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大半夜两人都没有睡意。
岳恩崎忽然说：“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跟人一起睡觉呢。”
“哦，”江维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挂着笑，“你小时候没有和你妈妈一起睡过觉啊？”
“没有啊，我妈要跟我一块儿睡的话，那我爸怎么办啊！”
“这……这是两码事好不好？”
后来江维还是睡着了，他不知道岳恩崎有没有睡。
江维常常岳恩崎的车来送爸爸到医院复查，还用岳恩崎给的钱给他里买了一些补品。
妈妈说想去看看他住的地方，他说：“别去别去，那里住的全是大男人，你去不方便。”
他每天都在家里陪着父母，一到了晚上就回到岳恩崎那里。
岳恩崎经常在半夜才回来，白天一大早就走了。
江维那时总在睡觉。
其实他是装睡。
他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好几次都听见岳恩崎轻轻的叹息声。
江维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叹息。
28
国庆节放假，江维借口回家住了几天。
一天江维正在家在吃午饭，岳恩崎打电话过来说要他现在马上到平安广场，三十分钟之内必须赶到。江维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吓得丢下碗就跑，一路上顾不上什么交通规则，还差点闯了红灯。
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岳恩崎面前，他正坐在露天茶座里喝热茶，笑眯眯地看着江维，“你来了。”
江维看了看时间，用了二十三分钟，技术真好啊，他暗夸自己。
“有急事吗？”
“哦，我一会要去M市，两天后才回来。”
“要我送你吗？”江维要做一个优良尽责的司机。M市不太远，开车的话要花几个钟头吧。
“不用，有人来接我。”岳恩崎摇头。
“那你找我来干嘛？”还这么十万火急的。
“我想见见你啊。”岳恩崎笑着说。
他暧昧的眼神打破了江维尽力营造的雇主和雇员之间的正直气氛。
“哦。”江维脸上微微泛红。就为了这个原因？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多惊险？不是我差点被撞死就是别人差点被我撞死……他一直奋力地搅着他的咖啡，赌着气一口都没有喝。
岳恩崎伸手掠开他额前散乱的头发，举动十分亲昵。
江维有些僵。
这里好像是公众场合吧？他微微躲了躲。
岳恩崎收回了手。
只坐了两分钟，就有人来接他了。
他还坐着不动，依依不舍地看着江维。
江维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其实，在一听到岳恩崎说要走的时候，他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岳恩崎站了起来，走到江维身边，“我走了，来，亲我一下。”
江维本来是抬着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却给了他一个亲到正着的机会，他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擦，笑了笑，“等我回来。”
他潇洒地走了，江维的心困惑了，并且，荡漾了。
岳恩崎一走就是四天，没有打回过一通电话。
M市的“□事业”是出了名的繁荣，是不是被桃花运给拌住了？不过那种地方风流是风流，卫生条件可不怎么样，那家伙要是乱搞，说不准就被传染上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了……真脏，回来最好别碰我！
江维关上了手机，这样任人打暴了电话他也接不到。他到菜市场买了菜，亲自下厨给父母做一顿象样的饭菜，父母很吃惊，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厨艺，而且味道还不错。
爸爸说，比你妈强多了。
妈妈眉毛一横，行行行，以后都让你儿子给你做饭，老娘我罢工了。
江维得意地笑了半天。
刚洗好了碗，敲门响起了。
江维心跳起来。
那敲门声并不干脆，像是在试探着似的。岳恩崎只是听他说过这里的地址，并没有亲自来过。
妈妈叫到，“维维，杵着干嘛，去开门啊！”
江维没有动，他怕那家伙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爸爸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可受不得刺激。
妈妈埋怨了他一句，自己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人，风尘仆仆，一看见江维妈妈就松了口气，“阿姨，你们果然住在这里，我真怕找错了。”
妈妈愣在那里不知该不该让他进来。
江维缓缓地站起来，定定看着来人。
是叶涛。
叶涛很不自在地站在江维家那小小的过渡房里，爸爸尴尬地招呼他，妈妈却黑着脸坐在一边，不想理他。
江维找来一张椅子，铺了张报纸给他坐。他的外表变了些，剪短了头发，看上去清爽又干练，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他问江维的爸爸身体怎么样了，妈妈在一旁冷笑。他带来的一大堆水果和礼品，妈妈居然没有动心连看都没看一眼。她把电视音量开得大大的，江维和叶涛都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了。
坐了没多久，叶涛识趣地站起来，礼貌地笑着说，“叔叔，阿姨，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江维送他出去。
“对不起啊，你别见怪，我妈她没有恶意的。”江维抱歉地说。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叶涛摇头说，“该说抱歉的是我。”
“不，跟你没关系。”
他们一直走着，路过了江边，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良久无语。
叶涛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长长的盒子，“这个给你，是一块表，你这人就是没什么时间观念，以后可别再误事了。”
江维默默地接过来，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这时夜色已渐渐降临，看不清彼此的眼神。
叶涛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就买好了，就在高考的那年暑假，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们都措手不及。
江维低头看着，强压住心酸，他抬头笑笑，“喂，你过得怎样？在学校还习惯吧？”
叶涛想了想，点头，“还过得去。”
“学习还轻松吧？”
“不轻松，同学们都很优秀，竞争很大。”
“你一定是最优秀的。”
叶涛苦笑，“江维，我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完美了？”
江维不假思索地说：“你本来就很完美。”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其实我有时很没用，很多事我都无能为力。”
“不，只要你想做，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叶涛默默地看了他一阵，“好！蒙你看得起，我这就去把全世界打倒来给你看看！”
他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江维送他一直到了车站，相互留了电话号码。
叶涛一上了车就被人群淹没，还来不及和江维最后道别。
一刹那间江维有追上去的冲动，可这想法也只是一闪即逝。
以前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机会，那一次他有一种直觉，如果他那么做了，叶涛不顾一切地走向他。
可现在横在他们之间的无奈和现实已经彻底浮出水面，他们都没有心力去争取什么了。
江维撕开包装打开那个盒子，那是一块蓝底黑边的表，线条简练考究。是他喜欢的款式，很适合他。
他往回走着，失神中撞上了人，刚想道歉，那人却扶住他，“想什么呢，这么失魂落魄的？”
江维张着嘴，啊了半天都没有发出声。
“你这么吃惊干嘛，见到我有那么意外吗？”岳恩崎盯着他，“难道是偷情去了怕我知道？”
“你才偷情去了呢！”江维愤怒地推开他，他一下子笑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这里干嘛？”
“下午才到，我打你手机又打不通，就坐了个出租车来你家，你家真难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妈又说你出去了。”
“我妈有没有说我出去干嘛去了？”江维不明白自己干嘛要心虚啊，他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了，说你送一个朋友去了。”岳恩崎平静地回答。
江维很想问那她有没有说那个朋友是谁啊，可是，他不需要这么心虚吧，他和岳恩崎又不是恋人，只不是有点肉体和金钱上的纠葛罢了。
岳恩崎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一阵。
“叶涛还好吧？”岳恩崎忽然问了一句，“我看见你们了。”
江维的心脏都差点跳动，只是看着岳恩崎的后脑勺都觉得心虚。
“哦，是这样的，他好心来看我爸的病，我妈又不给他好脸色，我……我……我过意不去就安慰一下他……”江维手足无措的解释。
“你在激动什么？”岳恩崎回过头，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谁激动了，不过是说话的声音大了点。”江维松了口气。
29
江维回家收拾了下东西，跟父母道别就出去跟等在外边的岳恩崎会合。
岳恩崎没有开车来，他们只好站在路边打车，等了很久都没有拦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于是岳恩崎提议坐公车回去。
江维表示质疑：你会吗？
岳恩崎不服气。
两人打赌就由岳恩崎带路，看多久能回去。
这途中会转次车，江维没有提醒岳恩崎，看他找错车站也只是跟着。
岳恩崎看看他，他无辜地让他看。
岳恩崎拦住一个过路的女孩问路。
江维站得远远地看着，奇怪，这过路的阿姨大叔那么多，怎么他就非得找个那么年轻的女孩来问，而且，也问得太久了。
结果最后耽误了很久，他们才回到了绿岸花园大道。
江维嘲笑岳恩崎，“我还以为你多能干呢，原来也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岳恩崎一点也不生气，“我是没头苍蝇啊，可就有人愿意跟着我这个没头苍蝇一起乱转。”
“我跟着你也不过是想看你出丑……”
江维没有把话说完就被岳恩崎拉进怀里一阵吻，来不及呼吸，随着大脑的缺氧身体也瘫软下来，他害怕自己窒息，企图从岳恩崎的嘴里获取一些空气，可这样只让他更喘不过气。
岳恩崎稍稍离开他的嘴唇，“有进步啊，都会回应我了。”
江维半睁着眼看他，忽然想起，这是在户外啊！
他推开岳恩崎望四周一看，唉，好在没什么人……
不对……好像有人！他猛地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张大了眼睛的方晴致！
岳恩崎也很吃惊，“晴致，你怎么来了？”
“我，我想来看看你……”晴致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我下次再来……”她捂着嘴转身跑开了。
“你先回去！”岳恩崎松开江维，跟着晴致追了过去。
江维捡起晴致掉下的东西。
到底是怎么了？
他费力地理清思绪：先是他和叶涛依依不舍的重逢被岳恩崎看见了，然后他和岳恩崎在楼下热吻又被方晴致逮了个正着。
岳恩崎似乎有点在乎他和叶涛之间有怎样但他似乎更在乎他和自己在怎样的时候被方晴致看见了他那么急切地追出去似乎是在乎方晴致会不会在乎而自己看他去追方晴致心里有点不舒服难道自己在乎恩崎在乎方晴致会不会在乎……
好像还挺复杂的。
岳恩崎好一阵才回来，脸色不大好。
江维小心翼翼地问，“晴致怎么样了？”
“没什么啊。”岳恩崎脱下外衣，自顾自地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喝着。
一转身就看见跟在后头的江维，稍稍一愣，笑了：“你跟在我后边干嘛？”
“我刚才看她脸色不大好。”江维担忧地说。
“放心，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岳恩崎拍拍江维的头。
“可是这不是明不明事理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她喜欢你？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岳恩崎停顿了片刻，盯着江维，“担心她，还是担心你自己？”
江维愣了，“你什么意思啊？”
岳恩崎静静地看着空中某处，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了眼前的江维，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就是叫你别瞎操心——来，亲一下，刚才还没有亲够呢！”
“你干嘛啊……”江维按住他伸进自己衣服里乱摸的手。
“你说能干嘛呀，”岳恩崎低笑，“这么多天不见，我想你了啊！”
“要不要这么急啊你……”
“急，很急，”岳恩崎把他往卧室里拖，“我都忍了好几天了……”
本来江维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这么一闹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江维随便裹了件外套在身上，走上阳台。
他喜欢趴在阳台上往远处看。岳恩崎的这房子里，最吸引他的就是这阳台。风一吹过来，有时候会有一种置身在半空中的感觉。
他喜欢这里，可以一个人呆很久。而且，最有趣的是，岳恩崎不敢上这儿来——他有恐高症。
江维是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的，他很吃惊地问：“你怕高还买这么高的楼层，你有病啊？”
岳恩崎的脸扭曲了一下。
江维一想起他那个表情就觉得好笑。
他们几乎没有再吵过架，关系渐渐进入状态。工作也很轻松，他这个司机的身份基本上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他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担心生计问题,这本来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啊,可他始终不能放心的去享受。
岳恩崎现在把他宠得太好，如果有一天他们分开了，他肯定会适应不了。
他从不觉得他们不会分开，更不敢去想分开的事。
那天他们都躺在床上的时候，他问岳恩崎：“我是不是很没用？很没出息，很懒，很虚荣？”就空长了一副漂亮皮囊？
岳恩崎认真地点头，“你倒挺了解你自己的。”
江维没有想到他那么坦白，心里一阵难受。
岳恩崎笑起来，“怎么了？都是你自己说的，还不高兴啊？”
“我没有不高兴啊。”江维勉强地笑了笑。
“喂，真不高兴了？”岳恩崎亲了亲江维的下巴，江维觉得痒轻轻挪了挪。
“其实你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自己过得开心不就行了。”
江维困惑地看着他，他只是笑着继续吻他，动作从轻柔渐渐变得猛烈。
岳恩崎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腰上，从下往上地看着他。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再受苦。”
我，会给你一切。
30
江维后来知道了另一件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岳恩崎就无所谓地说，是又怎么样。
华越是岳恩崎家的产业，现在给它送货的依然是迅达运输公司。江维想起他还在那个公司的时候就因为给华越送货才减少了跑长途苦差的次数。
他问岳恩崎，是你安排的吧。
是又怎样，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真的是一件小事，如果不是方晴致无意中提起，恐怕岳恩崎自己都忘了。
江维再见到晴致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复杂。
她说，“我真被你们俩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好像被愚弄了。”
江维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其实我懂，感情的事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华岳的薛经理告诉我，恩崎很奇怪，居然那么照顾那个开车的小子。恩崎从来不会轻易对人好的，我是觉得有蹊跷，但因为你们都是男的，我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江维除了抱歉真不知该说什么，他挺喜欢这个女孩，希望她不要因此而讨厌他才好。
一天大早江维接到了张篱的电话，说他奶奶后天过生日，他没有请到假，要江维替他给奶奶庆祝一下，江维很爽快的答应了，张篱在那头感动得差点差点哭了，江维说，你不用这样，我早把她当成我奶奶了。
张篱本来还有两个姑姑的，可江维从来没有看到她们，张篱说早些年她们和他爸爸闹了矛盾，奶奶又一味向着他爸爸，所以她们负气不再和他们来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