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绝唱----草青

作者:  录入:06-25

永寿殿的宫门被洪麟大力踹开,见有禁卫军上前,他抽剑边刺瞬间便结果了二人!举目望去,有数十名建龙卫涌到跟前,这些曾经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如今竟成了刀剑相向的敌人,洪麟心里一阵纠结,为何大家会走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洪麟沉声说道,“你们让开,我是来见王上的!”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不想伤害你们,不要逼我出手!
“犯下大逆之罪的人,怎么可以踏进这里?”总管大人你为什么要回来?!过往的情分,你叫我们该如何对你啊!
“你们让开!”洪麟望着不远处的寝殿,心底那份思念越发强烈起来!不要阻拦我去见我的……爱人!
总管大人难道你疯了不成?既然已经离开又何苦回来,你这样不是叫我们这些弟兄左右为难吗?多年的照顾与爱护,我们又怎么忍心将你送上黄泉之路?!“不可以!在被别人发现之前,您还是快走吧!”
“我不想伤害你们!让开!”不想伤害我是吗?谢谢你们的好意,只可惜今夜谁也不能阻止我的脚步,这是我与王上之间的事,没人能插手!
“不行!”对不起,总管大人!身为建龙卫,我们也有我们的职责所在,既然你不肯离开,那就只好兵戎相见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踏着十几年来每天都会走过的青石之路,洪麟举剑而行,还是熟悉的琉璃瓦,还是熟悉的白玉栏杆,还是熟悉的朱红殿门,只是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心因为爱你而变得千疮百孔,心因为爱你而经历物是人非,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停止爱你!王上,你能告诉洪麟这是为什么吗?王上,你能告诉洪麟是不是死就能让一切归于平静?!
一剑一剑,洪麟毫不留情的出手,只是如水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承载着他所有爱恋的寝殿!纷纷倒下的建龙卫,没有人失却性命,四散飞溅的血花,仅仅剥夺了他们反抗的能力!还是没有一颗狠心啊,洪麟自嘲的笑了,笑得那样若有似无让月朗星稀的夜空瞬失光华!
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手足,我不会取你们的性命,也请你们不要再阻挡我了!这一招一式的剑术,都是王上与我趁着月色修炼而来,你们又哪里会是我的敌手!对不起大家了,为了我和王上害你们受苦,来世我一定会补偿大家的!
痴痴望着紧闭的朱红殿门,洪麟唇边的笑意渐浓!你看,到了这样的时刻,我还是会想着你,这样的我一定很傻吧?王上,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就是一个很傻的人,傻到舍不得恨你,傻到死都舍不得恨你!你的爱,这一世我注定是要辜负了!不要恨我,好不好?!笑越发灿烂,泪却猝不及防的跌落,砸在青石之上粉身碎骨!
议事厅,胜基将锦囊推至众人面前,“这是我从寒柏身上搜到的,里面是皇后娘娘的亲笔书信,你们看看吧!”
围坐一圈的建龙卫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副总管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沉默片刻,终有胆大之人取了锦囊来传看,一看之下所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说洪总管还有寒柏等人并没有犯大逆之罪?!”有人开口问道,“一切的误会都是因皇后娘娘而起!”
“如果这是真的,那怎么能和我们没有关系呢!可是,您为什么现在才说?”有人埋怨道,“总管大人与王上的误会,皇后娘娘有很大的责任,我们怎么能置之不理?!”
“如果我不隐瞒事实,你们还能安然无恙吗?”胜基环视众人,“这里面牵扯到王室尊严,我不能把大家的性命当成儿戏!”
“那如今副总管想要怎么办?”
“我之所以召集大家来这里是因为……”胜基略一沉吟,“我要大家跟我做一件事!”
“什么?”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胜基!
王上,胜基能为您做的事也就只有这件了,请您一定要保佑胜基能够顺利完成!这既是给您和洪麟一个机会,也是给胜基一个机会!请您千万不要怪胜基自作主张,“大家给我听好!”……
说话间,志浩气喘吁吁的拉开房门,“副总管大人!洪总管回来了!”
“什么?”胜基一怔。洪麟,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吗?“他人呢?”
“现正在永寿殿与建龙卫厮打!”志浩神色焦急,“只怕眼下已经进了内殿!”
胜基知道没人能阻止洪麟,一定要尽快赶到永寿殿才行!“刚刚我说的话可都记清楚了!不想参与的尽管留下,我不会勉强任何人!”
众人闻言立刻起身,“属下等定当全力以赴,请副总管大人放心!”
“那就好!”胜基满意的看着众人,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志浩,你赶去正殿广场,击鼓示警将刺客入宫的消息传出去,以保王上安全为由命禁卫军将所有人等驱离皇城!”
胜基疾步向外走去,“其他人随我来!”
“是!”
收剑入鞘洪麟快步进了寝殿,举手之间守在内殿的两名内侍已经被剑鞘击晕!看着近在咫尺的绢门,他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终于没有阻碍了!王上,你听到我的脚步声了吗?你听得出洪麟的踌躇吗?几步,对洪麟而言犹如天涯,脚下的红毯曾经在洪麟眼中是那样的温馨,如今看来竟是满目猩红!阻隔你我的岂止是这区区几步,爱恨情仇如蛛丝一般将我束缚,想要挣脱必定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真希望这红毯没有尽头,走不到就不会刀剑相向,走不到就不会直面死亡,走不到我就还可以思念你,走不到我就还有爱你的权利!
听到外面的声音,王上举着釉杯的手一阵微颤,溅落出来的酒让他有了清冽的伤楚!是你的脚步声,我魂牵梦萦的脚步声啊!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终于又可以见到你了!快进来吧,洪麟!快进来吧,我的爱人!我的心因你的脚步而迷乱,唯有你才能救赎我的沉沦!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洪麟看着团花锦簇的绢门,突然失去了拉开它的勇气,那些曾有的温情、那些曾有的依恋,让他无法伸出手,他知道一旦打开这道门一切就无可逆转,一切就都将了结!
为什么还不进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思念你!你在犹豫什么?离开这样久,你难道就不思念这里的点点滴滴吗?!你难道就不……思念我吗?!渴求的望着绢门,王上的眼眶渐渐起了湿意!
曾几何时,我伫立门外静听门内一曲霜花店!曾几何时,我伫立门外有了觅得知音的欣喜!曾几何时,一道绢门万般心是你我相契的灵魂!可如今呢,我在门内,你在门外,知音难觅知心难求!
终于,眼前的绢门缓缓开启,那熟悉的修长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洪麟,我已是不能呼吸,十几天来的思念一朝得偿,原来竟是如此无措!你的眉、你的眼,即便万般熟悉,却是百看不厌,真想拥你入怀啊!不见思念成狂,见了才知什么是蚀情入骨!
轻轻合上绢门,洪麟看着王上,心里一阵绞痛!王上,多日不见为何你竟如此憔悴?!为何你竟会满眼萧索?!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让洪麟好心疼!突然,眼前一亮,你竟穿了它?你还记得咱们的换衫之情!不要,王上,你不要这样对洪麟,洪麟不值得你如此!
王上强压内心的欣喜,柔声说道,“你去哪儿了?才回来!”我想你,洪麟!我想念你,洪麟!既然回来了,那重新开始好不好?!
为什么不怪我?在想念我是吗?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应该大声斥责才是啊!这样的你,要我如何舍得不爱?!俯身放下手中的剑,洪麟双膝跪地,垂首行君臣大礼。王上,我也想念你!王上,请原谅洪麟的自私!
王上痴痴看着洪麟,“你瘦了好多!”你眼中的牵挂我看得出,你的心始终这里从不曾离开是不是?你回来不只是为了复仇对不对?!我是在你心里的吧?!感君之意,我心足矣!
对不起,王上!这一拜是洪麟对你的亏欠,是洪麟对你的不舍!可是,洪麟有洪麟的无可奈何,你我之间掺杂了太多的事事非非,为了孩子、为了兄弟,我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感情!再起身,你我就再也不是爱人了!再起身,你我就只能刀剑相向了!
王上看着缓缓起身的洪麟,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身上弥散的颓然死气,“你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坐啊!”不要,不要连一句话都不说就兵戎相见好不好!陪我喝一杯酒,尝尝我为你准备的吃食!给我时间再好好看看你,再好好感受一下你的气息!
洪麟没有给王上幻想的机会,他轻声说道,“我今天是来取王上的性命的!请您拔剑吧!这是我对您尽的最后的孝道!”
一句话,让王上万念俱灰!当真是恨了我啊,善良如你竟也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这还是那个为了自己,可以献出自己生命的洪麟吗?!这还是那个拈花一笑,对自己没有二心的洪麟吗?!
“您一定要那么做吗?!您为什么要那么对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只是一个夹在你我之间的可怜之人,为了你的皇权她怀了我的孩子,你明知其中的无奈,却为何要这样残忍,只因为她爱上了我?!我的爱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是我的错啊,是我让一切落入如此不堪的境地,“请您快点拔剑吧!”
“可恨的家伙!”你为什么总要用一些蹩脚的理由来伤害我?!十几年同床共枕,你难道还是不了解我?那是你的孩子啊,我怎么舍得?!
洪麟抽剑出鞘,那清冷的声音响彻寝殿,也划破了两人的心,“臣能先出剑吗?请您站起来!”王上,请允许我先出剑,那些死去的亡灵我不能不顾,可是你,我亦不能不顾!剑,断得了命却断不了我对你的情,我只想……给你一个杀我的理由!·
王上缓缓起身,广袖飞舞剑已在手,“也好,如果杀了我能解你心头之恨,那你就动手吧!”是我伤了你的心,即便你要杀我,我也不能怪你!洪麟,是不是当剑真的刺破我的身体,你才会原谅我对你的伤害?!可是……你当真……想要取我的性命吗?!
王上,你还是那样风华绝代,就算是如此平常的动作,都叫洪麟心动不已!可是,王上,洪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欣赏你的风采了!挥剑出招,洪麟尽展凌厉招式!王上,洪麟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为了责任我必须要这么做!也唯有这样才能让你毫不留情的了结我的生命!
王上,洪麟把生命交给你,才能放下所有的负累,心无旁骛的爱你!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是洪麟真的是无计可施了,一边是爱一边是义,舍生而取义才能报答因我而死的亡灵!请相信无论洪麟身在天堂亦或者地狱,都会时时刻刻思念着你,时时刻刻爱着你!只是……这样的我应该只配跌落地狱是不是?!

绝唱

剑犹如秋日落叶,飘忽而决绝,洪麟小心拿捏着自己的气力,每一次出剑都擦着王上的衣衫而过,将他身后的物什劈碎!原来伪装自己的情感会是这样的辛苦?王上,你知道洪麟与你挥剑相向时有多痛苦吗?!明明爱着,却要生死相搏,当真是犹如凌迟之刑啊!
一个旋身剑锋相抵,洪麟将王推到了屏风之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洪麟禁不住轻颤起来!王上,你知道我有多想扔下手中的长剑将你拥入怀中吗?王上,你知道我有多么贪恋你温润的唇吗?
可惜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因爱而生却要为恨而亡,三生之约再难践行!收起眼中的不舍与柔情,洪麟突然加大力道,希望所有的一切能够随着我的离去而了结!王上,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忘记我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可恶的家伙!明明看到你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不舍,却为何还要这样苦苦相逼?!这就是你的孝道?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吗?‘失去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觉,自己只会想起他的好!那些恨很快就烟消云散,留下的记忆全是曾经的爱!’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是吗?为什么!
委屈涌上王的心头,十几年的倾心相许当真抵不过你的道义之情吗?!我的爱怎么能让你如此轻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苦苦等待的十几日,于别人也许弹指一挥间,于我却是沧海桑田!你当真感受不到吗?!
终于,王上不想再只守不攻,那带着无限幽怨的长剑一下便将洪麟隔开!看着对面的爱人,自心底弥散而出的委屈化作剑雨,纷纷飘落让洪麟没有招架之力,右臂飞溅而出的血花,让二人俱是一凛,洪麟跌落在地转头望去竟是满眼杀气!王上,你终于出手了,真好!能死在你手中,洪麟也算死得其所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洪麟,不要让我看到你的决绝!为何你我竟会走到这样的地步?!我用尽心血守护的这份情原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为什么你宁愿选择恨我,也不愿选择相信我?我的心你可曾懂过?!
举手便砍,王上硬生生将膳食桌子劈成了两半!散落一地的吃食,让王上有了锥心之痛。原来,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枉我心心念念的这番心意!原来,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原来,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同样的起势,两两相望,那曾有的柔情岁月闪现眼前!静谧月夜下的含笑相伴仿佛还在眼前,而如今那些过往切磋的招式竟成了夺命索魂的利器!真是可笑,可是……可笑的是那些岁月,还是你我?!
这一招一式皆为我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洪麟你这是傻还是痴?!难道你心中就只有恨吗?!“你以为你能赢得了我吗?”住手吧,我不想伤害你!一剑之伤已让我心疼不已,请你不要逼我!
“我已是无依无靠的孤寡之人,就算死在王上的剑下,也没什么好怕的!”话音刚落洪麟举剑便刺!又对洪麟心软了吗?王上,不要对洪麟这样好,不值得!洪麟不会再给你心软的机会了!
你是无依无靠的孤寡之人?那我算什么?!我对你而言算什么?恍惚之间,王上手中的长剑只剩下招架之力,脚下一软人向后跌去,背贴上柔软床榻的一瞬间,那些曾有的耳鬓厮磨让他有了寒彻心扉的痛楚!
可是,洪麟没有给王上丝毫的空隙来感怀过往的激情涌动,看着那挥落的利剑,王上一个侧身避开剑锋跌落床下!剑断鸳鸯锦,洪麟不禁一愣,那些曾有的爱欲纠缠,让他瞬间红了眼眶!不要看,不能看,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抬手将红鸾帐斩断,就让这塌落的锦帐埋葬我此生之爱吧!
洪麟,你可以忘了那些膳食,你可以忘了这件杏色长衫!可你怎么能忘了这承载了我们所有爱恋的温柔乡?!你当真舍得毁了它,你当真对我没有存一分的温情吗?!你是无心之人吗,你看不出我的不舍吗?!
挥手将眼前的宫灯劈落,王上以剑锋相抵,相视而望的双目渐渐起了恨意!“你这个没有心的家伙!思慕之情就那么重要吗?!”为了那个女人,为了她腹中的孩儿,为了你那些兄弟,你竟想要舍弃这十几年来的情分!他们对你而言已经重要到超越你我之间的感情吗?重要到你竟要为此而杀我?!
“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思慕之情的,不正是王上吗?!”洪麟拼尽全力将王上推开,那凌厉的剑势泄露了他酸涩的心情!
我不爱她,我从没爱过她,是你用那种不容拒绝的理由将我送上了她的床!尽管爱你心切的我将一切拖进了万劫不复,可开启那扇地狱之门的人却是你啊!这一点,我可不可以怪你呢,王上?泪在眼眶打转终是没有落下来,我不想怪你,也不能怪你!只因为……我……爱你!
剑无情挥落,洪麟知道唯有如此,才能压下心底的不舍,那些还不清的情债让他无法放下手中的利剑,他知道那些死去的人已经成了他与王上之间的梦魇,即便能够再次相拥,他们也找不回过去的种种,他已没有颜面俯仰天地之间,死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只是,洪麟却忘记了,死可以偿还那些亡灵之情,可他欠王上的那些情呢?该如何来还?!
挥剑闪躲,感受到洪麟言语之中那份无奈,王上再没有了紧逼的勇气!你说的没错,是我将你推离了我身边,是我让你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你的心是那样的温柔善良,是我凌虐了它,是我不知珍惜,我活该如此!
是不是,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告诉你她还安然活着,你的孩子还安然活着,这一切就能够结束?!如果当真是这样,我宁愿为你放弃所有的尊严,祈求你的原谅,因为你值得我如此!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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