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知道艾澄是个金钱至上,无情无义的人,可是就是忍不住去思念。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起对自己情深一片的李可,但是就是任性的,去思念艾澄。
有时候舒文会想,一个因怕害怕自己走失,就着急的不顾生病的身体在大风天里浑身湿透的四处寻觅自己的人,会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吗?可是事实又是这么残酷的摆在眼前。的确开始的时候没有对他真心,可是舒文自认待他不错,之后又为他赶走了多年来一直惦念的回归的恋人,他又怎么忍心为了这么点钱欺骗自己的感情呢?
舒文想不通,他恨艾澄,恨的牙痒痒。但是生日那天看到的艾澄,却又让他无比惦念。
舒文觉得自己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的话就要神经衰弱了,他决定忘了艾澄,好好和李可生活。可是上午刚下了这个决定,下午下了班,就直接开车去了上次偶遇艾澄的酒吧。
他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你说他去等艾澄,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只是自己告诉自己,如果今天能遇到熟人的话,要问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至于感情生活,他肯说就听听,不肯说……就算了。
舒文生日那天艾澄只接了这么一个客人,他不想再回来面对舒文和李可。艾澄也有心换个酒吧,但是换了还要重新交保护费。想了想,舒文也不经常来,还是算了。就算来,自己和他已经没一点关系,让他看见了,又能怎么样?自尊和钱比起来,自尊重要。但是自尊和命比起来,就一文不值。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讲,钱就是命。至于自尊,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去考虑。
所以之后艾澄还是一直在这个酒吧里做生意,今天的他,还特别幸运。
刚刚在酒吧里坐了一小会儿,一个原来点过他的有钱的老板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自己到指定的一家宾馆去。
这个老板有点特殊的癖好,喜欢粗暴的快感。一般的少爷见到他,都远远的躲开。艾澄反正需要钱,这个人每次都能多给些,也就无所谓了。虽然和他做完之后,往往因为身体原因接不了下一个客人,但是这个人给的钱,足可以顶十个客人的。
艾澄接到他的电话,竟然还有些微微的高兴,这一晚,至少可以挣两千元。他笑自己,真的是天生贱命,知道要被人糟践,居然还能感到高兴。
第 18 章
舒文本来看艾澄坐在那儿,正在犹豫着怎么开口和他说话,自己正反复导演着两人好像又巧遇的场面,忽然见到艾澄接了个电话,就走出了酒吧。
舒文很懊恼,导演了这么半天都没用上,叹了一口气,想:他不在,我还呆在这里干嘛,干脆回家吧。
出门开了车,忽然看见前面路口处艾澄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舒文又想反正我也没事儿,干脆跟着他看看他干嘛去。
艾澄坐上出租车,直接到了老板说的那家宾馆,深吸了口气,提前吃了镇痛片,这才坐电梯上楼。
舒文跟着艾澄来到宾馆,看他走进去,自己又不能再跟进去,只能将车停在附近,坐在车里盯着宾馆的大门。他知道来宾馆一般都是做什么的,心里乱糟糟的想是不是上次的那个男人在上面等着艾澄?只一想到艾澄和别人那样的情景,想到艾澄晕红了双颊躺在别人怀里的情景,舒文忍不住想砸碎了车窗自己飞上去瞧瞧。
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不甘心,自己难道就这点魅力吗,情人刚和自己分手就立刻找了别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如自己。他要去嘲笑艾澄,眼光怎么这么差。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舒文终于又看到了艾澄。
艾澄慢慢的从宾馆里走出来,看起来很憔悴,脸色难看的还不如刚进去的时候。这和舒文想象中的晕红双颊相去甚远,所以他深深的舒了口气。艾澄不是上去和别人做那事了,那是做什么呢?上次那个和艾澄一起走的男人也没出现啊,难道还在上面?
舒文突然发现自己精明的脑袋不够用了,想不出来,索性就不想了,开着车,悄悄的跟在艾澄后面。
艾澄好像有些走不动了似的,双腿轻轻的打着颤。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靠着东西歇歇。旁边有路过的出租车冲他鸣喇叭,艾澄微微摇头示意不坐。去的时候车钱客人给出,回来的时候还是省下那钱治病吧。
舒文看着他,就这么步履蹒跚的走着,很久,才走到公交车站。
车站等候的人很少,舒文看了看车上的电子表,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车,一般公交车的末班车最晚就到十点半。
艾澄很幸运,他想坐的那一趟回家的车就是十点半发的末班车,开到这里时正好能赶上。要是再晚,就只能打出租车了。艾澄上了车,扶着车上的座位,慢慢走到了最后一排。
车上的人也很少,只有零星几个。艾澄坐在了最靠右的位置,轻轻阖上了眼。
他身上很痛,刚才被客人折磨的几乎昏死过去。各种各样的玩具都被用在了自己身上,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玩具。为了钱,自己甘愿被玩具操弄,真是可笑可悲。有钱的老板看自己越痛,就越兴奋,越加凶猛的在自己身上逞他的兽欲,直到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才肯放手。艾澄觉得,自己好脏,好恶心。
他很想哭,但是怕人看见,所以才选择了这样一个座位。不是因为有多苦,而是因为疼,所以才哭,他这样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当自己攒够了钱,治好了病,上了大学,现在受的苦,全部都值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活下去,为了大学,为了自己的未来。
舒文的车跟在公交车的侧后方,正好可以看到艾澄靠在玻璃上的侧脸。他好像睡着了,双目是闭着的,长长的眼睫覆在眼上,撑起了一片黑影。他的表情宁静而随和,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烦恼,忧伤。
但是借着柔和的月光和街上璀璨的霓虹灯,舒文还是看见了,一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艾澄歪靠在玻璃上的脸颊滑了下来。泪水滑过他右眼角的那颗浅棕色的小痣,一路下来凝在他瘦削的下巴上。
那颗漂亮的泪痣,深深的刺痛了舒文。他情不自禁的想:如果没有这颗痣,你是不是就不会总这样流泪?
舒文一路跟着艾澄坐的公交车,在下面偷偷瞧着他。艾澄大概是身上实在太痛了,迷迷糊糊中忘记了本来要下车的那站,等发现时,已经坐过了好几站。
艾澄茫然的下了车,发现这里自己根本不认识。他左右看了看,这是一个很偏僻的车站,周围别说出租车,连行人都很少。艾澄干脆坐在了候车亭的椅子上,总有出租车会路过的吧,那就在这里等着吧。
等坐了下来,艾澄好像根本忘了自己应该注意出租车的,又闭上了眼睛。
舒文将车远远的停了下来,关了车灯,静静的看着候车亭里的艾澄。他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好半天了,还没有起身回家的迹象。舒文不知道他其实是坐过站了,还以为他专门来这里等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艾澄有丝毫的动静,他的身边,却突然绕出了三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其中一个人一把抢走他随身携带的小包,艾澄昏昏沉沉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三个人已经拿着他的包跑了。
艾澄反应过来,立刻使足了全身的力气追上去,瞬间拉住了最后那人的衣服。街上本来人就少,那三个人看艾澄居然不怕死追过来,索性也不跑了,将艾澄围在中间,其中一个“啪”的亮出了匕首。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在瞬间发生了,舒文一看不好,急忙发动车子向着艾澄的方向驶了过去。
艾澄无畏的看着那三个混混,说:“把钱还我。”其中一人看见竟有车开了过来,给其他两个使了个眼色,三个人立刻不再理艾澄,飞奔着逃走。
艾澄不干,使劲揪住那人的衣服,嘴里喊着:“还我!”
那人看舒文的车越驶越近,艾澄还死揪住自己不放,一着急,将匕首弹出来,使劲的刺了一下艾澄。
艾澄胳膊上被划了好大一个血口,血立刻哗哗的流出来。他被吓的有些傻,任由那三个混混抢走自己的包一溜烟跑了。
艾澄跌坐在地上,捂住自己流血的胳膊。白血病人最怕的就是流血,因为不像常人一样可以自动止血,他们若是有流血的伤口,轻点就是贫血,重点就会休克。
艾澄看着自己的鲜血,恍恍惚惚的,忽然觉得有人一把抱住了自己。
舒文看到艾澄和混混们起冲突的时候,就发动了车子。但是距离离得实在太远,等他赶到的时候,艾澄已经被划了一刀,跌到地上。
舒文下了车,一把抱住艾澄,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脱下自己的外套帮他包扎起伤口。
艾澄回过神来,看清楚是舒文,讷讷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舒文气急败坏的吼:“你是傻子吗?!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要钱你就给他们啊,干嘛还追上去?要是伤了命怎么办?”
艾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了头,低低的说:“我以为……他们不敢扎我的……”
舒文扶他起来,说:“白痴。我送你去医院。”
艾澄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回家。”说完,挣开舒文的扶持,一个人走到路边。
舒文追上去拽住他,说:“现在哪还有出租车?你要回家,我送你。”
艾澄还是摇头,执着的站在路边。
舒文气的浑身直抖,说:“好,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是吧?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了!”说完,抛下艾澄,开着车就走了。
可是走没五分钟,他又绕了回来。艾澄还是摇摇晃晃的站在路边等车,舒文打开副驾驶的门,说:“上来吧,我顺道载你回去。”
艾澄最后还是坐上了舒文的奔驰车。舒文一路上开着车,觉得身边的艾澄异常沉默。舒文斜着眼偷偷瞧他,发现他仍是如坐公交车时一样,闭着眼睛养神。
舒文知道他没睡,于是开始没话找话:“伤口还疼吗?”
艾澄隔了很久,才轻声说:“不疼。”
舒文说:“家里有紫药水吗?回家上点。还有消炎药,吃点免得伤口发炎。”
艾澄“嗯”了一声,就不再答话。
舒文觉得有些尴尬,自己不是应该讨厌他吗?为什么在看到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会关心他?
随即一想,艾澄虽然骗了自己,可是在和自己好的时候,也是真真切切的带给自己幸福和欢乐的啊。而且就算是陌生人,他遇到了这种事,自己也理应伸出援助之手。这么一想立刻就释怀了,说:“以后别再为了那点东西不要命了知道么?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他们要,就给他们呗。”
艾澄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好久,才慢慢的说:“我的钱,他们要不起也不能要。要了,是要折寿的。”
舒文丝毫没听出艾澄话里的意思,他无所谓的说:“什么钱要不起?我没跟你说吗,安全才最重要!”
艾澄笑了笑,没再说话。心里却苦涩的想:用来救命的钱,要了和要命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钱,还是自己用身体换来的。
舒文一路将艾澄送回了家,下了车一直跟着他走到地下室门口,艾澄回过头说:“谢谢你送我,你回去吧,我去找房东要钥匙。”
舒文看着艾澄的眼睛,那样清澈似水的眼眸,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悲伤?再看着他淡粉色的薄薄的唇,泛着惨白的肌肤,突然萌生出想要吻下去的欲望。
看着艾澄虚浮的脚步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舒文叹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太心软了。对着这个狠心欺骗自己的人,就是没办法硬起心肠不理。
舒文回到家,都已经十二点多了。李可没有睡,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
舒文只觉得疲惫万分,淡淡的说了一句:“怎么还没睡?”就径直回了卧室换衣服。
李可跟着他进来,说:“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舒文放好了衣服,脑海中忽然浮现艾澄原来帮自己放衣服时言笑晏晏的景象,他一阵恍惚,说:“公司里有点事,我加班来着。”
李可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舒文绕过他,打算直接去浴室洗澡,说:“明天再说吧,早点睡吧。”
李可说:“关于艾澄的。”
舒文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他。
李可说:“你到底给了他多少钱?真的是一百五十万吗?”
舒文说:“对,是一百五十万。”
李可嗤笑了一下,说:“那他还真是贪心啊。一百五十万,这一辈子还不够他花的?干嘛还要去做那种下贱的事?”
舒文有些怔忡,他看着李可。
李可说:“你不知道吗?他在酒吧里做少爷,卖身挣钱。”
第 19 章
舒文很不愿意相信李可说的是真的,但是当李可拿出拜托别人拍到的艾澄和不同男人进出酒吧的照片的时候,舒文怔住了。再联想到艾澄今天一天的行踪,他走出宾馆时的表情和动作,舒文知道了,这都是真的。艾澄竟然真的下贱到,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
舒文只觉得自己被艾澄深深的侮辱了,他气恼他愤恨,艾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能够下贱到,对任何一个人都能张开大腿?!那和他好了这么长时间的自己,又算什么?!
他撕掉了那些让他怒火中烧恨的咬牙切齿的照片,狠狠的将碎片甩向窗外。艾澄、艾澄、艾澄!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这样恬不知耻,为了钱,什么都干,连命都不要的下贱的男妓!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亏我还被你蒙蔽了那么长时间,我真是个蠢货,蠢货!
舒文的牙几乎都要咬碎,他的眼里充满了血丝,满脑子里只剩下艾澄的不知廉耻,和那些让他感到无比恶心的照片。
李可看着这样暴怒的舒文,默默的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低声说:“你还有我。”
舒文转身,狠狠的回抱着李可。现在的他,真的需要这样的安慰,安慰自己不是一个用钱去换感情的笨蛋,安慰自己,还是被人需要的。
舒文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他一想到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跟在艾澄身后跟了整晚,看他遭遇抢劫还主动送他回家,就觉得全世界再没有比自己更蠢的人了。
所以,第二天,舒文下了班,就直奔那家酒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艾澄仍是一个人静静的靠在吧台,喝着啤酒。他的脸色还是和昨天一样,惨白惨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看着这样的艾澄,舒文更是愤怒。卖身把自己糟蹋成这样,那脸色都快和鬼一样了,还在想着挣钱吗?
舒文径直走到艾澄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就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艾澄看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自己,又打得自己嘴角渗血,心中既生气又委屈,骂道:“你他妈的打我打上瘾了是不是?”
舒文听到一向文静的他竟然学会了爆粗口,更是生气,也骂:“老子打得就是你!你这贱货,骗了我钱不算还来做男妓!怎么样,男妓爽吗?你是不是天生犯贱啊要来做这一行?!”一边骂,一边揪住他的头发把他从椅子上拉了下来。
艾澄被他拽下了椅子,心中气恼万分,拼命甩开他的手,吼道:“你凭什么打我?你是我什么人啊有什么权利打我?我又不欠你的!”
舒文也吼:“就凭你是个男妓!你是不欠我的,你就是出来卖的你怎么会欠我?”
艾澄咬紧了牙,说:“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去警察局告你你信不信!”
舒文被他这句话气得笑了,说:“去告啊!看看警察先抓的是我还是你!”
艾澄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惨惨的笑起来,说:“我当男妓,碍着你事了?你们这样自以为是的有钱人都是烧包,来我们这里快活,就是花钱接济穷人来了。我就愿意当男妓,不费力气又能爽到,还有钱赚,你管得着我?再说,你别忘了你原来也和我们这样的男妓交往过,还不止一个吧?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舒文更是生气,冷笑着说:“好啊,我管不着你是吧。你不是来卖的吗?卖给谁不是卖啊?我买了!说吧你要多少钱啊?我只要出钱了你是不是就什么都听我的了?我让你当条狗也成吧,反正不是有钱,你就什么都干吗?!”
艾澄愤恨的看着他,嘴唇都要被他咬出血来,他说:“我就是死,也不会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