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门口,微微落漆的黑色大门缓缓而开,一个瘦瘦的人影闪身而出,轻手轻脚的掩上门,叹了口气,转过脸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二人。小小眨了眨眼睛,好面熟的一张脸啊,骨瘦如柴惨白脸色的八撇胡……啊,那人慢慢得张大了嘴,黄板牙,然后是……白色的泡沫?啊啊啊啊?
“鬼啊……!!!!!!!!”
栖息在墙头的鸟儿振翅而飞,穿过江南特有的诗意空气,直飞进略显阴霾的天空之中,化作遥远的一颗星……
玉簪与闭门羹
这一幕是相聚也是别离,多少年以后,谁人能记,那天,那人,那鸟……
小小吃了一惊连忙蹲下去扶晕倒的黄板牙,怎么摇,黄板牙都只吐沫子不睁眼。急得不行,小小转脸求助于靖哥哥,却看见那长身而立的少年远眺碧空,眼底的一抹忧思稍纵即逝。“靖哥哥?”
克劳德转过脸来,仍然是云淡风轻的笑容“没关系的,休息一下就好,这人大抵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否则不会这么的怕你的脸……再不就是你的脸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是某种灾难。”
苏小小皱起眉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素衣打扮的妇人,年纪在四十左右,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稳重平和的脸“二位,可是为求见我家小姐而来?不巧,我家小姐抱病在身,不便相见。请二位贵客见谅,请回吧?”
不卑不亢的态度,说完,伸出玉手轻轻的拎起黄板牙的一只手,狠狠的一掐,那黄板牙一声惨叫醒了过来。小小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贾娘,你听我说,我今天真的见鬼了~!啊~!!!! 就是他~!!”黄板牙一醒过来就开始嚷嚷,看见小小的脸又开始加大分贝。
那名妇人微微躬身向我们的两位异界来客行礼,一边慢慢的转回身看着黄板牙,轻撸袖口,露出保养得极好的一段酥臂,微微一笑,袖间绿光一闪。
“啪啪~!!”小小下意识的捂住了双颊,克劳德微微偏过脸去。
……万籁俱静。
“老身失礼了。”那妇人笑得比克劳德还要云淡风轻,完全看不出是会干净利落稳准狠的打人两巴掌的人。黄板牙双颊血红,一脸委屈,双目含泪,眼瞅地面。
“都告诉你是你眼花了,竟然还在这大门口大喊大叫?小姐身体不好,这会儿刚睡着,你也太不懂事了。”妇人微笑着训话,黄板牙泪滴脚下土,看得小小一阵的心软。
“老身告辞了,二位贵客请吧?”那妇人笑了一下,打开门进去了,黄板牙也颤颤巍巍的跟进去,回手把门关上了。
两人站在西冷湖畔独有的潮湿气氛中,对门兴叹。“得,连美人面都没见着,门还没进就被人轰出来了。”小小伸了伸懒腰,看着一脸笑意的克劳德“你还笑?”
克劳德慢慢的伸出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里,静静地卧着一只男用发簪。碧玉的质地,晶莹可爱。小小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克劳德转身奔闹市区而去“找个地方填填肚子,我慢慢告诉你。”小小蹦跳着跟在他后面,满脸的好奇,眼睛放出灼人的求知之光。
西冷雅筑 二楼上房
克劳德叫了满满一桌的酒菜。小小皱着眉头“喂,你这也叫一桌酒菜?”
克劳德脸色绯红,一双桃花眼流光异彩,只一瞥,就有万种风情,微微扬起嘴角,怀里抱着大大的酒坛,上面贴着大大的酒帖“女儿红”,这幅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小小咬了咬筷子,夹了一筷头子菜丢到克劳德面前的碗里“吃点菜再喝吧?”
这桌酒菜名符其实,几摊子酒,一小碟菜,一碗面,确实是有酒有菜。小小把面分成两份,一份放在克劳德面前“你别喝啦?都第三坛啦~!我还想回家呢,你喝死了我还得陪葬。喂~!你倒是说话啊?”
克劳德手里的坛子应声而落,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微微上扬。小小吓了一跳,看着他越走越近,双手护平平胸“你要干吗?”
克劳德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几眼,清晰无比的说“你还真把自己当绝世美人哪?白白浪费了好名字。”
小小觉得有股青烟从自己的头顶缓缓升起,绕梁三日,绵绵不绝,遂匆匆吞下碗里的面,摔门而去“小二~!!!!”
小二连滚带爬地冲上来,不知道是失火了还是杀人了,看见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站在屋门口,双手叉腰“……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带爷去爷的房间,我不要和老醉鬼一块吃饭了。”小小气的眼前发蓝,看得小二一脸笑容。
“这位客爷,您真有趣啊,您二位订的是最后一间上房啊?那位客爷说是你们二人分开了就睡不着,我们才特意给您留的,如今已没有空房了。”小二笑着解释。
“!~!~?什么?”小小脸色通红,干张嘴没说出第三个字来,死盯着店小二,直把个店小二也看得脸色微红起来。小小身后的门打开一条缝,一只戴着黑色的手套的纤纤黑手揪着领子就把他拎了回去。
“别给我在外面丢人了,来,你也喝一口。”克劳德笑得东摇西晃,哦,也可能是醉得东摇西晃。
小小回到桌边坐下,一脸痛苦“大哥啊,求您啦,别再喝了。我们连人家门都没进去啊,哪天能回去啊?我还有二十万字的稿子没开头啊~!”
克劳德晃荡到小小身边,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环住他的脖子,抵住他的额头,淡淡的酒气在四周环绕……这动作,这眼神,好像在某类的片子里见过呢?
“啊,小鬼啊,你记得那玉簪么?那是我们制胜的关键。嗝~!(酒嗝)那玉簪是那妇人掌掴黄板牙时从袖间露出来的,是男人的物件。苏小小重病,黄板牙拿着绣有苏字的包裹行色匆匆,贾妇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分析出什么来啦啊?小鬼?”
小小看着克劳德近在咫尺的双唇,轻轻地说“苏小小病重,久不见人,家中钱资紧张,黄板牙手中的包裹是应去典当的东西,那妇人怕小小睹物思人,遂私下藏起阮郁送给小小的信物?”
克劳德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你不笨啊,小鬼啊。”
小小眼低则是一片平静“酒醉的美人在怀,我都会比平时聪明几分。不过,美人你很重,是不是先下去嘿?”
克劳德无趣的撇撇嘴,晃荡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没意思的小鬼啊。”突然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小小也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向窗外看去“怎么?想出骗得南齐苏小小相思之泪的方法了?”
克劳德眼眺远处,缓缓回头“小小……”
小小双目放光,舔了舔嘴唇“你打算让我插上发簪,假扮阮郁?”
“不是……你去过妓院没?那边就是啊,想不想看看南齐的妓院是什么样子的?”
……
“你这不务正业的老妖怪~!还我真身来,还我车钥匙,还我银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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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野史记载
事隔不到一日,那惊人的狮吼又再次出现,这次竟是已近在钱塘城中,有得道仙人预测,南齐将面临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天翻之变。已有人开始携家老小逃往别国。南齐国灭,进入倒数。
钱塘旧事(1)
翌日清晨 热闹的钱塘大街
一黑一白两少年在人群中穿梭。白衣少年一脸的好奇,左瞧瞧右看看,南齐街市卖的都是他们世界里少见的玩意儿。黑衣少年则是一脸的淡漠,一双细长的眉眼似乎在看着身边的白衣少年,又似乎在看什么别的地方。
“啊,你看,那个,圆溜溜的好可爱。喂,不就是要你工作的时候不许喝酒嘛,至于的吗?蔫头耷拉脑袋的?”白衣少年回身说话,声音清脆。
“你说得轻松啊,小鬼。我现在浑身上下不得劲儿。”黑衣少年连沙哑的声音都有点闷闷的,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紧紧地抓住白衣少年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口“你听,心跳都没了。”
白衣少年静静的“听”了一会儿,真的丝毫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不由得吃了一惊“啊?真不跳了?那,那怎么办呢?”
黑衣少年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黑色的长发一泻而下,流到少年白色的肩膀上“酒,只有酒能救我。”
……
“这个,你先站直了吧?大家都在看我们。”白衣少年满脸通红,黑衣少年微启双目,然后慢慢站直了身体,露出了一个眩目的微笑。周围的百姓默默地围成个圈,看这场活色生香的耽美古装大戏-讨酒钱。
急急忙忙离开众人好奇的包围圈,小小拉着酒鬼就跑进路边的酒楼二楼,找了个僻静的座坐下“小二,来壶女儿红。”
克劳德睁开细长的眼缝,“一壶?”
小小板起脸来,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要么一壶,要么一杯。”
克劳德又眯起眼睛装虚弱状“快着点~儿~哪~!”小二笑着答应下了,小小叹了口气又点了几样小点心。抬眼看着窗外,清晨的天色似乎明朗了些,回眼看看对面,酒鬼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玩着手里的杯子。
小小看了他一眼“我说,你何必费这个事呢?随随便便从这里或者……世民哥哥那里,拿几样东西回到我们那个年代去卖,就够你喝的了。何苦再收集什么可怜女人的眼泪?”
克劳德坐直身体,咧嘴笑了下“行有行规,我是做空间旅游业的,不是做空间考古业的。我没有权力影响历史或者倒卖空间文物。我只是把客人要的东西拿回去,然后拿钱就可以了,手续费就省了一大笔,何必费神呢?”
小小撇了下嘴,“那,导游大人,我算是你这次的观光客人吗?”
克劳德把一条长腿搭在桌沿上,笑得邪魅“呵呵,你说呢?”看着他那张略显妖媚的脸,小小心里突然觉得这人也不算是极度的不可救药,起码还算敬业。
小二跑上来,把酒壶,点心放下,然后,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哗。小小和小二一起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去,小二看了一眼就缩回头来叹了口气。克劳德则睁大了眼睛,对壶自饮。楼下的人群挤挤嚷嚷的混成一团,似乎是在看着墙上的什么东西。
小小好奇的探出头去看,听不太清,回头看克劳德,正喝得双眼微眯,舔嘴咂舌。小小摇摇头,笑笑问小二哥“小二哥,这些人在看什么哪?”
小二哥看了小小一眼“这位小哥儿是别国的人吧?言谈举止和我们这边的人不一样,也难怪你不知道。下面都在传健康都城被围了,估计啊,唉,萧家王朝要不长久了。”
小小好奇地问“那个,现在南齐的皇帝是?”
小二看了小小一眼“呵呵,是和帝陛下啊。”
小小继续好奇宝宝问答“和帝陛下是?”
小二和小小对视笑了一会儿,小二四下里看了看,低下头来“就是宝融陛下啊。”小小瞪大了眼睛,萧宝融?????那不是马上就要亡国了??
小二叹了口气,“动乱也影响我们的生意啊,街上人倒是多,真正进酒楼吃饭的没多少,唉,要不是因为那个阮郁,南齐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噗~!!!”小小一口茶水狂喷,克劳德急忙把酒壶抢救出来,然后慢慢的拿袖子擦了擦脸。小小急忙扯住小二油腻腻的袖子“小二哥?你刚才说谁?谁祸国殃民来的?”
小二哥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往回抽自己的袖子“小的说,的是,阮郁公子。”
小小拖过一条凳子来,笑得灿烂可比三月春花,“小二哥,来,坐下来慢慢聊吧?您可是我见过的最具有职业精神的小二哥~!”
克劳德眯起眼睛看着他,用酒壶挡着咧开的嘴笑得肩膀微抖。店小二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其他客人,掌柜的也在打盹,索性坐了下来慢慢聊,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职业精神,但是凭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这公子似乎是在夸奖自己“嘿嘿,多谢公子瞧得起我。”
“阮郁公子几年前在我们钱塘可是鼎鼎大名的。您知道苏小小吧?”
“啊?”小小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知道,大美人又是才女是吧?”
克劳德抬眼看他,笑得那么灿烂,人家又不是问你,是问南齐苏小小啦。小二点点头,接着说“苏小姐当年风头一时无两,却独独钟情这位阮郁公子,二人私定终身,后来索性住到了一处,就是那林中小楼那里,黑漆大门的那个啊。”
小小眼珠转了一下,点点头。小二哥似乎很久没遇到忠实听众了,讲得起劲“阮公子的父亲啊,似乎是朝里的一位大员,听说了儿子和苏小姐的一段……这个……姻缘,那是勃然大怒啊~!派了几个家丁就把阮公子给架回去了,从此以后啊,那阮公子就再也没回来过。”说到这,小二接过小小递过来的热茶嘬了一口,小小急得推了他一下“啊呀,说完了再喝,那阮公子怎么祸国殃民了啊?最多算是负心薄性嘛。”
小二呛了一下“公子莫急啊,待我慢慢道来。”
小二哥把手巾搭在肩膀上,口若悬河起来“这阮郁公子啊,那生得是极好的相貌的,又有才气,所以我们苏小姐才会舍弃那么多的达官贵胄,选了他。我远房表叔的二婶的三外甥的干哥哥的儿子,是在宫里当差的。和帝在登基前,就喜欢阮公子了,后来他被父亲锁在家里,不知怎么的就叫和帝陛下救走了,其实也就是换了个地方,被锁到宫里头了。”
克劳德的脸色微微的有些发红,握酒杯的手也慢慢的抖了起来,眼睛几乎就是合上了,大概是喝多了。小小瞥了他一眼,顺手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眼睛仍然不离小二哥的脸“您接着说。”
小二哥看着小小发亮的眼睛,诉说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是。自那阮公子进了宫,就一直闹个不停。我们陛下比起他哥哥,也就是先帝,强得多了,从不搞逼迫人那一套,千方百计的就为了博阮美人一笑。阮美人的父亲丢了儿子,伤心过度,就告老还乡了,怎么那么不走运,路上就遇到叛军,就把阮家给灭门了。这阮公子一口气没吐匀,就吐血了,吓得我们陛下连动乱都没心情理。后来,大概是被我们陛下感动了,阮公子竟然允许陛下夜夜入宿他的寝宫。”
小小觉得嘴里发干,慢慢的喝了口茶,这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古代耽美蓝本啊,呵呵呵呵,这要是让我那超级同人女表妹知道了,哇哈哈哈哈哈,已经可以预见她狂擦鼻血的小样了。小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爷?”
“啊?啊,您接着说。”小小连忙板住脸色。克劳德已经趴在桌上,呼吸平稳了,头枕在手臂上,脸朝着窗外,长长的黑发摊了一桌。
“小爷啊,你是不知道啊。从那以后,乱党日渐凶残,一路长驱直入,可和帝陛下就是一直在阮公子宫里,半步也不迈,更别提什么上朝议事了。您说,这阮公子不是祸国殃民么?”
小小干笑了一下,黄板牙看见我还算是冷静的,如果碰上个把愤青,看见我这张脸还不把我活扒了皮啊。想到这里就开始一层一层的冒汗“哈,哈,哈,小二哥啊,您见过这,阮公子没?”
小二大笑“当然了啊,这阮公子谁不认识呢?”
小小瞪大了眼睛“啊?是么?他,到底长什么样?”
楼下脚步声响,有客人来了。小二站起身来,潇洒地甩了甩手里的手巾“黑发及腰,双眸摄魄,挺眉薄唇,浑身没有几两肉,不过啊,肯定没有您二位爷英气逼人就是了。得,您吃着,小的得走了。”
小小端着茶杯愣在那里,下面的人们热烈的讨论着,如果那批叛军进入钱塘应该怎么办。“我们得回去准备好,值钱的都得藏起来啊。”
“要不让孩子他娘和我三丫回乡下躲躲吧?”
“早知道我就不待在这儿了,就和我表兄去魏国了啊。”
“三婶子,还买什么菜啊?快跑吧~!”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哎呀,气死人了~!都怪那个迷惑君主的阮郁~!!”
“杀了阮郁就好了~!”
然后小小就听不见什么声音了,一直听到什么阮郁阮郁的,接着是杀杀杀,杀得小小汗流浃背。拼命的摇晃趴在桌子上的克劳德“我说啊,快醒醒,快跑吧?要是那些愤怒的公民看见我这张脸,咱们俩就都得成为这南齐悲惨历史洪流的一朵浪花啦~!!!”(就算你是文人,也不用死到临头还这么拽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