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先白我一眼,才向着白枫道:“我不来拿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可怪不得我了。”
白枫也不回答,手一抖,掣出一根银鞭来。
我见眼前立马要上演暴力戏,不由头大如斗,本来若是论公,白枫是敌国奸细,若是论私,白枫又伤过时远,在情在理,哪一条时远都没理由不出手,但从内心来讲总是不愿看到这一幕。
正不知如何是好,花若言从前座上抬起头来说,“好了!”
话音未落,我觉得脚下震动,跟着车子咆哮一声往前冲去,我一个跟头往前栽去,手抓住了方向盘,脚还搭在后座上。慌乱之中我问花若言:“你动了什么地方?”他吓坏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努力地想从后座往前座爬,可是这才知道电影里那些爬车的特技难度有多高,两只手紧紧抓着方向盘但求不被甩出去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哪里还动得了半分。眼看这失控的车子往一堵墙直冲过去,我和花若言一齐大声惊叫。
一片混乱中看到两条人影飞身过来,跟着车身剧烈震动,眼前升起一团浓浓的烟雾。
回到未来
“糟糕,又要穿到哪里去?”
因为有过一次的经验,因此一看到那团奇怪的烟雾,心里一阵恐慌。等到车身不再震动,我立刻大叫:“时远,你在不在?”
“在。”浓雾里传来干脆的回答。太好了!管他穿到哪里,只要人没弄丢就好。
不一时浓雾散去,我看到时远和白枫一人一只手抓着车前的保险杠,花若言抱着座椅,全都不敢撒手。我说:“好了好了,安全抵达,现在没事啦。”
三个人这才松了手四下观看,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我一看到周围景物,真是大喜过望:这?是?现?代!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一条大街的正中,周围车辆稀少,可是柏油的路面,路边涂料外墙的小高层,远处巨大的广告牌和一座高耸入云的电视塔,无一不显示着这是个科技文明的时代。
时远最先发话:“老张,这是你的星球?你的基地找到你了?”
我愣了一下,有点心虚地笑:“有可能,有可能!”说实在的,我有点担心,万一这是到了外星球,语言不通,相貌不同,搞不好被人关到笼子里当试验品。
当务之急,要先找个人问问,这时候路上人很少,幸好左侧马路上慢吞吞地走过来一个人。我看到这个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穿着的是套警服,人民警察的警服!而且,而且,这走路的姿势怎么这么眼熟……
走近了看,一双象是没睡醒的眼睛,嘴里叼着根烟不断的吞云吐雾,在隔我们四五米的地方站住,用警棍遥遥点了一下,没精打采地道:“喛,崽儿,啷个搞的,逆向行驶?”
我一听这重庆口音,大乐,果然是他!连忙跑上去大声道:“吕秘书……吕师兄,吕哥!”
他又吧了两口烟,才把眼皮子抬了一抬:“哦,是你娃嗦?咋个才出来年把子,都老卷起来了喛?”顺手掏出一只烟递给我。
我一怔,才出来一年多?我参加工作怕也有十来年了。再一想明白了,我这么一穿过去又穿回来,不一定刚好就落在原来的时点上,嗯,没错,他还在当警察,那么至少是在我离开之前五年以上了。于是我问:“师兄,今年是哪一年?”
他瞟我一眼:“你娃一天在搞啥子?哪一年都记不倒了。”又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喛,啷个没得年份……你等倒。”掏出个对讲机按了一下,噼哩啪啦一阵后,问那头:“小王,问你个事,今年是哪一年。”那一头道:“吕哥,觉还没睡醒吗?九九年。”他“哦”了一声,关掉对讲机:“听清楚了唦?九九年。”
我也“哦”了一声,我是九八年毕业,九九年我还在一家公司当推销员,现在应该和冯小明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住,好,就先回去安顿下再说。
我说:“师兄,改天再来找你,今天我还有点事。”
他说:“要得。喛,你娃混得还可以嘛,车都有了。”
我说:“二手货,便宜。”
他走过去看了一下,说:“后视镜都没得了,快点装起,逮倒了要罚款。”突然一抬头,呆在那里。
我问:“师兄,你怎么了?”
他好象没听到我说的。我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道:“没得啥子,没得啥子,你们慢走。”
我便邀时远和白枫二人上车,原本还担心这两个人又要闹起来,不料时远笑了一笑,抢先上车,白枫犹豫了一下,也坐了上去。花若言见时远要上车,便自己去坐到后座让出副驾驶位,好小花,真懂我的心思!
时远问:“刚才这人是你师兄?”
我说:“是啊,读大学时高我两届的师兄。这个人有趣得很,以后慢慢讲给你听。”说着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吕师兄名叫吕全,也就是我后来的秘书,说起此人,乃是我校有名的神人。那时大家都说普通话,他一个人硬是满口重庆话,四年如一日,所有老师都不敢叫他回答问题,一开口准惹得轰堂大笑无法上课。平时能逃课就逃课,到毕业时一算,缺课时数和重考的科目刚好都差一点点,让他拿到了毕业证。他成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除了打牌什么都不热心,打牌也不赌,只爱升级,倒算得上打遍财院无敌手。
就是这么一个蔫人,毕业时却大大的露了一回脸。那一年尼尔森公司到我们学校招人,对我们这个二流学校来讲也是千年难逢了,当时全校轰动,敢报的却没几个,其中就有学生会主席和吕师兄他老人家。大家在背地里偷笑,都说吕师兄进去重庆腔一开,准能把考官听晕了。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主席师兄二面很快就被涮了,吕师兄却不知怎地,进去了就不出来,一直到傍晚,才由人事主管亲自送了出来,据目击者说,二人相谈甚欢。
吕师兄拿到了offer,却没去上班,托关系安排在交警。我们几个兄弟去问他,他说:“给资本家卖命,没得搞头,还是去吃□。”又问他既然没搞头为何又去面试,他说:“那崽儿太嚣张,给他个教训。”原来吕师兄一直不去找工作,主席不知得了哪个老师的授意,过来劝他心气不要太高,以他的条件,有人要就该拜佛了,还不赶快签一个,免得影响学校的就业率。
大家都以为他会在公务员队伍里混一辈子,等到我的公司开张,他却打了个电话来说:“兄弟伙,你发财了,也给哥子找个事情做。”我当时正缺人手,大喜,立刻许诺他当副总,他却说:“副总,吓哪个哦?当个秘书就行了。”就这么,他就一直当我的秘书。问起他怎么不吃□了,他说:“领导不是个东西,叫我去接他娃儿放学。”我的公司从一穷二白干起,能够一天天做大,他实在是居功至伟,许多困难事情,都多亏了他去解决。
经过考虑,我没有直接开回家里,而是先开到一处空地停下来,把大略的情况给他们交待一下。不过谈话过程中老是被打岔,时远和花若言两人非常不专心,东张西望,不时发出惊叹。天上一架飞机飞过,小花就道:“哇……什么鸟!轰隆轰隆地叫!会不会吃人?”时远也道:“哇……想起来了,这个叫做,飞,飞,飞机!肚子里可以装很多人!”小花就脸色发白。一忽儿有人踩着自行车经过,两个人就把头探出去看,一直目送到人家消失,才回过头来,小花惊叹:“好功夫!”时远沉吟:“若是勤加练习,我也应该能够办到。”
只有白枫听我讲完了,点点头道:“于我而言,什么地方都是一样,能不能回去,也是无所谓的。张兄,就此告辞了。”言毕一拱手,径自迈步而行。我有点发急,道:“喂,喂,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先和我们在一起吧!”他却并不回头。
话音刚落,脚上一阵剧痛,我“哎哟”了一声,转头一看,时远笑嘻嘻地盯着我,原来这句话他倒是听见了。
我不好意思起来,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不找他麻烦了?”
“嗯,你说我拿了他,该交给哪个衙门去办?”
这倒是,总不能起诉到法院吧?这件麻烦事如此轻松解决掉,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之后我把车开到公寓楼下,这才想起一件事,我身上可没钥匙,跑上楼去敲门,小明又不在家,我也不敢把锁撬了,值好几十块钱的。说到钱,才想起自己已是身无分文,刚刚又忘了跟吕师兄借,现在怎么办呢?只好带两个人上街瞎逛逛。
一路上自然是路人侧目,不少人看了一眼道:“在拍戏?”还四处找镜头。我脸皮够厚,自然是不当一回事,时远和小花看着什么都新鲜,也没发觉自己成了注目对象。逛了一阵天色暗了,我估计小明也快回来,就领着他们到小区边上老秦的摊子去吃饭。老秦看到我笑得要死:“你不是搞推销的吗?又跑去当群众演员了?”又看了看时花二人,悄悄问:“那两位是主角吧?”我瞪他一眼,“废话多,快点把菜炒上来,开三瓶啤酒,赊账。”老秦咕哝了一声:“赊账还那么凶。”
老秦炒的菜自然是水平一般,不过那两个人头一回喝到啤酒,开始皱眉,后来又很喜欢,喝了一瓶又是一瓶。过了一会我看到一个人经过,忙叫:“小明!”那人回过头一看,道:“你在这儿?刚好我也没吃饭,老秦,再加副碗筷。”
所有人里只有小明眼睛雪亮,一看我们的打扮就问:“小强你是去哪里穿越了回来吧?怪不得今天公司打电话找你,说你没去上班。”又向着时花二人道:“二位是从哪里穿过来的?来到这边还习惯吗?”时远微笑着便要答话,我忙轻轻踢他一脚,他才改口道:“我们只是在拍戏。”我松了一口气,要是给小明这个穿越痴听到什么苗头,他不把我们拆成零件来研究才怪。
啤酒的度数虽然低,但是时远的酒量不好,等我想起来时,他已经满脸通红,眼神迷离,问他什么只是笑,不说话。我叫了一声糟糕,又觉好笑,只好扶着他回家去。自然是安排了小花和小明住一间,我和时远一间,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我扶着时远进了屋,看到自己的小床又破又脏,不由愣在那里,不敢把时远往床上放。我是人如其名,小强小强,走到哪里都能过,但是古代再好,哪比得上现代的五光十色?能够带着时远一起回来,实在是兴奋之极,竟忘了他是金叶玉叶,向来养尊处优地惯了,来到这边却又如何?想到这里对着他耳朵低声道:“对不起,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不过我老张发誓,一定会努力赚钱,不会让你老过穷日子。”
时远也不知听到没听到,却“格”地笑了出来,口齿不清地道:“老张,好痒,嗯,好喝,再来……”一边把另一条手臂也环了上来。我立时全身发热,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抱起他往床上躺去。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睡醒了,我很严肃地对时远说:“本来我该陪你熟悉环境,不过你老公现在还是穷光蛋,需得拼命赚钱养家,所以你只好自己照顾自己啦。有什么事你就找冯小明,反正那小子不干正事。”
他笑:“很好,你要做什么便去吧。”
我说:“按照我以前的速度,要发财至少还要四五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手里有两大资源,顶多一两年间,就可以翻身了。”
他好奇:“哪两大法宝?”
“一是小花的技术——往后我会常常和他在一起,你可别吃醋。”
他呸,“你还以为人人都看得上你。”
“二是信息。”
“什么?”
“一时和你解释不清,以后再慢慢跟你讲,嘿嘿嘿嘿。”我露出诡密的笑容。
我跑去找小花,把计划大略跟他一说,他眼睛发亮,看样子极感兴趣,便随着我出门去了。此后每天我都和他早出晚归,到底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到家只觉累得要死,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问时远:“你今天做什么了?”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这一天回来得早些,天气又冷,四个人在小桌子上架起酒精炉烫火锅。吃了一阵电话呜呜地叫,小明跑去接了,回来时脸色发白:“大事不好,吕师兄请我们两个吃饭。”我也变了脸色:“铁公鸡拔毛,绝对有问题。小明你到时候要顶住,千万不能松口。”
风萧萧兮易水寒,我和小明去赴鸿门宴。吕师兄请客,规格自然不会很高,还是在老秦的摊子上。我和小明看到桌上居然还摆着三瓶酒,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发怵。
吕师兄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酒,叼着烟,开门见山:“有个人,给哥子引见一下。”
“谁?”原来只是引见个人,我和小明都松了一口气。
他指我一下,“就是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
我“哦”了一声,那天我碰到他时是和时远小花白枫在一起,“不知师兄想认识的是哪一位?”
“当然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唦。”
小明噗地把一口酒喷到桌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吕师兄,你也主动追女人了?”
吕师兄说:“不是女的,是男的。”
小明顿时张大了嘴巴:“男的?你,你是同性恋?变,变态……”
吕师兄半抬眼皮斜他一眼:“啷个?你看不惯?”
小明忙低下头:“看得惯,看得惯。”
我“唉”了一声,怪不得他那天无缘无故发呆。可是却错过时机了,我说:“可惜可惜,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那人已经走了,我也联系不上。”
吕师兄也“喛”了一声,又开始发呆。
我和小明对望一眼,赶紧夹菜,这一顿搞不好最后要自己付钱,自然要多吃点刨回本来。
突然“砰”地一声,吕师兄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盘盏乱跳:“兄弟伙,咋个不耿直呢?那是哪个?”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瘦小的人影正提着一口袋东西从小路上经过。我睁大了眼睛,吕师兄说的人是他?这一下喜出望外,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谁,吕师兄眼光果然独到!好,这个事兄弟我全力支持!不但马上给你引见,还附加全程跟踪服务,绝对的随叫随到,一直到你成功为止!”提高声音道:“小花,你过来一下。”
吕师兄引人入胜的本事和我不是一个级别的,也不见他打点精神慷慨激昂,闲闲地插几句话,不知不觉就成为谈话的主导。我深知他惯用的方法是自己少说,却引导别人多说,果然不多会功夫,小花竟也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和小明对望一眼,借口上厕所悄悄地溜了。
回来的途中小明大加感叹:“想不到想不到,吕师兄居然是个同性恋。”
我突然不知触动了哪条神经,道:“其实,我也是同性恋。”
小明又是张大了嘴巴:“你你,你少来骗我。”
“骗你干什么?和我住在一屋的那个时远,我们两个,就是那种关系。”
他抱着头蹲到地上:“乱套了乱套了,怎么会这样?”
“你现在瞧不起我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慢慢站了起来,不声不响地走在前面。突然我听到他在前面说:“关我屁事。”过了一会又补充道:“反正你和女人结婚,我送一百块,和男人结婚,我还是送一百块。”
我立刻飞脚去踢他的屁股:“什么时代了,只送一百块!”
就这么轻轻松松出了柜——原来只要开口说出来就行了。
生意上的事也进行得很顺利。工厂那边已经签了合同,设备商原料商谈得七七八八,首批产品的样品也打了出来,注册手续也跑得差不多,宏昌公司眼看就要开张了,不料我的霉运再一次发作。
这天下午我脸色煞白地从证券公司回来,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时远正在桌旁不知看什么书,见我这样子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拍拍我的脸:“出什么事了老张?”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反而跌停板?”
“什么跌停板?”
“股票,股票啊。”
事情是这样:因为手边有小花这个资源,我就想进军古典家俱市场,但是启动资金至少需要一百万。我那辆古董车因为来路不明,三百万买来的东西,只卖了五十万。怎样才能尽快地翻一番?如果是以往,的确难办,可现在我既然是回到了过去,股票的行情对我来说那就是铁板钉钉!所以我把全部的资金都投到了亿安科技上,它在九九到两千年疯涨的势头我可是印象深刻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