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可以说了？
勋哥露出恶魔般的笑容，没有回答他，而是无比邪恶地浅笑着，味道不错吧，要不要来一支？很香的烟，你会离不开它的……
韦韦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这烟……
哈哈……勋哥狂妄地笑起来，韦先生，跟着我吧，以后我有的，也不会少你的，更让你有数不尽的烟抽，怎么样？不比天天和那小鼻涕孩黏在一起享受多了？考虑一下吧……
韦韦猛地将手中的香烟摔在地上，卑鄙！转身就走，却被勋哥手下的一群人拦住了.勋哥转向阿管说，阿管，你去陪陪那小鼻涕孩吧，给他点激情一点的看看……
放开我！你们敢碰小岩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你全家！韦韦拼命地挣脱着，眼里露出可怕的色彩.
说到这里，我看见阿管的眼圈红了起来.我心中原本刚刚放晴的天空，顿时聚满密云，天，黑了起来.泪泉涌般决堤而出，我强忍住发抖的声音，手心凉凉的，冲上前晃动着阿管的肩膀，然后呢，然后呢？告诉我！
阿管有些哽咽了，伸手狠狠地抓头发，一字一句地叙述下去.
一字千金！
我仿佛是一个目击者，满眼都是韦韦与勋哥对峙时痛苦而无助的眼神，电影一般放映在我的面前……
可能是韦韦的话激起了勋哥的愤怒，他抓起一个酒瓶就向我和阿管的方向走来，哼，我现在就让你死心！
韦韦拼命地向我这边呼喊，小岩，小岩你快跑，快跑啊！
可惜舞动人潮的欢乐还是盖过韦韦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当时的我，正甩开阿管的手，试图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一个缝隙，用力地挤进去，就可以来到他的身边.就这样，与迎面而来的勋哥撞个正着……
于是，我进了医院……
知道我出事后，混乱中，韦韦用力地挣脱了几个人的控制，疯了一般朝勋哥的车追去……
我平静地听着，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原来，韦韦早就知道了我和阿管的事，却假装没发生一样，依然对我那么好……现在的我突然明白了，他在乎的，不是我曾经的堕落，而是现在的我，是否还是一样不变地爱他！我掩住面，避开阿管模糊的身影，瘫坐在地上……
从那以后，韦韦每每毒瘾发作时，痛苦地蜷在地上，却不肯回家.他怕回家被我看到他颓废的样子，我会心疼……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才会找到勋哥，用自己在床上的努力换取那么几支香烟……我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发出小兽一样的呐喊，用手拼命地捶地，我混蛋，我该死！韦韦，你这么大反常的表现，我居然没发现.那天你毒瘾发作时，我居然不在你身边，一个人“逃命”去了……我应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哪怕你会发疯，会咬我……我也要紧紧地抱你，像从前你安抚我一样，轻轻地唤你，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小岩在这里，会一直陪你……
可狠心的我，居然扔下你一个人，你后来一定是痛苦难忍才去找了勋哥吧，一定又被那恶魔强迫做了很多你不愿做的事……
我放纵地尖叫，想哭掉一切后悔莫及.
小岩，去看看韦韦吧，他现在在第五医院……阿管略微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我猛然站起来用力地晃动着他的肩膀，他怎么了，韦韦怎么了？为什么住院？
阿管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划过一丝忧伤，低下头，咬住嘴唇，直到上面渗出了点点的血迹.许久，又抬起头看我，泪眼朦胧，小岩，韦韦昨晚又惹怒了勋哥，勋哥一气之下在他体内注射了大量的BING毒……幸亏我发现了，将他送到了医院抢救……可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医生说已经不行了，撑不过这两天了……
已经不行了，撑不过这两天了……
阿管的话犹如对我下出了即死判定，一记闷雷响彻心肺，就是说……韦韦要死了？
我让开阿管，不要命一般跑了出去……
34
今天下雨了，我的天使
那是一个阴雨的下午，我顶着大雨，穿越车水马龙，奋力地朝第五医院狂奔.慌乱的脚步溅起了矮矮的水墙，韦韦，你要等我，千万要等我，小岩不会让你死的，小岩还会去求妈妈，像上次你出车祸时一样，妈妈一定会很愿意帮我们的……韦韦，你要坚强地活着，你说过的，不会留小岩一个人在世上的.大雨磅礴，拍在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泪水.
阿管从后面追来的一辆出租车里慌忙地探出头来，小岩，上车，会感冒的！
我转身钻进车里，阿管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身上。第五医院，快！
车窗外的天空阴阴沉沉的，好像随时会崩塌下来，将我拍成肉饼……
病房的门开了，床边稳稳坐了四个人，川川，冰儿，和一对中年男女.女人的头轻轻地靠着男人的肩膀上，掩住面静静地哭着.男人表情沉痛，眉眼纠结着，抱住女人颤抖的身体……
一定是韦韦的父母吧，我缓缓走进去，不同于刚刚的狂奔.是因为我的韦韦正在睡觉，他安然地闭着双眼，睫毛长长地卷翘着，浓浓的剑眉，舒展开来，面色苍白……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渴望的梦中男子，就在我的面前.我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今天下雨了，我的天使，你怎么了？
我抬眼看着韦韦打点滴的吊瓶，滴答，滴答……我强忍住即将掉下的眼泪，就让他们通通流向心底吧，我要呆会韦韦醒来时，看到一个微笑的我.他一定不喜欢我眼睛肿肿的，脸颊湿湿的见他，他会取笑我，说小猪变成小金鱼了……
冰儿和川川站了起来，小岩……
嘘，别说话，不要吵醒他，韦韦不喜欢人打扰的……我看着冰儿，她正用力地掩住嘴唇，重重地点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眉眼纠结，泪，海水般不绝……
小岩.
韦韦轻声唤我.我激动地俯下身看他，捧住他苍白的脸，努力地微笑……他拉过我的手，小岩，你没有哭，你变得坚强了，真好.
我微笑，是啊，韦韦，所以你也要一样，要努力地活下来，为我活下来，你喜欢小岩做的荷包蛋，我会天天做给你吃……你要和小岩一样坚强，我们说好了，要走一辈子呢！
韦韦轻轻地笑了，抬起手，冰凉细腻的手掌在我的脸颊上摩挲着，小岩，你笑了，你原谅韦韦了，是么？
我再也抑制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趴在韦韦的怀里，阿管把什么都告诉我了，韦韦，我是白痴，智障，笨蛋混蛋王八蛋茶叶蛋……对不起，在你最难过痛苦的时候小岩不在你身边，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受那么重的伤害……呜呜……
韦韦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亮亮的，天使一般洁净如水的眸子，傻瓜小岩，咱们……说好不哭的……
妈，爸，小川，阿冰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想和小岩单独呆会.
空荡的房间，只剩下我和韦韦.我抱住他，韦韦的手指，干净而修长，穿越我被雨打湿的头发，轻轻地摩挲.小岩，再叫我一次老公吧.
我的身体微微一僵，抬起头来，倔强地看他，不要！
韦韦皱起英挺的眉，扁着嘴说，为什么？
你快点好起来啊，以后有很多机会听到呢，我会每天叫你一万次老公，也许你会烦的呢，但就算你听腻了，我还是一样会叫，直到你被叫得不耐烦了，满屋子追着我跑时，我才会闭嘴.然后等你晚上睡熟了，我会在你梦里叫，再叫一万次……
韦韦笑着摇了摇头，白皙的脸颊上多出了两道光亮的痕迹.还是不要了吧.小岩还是留着和以后的男朋友说吧，他会很开心的，能吃到小岩做的荷包蛋，能每天和小岩一起吃晚饭，吃过饭你们还可以坐在院子里的灌木下聊天，看风景，还会有一只胖胖的小狗，很会撒娇的那种，就和小岩一样，它会摇着小尾巴围着你们汪汪地叫，你们会很幸福的！说实话，我还真有点羡慕他呢……
我不要！重重地打断他，眼泪的痕迹仿佛没有尽头，擦了不干，干过又流，我放任着它们在脸上任性……我不要男朋友，不要给他做荷包蛋，不要和他一起聊天，看风景，不要小狗，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你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你会带小岩一起走的！
韦韦艰难地举起手，轻轻颤抖着，伸向我的脸，将我的泪水轻轻擦干，目光如水，静静的水波，溢了满眼.傻瓜小岩，你怎么总是那么傻啊，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把你一起带走啊，阎王也不会舍得的……你总说我是天使，其实在我心中，小岩你才是天使，我一辈子认定了的天使……
我摇头，鼻涕眼泪一起流，像一个野小孩，不管不顾自己的形象.我说，那我呢？如果你不在了，谁来陪我？如果有人欺负我，谁来替我出头？
韦韦笑着抱紧我，小傻瓜，你还有妈妈，小川，阿冰，晓古……有那么多人陪你呢，好多人都那么地喜欢小岩，就像我一样……跟管晓古也算相处了一段日子，发现他真的是很喜欢你，是你值得去依靠一辈子的人，还有阿冰，你还可要替我好好地照顾她啊，我欠她的，真的太多了，你知道一个女孩喜欢上gay是什么心情，很痛苦.可她一直为我痛苦着，付出着.
我沉默了许久，然后看向他，微笑着，轻轻地点头，我答应你.
就是这时，我重重地做出决定，就是这样了，没有更好的了.
小岩，我好困哦……想睡一会……韦韦迷迷糊糊地笑着，看到我迟疑的表情后，又许给我承诺，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快死的，只是睡一会，好么？你的名字是小岩，要像岩石一样坚强，答应我，以后不能再哭了.
那我陪你一起睡.我趴在韦韦身边，伸手轻轻地抱他，深深地呼吸，可能是最后一次闻到他的味道了吧，我贪婪地嗅着，想要一辈子记住这个味道.
韦韦抱紧我，用手轻轻地抚摸我柔软的发丝，在昏迷中呓语着，你是一只小猪……
35
滴答，滴答，时间的声音
清晨的阳光照满全身，很寂静的一片暖.我睁开双眼，韦韦的身体冰冰的，安静地躺在那里，嘴角留下淡淡的微笑.他还是那样好看，浓密的睫毛像两只幽雅的黑天鹅，眉头宁静地舒展着.我低下头吻他，浅浅地吻他，再见了，我的天使.
我平静地走出病房，对那些守在外面一夜睡眼稀松的人微笑，韦韦死了.
我没有掉一滴眼泪，韦韦，小岩答应过你，要坚强.
来参加韦韦葬礼的只有十几个人，妈也去了，她买了花，安静地站在一边.韦伯母抱住韦伯伯大声地哭着，韦伯伯远远地站着，安静地流眼泪，肩膀微微颤抖着.
再我的再三恳求下，他们终于答应我把和韦韦的“结婚照”照作为遗像.开始川川极力反对，他说那样不吉利.
我穿了一套纯白的小礼服，深黑的领结.早上还精心地化了淡的妆.韦韦，这件衣服你很喜欢看我穿，你知道吗？能被你认定是天使的我很开心，我会很努力的，做和你一样的天使.
我安静地低头为韦韦烧纸，韦伯伯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说，韦韦能有个像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我笑了，没有说话.原来直到现在，他们也不肯承认我和韦韦的关系，只说，我们是朋友，大概怕传出去丢脸吧.
韦韦的遗体前，大捧大捧的鲜花.我走上前，看他依然俊朗安然地睡着.亲爱的，让我看你最后一眼吧.
亲爱的，你失约了.你没带我一起走，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去了，去和你一起做天使，做和你一样的天使……决然抽出口袋里凌厉的匕首，于那个安静的角落，在手腕轻轻一划，刀锋冰凉，在我的手腕上开出了鲜红的花朵，滴答，滴答……
像是时间的声音，韦韦，等我……
36
某年四月，幽幽刺骨的寒
一片熟悉洁净的白，映入眼帘，还有川川一双含泪的眼……
他的嘴唇不停地张和着，我却听不到他说些什么.我拔掉点滴的挂针，推开川川，推开妈妈，推开那些试图阻拦我去找韦韦的人，猛地朝门外奔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人踏上寻找韦韦的路途.
熟悉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焦急地去问每一个人，有没有看到一个叫韦韦的男子，如果遇到，请告诉他回家，有一个叫小岩的男生，在等他，等他回家.
我希望从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分辨出他来，让我站在他的面前，好好地凝望他，然后我让他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再让他吻我，不，我吻他，贪婪地吻他，吻我所能碰触到他的一切细节！直到吻得他向我求饶……然后，我开始求他，求他像以前那样担待我一次，求他不要再把我弄丢了，求他不管去哪里，都让我跟他一起走，我要告诉他，如果找不到他，我将一生难安！
时年的四月，我来到那一大片茉莉园，仲夏的茉莉顽强地生长着，浓烈的清香.我可以站着，坐着，躺下……做我能想到所有喜欢的事，然后静静地唱一首歌，怀念一个花一般的男子……
某年四月，幽幽刺骨的寒，寂静的雨打在城市每一个角落.我看书，写字，听歌……我听见刘若英悠扬婉转地唱，四月天，梅雨恹恹……
今年的四月，习惯性地失眠，习惯性地爬上屋顶，习惯性地拿起口琴，忧伤地吹那首《茉莉花》.背后忽然一暖，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我回头，冰儿正歪着头冲我微笑.我伸手摸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她又怀孕了，这次我不会再让她打掉.韦韦，我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冰儿的，我做到了.至于管晓古，我想我还是不能原谅他……抬眼，满天的星星，我重重地许愿，韦韦，如果有来生，就让我们做一对平凡的男女吧.低头，缓缓地吹着口琴.冰儿在我身边，静静地听着，她的眼中，宁静的一片星空，而她看不见，我的眼里，是一望无际的悲伤。
尾声
爸爸，那些是什么花？
凡凡，是茉莉花.
爸爸，为什么我们每年都要来这里？
凡凡，这是因为爸爸要来这里看一个叔叔.
一个叔叔？那他是爸爸的朋友么？
是啊，朋友，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而已.
妈发来短信，你带凡凡去哪了，我和阿冰很担心.
我没有回，带着六岁的女儿辗转在大片大片的茉莉花香中.有些事，我想忘，但不能忘！
想你，极痛，极痛……
梦中，我一直看到你，远远地.韦韦，就让我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静静地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这里好好地怀念你一次，相信我，这样，不会很悲伤的.
对，不会很悲伤的.
（完）
九小木 【http://340510.jjwxc.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