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D经常露出的难过的表情也是因为哥哥吧,不知道其中又有怎样的爱恨纠葛,恩怨情仇。
生生世世,都不要生在帝王家啊。我感慨。
余毅凉凉地说:“……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余毅喜欢叫我世界警察,还说“别人的泪你也要流”,对我的总结是“你累不累”。
……我咋样你管得著吗!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上床了哦。你要什麽姿势什麽频率我也不会配合你了哦。我说真的哦。
你看我彪悍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毛啊笑。我很抢手哦。不然楚凌、狐狸公子、阴阳眼、小舒老师、小少爷、小D怎麽都跟我关系那麽好?!哼哼。
余毅把我搂得死紧,凶巴巴地瞪我,“不许跟他们交往!”
交往又怎麽样啦,楚凌还和我一起洗过澡哦。
余毅紧张地喊:“你、你没有节操!”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等、等一下,你、你要做啥?
干嘛用领带把我手绑在床柱啊?干嘛把我裤子扒下来啊?干嘛要把我那个地方弄竖起来啊?!干嘛塞东西到我後 庭里面啊?!干嘛要把照相机拿出来啊啊啊──
周末的时候我陪楚凌去逛街,他看中一款很帅气的小衬衫,但是没穿靴裤配不出效果也就不好下手买。我说那走吧,楚凌就一脸“跟你合作太累这辈子都没有过默契”的表情看著我,我才发觉自己穿著靴裤呢,赶紧脱下来恭恭敬敬递给他。楚凌满意地哼了一声,拿著靴裤和小衬衫去试了。
其实这囧娃最近心里头不大痛快,都怪我不小心对助理男的事说漏嘴。楚凌上网一查资料,才知道助理男不是大明星的小助理,也不是送盒饭的小店员,而是娱乐公司的总裁。那个去巴黎的名额是他替楚凌安排的,被国际知名摄影师相中也是他暗中相助,不然像楚凌这样连新人都算不上的孩子哪可能得到这种机会。
楚凌很受打击。一连几天都表情阴郁,随时处在爆发边缘的样子,我瞒了他这麽久自知理亏,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防止自己变成导火索或者炮灰。
对不起。
我知道这种事情很伤楚凌自尊。那孩子一直很开朗自信,认为是自己努力训练和表现才得来的机会,还把助理男当个大朋友。他给我看他拍的那一组图片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担心,怕他知道真相会承受不住。这孩子得知自己有机会和知名摄影师合作的开心与兴奋是建立在汗水和付出之上,而不是靠那些潜规则与关系网,那些没有得到机会的模特会怎麽想他?会把他说得如何有心计如何丑陋不堪?
楚凌试好衣服出来,我赶紧换上笑容。
眉目如画,剪裁精良的衬衫勾勒出身形,搭配上靴裤显得活泼帅气又不失庄重,两手朝口袋里一插,大方自然,真是漂亮极了的一个孩子。
买吧。
我拿小票替他去付账,突然发现楚凌给我的卡不是他常用的银行借记卡,而是另一张银行的白金信用卡。
一个普通大学生怎麽会有这种东西?
“助理……周先生给我的。”
嗯?
“他说,如果我答应跟他的话,他就……出钱帮我发展,模特也好演员也好,随我的便。我本来很埋怨他,因为他隐瞒自己的身份,还动用关系让我得到拍照的机会,都是我不齿的事情。可是……後来我想,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什麽不好好利用这种关系呢?我不想白白吃亏,反正周先生那样的男人也不过是一时兴趣玩玩,愿意主动投怀送抱的男孩子多了去,我内疚什麽,不如趁机会捞一笔。你情我愿的事儿,对双方都有好处,反正机会在那儿,我不用也是便宜了别人。所以就答应他了……你看,现在钱也有了,机会也有了,我又没打算红,只想尝尝那种感觉。被周先生包了又能怎样?不就是陪他睡觉吗,照样好吃好喝,日子过得滋润……程景儒,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我点点头。
以前的楚凌,再怎麽样也不会说出这些话。
我认识的楚凌,是活泼的、积极的、阳光的、单纯的、灵动的孩子,长得很好看,喜欢赖在哥哥怀里,当自己是个娃娃一般拼命撒娇。虽然有点没心没肺,有点穷开心,三五不时掉链子,可他是个好孩子。
绝不会这般自暴自弃。
绝不会为了金钱和虚荣不顾颜面。
绝不会出卖身体甘心沦为他人玩物。
我的楚凌……究竟到哪里去了?
面前的男孩把手伸到我的脸上,轻轻搂住我,说:“程景儒,不要哭……我错了……我和姓周的断绝关系,求求你别哭……我错了……”
我的泪珠接连不断地从脸上滑落,眼前一片模糊。
为什麽会这样。那些明媚的、美好的、我所珍视的东西,已经支离破碎。社会这个大染缸,素质和修养的力量在它的影响力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没有人可以做到刀枪不入,那些改变和堕落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蚕食著麻痹著我们的灵魂。
楚凌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我的眼泪却怎麽也停不下来,伸手狠狠去擦,结果哭得更凶,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出来,虽然并不全是这个男孩子的错。
谁能一辈子至纯无垢,坦坦荡荡,没有任何人性的自私与懦弱呢?
楚凌抱住我,我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身体也渐渐不受控制,头重脚轻,只有楚凌的声音还残留在脑海里,一遍遍一遍遍地道著歉,“我错了……不要哭……我错了……我错了……”
话唠受罗曼史 28
封闭的线条,封闭的铁制房屋。只觉得无比安心。
如果连时间和意识也封闭起来该有多好。
我可以永远停留在这里。
不用戴上面具扮演另一个角色,不用打点心思应对他人,不用担心遇到丑陋的难堪的一切。
因为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其他。
安全,安心,安详。
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
阳光和流水都无法腐蚀,寂静、幽暗、沈默、空气里的铁锈味,已经融入骨髓。
只觉得安心。
我要永远停留在这里。
一辈子也不会离开。
铁屋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样呢。
我并不关心。
出去又能怎麽样。
现在已经很好很好了。这里是我的领域,一切都是我的。虽然这里什麽也没有。
我想我是喜欢这里的。
沈寂,孤独,荒凉。
谁也不许进来。
我想,大概谁也进不来。
我的梦里总有一个与我面容相似的男孩。
他是谁?
哦,我的双胞胎弟弟,我并不确定。但相似的容颜,相似的表情,相似的动作,我无法得出第二种答案。
他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後。
这孩子有点粘人,对我很好,把手里的零食递过来,小心翼翼地讨好我。
可是我恨他。
为什麽恨他呢?
直到亲手杀死他,我也没有想明白。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连著血丝暴突出眼眶,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难以置信。
这个单纯的孩子,不哭不闹,默默跟在我身後,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却仍旧逃不过一死。
他一定不相信我恨他。
一定不相信我会做这麽残忍的事。
我捧起他瘦小的身体,看著他苍白的面庞渐渐变得灰暗干瘪,手臂折断般垂下。
死亡比任何时候都迅速地夺走一个人的光鲜。
他的尸体还保持著淡淡的温度。
我终於安下心。
我没有逃跑,也没有哭泣,只觉得安详。圣洁的光辉笼罩著残破扭曲的尸体,孩童吟诵歌谣的声音从渺远的地方传来。
後来,我做过许多次,许多次,同样的梦。
我一次又一次将男孩杀死,从无例外。
纵然他的眼神那样可怜,他的表情那样无辜。
每当清醒过来,我会有一丝恐惧,一丝不忍,一丝愧疚,可一旦重新进入这样的梦境,怨恨立即袭上脑际,狂躁和不安在血液里涌动,我仍旧毫不犹豫下手。
这样失控的循环,螺旋,似乎永远无法逃离。
只是我仍旧不明白。
为什会恨他呢。
余毅究竟为了什麽喜欢我。
我只是个阴郁又自卑的人罢了。
从未打算与任何人有交集,楚凌也好,余毅也好,狐狸公子也好,小舒老师也好,小少爷也好,小D王子也好。可他们自然地、不经意地融进来,柔弱却坚韧,平淡却决然。
就像已经沾染上血迹的利刃,怎麽擦拭都无法抹去。
我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
我仍旧生活在密闭的空间里。
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提起。
楚凌没有,余毅也没有。
我蜷缩在这个狭小幽暗的空间,什麽也不用想,不用担心,不用去面对。
只要平衡可以继续维系,那七个人做什麽怎样做都无所谓。
余毅问我:“程景儒,你为什麽从来不说话?”
我从来不说话吗?
我没有说过话吗?
“我们相处将近一年,从来没有听过你说话。”
哦,原来我从未说话。
“我和楚凌都觉得奇怪,为什麽你从不说话呢?你是没有说话的欲望,还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沈默。
连自己都不知道,又该如何回答别人。我从未说话,一句也未说。
大概,只是不想说。
“可是,我很想听你说话。”余毅捧起我的脸,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不知道你的声音是什麽样子,也许很白痴,也许很傻气,不过我都不介意。”
是吗。
“我喜欢你。我想听你说话。”
这样吗。
“不用勉强自己,慢慢来也可以,从‘早安’和‘晚安’开始也可以。”
不用勉强自己。
所以不说话也没有关系,对不对?
那麽我不会说。
我一直住在封闭的铁制房屋,那麽安心。
不想去打破,也没有人能进来。
我喜欢这里。
也习惯沈默。
我什麽都不会说,我从未说过话。
为什麽大家都那麽积极地和外人交流呢?
那是我无法理解的空间,一定是封闭铁屋外的空间。
我半点兴趣也无,自己住在这里已是极安全,极安心,为什麽还要出去。
怨恨看到别人的笑脸,怨恨听到那些虚伪的关心。如果只是为了打发无聊,为什麽非要和我说话。一直不停地说不停地说,难道不烦不累吗。
我怨恨需要开口的一切。
怨恨一张张永远不懂得闭合的嘴。
尖嘴獠牙,血盆大口,黏稠的唾液,充斥著酸腥气味,贪婪欲望,愚蠢言语,幼稚思想,自私的灵魂,还要拼命地、不停地说。
压抑的天棚,幽闭的电梯,空无一人的列车站,废弃的医院,绝望的逃亡,孪生弟弟的血迹,停止流动的死水,黑色的铺天盖地的荷叶。
我已经无法忍受。
连密闭的空间也不再是万全的保障,腐蚀已经从内部一点一点向外蔓延。乏力,窒息,视线摇晃,喉管灼伤,面庞龟裂,身体分解成一个一个小颗粒,虚无地漂浮在空气中,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注视著支离破碎的自己。
我已经无法忍受。
为什麽要说话。
为什麽那些嘴拼命张张合合,一刻也不肯停下。
请你们,通通闭嘴!
话唠受罗曼史 29
幽闭的电梯,寂静的列车站,废弃的医院,绝望的逃亡,孪生弟弟的血迹,停止流动的死水,黑色的铺天盖地的荷叶。
我觉得,太寂寞了。
我不要那般寂寞。
或许以後,在无法确定是多久的以後,我会去找这样一个男人,并不出众显眼,反而老实木讷,温温吞吞,但是顾家,恋家。
我会说:我们试著在一起吧。
温吞的男人同意了。
我们开始尝试过平静的每一天,上班,下班,回家,做饭,吃饭,散步,休息。每一天都波澜不惊,每一天都按预定的流程进行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们已经老得不能动,然後躺在床上,手牵著手闭上了眼睛。
我感激这样的生活。
我一直平静地生活在这座城市,从未离开。
我简单地过著每一天,两点一线,简单地面对那些人,那些事,最後简单地死去。
或许我根本不会遇到任何人。
死的那一天,只有阿七还在身边。
阿七,我喜欢你。
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对我好。
只有你,还留在我身边。
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睡觉了,再也不能抱著你罗嗦那些家长里短了。
阿七,我有点舍不得。
你呢?
余毅把我按在椅子上,说:“程景儒,看著我。”
楚凌眼睛红红地站在旁边。
“你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总之不要一声不吭。”
说出来又能怎样,白白叫人看笑话。
像我这样阴郁的人,不会有人喜欢,更不会有人想要了解。世界被剖成两个奇异对立的个体,一个纷繁喧嚣,声音肆意奔涌,一个荒芜苍凉,至死沈默。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这麽多年下来,没有什麽不可以习惯。
“程景儒,把头抬起来,自信一点,看著我”,余毅仍在继续努力,“相信我,我一定会帮助你。说出来好不好?”
我张开嘴吸了口气。
身体已经端坐得发疼,被按住的地方有充血的感觉。
短暂的沈默。
我摇摇头。
办不到。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改变。
就像自卑这种心理,一旦形成,根本无法治愈。与其痛苦,或者拼命尝试各种方法改变,不如接受现实。即使客观分析自己并不差,即使生活顺风顺水,即使不对自己那麽苛刻,即使经历不那麽苍白,自卑仍旧无孔不入。
我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有什麽关系呢,不是活得挺好麽。
只是你们觉得不正常罢了,我并不这样认为。为什麽要强迫我说话,为什麽要强迫我接受你们的价值观,我早就受够了。
余毅在我面前无力地坐下来。
我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麽说不出话来。
明明有那麽多的、说也说不完的话。
大概,内心深处,是渴望在阳光下大声说笑的。
把那些深埋在心里的、牢骚、抱怨、吐槽,还有那些开心的话语,通通告诉他们。如果可以这样有多好。
余毅没有出现以前,我一直蜷缩在角落,默默期待有人愿意站在我身後,对我说一说密闭空间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是不是比铁屋要有意思得多。问一问他,我是停留在这里呢,还是可以走出去看一看。可是余毅出现了,向我伸出手,不但愿意接受我,还愿意带我到密闭空间外的地方,并且保护我,我却退缩了。
懦弱的自己。
也许走出去,世界会变得不一样。除了幽暗、沈寂,孤独,荒凉外,会多一点有意思的东西,我可以站在阳光底下,想笑的时候就在心里笑一笑。或者,笑出声来。
余毅把我搂在怀里,拍小孩那样轻拍著我的背,“程景儒,我喜欢你。”
嗯。
我也喜欢你。
我想,为了你,或许可以做些什麽。
从“早安”和“晚安”开始。
我站在宿舍中央,其他七个人看妖怪一样看著我。
看、看个毛啊看。
不就是说句话吗,那麽兴师动众,恨不能呼朋唤友来一睹奇观的样子。搞、搞得我超不好意思。
“余、毅……”长久没有使用的声带缓慢地发声,有点不自然。
那个家夥脸上表情有点激动,在我面前站都站不稳。你紧张个啥啊搞得我也紧张起来了。
“我、喜……欢你……”
真是的,为毛要在那麽多人面前说这种话啊!我真白痴!换句别的也好啊,什麽“你吃了”“天气不错”之类,我笨死了!缺乏经验啊!还好声音没怎麽颤抖,语调也基本正常,没让人看太大笑话,不然我一定整整一个学期都不要再开口!
余毅“刷”地一下把我搂住。
干、干嘛,这麽多人呢。
楚凌开心地叫:“再说两句,再说两句!”
你耍猴呢。
余毅瞪了这囧娃一眼,拍拍我的背,说:“不错不错,慢慢来,以後会越来越熟练的。”
嘿嘿。
被表扬了,感觉还不错。
阿七,我今天终於努力做出了一点改变。
我以为什麽也不会发生,或者情况会变得糟糕,可是大家都接纳了我,一屋子的人都很开心。楚凌、狐狸公子、阴阳眼、小舒老师、小少爷、小D王子都替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