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飞伸个懒腰:“命中注定终需有,命中没有莫强求──这个懂了吧?”
凌强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不自然地笑道:“不愧是越老大,身手好,学问也好。”
越云飞似笑非笑地:“这有什麽用,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活不过今天晚上。”他交叉起双手枕在脑後:“不知道我和石天宇,谁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凌强瞥了他一眼:“云飞你一向福大命大,这次我们打他个出其不易,一锅端了他!剩下的那些零碎,不过是举手之劳。”
越云飞心中暗道:他这一番话,只怕是主语和宾语该掉个个儿,应该是石天宇端了越云飞的窝,然後再派人打扫一下。如意算盘谁都会打,可是打得响打不响就是两回事儿了。石天宇派人占据了那个废弃纺织厂的制高点,可是他有了三倍的人包围了纺织厂。所谓包围和反包围,到底谁是羊,谁是狼?当然,那些被派进包围圈最内层的人的牺牲是免不了的,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以一博十,也不能算是赔本买卖。伤亡的人,好好地派一笔抚恤金吧。
他闭上眼睛,不觉哼出了《安魂曲》的旋律。
大恶人和瓷娃娃25
夏夜里的凉风吹在人的脸上和身上,拂起额前的碎发,仿佛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格外地舒适和惬意。越云飞打开车盖,闭起眼睛,舒服地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赐。充当司机的凌强则全身绷得紧紧,额头上也有青筋爆出,整个人仿佛一触即发般,生怕有任何一点闪失。这次他们出动了大半兵力早早埋伏,只等著越云飞亲自到场,一声令下,拼个你死我活。
战争是欲望的产物,当人的理智约束不住自己的贪欲,冲突便会爆发。人类的历史不过是一部理智和欲望作战的历史。实际上的地下社会或者黑帮往往比光明正大的政府还要理智和平和,因为在地下社会,利益可以毫不难为情地主宰著人们的活动。只有到了忍无可忍,譬如说双方的势力之争到了对方的脚已经快到踏进自家的家门的时候,大规模的流血冲突才会成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这时候不过是以恶止恶,以杀止杀罢了。称之为正义之战,也未尝不可。
越云飞哼著小曲,轻松地仿佛不过是参加朋友的晚宴,凌强不自觉地溜了几眼过去。他本来是笃定了胜局,就像是参加一场已经预定了结果的比赛,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他本来有点可惜,越云飞毕竟是他多年的老大,就这麽亲手把他送进包围圈和屠宰场,他内心不是没有那麽一点过意不去。可是看著越云飞这麽一副不争气的阿斗样,他又有点来气,车开得特别快。
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他想起自己跟石天宇联系汇报越云飞也将亲自出马的消息,不出所料,石天宇相当地高兴。他期期艾艾地问道石天宇将如何处置越云飞,石天宇哈哈大笑:“那个就不是我担心的问题了。”
那就是把越云飞交给他处理了。
对於他而言,越云飞是非杀不可。
他很了解越云飞的性格,若这次的事情之後越云飞不死,他凌强以後就不用想睡一个安稳觉了。越云飞会成为他的噩梦。这个噩梦有多可怕,他微微地打了个哆嗦。
空气本来很凉爽,车内通风,一片寂静和沈默当中,凌强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这种不安有点没来由,他告诉自己。可是方法背上爬了许多蠕动的小虫子,不知不觉间,衣服已经湿透了。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将羊送进屠宰场的屠夫,他还是觉得相当不舒服。就像,屠夫突然见发现自己的羊长了尖牙利爪一般。
他咳嗽一声,说道:“云飞,石天宇是块硬骨头。我们小心些为妙。”
越云飞眼皮都不动一下:“自动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我和石天宇神交已久,闻名不如见面,见见也好。况且早晚也是要见的麽,不是吗?”
凌强自嘲地笑道:“云飞,你跟我掉什麽书袋,不知道我书读的少?”
越云飞伸个懒腰:“命中注定终需有,命中没有莫强求──这个懂了吧?”
凌强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不自然地笑道:“不愧是越老大,身手好,学问也好。”
越云飞似笑非笑地:“这有什麽用,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活不过今天晚上。”他交叉起双手枕在脑後:“不知道我和石天宇,谁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凌强瞥了他一眼:“云飞你一向福大命大,这次我们打他个出其不易,一锅端了他!剩下的那些零碎,不过是举手之劳。”
越云飞心中暗道:他这一番话,只怕是主语和宾语该掉个个儿,应该是石天宇端了越云飞的窝,然後再派人打扫一下。如意算盘谁都会打,可是打得响打不响就是两回事儿了。石天宇派人占据了那个废弃纺织厂的制高点,可是他有了三倍的人包围了纺织厂。所谓包围和反包围,到底谁是羊,谁是狼?当然,那些被派进包围圈最内层的人的牺牲是免不了的,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以一博十,也不能算是赔本买卖。伤亡的人,好好地派一笔抚恤金吧。
他闭上眼睛,不觉哼出了《安魂曲》的旋律。
大恶人和瓷娃娃26
车停了下来。越云飞跳下车,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眯起眼睛看著夜幕笼罩中的仅有星星点点的光亮的废纺织厂。
那里就是石天宇的大本营了。曾经繁荣喧闹的厂房如今一片死寂,衬著高耸的围墙,以及内部矗立著的报废的机器,尤其显得寂寥不堪。远离市中心,不为人注意,结合地形和各种设施,宜攻宜守──石天宇不是没有才干。
越云飞压了压腰,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兴奋。今晚就决胜负了──明天的太阳将会见到最後的胜利者。会是谁呢?越云飞眯起眼睛:为了安宁,他可不能死。当然,这次承了许雯雯一个人情,以後还上就是了。许雯雯的一个精锐团,足以锁定胜局。事情还是很简单的。
对凌强而言,事情也很简单,他只要把越云飞领到纺织厂内就行了。越云飞不是傻瓜,可是他太爱冒险,太爱寻求刺激。要是真有虎口拔牙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他阴沈地笑了一下:这是一把双刃剑啊。越云飞,你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一定要跟来的。
他压低声音:“云飞,制高点我们已经占领了。”
越云飞扭头冲他大大地一笑:“呵呵,你办事,我放心。”
凌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我们也过去?在近处更利於指挥,我们的人可以减少伤亡。”
越云飞温和地说道:“阿强,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凌强吃了一惊,飞快地瞅了越云飞一眼,越云飞接著道:“我来,是为了看石天宇一眼。我不想连和我斗了这麽久的对手最後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让他死了。”
看著凌强脸色千变万化,越云飞叹口气:“阿强,看在你跟我那麽久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痛快。去把石天宇叫出来吧。我会让你们风光下葬。
否则的话,乱枪之下,尸体变成什麽样子可不好说。”
凌强终於吐出了一句话:“云飞,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越云飞耸耸肩:“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们输了。”他挥手做了一个手势,霎时间,黑夜被点亮了。一阵阵轰鸣声响起,空中升起了数十架直升机,扔掉伪装的装甲战车严阵以待。越云飞伸开双手:“凌强,这才是今晚的主角。”
凌强脸色发白,心一阵抽紧,口中突然发苦,苦不堪言啊。
石天宇第一次找他的时候,他很干脆地拒绝了,他是个粗人不错,可是紫宸市是越云飞的天下,他还是知道的。石天宇第二次跟他接触的时候,拿了多少的支票呢?他想不起来了,可是那个数字让他动了心。他悄悄地去见了石天宇一次。和越云飞完全不同,石天宇正是他心目中的一方霸主的模样,威严整肃,不苟言笑,浑身充满了力量。脸上那道伤疤比起越云飞时常照顾的过分周到的光洁的面容相比,更能折服人。更重要的是什麽?石天宇给他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凌强大吃一惊,什麽时候紫宸市已经有了这麽一股可以和越云飞媲美的势力存在?他的第一反应是马上通知越云飞和林晓。石天宇方法猜中了他的心思,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认为你在越云飞心中有什麽地位?”
这一句话,击破了凌强本来就不甚坚固的心理防线。他也不能不承认,越云飞做事有时候确实是率性而为,近似胡闹。在他看来,离开许雯雯,同时得罪紫宸市的另外三家,简直都是自寻死路。石天宇甚至还给他看了李雄和冷岳山他们结盟的证据。看出他还在犹豫,石天宇道:“如果你是担心许雯雯对他旧情未了,那麽等到许家对他动手的时候,你再给我答复。”
他离开了,身上带著那张支票。石天宇没问他要什麽保证,只让他等著。许家会跟越云飞过不去?他有点不相信。他把那张支票看成了封口费,石天宇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有向越云飞提起。
事情真的是像石天宇说得那样,毫无征兆地,许雯雯翻脸了。他被跟了三天。如果说第一天他还有些犹疑,第二天开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放弃越云飞。越云飞带回来的那个男子的事情,他或多或少有点耳闻。为了那个人,越云飞可以不顾自己的手下,自己的产业。石天宇的那个问题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认为你在越云飞心中占什麽地位?”
他一恢复自由,立刻便拨通了石天宇给他的专线。石天宇给他的任务很简单,设一个局,消灭越云飞的生力军。他同意了,条件是一笔钱。石天宇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他凌强不指望越云飞看重他,更不指望石天宇,他有一笔钱,也就够了。事情结束之後,远远地离开紫宸市,安安静静地过生活,也许,在之後漫长的岁月里,偶尔想起越云飞的时候,心中会有那麽一点点的内疚。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之後,他定了定神:石天宇的人手不少,面对高度机械化的正规军队,有胜算吗?他飞快地算计了一下,咽了口唾液,绝望地想道:越云飞是来真的了。
被两个曾经的手下反剪住双手後,他苦涩地说道:“云飞,是我小瞧了你。我无话可说。可是,石天宇他不会束手就擒,他有这个实力。”
越云飞负手而立:“喊话,给他三分锺出来,三分锺之後开始轰炸。”
这个命令还没有开始执行,派入纺织厂内部的先头小组惊讶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了过来:“越老大,里边没人!”
从稳操胜券到一败涂地,不过是这一秒锺的时间。越云飞足足愣了两分锺之後,才明白这意味这什麽,他看著同样惊讶道面如死灰的凌强,一拳打了过去。
不知是得知自己受骗让凌强绝望,还是越云飞愤怒的一拳中蕴含著超出平常的强大的力量,凌强被结结实实地招呼了这一拳後,本来强壮的身体,倒在地上半日不得动弹,被一拥而上的几个人捆成了粽子。越云飞低沈到嘶哑的嗓音在静夜里特别具有穿透力:“凌强,还是安宁出了什麽事,我要你死上三年!”
大恶人和瓷娃娃27
温暖明亮的灯光下,安宁和林晓一人捧这本书,阿鬼对著电视带著耳机看动画,王文云端著一盘手术刀掷墙上的镖靶,其他几个人或立或坐,屋子里安安静静,看起来也是各得其所,其乐融融。
门外却是另外一副情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批人荷枪实弹,杜环矮胖的身形斜趴在窗边,脖子上挂著望远镜,密切地监视著楼下的动静。今晚是决定胜负的一战,虽然是在後方,基本的保卫工作还是要有的。
圆圆的镖靶上慢慢钉满了闪闪发光的小手术刀,晶莹闪亮。王文云最後一把掷出,贴著几把之间插了进去,碰撞之间发出了几声叮铃的清脆的响声。安宁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林晓合上书,淡淡笑道:“安宁,不用担心云飞。他那人是胆大心细,比这危险得多的事情他都……”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推开了,林晓脸色微变,杜环的声音:“阿晓,你过来看一下。有情况。”
林晓丢下书,快步走了出去。他们待著的高楼小区,夜间素来路灯广照,这会儿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盏仍在工作,一片夜色之中仿佛是高高挑起的灯笼,只能隐隐地照亮极小的一隅。而主要的入口处,却是一片漆黑。
杜环低声道:“阿晓,注意听。”
林晓竖起耳朵,疑惑地看向杜环。杜环皱眉道:“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而且还不少。”他补充了一句:“夜间行车,怎麽不开车灯?”
林晓点点头:“开灯看一下。”杜环冲一个人做个手势,几盏大功率的备用灯从几个方向亮了起来,一时间楼下亮如白昼。
大开的灯光下,林晓吃惊地地看著一批批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从一辆辆车上下来,充分利用拐角和各种掩体从几个方向快速靠近,分明是支精锐部队。杜环大声地命令各就各位准备攻击开枪,还未就位,几声轻微的响声过後,楼下又是一片漆黑:灯全被打灭了。杜环和林晓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一件事情:对方在人数和身手上都远胜己方,硬碰硬讨不了好。
这批人从哪里来的?来这里的目的是什麽?可惜云飞和主要的人手不在这里……
林晓猛然醒悟过来。
“凌强只是个幌子,石天宇他根本没有想利用他来对付越云飞,只是制造了这个假象,牵制了云飞和我们的主要力量,而把他的主力派过来这里。好一招声东击西!可是放过越云飞,只对付我们也没有什麽……”林晓的心猛地一沈,脸上却不动声色:“杜环,这里你不要指挥了,交给我。你马上带安宁离开这里。”他掏出一串钥匙,小心卸下其中的两把:“去我的房间,储物间後边有一个升降机,下去後停车场最靠里的位置有一辆吉普车。不要引别人注意,先带安宁躲一躲。有人拦,杀。”
杜环踌躇了一下:“这边……”
素来动口不动手的林晓猛地推了他一把:“快走!他们的目标是安宁,用他来牵制云飞──再说,要是安宁出了什麽事,就是云飞他也不会放过我们。这里你工夫最好,带他离开。”
安宁静静地坐著,看著林晓和杜环匆匆进来。林晓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微叹口气:“安宁,自己照顾自己。快跟著杜环走。”
杜环冲安宁点点头:“跟紧点。”安宁环视了屋里的人一眼,欲言又止,快速地跟著杜环走了出去。
阿鬼摘下耳机,看著他的背影,有点失措地看著林晓:“林晓哥,安宁他去哪……”
林晓止住他的话:“开最大火力,一定要让安宁平安离开这幢楼。”
阿鬼茫然地点点头,他的动画片刚看完,还有点沈浸在情节中没有恢复过来,王文云走过去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就靠你了。”
阿鬼哦了一声,起身推出一个类似於钢琴模样的钢架,十来把机枪放在上边,每把的扳机上连著一根绳子,绳子的末尾由一个小小的铜环。阿鬼戴上一双薄薄的手套,十指勾起铜环,道:“准备好了。我们把它放哪里?”
林晓扬扬眉毛,王文云笑道:“阿鬼不愧是弹钢琴的,十个指头比我还灵活。用这种方法,只要把枪摆好,他可以同时控制十把枪。人躲在架子後面,也挺安全。”她脸上酒窝愈深:“就凭这个,我们就能顶上一会儿。”说完,帮著阿鬼小心地将架子推出门去。
布满整个走廊的人们,严阵以待,空气紧张的仿佛要爆炸一般。
大恶人和瓷娃娃28
杜环带著安宁坐上一架看上去颇为简陋的升降机,杜环注意到升降机启动和运行时几乎没有什麽杂音,看样子是受到定期的维护。快速地下降过程中,他对林晓多了点佩服,居安思危,随时不忘给自己留一条後路。
降到地面,是一扇小小的门。打开後便是停车场。停车场里的灯光有点昏暗,杜环扫视一眼,停车场这时挺安静,有一家人看似刚逛完超市回来,正朝外拿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对情侣手挽手地朝外走;一切正常的样子。他示意安宁紧跟著他,两人小跑著朝角落处的吉普车奔去。
角落处一个年轻人蹲在那里,一手撑住墙,一手捂著胃,传来几声呕吐的声音。看来是个醉酒的人。
杜环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发动机正常工作,车况良好,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倒至安宁跟前,看著他上车,稍微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