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该说些什么呢?说来也好笑,完全反了啊,因为我却是爱上了夏渊。
“原来你们两个都冷冷的,倒还像兄弟,像现在这样……”
“我一点都、不了解以前的事情。”
“呵呵,小夜,你看,它可真会享受呢。”尚男忽然指着一棵树笑了起来,我也看了过去——啊,那只狗、那只狗居然躲在树上晒太阳。话说,被那枝叶过滤过的阳光映照在上面看起可真是漂亮啊。不过,狗会上树吗?
“呵呵,小夜,世界那么大,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嘛。”
尚男笑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知不觉中几天的时间就过去,我控制着自己不去想有关任何韩易文的问题,每一天都很平静的过着。现在我也会帮着尚男做一些家务,白天空闲的时候就跟着尚男去附近转悠,然后再在晚上的时候和尚男一起等夏渊回来吃饭。尚男跟我说我应该多出去走一走,这样气色就会好多了。
尚男他们住的这个地方说起来应该是城郊,我惊异的发现这里在某些时候看起来和我还是阮寻宜时、小时侯住过的那个镇子出奇的像,特别是傍晚时那狗叫鸡飞炊烟起的样子,简直就给我一种回到了那时的错觉。尚男在我面前绝口不提以前,就连夏渊也表现得很自然,三个人在一起纯然没有尴尬。
没有妒忌,没有心痛,我不明白自己何以这么平静。难道是不爱了吗?我不清楚,只是当夏渊靠近我时心中还会涌过一瞬的心悸,如此而已。到底是怎么了呢?
“呵呵,今天渊回来得很晚呢。”在等了夏渊将近一个多小时后,尚男说道。“也没有打电话回来。”我说。
“小夜你饿了吗?”
“有一点,你呢?”
“恩,我也饿了。”
“那……”
“呵呵,我们先吃吧。”
“好。”
饭后的时间周围总是特别的安静,我想大概是外面太吵了吧,才会使里边显得太静。尚男每天总要消失一会儿,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中午,有时也是晚上,具体去哪他没说,我也没问,这会厕所没纸了,还真让我头痛。我叫着尚男,在屋子里能寻找的地方寻找,当走到夏渊他们的卧室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起了门,半晌,一点反应都没有,尚男不在家吗?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胸口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一股强烈的情感袭击了我,伸手搭上门把,我忽然想看,想看看夏渊和尚男的卧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喀嚓”门开了,里面没有开灯,我睁大眼睛望向里面,试图把里边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在眼睛扫视到卧房里左手边的浴室时,我怔住了,尚男就站在那里,半弯着腰,脑袋耷拉着,似乎还在呻吟,总之看起来似乎很痛苦。
“尚男!”
我跑过去扶住他,这才发现尚男的身体是湿的,并且一片冰凉。这到底……
“尚、尚男?”无主的叫着,看着手边的人,我觉得一阵恐慌,身体却自发的拖着他往床边走去。
“你干什么?!”
忽然,灯开了,夏渊一脸微愠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哥。”我手一抖,诧异的看过去。
“哎,把他给我吧。”夏渊忽然低叹了口气,总觉得他周围围绕着一股哀伤。
“哥?”
“尚男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夏渊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很快又改口了。
“哥……”站在他们身边,我踌躇着是不是要开口问一下尚男的情况。
“去洗澡吧。”夏渊说着,一边把尚男抱到床上,然后他又回过头来,道:“早点睡。”
我当场呆在门口——这真的是那个夏渊吗?
“怎么了吗?”见我没走,夏渊又问。
“没、没什么。”我逃也似的走出那个房间。
怎么一切都好象变了,难不成是我在做梦?做梦就做梦吧,现在这个梦,不出去也没关系。
半夜突然又觉得口渴,爬起来,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客厅。然后脚步顿住了,原来那两个人都还没睡,没有开灯,尚男靠着夏渊,两个人坐在窗口的沙发上说着什么。
“呐,被小夜看到了呢。”
“……”
“你说他会怀疑吗?”
“尚男。”
“恩?”
“好好休息吧。”
“要不,告诉他好了。”
“尚男!”
“呵呵,我开玩笑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偷听贼,想走开,但他们的谈话内容却让我身体像被粘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其实我知道的哦,一直以来你对小夜……”
“拜托你,稍微安静一会。”
“不会吵醒小夜的啦,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
“不要再说了。”
“呵呵,我都没几天好活了你还不让我说个痛快?”
“……”
“呐,渊,如果我这个将死之人的话还算有分量的话,我想对你说,以后要好好照顾他,以前的恩怨就随他去吧。”
“恩。”
“我很开心。”
“……”
“你终于放下了。”
“……”
“以前你一直都活在恨意里,那样就忽略了很多的事情,包括你自己真实的感情,其实你一直都很在意小夜,一直你都爱……”
“尚男,睡觉吧,很晚了。”
“可是我怕有些话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尚男……”
“我真的怕,怕我现在睡过去明天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傻瓜,不会的,怎么回呢?”
“虽然,你一直都因为夏草的事而怨恨,但你更恨的应该是以前小夜的冷漠吧?否则有些事情以你的性格是做不出来的。”
“……”
“还记得吗?高二的时候你被老师强拖去的那次聚会,那次你把烤鱼全打包走了,骄傲的你平时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而且偏偏都是烤鱼,并且你自己并不喜欢。问你,你只说有用。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拿给小夜的,虽然对方并不领情。我还记得第二天的时候(一)班的笨蛋在球场上被你揍的很惨呢,当时我就想,也许你对小夜的感情并不仅仅是恨吧。后来事情发展成那样……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如果那时候我没有一心想着要和你在一起的话,至少我们几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我应该点醒你的,我明明知道你的感情,对不起……”
“没你的事。”
“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不用顾虑我了。”
“你越来越罗嗦了。”
“呵呵。呐,渊,如果这次不是因为韩易文太过分了,你还会不会去把小夜接过来?”
“……”
“傻瓜……”
“走吧,我抱你进房间。”
夏渊站起了身,我还愣在那儿,理智告诉我要走开,但身体动不了。夏渊抱着尚男径自走向房门口,我想我该庆幸他没有回过头来看。只是内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了,刚刚我好象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没有激动,没有不可思议,我只是站在那里,然后无意识的转身。
我看着水龙头的水“哗哗”的流着,一动不动地看着。
一切都是场梦吗?我问自己。
水龙头的水喧闹着,好象很开心,我知道它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我忽然觉得它应该是非常缓慢而且宁静的,然后当我用手指去触碰它时,在那儿就留下一个冰凉的痕迹。
“天快亮了。”我对自己说,然后我站直身体打开门走了出去,就在快要走到房门口时,我愣住了,我看到夏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扇门,那表情,就好象里面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我没敢动,也跟着夏渊做雕像。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站在我睡觉的房门口,并且是以这种表情。忽然,夏渊飞快的转过身朝自己的卧室走了开去,他没有发现我,他居然没有发现我。我颓然地靠在门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呢?隐约地我想起尚男问夏渊的那个问题:如果这次不是因为韩易文太过分了,你还会不会去把小夜接过来?
我记得,夏渊什么也没回答。
是梦就总会醒来。
在第二天早上见到尚男时,我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小心发音,每个音节都像是在喉咙里被过滤了一遍。想不到事实居然是那样的。我揪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不是很痛,只是如被千万只蚂蚁爬过那般难受。尚男真的要死了吗?我这样问着自己。那么……我抬起头望着尚男微笑的脸:夏渊也很快就会跟我一样,变成自己一个人了吧……
尚男的脸色微微发白,在沙发上坐下,他笑着问我说要不要乘着外面的太阳出去走一走。我拒绝了,门微微的开着,那只奇怪的白狗在挠门,圆润的爪子在上面划出了一道一道的没有印痕的圈圈。
“我要走了。”
说这话时,站在原地,我略微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尚男一怔,半晌才发出声音问道。他轻微地咳嗽着,我没有看他,他眼睛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复杂了。或许他已经猜到答案了吧。
“我想到处走走。”我说。话却是真的,这是我思考了一夜得出来的选择。
是的,我选择离开。离开这里,到任何一个可以去得到的地方。
“一定要走吗?”
尚男看着我,大概是因为四周太安静了吧,我居然发觉到他的声音里似乎隐藏着些微的颤抖。他是真心的希望我来代替他陪着夏渊吧。尚男,到底以后多爱那个男人呢?为什么,他能那么爱那个男人呢?为什么要爱上呢?
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逃跑的念头了,这次也是。离开这里的话,就能重新开始了吧。就能作为一个新的夏夜重新开始。总是那么想着,虽然知道这样很傻,可还是会禁不住这样去想。
“无论如何都要走吗?”
拉开门,不意外的发现整个院子都装满了阳光。植物太多了!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尚男说,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其实我也明白,离开那也只不过是换了种痛苦而已。可是,与其去忍受同一种痛苦,那还不如去承受多种不同的痛苦那样来得痛快。其实痛苦这种东西也可以与爱无关的——抬起头任阳光渗进眼睛里,我是如此清醒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呵呵,“抱着阳光入睡”——这到底是谁说的话来着呢?
梦里,有人对我说我的世界只剩下爱情了。我不服,真的就只剩下爱情了吗?真的只是这样了吗?
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致,我到现在都还感觉不到真实:我真的离开那里了。睡在我上铺的女人在大声的说着电话,司机旁边的男人正在向那个高个的女人递着名片,并殷勤的介绍着自己。他是搞业务的,我想这车厢里的醒着的人大概都知道了。我左边那个铺位的女孩很安静,可能是察觉到我视线了吧,她朝着我笑了下,我这才发现她原来长得很可爱。
“有点吵呢。”她说,声音难得的和那张脸般配。
“恩。”
“你也一个人吗?”
“恩,你也是?”
“是啊。”
“很厉害呢,一个人。”
“这没什么啊。”
我和女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是些无聊的话,心情却难得的平静起来。
末了,女孩突然说了句:“刚开始,你给人的感觉好严肃呢。”
“咦?呵呵,是吗?”我笑着答话,心里却是微微震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呢。
“你是去X城探亲?找朋友?或者说是去发展事业?”那还问我。
我想了想答道:“发展事业。”
“你在那有朋友吗?”
“没有。”
“啊,这样啊,我的话,我朋友会去车站接我呢。”
“真好啊。”
“嘿嘿。”女孩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很孩子气的神情,谈话却就此终止。
下车的时候,我看到了女孩的朋友们,很小说的见面场景,很小说的人物,不真实,却真实的出现在我眼前。女孩朝我招手,笑得一脸灿烂。她的背后是拉客的司机们,路过的男男女女从那里经过,背着大包小包的旅客陆陆续续的上车或者步行离开,女孩的朋友开始在催促了。他们朝我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同女孩一起离开。
我拍了拍尚男给我的背包,然后愣在原处,因为接下来的现实问题就是身上只剩下300块钱了,我该去哪里?
然后更现实的问题就是我什么都没有,去到那家据说很有名拉面餐馆应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才够付押金。那人说店里负责一日三餐,我想这下不至于被饿死了。
传说中的主角都会碰到一两个贵人,我想我应该不是主角,所以第一晚我只能睡找了个离店不远的角落呆了一个晚上,我很庆幸自己并没有被冻死,却也开始想念那个“家”里的那张床。
一天两天过去,我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然后忽然有同事说让我和他一起住,并且愿意暂时借钱给我付房租。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老板的儿子,只不过是来体验生活的,他需要个能做家务的伴,后来他对我说,我让他看着顺眼,且手艺也不错。我们处得很好,因为他并不相信我,而我早已经对任何人失去了期待。可是那天的小少爷醉得一塌糊涂,他紧紧的抱着我,那个人在哭,他说他想要一个家。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我不知所措,我突然开始明白尚男说的话,他说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我还是在渴望着。我并没能重新开始,只不过在现实里换了种方式过活而已。然后在第二天再开始用虚伪的微笑迎接别人虚伪的笑。为何,大家明明都很讨厌的,可是为什么都还要这么做……大概,是习惯了吧。有时在夜里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离自身很遥远,无论这过往还是现在,甚至包括自身都离这具躯壳,然而我无法放弃,于是仍然继续着。
被韩易文找到的时候,我正在打扫卫生,那时已经打烊了。
男人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他说,他放我自由。没有意料中的兴奋,只有空白,无法预料的空白。于是在抬起眼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自己逃不过的终究只是自己而已。
韩易文说他不想再继续伤害我了,既然和他在一起让我感到痛苦,那么他愿意放了我。
他说:“请你别离开我太远,至少让我在想你的时候能够找到你。”
那一刻我什么也没说,内心如电表发出的轰鸣声一般,我只觉得空落,答案无从寻找,事实似乎和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太一样。我不明了,自己已经自由了,可为何会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
我在韩易文走后的一个星期回到了A城。我接受了韩易文给我的帮助,房子、工作什么的我任君安排,只是变成了见面点头微笑的关系而已。没有再去见夏渊和尚男,那已经不是我能回得去的地方了,线缠得太紧太乱,线头都找不到了,怎么去理得清呢?下班后偶尔抬头望天,我想,自己大概已经麻木了。直到再见到黑猫都没能引起我情绪上的任何变化。
“你有点不太一样了。”她说。
“大概吧。”
“……”
“对不起。”我想,对日诗我只能说这一句话了。
“呵呵,还是这一句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呢。”日诗甩了甩头,身子瞬间扭曲,眨眼的工夫我便看到了那个和日夜有着几分神似的女子。我平静的看着,却无法控制住鼻子里上涌的酸意。我是如此清楚的明白,眼前这个面带痛惜的温柔的望着我的女子她并不是我的姐姐,她真正关心的人也并不是我。
“该回去了,我们。”
“好啊。”
“虽然你这么说了,可是却不见你的身体起任何反应。”
“……”
“你变得很奇怪。”她看着我,说,“还是有所留恋吧,你并不是真的想跟我走。”
“……”
“真是的,人算不如天算啊,都已经偏离轨道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都已经不需要你了,不是吗?”——
日诗这么问我。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想的,就好象感觉器官随着任意的什么东西消失了一样。
“你还有毅啊,他很爱你,为什么你不想着和他重新开始呢?他在等你啊!”
我也知道啊,可是没有真实感,虽然想流泪是真实的。
那天晚上我还是失眠了,第二天照旧在电梯里和韩易文偶然相遇,只不过这次我忘了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