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几乎要塌下来了。蚂蚱手足无措地呆望着罗斯,还有两天时间,到哪儿去找另一个过硬的主唱呢?
中午饭,罗斯几乎都吃不下去。我只得好言劝解,想到他这些天来的心血一眨眼付之东流,真叫人痛心。可事已至此,吃不下饭有什么用处呢?
“罗斯,再吃点吧?”我舀了一勺蒸蛋,伸到他嘴边。
“弗兰克,去找找于连怎么样?让他给我们想想办法?”罗斯根本没心思吃。
我也许是不知不觉地嘟起了嘴。
“弗兰克,我知道你不待见他,不过他这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罗斯笑着抓起我的手。
“你看着办好了,”我说。
于连洛克接到罗斯的电话立刻就赶过来了。这人做事倒还实在认真,我也就没说什么了。洛克怕罗斯着急上火,马上和自己的熟人朋友联系,却一个一个地落空。
罗斯愁眉紧锁,眼看就在毫无希望之时,洛克忽然一拍脑袋,“瞧我真是什么记性,现有一个孩子在这里,倒忘到爪哇国去了!”
“谁呀?”罗斯没精打采。
“嗯,是克莱德曼夫人的儿子,”洛克说道。
“是吗?”罗斯立刻打起了精神,“上次我和弗兰克去她府上吃饭,没有见到他呀!”
“咳,他这个儿子喜欢唱歌,可是夫人却觉得演艺这条路不好走,要他好好念书,将来读大学弄个文凭找工作,何必在外边靠卖唱讨生活。气得他住到同学家去了。这一点倒是跟你的父母有些类似。”
罗斯耸耸肩,“他唱功怎样?”
“很不错,跟你的唱功有得一拼,”洛克满有把握。
罗斯很感兴趣,“于连,去问问他,可别又跟别人签了约。”
“不可能,他是未成年人,签约要他母亲同意,克莱德曼夫人不会同意的。”洛克肯定地说。
“那……怎么说服夫人同意她儿子到我们乐队来呢?”罗斯发着愁。
洛克低头思忖,“这样,先不签约,让文森特克莱德曼临时作震撼乐队的主唱,把这次汇演先对付过去,如果成绩好,那么我们再想办法劝劝他母亲,如果成绩不好,就说是唱着玩的,夫人也不好跟我们计较。”
罗斯赞许地点头,洛克这小子的脑子确实很灵光。
“这件事由我出面去说,将来就是克莱德曼夫人怪罪下来,有我兜着,”洛克鬼头鬼脑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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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洛克帮衬,这件事很快就搞定了。文森特果然唱功一流,而且很快就和乐队融为一体,效果甚至比那个出走的主唱唱的更好。真是因祸得福了。罗斯信心满满,亲自为乐队打气鼓劲。
洛克一旁注视着罗斯,眼睛里少了一些热情,多了一些深沉。
其实他这个人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我不得不心里承认。也许是我太过偏激了,我们都应该在生活中渐渐成长。
克莱德曼夫人
罗斯的震撼乐队大获成功,取得巴黎地区第二名的好成绩。电视台、报纸、网路都大肆宣扬这支充满激情的新兴乐队。但罗斯本人并不喜欢闹哄哄的采访和宣传,避开了记者,只是在酒店里和我、蚂蚱、洛克以及乐队成员等几个人开了个小型的庆功会,喝了些香槟以示庆祝。然后就回了房间。
“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说。
“嗯,我的梦想多少实现了,”罗斯又有些伤感,可惜实现这个梦想的不是他本人站在缤纷的舞台上,而是别人代他去实现的。
“哦,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我还是替他高兴。
“弗兰克,幸亏有你在我身边,”罗斯无限依恋地靠着我。
“呃,其实我没有做什么,”我谦虚一番,“说起来,洛克先生倒是帮了你很多。”凭良心说,确实如此。
罗斯笑了,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一场波折,也算是情感道路上必不可少的考验,风雨过后是天边炫目的彩虹。
“弗兰克。”罗斯的眼神朦胧起来,声音也变得磁性了。
我知道他想什么,我也想……第二天,我们起的很晚。当然喽,就算醒了,还是彼此缱绻,互相亲吻,没完没了。
“好了,该起床了,“我推推他。
“嗯,再吻我一次,”他赖在我怀里,眯着眼睛。
我低头一吻,“好了,要不再来一次,”我还是吻不够他的朱唇。
“喂,弗兰克,不是你说起床的?”罗斯摇着我,“怎么还没睡醒?”
“嗯,我不想醒来,”我老实不客气地抱住他,“陪着我……”
“我饿了,”罗斯的嘴巴又凑过来。
“那你咬我一口,”我懒得翻身。
“那我咬了。”
“咬吧。”
他的牙齿轻轻地啃在我的脖颈上,痒酥酥的,“哦,罗斯,你不能这样咬,哦……我的心肝……”我一把推到他……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我们才起来,早饭和中饭当作一顿吃了。忙活了这么些天,也该好好休息了。
这时响起了电话。
“喂?是的,什么……克莱德曼夫人?……”我赶紧让罗斯接电话。
原来克莱德曼夫人得知自己的儿子参加了乐队去演出,还得了奖,如今已是娱乐界的新星了。她老人家打听到震撼乐队的老板居然是罗斯克兰,气呼呼地来兴师问罪。这会儿正等在楼下大厅里。
“于连!于连!”罗斯慌得赶紧打电话给洛克,“克莱德曼夫人就在我的酒店楼下,怎么办呢?你快点来,快点来!”
只有我先下去稳住她了。我忐忑不安地来到大厅。
“夫人,下午好,”我得体地接过她伸来的带着网眼手套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
“下午好,”也许是我的彬彬有礼多少缓和了气氛,克莱德曼夫人的气冲冲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
“罗斯克兰先生身体略感不适,正在休息,请您稍坐片刻,他这就下来,”奇怪我说着谎话却一点儿也不愧疚。天知道,这个洛克什么时候来。再说下去,我都要成谎话大王了。
我尽量镇定地坐着,目不斜视,不过我正好面对着门前的停车处,还是忍不住往外张望。
“斯潘塞医生,你好像很焦急的样子,”老夫人很不高兴。
“哦,我,我只是看看今天……是不是要下雨……”我整整领带,莞尔一笑。
“今天会下雨吗?”克莱德曼夫人皱着眉头。
“也许,天气预报说降水概率是百分之六十,”我又偷偷瞄了一眼窗外。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总算出现了。但愿是洛克这小子。
“是吗?”老夫人疑惑地看着我。
没错,正是洛克。他已经看见我和老夫人坐在一起,赶紧向电梯走去。
“你在看什么?”克莱德曼夫人疑惑地回头。
“哦,夫人,您看,”我赶紧拉住她。
“什么?“夫人莫名其妙。
“哦,那份报纸给别人拿走了,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哦,你,你过来一下。”
一个侍者走来,“请问今天会下雨吗?”
“基本不会,先生,”侍者一本正经,“降水概率为百分之六!”
“哦,对不起,夫人,我记错了,”我更加不好意思地搓手。
……
终于,洛克和罗斯下来了。一番寒暄,老夫人直切正题,“我不许文森特再去参加你们的什么乐队了!”她振振有词,“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鬼,居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如果不是熟人,我就跟你们打官司了!”
罗斯瞅了瞅洛克。
“嗯,”洛克不紧不慢,“这个吗,是我叫文森特来的,不关克兰先生的事。”
“那好,那我就跟你理论,”克莱德曼夫人满面怒容,“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
“夫人,”洛克满脸赔笑,端起咖啡,“您先消消气。”
“好了,我要求你给个解释,”夫人毫不留情。
“嗯,您知道,文森特这孩子,喜欢搞搞音乐……”
“那又怎样?搞音乐的多了去了,最后出头的能有几个,我可不想看见他混迹于小酒馆,和无业游民、浪荡子和妓女为伍!”老夫人义正词严。
“您错了,夫人,文森特很有天赋,您瞧,这此比赛,他才和乐队合练了两天,就拿了第二名,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洛克据理力争。
“是呀!是呀!”我赶紧帮腔。
“没你什么事!”老夫人瞪了我一眼。
“夫人,“罗斯这时开腔,“这件事到底还是我全权负责,我向您致歉。是我要洛克先生把文森特叫来的,事先确实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我们是担心您不同意……”
“对,我是不同意,你以为我现在就同意了?”老夫人还是满腔怒火。
“夫人,您的儿子很有前途,请您不要扼杀了他的天才,这会让他痛苦一辈子的,”罗斯耐心的劝说,“就像我,你该知道我的父母也不同意我去搞演艺,结果……”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克莱德曼夫人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当然,我知道丽翠的心事,她和爱德华还为此争吵过。”
“他们还为此……为此……”罗斯哽咽了。
“什么?孩子?”老夫人究竟心中不忍,“怎么回事?”
“没什么,出事那天他们又吵了一架……”罗斯转过头去,“还不是因为我……”
“你这么认为?”
“当然,是我害了他们!”
克莱德曼夫人后来在再没有吭声,想来是默认了儿子加入震撼乐队的事情。毕竟,有克兰家族的财团支持,文森特也不至于沦落到在小酒馆卖唱的地步。
罗斯心情大好,便盘算着下一步的行程。他和我趴在世界地图上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去澳大利亚的大堡礁游玩。这天,我们收拾好行李,飞机票也预定好了。正要动身,侍者进来递给罗斯一个牛皮信封。
“罗斯克兰先生亲启——克莱德曼夫人,”罗斯满腹狐疑,“难道夫人又变卦了?”他拆开来,抽出信纸。
“亲爱的罗斯,有件事情我一直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但那天听见你说是你的原因导致丽翠和爱德华即你的父母的不幸去世,其实事情的真相也许你并不知道。考虑再三,我决定把你母亲写给我的这封信交给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该总是自责,虽然真相对你来说也许是另一种痛苦。——克莱德曼夫人。”
罗斯沉默了一会儿,显然他很不安。接着他拆开了另一封信,细细看起来。突然他的手抖的厉害。
“怎么了?罗斯?”我赶紧过来,扶住他,“出什么事了?”
罗斯一言不发,紧紧盯着那封信。
“罗斯,不会是出事了吧?”我担心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已经白的吓人了。好久,他才说了一句,“去克莱德曼夫人家。”
“是。”
我也不敢再问,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装好了。这会儿却要去找一个老太太。我只得去叫出租车。
我们十万火急地赶到克莱德曼夫人住处,却大门紧锁。唯一留下来的一个看门老头说夫人已经外出度假去了。
罗斯失魂落魄地低着头,在门口呆了好一段时间,才叫回去。
航班已经飞走了。我们无可奈何地回到旅馆。罗斯还是痴痴呆呆,我也不敢多嘴,只有小心翼翼地陪着他。虽然我心急如焚,却也不好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已经深了,罗斯依然呆坐着,目光失神。
“罗斯,早些休息吧,”我轻声道,准备抱他上床。
“不,我睡不着,”他的声音干哑着。
我只好作罢。
都十二点了,罗斯还是木然地坐着。我终于忍不住了,“唉,你这样不吭不哈的,会闷坏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吗。要是不好说,那就早点睡。”
罗斯不言不语。我不管了,上前一把抱起他,“好了,即使天塌下来,也先睡觉去!”他在我怀里有没有反抗,只是出神发呆。
“罗斯,睡吧,别想那么多了,”我吻着他的额头,“听话,好不?”
他的眼睛干涩着,脸色早就没了光彩。
“我的少爷,究竟怎么了,嗯?”我急得晃着他单薄的身子,“你要急死我呀?”
他看着我,似乎忘记了我是谁,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忙仔细观察他的神智,好像开始模糊了。“罗斯!”我赶紧把他放平,按摩他的身体,“罗斯!”
再不行只有叫救护车了。他一定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我抱起他,“罗斯!”
好一会他才渐渐恢复了一点,“弗兰克……”他叫着我。
“我在这,”我吻着他,“你吓着我了,差点叫救护车了!”
“弗兰克……”他虚弱地唤着我,摸索着我的手。
“宝贝,我抱着你呢,”我抓着他的手指。
“哦,”他低低的哼着,无力地沉在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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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他,一夜没敢合眼。第二天,罗斯稍稍振作一点,半躺在枕头上。我吩咐厨房做了一份好消化的稀粥,端过来。
“弗兰克,我吃不下……”
“你昨晚就没吃,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吃!”我虎着脸,命令道。
罗斯勉强笑了一下,还是不肯张口。
“哦,我的少爷,我的心肝,”我真是一点辙都没有了,“我的宝贝,拜托你吃一点好不?”
他又发起呆来了。我叹着气。突然,他扑进我的怀里,大哭起来。
这下好了,他总算过了这个坎,要是他一直这么呆下去,非出毛病不可。
我默默地抱着他,任由他的泪水打湿我的肩头。
哭过之后,罗斯多少吃了点东西。
“弗兰克,”他递给我那封信,“你看看吧。”
“这个,这是你的家事,也许我不该……”我踌躇着。
“没事。”
我讷讷地接过那几张纸,打开来。
“亲爱的格蕾丝,”这就是克莱德曼夫人的名字了,“我真的有点儿嫉妒你和夏尔的幸福。你也许身在福中不知福,而我现在已经心如死灰了。我也曾经像你们那样幸福美满过,一个富有而爱我的丈夫、一个可爱而调皮的孩子,应该有的我都有了。你会认为我这是无病呻吟。但是谁又知道这种幸福之下埋藏着这样的罪恶?你该大吃一惊了。没错,就算给我作家的想象力,我也绝想不出爱德华竟会是这样一个人。这件事我才知道,他在跟我结婚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当然这算不了什么,我自己原先也谈过好几个男友。可是,你想的到吗?他和那个女人之间有过一个孩子,是的,千真万确!而他抛弃了那母子俩,竟然是为了跟我结婚!虽然他信誓旦旦地说爱我,但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他是为了跟我的嫁妆结婚。哦,格蕾丝,我的整个世界都倒了!我该怎么办?跟他离婚?罗斯还小,我难道忍心让他失去父亲的关爱?告诉我,格蕾丝,你是我的好友,告诉我……”
又一次未遂事件
原来罗斯的父母之间的主要矛盾是因为这件事,而罗斯要去当摇滚歌星这件事只不过是个次要矛盾。但是由于父母亲之间的争吵,孩子对此并不知情,常常以为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而内疚。罗斯就是这样,若不是克莱德曼夫人的这封信,他就会抱恨终身了。虽然,这封信对解除罗斯长久以来的心理负担起到了作用,但是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罗斯居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或者姐姐!而且罗斯会怎样看待他的父亲呢?
我不好多嘴,看完就把信纸折好,交还罗斯。
“我的世界也倒了,”罗斯轻声道。
我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如果是于连洛克,他根本就不会在乎这样的事情。可是罗斯向来就把父亲的期望看的比什么都重,一心不让他失望,拖着残疾的身子,总是在努力工作。可如今,一片苦心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真相?罗斯真是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