着鬼貅的动向,正在想对策,忽然胸前被一道大力狠推了一把,使得他不得不踉跄后退了几步,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快走!”昏暗的灯笼被箫音打灭了,暴喝之后,他的身形如同巨鹏直掠向矮小的鬼貅!
  空气里的杀气开始剧烈地震动,凌霄瞬间明白过来,箫音根本不是鬼貅的对手,又想如上次那般舍命保他!
  还要第二次独自逃走吗?凌霄立刻在心中否定了这想法,默默退了数步,他看见黑暗里交错的两道银辉,不时地激烈冲突,短的那道明显落了下风。
  箫音已是尽力而战。鬼貅的刀力逾千斤,每一刀斫下都几乎震碎他的五脏六腑。剜心般的痛每时每刻都在他身体里蔓延地更深。那个丑陋的三尺侏儒,真的可怕得像鬼!
  这是毫无胜算的战斗,纤细的玉箫已几乎无法承受鬼貅粗鲁的攻击,碎玉乱飞,宛如瞬间陨落的流星。有几颗溅在箫音身上,立刻撕开了几道血口子!
  箫音咬紧牙关,依旧拼命应战,颀长的身影在刀光之下险险掠过,飞扬的衣衫被杀戮的银雪照成白翼,飞舞于凄清的雨中,似乎隐隐有着如呜咽般的箫声,空灵地阐述着不渝的佑护。
  只是,想把这可怕的鬼拖住,即使自己死了,让那少年跑得更远一些,也就足够了。存着这样的心思全力周旋在死亡边际的箫音,却压根不知道凌霄根本没有走!他仍旧默默守在不远的地方,看他渐渐不支却无能为力!
  “萧天宇,你真以为这样有用吗?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鬼貅长啸一声,刀锋倏而一侧,冰凉无情地扫向箫音,被割开的空气里旋而呼啸着死亡的呼吸声,箫音一阵恍惚,仿佛被这千钧一刀震慑了,竟静止翔立,束手不应!
  “箫音!”目睹这一切的凌霄忍不住大声呼喊,心一下子悬空,他再也不能静默地等待,发狂奔向箫音,他已不顾一切,“箫音!”
  片刻的恍惚即刻被这呼喊击破,箫音的心突然清明如镜,看见将至颈间的刀锋,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死去,下一个遭殃的,将是凌霄!
  怎能如此!箫音心中狂吼,身子向后软仰沉坠,灵巧而柔软地避过致命的攻击,他将玉箫一横,立刻沉腰下坠,如鸽子般翻身而下,把鬼貅抛在了身后。
  鬼貅的刀不依不挠不紧不慢地追来,箫音却丝毫不顾,提起十二分真气,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挟了凌霄,立刻发足狂奔,远远逃遁。
  鬼貅尖锐的笑声鬼魅般侵袭着两人的耳膜,丝毫没有放人一马的仁慈,这侏儒扛着大刀,像只真正的蛤蟆高高跃起,又在很远的地方落下,用这种诡异的轻功追击着箫音和凌霄。
  凌霄被箫音半提着飞奔,浑身不自在。他实在想把身后穷追不舍又不断尖声大笑的侏儒送上西天,奈何内力尚没有恢复,竟连这般奔逃都是如此狼狈!凌霄稍稍抬起头看箫音,他从前的风神如玉,似乎也不在方文轩之下吧,可惜现在……凌霄伸手按住箫音的耳朵,好为他减轻些折磨。
  就这样不知道飞奔了多久,箫音终于力竭,一个趔趄与凌霄一同摔倒在地,不断喘着粗气,却再也站不起来。
  “终于没有力气了?”鬼貅蹦跳着追了上来,落在离箫音不远的地方,桀桀冷笑着。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么一个结果,为那长刀做好了嗜血的准备,他用一方丝绢拭去了刀上的冷雨。
  “你想怎样?”不愿受这侏儒所欺,凌霄霍然站起,冰冷地瞪着鬼貅,眸中满是轻篾“就凭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本公子还怕你不成?”
  鬼貅望着年轻的凌霄,忍不住心中一惊。看他步子虽然虚浮,呼吸紊乱,但目光沉邃,身体颀长和谐,明显武功底子极佳,恐怕此刻只是身体虚弱,才如此无力:“小子口气不小,你以为这么虚张声势,我看不出来?”
  “我是不是虚张声势,你可以试一试!”凌霄灵机一动,顺着鬼貅的话接了下去。他看出鬼貅心有顾忌,于是微微提了口气,做出好像要出手的样子。
  凌霄虽然聪明,到底经验不足。这次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鬼貅还真忌他有惊世绝艺,可这一提气,却全露了破绽。鬼貅立刻看穿凌霄现在内力全无,根本一招半式也使不出。
  冷笑一声,鬼貅横下长刀,“小子,接好了!”
  “别大意!”箫音见势不妙,连忙用尽全力弹跃了起来,扯住凌霄的衣袖,又将自己的身子前倾,挡护住这少年!
  鬼貅眼中精光毕露,手上关节暴涨,长刀映雪,在黑暗中破开混沌,隐约有鬼哭狼嚎之声,凄厉盘旋,只是片刻的惘然以后,他就身形如电地欺上前来,阴毒地一笑,长刀当头落下,只消尘埃落定,箫音与凌霄必当陨命!
  箫音自认在劫难逃,可想到才十八岁的凌霄,他又极力想再为这年轻的生命做最后一博!反手蓄起身体里所有的力量,箫音的手心里绽出幽蓝的柔光,瞥见长刀已落,他索性一狠心,尽力将凌霄排出刀锋所及!
  凌霄竟闪身躲过!他似早已料到箫音的心思,将身子向前突挺,不但避开了箫音的推力,反而旋在了他的身前,双手将其反扣住,正面迎向长刀!
  “呆子!”箫音怒极大骂,纵声长啸,见凌霄昻然立在自己面前,又不由失笑。这年轻人,无论如何,他毕竟是凌霄!
  凌霄,从来都无畏无惧,凌于九霄!

  忘世龙神

  空气里蓦然像被注入了什么,震动地惊天骇地,超绝尘俗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充斥于每一个角落,雄浑的长啸声如同来自于雷霆之间,撼人心魄风云悚动,仿佛龙吟九天,连乾坤亦为之颠簸!
  鬼貅的刀停留在凌霄顶上不远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半分,虚空中一道银白的光练抵住了长刀,只如惊鸿一闪而来,片刻辉煌闪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然而如此,鬼貅却给迫得连连后退。
  “艳夺明霞,朗菡仙露……龙神!”鬼貅一时间失色,看见抵挡住自己攻击的光练蓦然间破碎,才敢在内心确定,这虚无的光之剑,的的确确是传说中以气凝成的神兵——“龙神”!

推书 20234-08-20 :像提拉米苏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