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川虽然反应迟钝些,但多年老夫老妻,如何还听不懂这话背後的意思。赶紧向旁边一跳,说:“现在不行!耀祖还没吃饭呢。他还在长身体,经不起饿的。”
又是耀祖。林可锺想起刚才大川已经承认了,他无法最後下决心一起离开这儿,一个是为老母亲,一个就是耀祖了。
林可锺不是不爱耀祖,只是在他心目里,爱人的地位当然要超过儿子。他认为这很正常。儿女长大成人,就会离父母而去;而爱人,才是真正陪伴你终生的那个人。
无奈地用手先解决掉自己的欲望,林可锺整理好衣服,才下楼去准备吃饭。他坐在桌边,仍然在转动著一些不太健康的念头,满心火热。而电视里,仍然在报告震区和灾民的最新消息。
张大川一边端菜上桌,一边说要不咱们也给灾民捐些款……一句话没说完,忽地想起耀祖的学费还没著落,心情有些沈重,轻轻把菜放在了桌上。
菜盘,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屋外,村民们惊叫:“地震了呀──”屋内,一家人也叫:“啊,震了──”
危险时刻,一般人的头一个反应,是保护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一秒锺,林可锺从椅子上跳起来,扑向张大川。
那一秒锺,张大川把菜盘一扔,合身扑向的──是耀祖。
“!──”三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林可锺扑了个空,一抬头,看到张大川把儿子护在身下。
一瞬间,林可锺原本火热的一颗心,变得冰凉了,像水。
《民教张大川》第三部(美攻壮受 虐) 第二十一章
第三部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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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川立刻扭回头看林可锺,焦急地叫:“你也没事吧?”
林可锺呆呆地看他,头一扭,转过脸不看他。
张大川只道他伤在了哪里,急得脸色发红,把耀祖往桌子底下一塞,告诉耀祖好好躲著,然後顾不得地震的危险,单手护头,仍然趴在地上,转过身,拉起林可锺的手,想检查他受伤了没有。
林可锺手一闪,躲开了他的碰触,但看到大川脸上的愕然,他又勉强笑笑,意示安慰。
“大家镇定!镇定!”屋外传来村长的声音,“不是地震!不是地震!是外面炸山呢……”
林可锺闻言第一个从地上跳起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想了想,还是弯腰,先把张大川扶起来,然後把耀祖从桌子底下给拉出来。
耀祖笑:“原来是虚惊一场!都是这电视里给闹的。”张大川给儿子摘去头上的蜘蛛网,也笑:“是呀!今年这地震的时间太长,连俺们学校都开会讨论过要是震到了俺们这块儿该咋办?村民们也是怕了……”
林可锺埋头不说话。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该发火,他没有理由发火。但是,真地在危险来临的一刻,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那个人,最爱的却不是他──至少不是最重视,那时,他又该怎麽办?就在几分锺之前,他还以为他可以理解并释然,但真地当这种事情发生了,他才发现心里很难受。
有时候,人的感情,不是光靠理解就可以了。林可锺的个性,决定了他如果付出真感情,就需要对方给出相应的回报。在他的心目中,大川的地位正在逐渐超过二叔、欧叔,他当然希望,自己在大川的心目里也是第一位的。
好吧,就算方才大川第一个保护的不是外人,而是他们共同养大的儿子,林可锺不计较,甚至大川把老母看得比他重,也算了。亲情与爱情,本来就没有可比性。他乐观地想,要是换成别人在这里,大川第一保护的那一定是他了吧。
“如果刚刚是在学校,你第一个保护的是我还是底下的学生?”林可锺明知道问这种问题很愚蠢,但内心深处莫名的执著驱使著他,一定要问出一个究竟来,“你快告诉我!你说吗!”後面带上了撒娇的腔调。
“啊!这个……这个……”张大川有些楞。他再迟钝,也知道方才的事使林可锺有些不快。毕竟,林可锺虽然很爱耀祖,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有些事有些感情,有血缘关系和没有血缘关系,仍然有著极微妙的差别。张大川不想说谎,被林可锺也逼得有些急了他说:“……俺是老师,俺得保护学生……”
“那就是说,你选择先救外人?”林可锺的脸色沈下来。但心里还是不甘心,又问,“如果是我和村民,你先救谁?”
“村民?那个村民呀?小柳村的村民起码有两千多。”张大川有些傻眼了。
“就比如爱国吧!”林可锺不耐烦地说。
“爱国?俺……俺救爱国吧!”张大川傻傻地说。在他想来,先人後己是很应该的,可锺是自己人,爱国是外人,先救外人。
林可锺说不出是个什麽滋味。都说爱情是自私的,而一个如此无私的爱人,真地是深爱著他的吗?会不会就如同前妻的爱情,如风般易逝。
耀祖在一旁看得心焦。林叔叔这样子,怎麽看怎麽像吃干醋,还是吃村民们及小学生们的干醋!而爸爸偏生迟钝得可以,竟然还在傻傻地实话实说呢。连他这种高中生都知道爱人是要哄的,尤其像林叔叔这种好似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似的爱人,哄哄他就好,何必一切都赤裸裸地摆在眼前。“爸爸──”耀祖拖长了音调,叫。
“啊?耀祖你饿了吗?”张大川看看桌上的饭菜,只有一碗汤撒出来一点,应该不影响食用,便说,“那俺们开饭吧。耀祖,可锺,你们都坐下吃饭吧。”
林可锺第三次问:“如果是我和一个完全陌生的老太太站在你面前,你选择先救谁?”
“当然是你!”“老太太!”这一次,同时回答的有两个声音。可惜,给出第一个答案的是耀祖,而大川的答案仍旧使林可锺失望。耀祖不禁瞪了爸爸一眼,心里想著我这样帮你都不行,我可实在没有办法了!
林可锺的心里透凉透凉的,最後,他抱著万分之一的希望说:“好吧!如果你救谁都不救我,那麽,如果我真地死了,你会怎麽办?”
这时候,张大川也终於嗅出了浓浓的醋味。只是,刚才在二楼上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林可锺马上就为了这种事情吃醋,张大川心里全无高兴,有的只是愤怒,直是想林可锺是不是又故态复萌了?但他还是大度的人,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你死了,俺会记著你,记一辈子!”
这个答案,如果没有先前那些事,还算好。但是,林可锺心里已经装满了失望,如果大川说他死了就陪他,或者说些什麽伤心的话,林可锺也就算了,也不会舍得让大川当真这样做。可大川竟然只是说记著他,即使记一辈子,那又如何?这根本不是林可锺心目中的表现。
城市爱情里流行的是海誓山盟,动不动说到永远。这种问题,换了一个城市人回答,答案可能就是生死相随。至於心里是不是真的有生死相随的决心,又有多少人真地生死相随了,那就不好说。反正得过且过,只顾眼下,起誓又不用花钱,大家在一起图个高兴、图个浪漫的气氛就够了,何必较真?
而张大川,偏偏是一个较真的人。他爱林可锺,很深。但同时他也是男人,在他十分质朴的乡村爱情观里,从未想过殉情这一说。但是,他说记著,那就是真地一辈子都记著了。一份不因死亡而变质的爱情,在这个时代来说,就算难能可贵了。谁又敢说这样的爱情不认真呢?
但林可锺并不理解。那一瞬间,他忽然间觉著他所追求的大地似的爱情,在这些对话面前变得苍白无力。
他可以为大川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但是,大川却好像不是这样的。自私如林可锺、深爱如林可锺,感觉到了一种类似背叛的痛楚。
林可锺没有吃饭。他起身,说:“我有些不舒服,想一个人静一静。”然後默默上楼去了。
剩下张大川不知所措。想去倒歉,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麽,即使这半年来小林表现不错,可也不能这样惯著小林;想不理他,又觉得他奔波了一整日,晚上不吃饭,身体受不了。
耀祖原想劝爸爸两句的,但看林叔叔如此小气,心里也有些怒了。说:“爸爸,别管他。他可能是吓著了,我们吃饭。”
“哦!吃饭!吃饭!”张大川心里颇不是滋味,却从桌上拿起一盘菜来放在旁边,说,“这个留给他吧。”
“爸爸──”耀祖无奈地看了大川一眼,埋头吃饭。
《民教张大川》第三部(美攻壮受 虐) 第二十二章
第三部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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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张大川和耀祖吃完饭,林可锺都没有下楼来。
晚上,张大川把饭热了好几次,林可锺还是不肯吃。张大川只得让儿子先上床去睡,然後,把第四次热好的饭菜端上楼。
林可锺斜倚在床头,耳朵里塞著耳塞,耳塞的另一头连在手机上。神情呆呆的,脸上竟然有隐约的泪光。
张大川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似乎小林无论多大年纪,性格里天生孩子气的一面都不可能再去掉了。不过,小林真地有那麽伤心吗?张大川是迟钝了些,但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民办教师,他隐约地觉得他跟小林之间似乎又出了问题,但问题具体出在哪儿,他一时还想不明白。
他把饭菜放到桌上,脱了鞋,合衣躺在床的另一边,侧著身子,呆呆地望著爱人英俊如雕塑的侧脸,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林可锺才摘下耳塞,也不看张大川,像是自言自语般道:“《采槟榔》,好久没听过了。真好听呀……”
虽然张大川会的流行歌曲绝对不多,但这首歌是例外。这首歌,或许也是他们一路走来的证据吧。想想曾经有过的分分合合、挫折磨难,张大川迟钝的心里也涌上一些莫名的感动,几乎也想如小林那样哭出来才好。张大川忍住了,张大川开始轻声哼唱:
“……
他又美、他又壮
谁人比他强
赶忙来叫声我的郎呀
青山高呀流水长
那太阳已残
那归鸟儿在唱
教我俩赶快回家乡
……”
林可锺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他坐起身,直视著大川的眼睛,问:“大川,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爱!”这次张大川回答得又快又重,绝无迟疑。
“有多爱?”
“很爱很爱!”
“那你……刚才为什麽说要先救老太太。你要先救儿子、先救小学生,这些我都不怪你,那是你应该做的。但你为什麽要先救一个陌生的老太太……这……这……你真地觉得老太太比我重要?还是……你根本还在记恨我抛弃过你?”
张大川沈默了一下,才说:“俺没有记恨你。俺刚才也说了一些气话,俺 ……俺还想起俺娘了……你是我爱的人,你肯定比陌生人重要。”
林可锺明白了,心里似乎舒服了些,但似乎又更不舒服了。沈吟了一下,他说:“你刚才是在为我没先救儿子而气我吗?我不是不想先救儿子,只是我总觉得儿女再好,终究会离开,你才是陪伴我一生一世的人。你才是最重要的!”
林可锺说得诚挚,虽然与张大川源於农村的观念颇有冲突,但张大川仍然是感动的。他早知道,两个人的观念是有差异的,但只要双方都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其实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并无太大的关系。怕就怕都不说,或者说得不明白。
张大川想了想,说:“以前,俺为小柳村村民的事,伤过你,後来俺知道了,你比整个小柳村加起来都重要得多……再後来,你离开了那麽久……俺当时很伤心,俺似乎又觉得小柳村比你好,小柳村绝对不会离开俺,儿子也不会。刚才俺……俺是下意识的……俺舍不得真地失去你……俺……俺会受不了……上次车祸,俺恨不得受伤的不是你、是俺……你不要伤心了,俺会改的……”
这个粗大的汉子,这一刻是真地觉得对不起可锺,自己嘴里说著原谅,可扪心自问,哪五年的孤独伤心确实不好过,而现在两人重归於好尚不足半年,他就真地没有一点为过去的事感觉不舒服、感觉不安吗?答案是否定的,即使他自己平时不在意,但每到了关键的时刻,这些像是大脑里的血栓似的回忆,就泛上来,让他说错话,让他做错事。
林可锺忽然伸臂,用力抱紧了爱人健壮的身体。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如此痛恨自己当初的退缩。张大川不是不原谅他,然而创伤还在,心理的阴影还在,这并不仅仅依靠善良、依靠宽容就可以扫平的。正如同爱情,爱人的心情是无法控制的;而心理的创痛,也是无法控制的。所以不怪大川,罪魁祸首是他自己才对。
林可锺将头埋在爱人结实的颈肩处,哽咽著说:“大川,你听我说,错的是我不是你!所以你无须再自责了。不过我告诉你,我爱你,从来都爱,一直都没有变过。我离开你,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从来都觉得爱情是一时的,从不相信爱情能够永永远远地爱下去,再加上,又发生了那麽多事,当有另一份更轻松的、似乎也是爱情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时,我退缩了,我迷惑了,我以为我可以忘掉你。但是没有,那五年我就像发了一场高烧,病好了,就看到了自己的本心。我想,再过两年,即使蒋琴不离婚,我也会离的,离婚了就来找你!哪怕你不原谅我、打我、骂我,我也要来找你,永永远远地守著你!所以大川,你看我犯过那麽严重的错误,但你还是原谅了我,重新给我一份真挚的爱,我很感激你。如果你不是这麽的善良,也许我真地就永远失去你了……所以大川,你不用改,你的善良是不用改的!”
“可锺──”张大川也觉得满心的激动似乎要炸开来,这时候,他才能肯定,准备和好之初,林可锺在县医院病床门前的约法三章句句是真,那时候他说“我爱你,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其实全是真的。以前,他苦苦要求却求之不得的永远,其实已经再一次地回到了他的手上,摆在了他的身边。
“可锺──”张大川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力地吻上爱人嫣红的薄唇,让笨拙的口齿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心意。
林可锺“唔”了一声,下午被生生打断欲念似乎又一下子回来了。他更加收紧了拥抱著大川的双臂,用力地回吻著大川。
“咕!咕!咕!”但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浪漫。张大川一楞,赶紧一把推开了林可锺。
林可锺还沈溺其中。一时有些楞:“怎麽了?”
张大川努力地让自己板起脸,说:“先吃饭,身体要紧!”
林可锺小孩子似地扭了扭身子,说:“不麽!先做好不好?做完我保证吃?”
“等你做完那都几点了?不行,先吃!”张大川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林可锺早贼笑著,乖乖跳下床去,坐在桌边开始填饱肚子了。
《民教张大川》第三部(美攻壮受 虐) 第二十三章
第三部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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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床,两人到底没有做爱。两人只是搂抱著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便全是溢满的幸福。
或许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算是真正的破镜重圆吧。以前张大川虽然也说原谅,但心里还是有隐忧和疑惑的。
除非完全没有爱过,否则爱有多深,当年被抛弃时的痛就有多深。
他的个性又倔强,那实在不是那麽容易忘掉。所以无论林可锺说什麽做什麽,加上林可锺终究还是有些无伤大雅的任性。那只是林可锺的天性,却被他当成了林可锺总是无法痛改前非的证据。他於是只好抱著故且听之的心理。他宁愿相信更可靠也更稳定的亲情与乡亲们的关心。
而只有到了这刻,他彻底敞开心扉,才能听清爱人心里的声音。耳朵下,林可锺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稳定而平和。张大川的心,似乎也随之找到了依靠。
这一刻,他才能彻底忘掉他曾经说过的“俺的幸福,握在俺自己手上,不需要别人给!”,他希望,这幸福,还是由他所爱著的小林来给他。那样的幸福,才不会孤单,才会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