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当一声,治囿没接好水杯,有些冰凉的水泼洒在两人身上的衣服。小八急忙的转过身,刚好接住治囿软下的身子。小八心一惊,还以为是不是治囿身体有甚麽不舒服,仔细观察了下才发现治囿只是很困才软了手脚。也幸好小八拿的水杯是塑胶制的,除了两人及地板湿了外没有甚麽灾情。
「这麽想睡为什麽还要出来?」
「……因为你不在。」
听到这句话小八忍不住低头吻上治囿,他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吧,才这样短短五个字,就快让他开心到飞起来了。「我只是出来喝个水。」
「可是你不在,我就睡不著了……」
「好--那我们现在去睡觉吧。不过身上的湿湿的,先换件衣服吧?」
治囿慵懒的摇了摇头,「我想洗澡……」
以往都是做爱做到治囿疲累直接沉睡,等醒来之後才去洗澡,这次倒是难得的听到治囿先提起。只是……「你这麽困,去洗澡会很危险吧。」
治囿勾起笑容,残存的欢爱气息也跟著勾起:「当然是要你帮我洗啊。」
小八呆看了会治囿的笑容,二话不说的扶起治囿就往浴室走去。边走小八心里边怨叹自己太年轻,定性不足,治囿才小小的一句撩拨的话,自己的身体就已经诚实地起了反应。欸,做爱不会更笨,但是身体会更不受控制。
他想起如果开始专心念书,不要说碰触治囿,连见到治囿的时间也会变少吧。之後改成都打手枪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会变更笨?
看著小八轻巧的帮他解开睡衣的钮扣,治囿轻声的问:「你会有一段时间都不过来吗?」
「我还以为你太爱困没听到呢,我想拼第一次学测,现在的复习进度也都到轨道上,所以可能只剩下固定上课时间会过来吧……」
「喔……」
转身开启水龙头正在测试水温的小八听到治囿拉长音的声音,疑惑的转过头来,还没将『怎麽了』问出口,就被治囿凑上的吻给堵住,完全就是要挑起情欲的吻法,两人终於唇瓣分离的时候已经带著喘息了。
「怎麽了?」手忍不住爱抚上治囿的胸跟腰腹间,唇也无法控制的亲吻著治囿的脸。
「既然会比较少过来……」双手环上小八的脖子,「那我只好让你多多吸收我智慧的精华罗。而且……等等我又睡不著怎麽办?」
小八笑了起来,低头含著治囿的唇:「这算是『打工』吗?」
「不,这是『上课内容』。」
还传出浅浅笑声的浴室,没多久就只剩下令人脸红的呻吟声。
如果我说我爱你(17)
「治囿,治囿。」
回过神,治囿发现是同班同学小安在叫自己。「怎麽了?啊,我又睡著了?」
小安翻了翻白眼,「对,你睡到被教授盯上了。黄教授刚刚指名你去当计组的助教,要你等等下课去找他。」
治囿伸伸懒腰,在家睡不著,在课堂上倒是一下就失去了意识。可惜啊,他叹了下,因为没找著指导教授跟实验室,他这学期的课并不多,不够他睡到饱。「我睡了多久啊?」
他不大有印象这一个早上他做了甚麽,甚至现在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麽到学校的。小八没到自己住处已经两星期了,一星期一次的课也在上周开始停课了--因为小八去参加了学校的密集课後辅导,到第一次学测前每天都得上课,他这边的教学也就不需要了。
好久没出现的失眠,就在接到小八接连道歉的电话後再度出现。他极度渴望睡眠,极度渴望体温。
或许是开始渴望小八了吧,他从菸盒抽出根菸咬著。
「教室内禁菸,」小安盯著治囿手上的菸,直到他将它再收回去。「早上上了两堂课,一堂演讲,你没有一堂有醒来,还好只有黄教授盯上你,也还好这早上都在同一间教室。欸,你是在做甚麽大事业?你这样子已经快一星期了呢。」
治囿将头躺向窗台,外面阳光耀眼得令人烦躁。「因为我的安眠药没来陪我……」
「陪你?你的安眠药是人类?」
「他是小狗……欸,我要去抽菸。」治囿站起身就准备走人,黄教授那件事情明天再说吧。
「欸等等等等,你等等没课?」
「没了。这学期没找到教授,空閒的很。」
「啧,很酸。那你晚上有要出来玩吗?我们要跟经济系的联谊,晚上去唱歌。」
「联谊啊……我傍晚再给你答案好了。」
背起背包走到学校中有吸菸室的咖啡厅,治囿咬著菸盯著自己的手发呆。找自己联谊吗?他想起了现在的同学没人知道他的性向--就因为没找到指导教授,也没找到实验室,他跟这些人有交集的只有些共同科目--这大概就是小安会找自己去联谊的原因吧。
小安是上研究所後第一个找他讲话的人,也大概是他到目前为止最有印象的同学吧。他还满喜欢小安的,他想,虽然小安是女生。
他喜欢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实在是他觉得她的笑容很像某人,乖巧而拘谨的生活态度也跟那个某人很相像。所以他很爱盯著她看,也不大会拒绝她。
就算是相像,但仍不是同一个人。他就算盯了一整天,回到家仍是无法入睡。
折掉被自己咬到烂的烟,再抽出一根点上。锦博的东西他仍是没办法收起,却开始依赖起小八来。这对小八完全不公平,他知道,但他没办法。
跟小八第一次上床时,他并不是接受了小八的告白,也不是接纳了小八这个人。接到锦博要结婚的消息,他整个人无法克制自己快要爆炸的想法--他被丢下了,他被丢掉了。他一直不想要去面对的事情,被用最残忍的方式丢到他的面前。
而这时候小八出现了,甚至还对自己告白了。他听著小八说愿意看著他,愿意陪在他身边,他脑中疯狂的只想证明给锦博看--他还是有人愿意需要的。
所以他开了那个关闭已久的房门,在他跟锦博的回忆中与小八做爱。他只想忘了锦博,他希望能够在充满锦博回忆的地方忘了锦博。所以他仍是没收起那些东西,仍是在那房间内跟小八做爱。
但是小八没有来的日子,他仍是踏不进去。一点进步都没有,吐出烟他轻笑著自己。
理智告诉他要放开小八,但手怎麽样也没办法放开。他只是藉著小八的温柔去欺骗自己,只是藉著小八的体温去温暖自己。他自己走不出来,自己就永远是冰冷的。
放把火烧了算了。
抓乱自己的头,他拿起手机传了要去联谊的简讯给了小安。
走在路上治囿甩著钥匙,跟不认识的人一起唱歌果然无聊。看著小安有些害羞的神情让他更加的烦躁,还没到结束时间,他编了个理由之後决定溜回家。
反正都睡不著,乾脆买酒回家喝算了,他记得之前他也把自己灌醉好好的睡过一次--虽然那次喝的量有些大。
上了楼梯,治囿愕然的看著门前的人。「小八?」
「啊,治囿哥,你吃晚餐了没?」赶紧从地上爬起,小八漾出一脸灿笑。
「吃了……你怎麽会在这里?」他发现自己的手会抖,钥匙插入孔中却怎麽也转不开。「欸,奇怪,怎麽打不开?」
小八从背後抱上治囿,唇在治囿的後颈磨蹭。「我偷跑出来的,今天晚上我当了坏学生翘课了。」
「为什麽?」抖著手转了老半天,终於把门打开。他让小八轻拥著走入屋内,门才刚关好,他就让小八紧紧拥抱著。
「因为我好想你,治囿。」密密的在脖子的线条上洒下亲吻,小八的声音只让治囿哥听见:「我也担心你一直都没睡,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治囿用力回抱,他觉得自己从身体里暖了起来。怎麽办?他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他忍不住冲动的吻上小八:「快让我睡吧。」
他们从门口一路吻到房间口,身上的衣物在房门前早就脱得一件不剩,还没走到床上,小八已经一路往下吻,主动的含上了已经起了勃起的性器。
「唔啊……」虽然想要爬上床铺,但小八口中的高热让他站不稳脚,只能躺在地板上,在一堆东西之间无力的呻吟。
这是小八第一次帮治囿口交,之前并不是他不做,而是治囿一向不让他亲得如此亲密。他一直想要让治囿舒服--就如同治囿为他做的。治囿真的是累了吧,竟然没有阻止他。
细细的舔著勃起,小八爱恋的抚著治囿大腿的线条,满意的感受著治囿微颤的回应跟近乎呜咽的呻吟。抚到一半他感觉到奇异的触感,大腿的内侧怎麽有些凹凸不平的触感……
唇跟手交换了工作,他改而以唇轻吻爱抚著大腿的内侧,这才看到他刚摸到的是甚麽--大大小小已经结疤的的刀痕。
这一看让他惊吓到,停下动作细细的抚摸这些痕迹。这些痕迹在这地方,绝对不是别人弄上去的吧?也就是说--
「小八?」忽然停止的动作令治囿有些难耐,睁开眼才发现小八发现了什麽。「啊……被你发现了。」
「你……你自己弄的?」那些伤痕大部分都是新的,旧的早淡到只剩下颜色布著,在治囿偏白的皮肤上显得怵目惊心。「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伤害自己?」小八难过的抱住治囿,克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又往下掉。
「欸,你怎麽又哭了。」治囿无奈的叹气,每次看到小八哭,总有错觉以为小八是在替自己哭泣。「那些伤看起来有点恐怖,可是都不痛的,真的。」
「不是痛不痛的问题……」心比那些伤痕还要痛啊。
「因为你不在,所以我睡不著啊。既然睡不著,那乾脆就让自己更清醒点,所以……」感受到身边更加起伏的颤抖,治囿无奈的说:「小八,我们都没穿衣服,你哭的话我会开始觉得冷的。」尽管那些泪水滴在身上,都像滚水般烫人。
「治囿,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哪,」再叹了气,「那只是我爱自虐跟你无关的,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对不起,对不起……」彷佛陷入了回圈中,小八不断的重覆道歉。
治囿还是只能叹气,被小八这麽一哭,欲望也早就退了。费力的将小八扶起,紧紧拥著治囿的小八让治囿行动困难,艰难的走到了床边,脚一颠两个一丝不挂的人倒在床上跌在一起。
「陪我睡吧,别哭了。」乾脆伸手捂住小八还想要说话的嘴:「也不准再道歉了。」
小八含著泪点点头,移了身子将两人窝进了床上的棉被中。再拥住治囿,他不顾治囿的抗议仍是细细的边道著歉边流泪。
熟悉的体温的气息充满鼻间,让治囿感觉到久违的睡意袭来。在小八断断续续的道歉声中睡去之前,他模糊的想起了,小八总是对他告白,就算他说他没办法接受,小八还是在每次的做爱过程中不断的告白著。
但是小八从来没有跟自己要过回答,甚至也不问自己是不是会想他。替自己哭,却从来没要过自已的回答。他这些日子以来索求的温柔,该怎麽样才还得完呢。
如果我说我爱你(18)
这一夜小八没有留下来过夜。在治囿睡醒的时候,除了仔细以棉被包裹好的自己外,身边没有小八的身影,也没有留下来的任何馀温。
如果不是看到被丢在门口的书包,还有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在床边,加上身上一丝不挂,他还以为自己终於神经失常看到小八的幻影而得到一夜好眠。
虽然说在那一瞬间,如果真的可以因为看到幻影而获得好眠的话,那就算神经失常好像也不错。
迷糊的神智让他有些困难的数著日子。从他开始跟小八提这个『打工』是暑假之初,而现在……都已经十一月了呢。
早就不算什麽『工作』了吧,治囿抱著棉被心想,答应给小八的工资,才给了两次小八就不收了--小八说他什麽也没做,反而是治囿还要为了这一小时制作出试卷来,根本没资格拿什麽工资。
而之後……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早就变成另一种关系,怎麽算也算不清了。
四个月了呢,日子过得真快。小八为了上大学努力准备学测,而自己也如愿的成了研究生。他知道自己依赖小八很多,不管是精神或是身体。
还能这样子在一起多久?他不敢想,但这句话却不断的跳入脑中。
他看著大腿上仔细缠上的绷带,再想起昨晚不断落泪的小八,和绵绵密密的告白跟道歉。他觉得好像有甚麽渗进了心里,但昏昏沉沉的精神让他抓不住那是什麽。
身体仍在哀嚎著渴望睡眠,他再度窝回床上躺著。没了小八在身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趁著昨天的回忆多睡一些。
他又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环顾著四周,除了前方的那个仍是专注注视自己的感觉外,什麽都没有。
一如往常,他仍是被压力固定在原地。明知道这是梦境,但他唤不醒自己,无可奈何,他只能任由自己因为那压力而烦躁。
正当他觉得自己就要抓狂的时候,从背後忽然传来温暖的体温--明明没有实体接近自己,但他就是感觉到了,有人拥抱著自己。
那人小心翼翼的拥著自己,就像自己是个易碎物般。不是只有身体触碰的温暖,像细流般的温度缓缓的渗入焦躁的心理。
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平静了下来,前方窒人的压力也慢慢的减轻,最後他发现自己落泪了。
他眷恋这个体温,也知道这个体温的主人是谁。
再睁开眼,他惊讶的看著墙上的钟:发著夜光的短针跟他睡前几乎没有移动,但外头的天色从白天转换到了夜晚。
他睡著了?而且还是小八不在身边的状态下,他竟然睡足了十二小时?这是表示他把心里那个洞填起来了吗?这是表示他可以不用再依赖小八了吗?
不用再依赖谁了吗?
刚刚开心的心情忽然冷了下来。他呆看著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摸来昨晚小八折好的衣服穿上。
想到小八,他哭泣的脸又跳到眼前。唉,让一个爱笑而且家人最疼爱的宝贝哭成那样,他的罪真的会很重。套上衣服後小心的以不踩到地板上物品的方式下床,才发现自己的房门外透著光芒。
有人在?应该不会有贼会光明正大开著灯行窃吧?他悄悄的打开门,才发现客厅里坐著人,而那人正低著头认真的写东西。
他忽然懂了,为什麽自己能够得到安稳的睡眠,能够这样沉沉的睡著。他走过去从背後抱上有著微卷短发的人:「小八……」
「哇!你吓到我了。」真的心跳漏了一拍,小八转头看著一直对著自己微笑的治囿问:「有睡饱吗?你睡了好久啊,我都不敢去叫你。」
治囿没说话点点头,仍是边笑边目不转睛的看著小八。看得小八也纳闷的回笑著:「……怎麽了?有很开心的事情?」
尽管笑著的治囿是他所期望的,但像这样只看著自己笑的治囿感觉怪怪的,好像终於发现甚麽似的。
「嗯,很难得的睡了一场好觉。」没有恶梦没有打扰只有暖暖的一场好觉。「小八谢谢你。」探上小八的唇,他用跟以往不同的方式深深的吻住小八。
没有以往想要挑起情欲的积极,真的就像是向甚麽致谢般慎重的吻著--虽然应该没人会因为感谢而吻人吧?小八心想。
很适可而止的在呼吸变喘之前分开,治囿仍带著让小八看傻眼的微笑:「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
他没问自己为什麽会在这边,也没问自己为什麽没去上课。小八仍是疑惑的看著治囿,他的确是因为担心治囿又做出自残的行为,才破天荒第一次逃课--到学校上完第一节就翻墙逃课了。
不过拿著昨晚离开偷拿的备份钥匙再度进来的时候,看著治囿的睡脸他也不知道该做甚麽事情。乖乖的就在客厅读书写试卷--他的目标还是第一次学测,在那之後,他绝对不让治囿再有自残的机会了,昨晚他一边哭一边道歉时,在心里发了誓要做到。
如果他有多注意一些,以前做爱的时候他就应该要发现那些伤痕了,那他就可以更早知道,就可以更早预防治囿的自残。所以他道歉了。
那些伤痕,代表了太多意思,他不敢去想那些旧的是不是锦博让他划下的,也不想知道是怎样的情况下。而他只是一想到,治囿是以怎样寂寞的神情画下这些伤痕,又是怎样的心情面对睡不著更显得漫长的夜晚,他就无法克制心痛。所以他落泪,替没有哭的治囿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