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示著有人不理他。
“亚斯,你最好是给我滚出来。”
第一次,陶文宇用这麽难听的字眼叫亚斯。
没多久,亚斯出现。
他卷曲著身体坐在床上,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
“为什麽躲我?”
亚斯没有说话。
阿拉丁14
飞翔吧!亚斯。
摆脱过去,到你想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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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一直这样子到什麽时候?我为什麽必须忍受你这麽对我?你……想离开是不是?”
亚斯抬起头,回了一句“没有”。
陶文宇在床边坐了下,他伸手摸了亚斯的脸。既喜欢又讨厌的脸,让他不得不联想到查理的脸。
“你当初是用什麽心态……硬是跟我做爱啊……亚斯?”
亚斯眼睛闪了一下。
什麽心态……是恨自己没办法忘记过去;是恨自己明明该怨恨的,但形体却还是摆脱不了思念变成查理的样子;是想彻底毁了查理完美的外在形象的……
一种懦弱的报复行为。
眼泪流了下来。
不过不是亚斯,而是陶文宇。
“我做错过什麽吗?”
没有……
“我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很好……
“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报复……在你毁了查理的同时,也毁了我?”
听到这段话,亚斯睁大了眼直视著陶文宇。
“鱼……你在哭……?”
这时候,他才发现陶文宇竟然流著眼泪苦笑著。
他伸出手想碰触,陶文宇却是别过脸去不看他。
有一种无法解释的酸楚滑过他的心头。
他是精灵不应该有的人类的感情,他嚐过苦头的不应该忘记。
但是鱼说……自己毁了他。
“你这样对我,跟查理当初对你做的……有什麽差别?”
他没有办法控制不让眼泪流下。
“你到底……还想对我做什麽……想报复你心上人的事?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呢?亚斯……”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已伸手抱住了陶文宇。
陶文宇没有推开亚斯,只是自顾自地对著眼前的空气说话。
“你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说要教我做爱,莫名其妙地闯入了我的生活,莫名其妙地留在我身边,莫名其妙地让我习惯有你,莫名其妙地让我受你影响……”
陶文宇难过的闭上眼睛。
随著跟亚斯相处的时间愈长,他愈想要亚斯留在他身边,他喜欢亚斯总是微笑的脸……
这一次,是这只精灵在惩罚他这个人类。
这只精灵所做的一切,所有的悲伤都只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一个一直都存在精灵心里的人。
从来都不是因为他。
然後,他终於不得不承认一个潜藏在他心里的事实。
“莫名其妙地……让我喜欢上你……”
亚斯吻住了他。
很深很深的一吻,他不懂。
不懂亚斯是用什麽心情在吻他?
他可以解读成亚斯是喜欢他的吗?
“你说……查理对你说了要你永远留在他身边,同时许了三个相同的愿望是吗?如果我也对你说了同样的话,许了同样的愿望,那你是不是有勇气替我实现愿望?”
陶文宇捧著亚斯的脸。
“三个同样的愿望:为了我变成人类,留在我身边。”
亚斯笑了。
是陶文宇最喜欢的那种微笑。
亚斯,在勾引陶文宇。
他放浪地笑著,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和陶文宇的。
他知道他的主人逃避不掉这种诱惑,所以他成功的让陶文宇陷入强烈的欲望里,粗鲁地压住他。
“我最亲爱的主人啊……这是我最後送你的礼物,请你好好享受。……以後不管会怎样,都请你记得我曾经存在过你身边,不要太快忘记我……”
他在陶文宇耳边呢喃著。
然後如同第一次一样,带领著他的主人在情海的浪潮里,一起被淹没。
三个相同的愿望是种强大的引力,
必须要许愿者跟施咒著心念一致。
我没有把握它能成功。
但是,鱼……
我愿意为你再试一次。
即便是……
我将永远无法再成形。
空气里突然传来的一段话吓醒了陶文宇。
他惊恐地睁开眼,看见令他无法置信的一幕。
“不要……亚斯……”
他看见亚斯的身体变得几近透明,飘浮在半空中。
亚斯脸上,一直挂著他最喜欢的微笑。
我将永远无法再成形。
这句话像把刀,划过他的心脏。
“亚斯!不要──”
亚斯的身体透明到最後,化成了强大的光束,逼得他张不开眼。
砰!
才几秒,这道光混著一声猛烈的巨响,消失。
陶文宇楞在当场。
“啊啊啊──”
这凄惨的叫声让本来躺在沙发上快睡著的林欣惠整个清醒。
真是吵死了。
又砰又叫的,她儿子是在干嘛啊!
大半夜的,吵到邻居她还要去道歉内!
林欣惠爬起来,很火大地直接走去陶文宇房间。
“喂!陶文宇你在搞什麽啊!给我差不多……一点……”
林欣惠一句话都讲不完整,她被她眼前的景像吓得说不出话。
她的儿子一丝不挂地呆坐在地上,身边伴随著一些碎片。
是碎裂的钢片,看起来好像是茶壶。
不锈钢的材质,怎麽有办法裂成这样?她儿子手上还紧紧握著一片……
“天啊……陶文宇!”
林欣惠冲了上去。
“你发生什麽事了?有没有伤到那里?喂……你别吓我啊……”
林欣惠看著自己的儿子像著了魔似的,傻楞楞地发呆,她当场吓得快哭出来。
倒是陶文宇听见了自己母亲的叫声,眼神稍微聚了焦。
“妈……”
他叫了一声著。
“你怎麽了?告诉妈,那里痛?”
林欣惠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儿子这个样子,她有些心疼地抚著他的脸。
他的眼泪在听到林欣惠这句话後,开始不听使唤地狂落。
“亚斯……亚斯他不见了……不见了……”
阿拉丁15
是什麽样的痛楚,总在午夜梦回时,悄悄吞噬著人的灵魂?
让人每每在惊醒时,眼泪常是伴随著滑落的。
他後悔了。
在看到亚斯绝望的笑脸时,就已经後悔了。
可惜,什麽都无法挽回。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亚斯透明的笑脸变成了碎片,一片一片,散落在他的身边。
从此,亚斯自他的世界里消失。
很彻底的消失,彷佛不曾存在过般。
那只精灵再也不会有形体了。
再也不会……
他双手捂住了脸。
当初的他是想证明什麽?为什麽要许下那样的愿望?为什麽要逼得亚斯为了他什麽都不是……
亚斯。
这麽多年下来,一直是他难以忘怀的。
最初,也是最失败,最具罪恶的一场恋爱。
他拿起床头音响摇控器,按下PLAY键。乐声缓缓流潟而来,将显得有些孤寂的空间,填满。
爱似狂潮 爱似浪涛
我不要苏醒的太早
宁愿身陷泥沼 只求多爱你一秒
爱似狂潮 爱似浪涛
不计较你给的多少 不在乎梦变薄
只记得你的好……
CD里这首曲子不断重复放送,伴随著他渡过漫长的黑夜……
陶文宇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额头清楚地刻划著三条黑线。
“经理……真的是非常的抱歉!”
在他的面前有一个人,对他喊著“经理”,并且行了九十度的大鞠躬。
没错,陶文宇是制程部新上任的经理,这个月才刚颁布的人事命令。
一转眼,陶文宇在这间公司竟然待了将近十年之久。
他已从一个青涩的少年,蜕变成为带著成熟稳重气息的男子。
早些年他几乎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埋在工作中,一天至少有二十个小时是待在公司里的。
至於是什麽原因让他突然狂热於工作,倒是没人知道。
最近几年,金融风暴重创全球经济,连带地影响电子工业的订单锐减,他们公司难免受到很大的冲击。
在一片裁员、无薪休假、减薪声浪中,陶文宇始终没离开过这间公司。
所以,在他的公司渡过低潮期後,他就这麽从原本的工程师升为组长、课长、接著副理,最後,在上个月,被提报升任经理。
这个月初,也就是上星期,他才刚搬进了这间经理办公室。
没想到才一个星期时间而已,就有人送给他这样一份大礼,教他欲哭无泪。
看著他眼前这个不停哈腰道歉的人,他都有点怀疑,当初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录用,聘请进来的吗?
这个天兵级的工程师。
样子是很可怜,不过若是知道这白痴做了什麽事,保证没人想原谅这个天兵。
事情发生在二个星期前。
话说他们公司最大的客户下了一小批量产单。
这个其实都是为了验证良率用的,只要结果不太差,接著的就一定是大量的订单。
况且这客户和公司算是合作多年了,这样的工程试作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有一定的流程,一定的作业规范,算起来随便都能将良率拉到99.9%。
偏偏这小子爆冷门,给搞出了那0.1%的失误。
他不仅没看清楚客户的图样,就连制程中使用的材料也下错,直到产品完成送去客户端,在客户後段检查测试时,被检测了出来。
陶文宇昨天听到消息时,简直快吐血。
事实上,他昨天已经被骂了一整天了。
因为,听说客户十分的生气,部份的订单已经先喊停,就连这个月预计要下的单也临时抽掉了,一切都要等公司给他们合理的满意的解释,他们才会再考虑後续的合作。
“你们家的人干的好事!这样的客诉没人有办法处理!副总昨天已经先打电话去跟客户道歉说明了,但客户不接受,并且要求部门主管亲自去说明原因。你啊!就给我带著你们家那个白痴去处理,要是订单飞了我看你也完了!”
早上,他的上司是这麽跟他说的。
所以他也很认命地接受。
只是,没想到他要去的地点竟然是印度。
阿拉丁16
陶文宇按了按太阳穴。
“小明,”陶文宇朝著那道著歉的人开口,语气平和。
这不代表他不生气,只是事情都走到这种地步了,他还能怎样?
总是要处理啊。
至於要对这笨蛋做什麽惩处,等他们从印度回来再说吧!
“你有护照吗?”
陶文宇并没有很震怒的骂人,让站著的王小明惊讶地抬头。
发生了这麽大的异常,经理竟然没半点气,还问他:有没有护照?
莫非……
不会是要叫他逃亡吧……?
终於,小明还是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这句话,也让小明如愿地听到了他家经理如雷的咒骂声。
“逃……逃你个头!他妈的!你这麽想被骂,就给我去印度让客户骂个够!如果订单全没了,我就真的让你在海外流亡,一辈子也别想再回来!”
三天後 印度清奈
清奈,位於印度东南方,是印度第四大城市以及第三大商业与工业中心。
随著政府“经济自由化”政策的实行,这个从以前经济活动就算频繁的城市,在外资不断的涌入後发展得更为快速。现在更是成为不少著名的集团、公司设立经济特区,建造大厂房从事生产的地方。
陶文宇的公司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不同的是,他的公司是为了供应客户所需,所以因客户要求,在客户位於清奈的经济特区里建厂,生产专给这家客户的电子零组件。
其实,他这家客户在台湾也是有设立分公司跟办事处。
照理说,他可以不用大老远跑来这里的。
“没办法啊,谁叫他们亚洲区的执行副总正在印度视察,所以你就只好跑一趟啦!可是说也奇怪……事情其实也可大可小啊,再重新送样不就好了?为什麽这次搞这麽大……连客服工程都没辄……唉!算你衰。才刚升职就碰到客户点名……你就当做是去旅游吧!”
陶文宇当初那个王八课长,现在升到了处长,依然是他的顶头上司。
这个王八蛋在他同意要去跟客户解释时,是这麽跟他说的。
真是有够机车。
想也知道他又被摆了一道。当初人家一定是要这个八王蛋去安抚的,只是到最後他成了代罪羔羊。
旅游……
旅游他还需要带个拖油瓶在身边吵自己吗?!
“经理……经理……”
“怎麽办啊……经理……”
“等一下要怎麽说啊?……经理……很可怕耶……”
五月的印度,四十三度的高温。
这样的炎热,烫得人全身的毛细孔都像在燃烧,连带点起了心中那把无名火。
陶文宇现在不只很火大,还很想杀人。
“你最好是给我闭上你的嘴巴。”
陶文宇罕见的口出恶言。
他在要被请入客户公司会客室时,转头忿怒地对著王小明开口。
“等一下你要是再给我出包,我就叫你没办法活著回台湾。”
这句话让小明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
那是一间简洁明亮的办公室。
采光非常的棒,阳光流泻在整个室内的每个角落。
略呈长方形的空间,摆放著一张相同长形设计的核桃木会议桌,配置有六张看起来十分舒服的座椅。
会议桌的正前方坐著一个人,背对著会客室的门,像在欣赏窗外紊乱的交通。
“副总,陶先生他们到了。”
领陶文宇他们二人入内的小姐出声,随後等待著她的长官指示。
“哦。”
那个人应了声,没有回头地接著开口,“谢谢你,你先出去吧。”
很有礼貌,非常标准流利的一口英语。
那小姐领了长官的命令,点头退出去顺带将门关上。
在听到门阖上的声音,那个人才缓缓地将椅子转了方向,调回头。
“二位请坐。”
真的是阳光灿烂的夏天,室内光线充足到不行,连空调也没办法完全抵挡。
可是陶文宇却从脚开始发寒。
眼前他对上的,是二道冷峻的目光。
那个人虽然笑著,但却让他感觉犹如到了北极寒地那样冰冷。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陶先生。我是雷恩.亚当斯。诺曼集团亚洲区的执行副总。”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眼神。
只是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首曲子:马修.连恩的“狼”。
悲壮、凄美的苏格兰乐风,演奏著被无辜杀害的狼群的故事。
悠扬的乐声里,彷佛可以看到的,哀伤又绝望孤独的狼。
哀伤又绝望孤独。
雷恩.亚当斯的眼。
阿拉丁17
他妈的。
这是今天第二次跳电了,是怎样!连电压都不稳定在欺负他是不是?
他这台笔电可是新买的,这种情形根本没人想再开机好不好!可是谁叫他是为了工作……
陶文宇怒摔了一下滑鼠泄恨。
他从下午就不停地在网路上搜寻资料,愈找愈有气。
五分钟後,他双手一摊,仰著头靠在沙发上。
雷恩.亚当斯。
真是骄傲又难搞的副总。
想想他今天跟这个人的会面,只有短短十分钟。
没错,十分钟。
从他进入那间会客室,雷恩.亚当斯跟他打招呼到他坐下,然後起身离开……全部的时间加起来就十分钟。
“陶先生,你知道人类细胞的组成吗?”
陶文宇一坐下,雷恩就问了他这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他只是摇摇头。
那个人冷漠地应了声,随即又开口,“那细胞分裂呢?”
陶文宇依然沉默。
他不回答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还有另个原因。
这个人,外表有著相当健康的古铜肤色,搭配著深蓝色西装竟意外的好看。一头微卷侧分的黑发随意用发蜡拉提塑型,显得整齐又有自我风格。一双黑白分明且深邃的眼,彷佛可以直接透视人的灵魂般。
雷恩五官轮廓很深,看得出来具有中东血统,但并没有浓厚的中国色彩。
所以当雷恩开口对著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惊讶得不知该怎麽回话。
从雷恩转过身对他打招呼开始,雷恩一直是使用中文的。
很流利的中文,很正确的发音,甚至说话方式跟他有点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