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他低喝一声,一把金竖琴落入掌中。也看不清是施展了什么法术,琴弦在他一阵撩动下发出震慑魔音的力量。他举琴向天,一串音符化为利箭破空而出,直冲着撒旦的坐骑大黑龙射去!利剑直接射中黑龙眼睛,黑色的血液如暴雨般撒下,落在奇洛他们栖息的岩石上立刻燃起暗红的火苗。
黑龙疼痛得哀号连连,在空中剧烈抽搐,将玛门甩了出去。大恶魔展开骨翼对着米伽勒的红龙横扫一刀,圣天使喝住坐骑向后退闪。玛门趁机举着镰刀向奇洛和莱尔俯冲直下,一刀砍下,刀锋夹带着疾风海浪冲破了圣光了保护圈。莱尔挡在众人前面,抬手拨动琴弦,一道金光朝着大恶魔射去直中他的骨翼。恶魔没料到人类也能射中自己,惊叫一声从半空急坠直下。圣天使趁势直追,将他击落在莱尔脚下。
“玛门,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莱尔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大恶魔坏笑着口吐恶言:“没想到你会想着我,小家伙。我也忘不了你的味道。”
莱尔笑而不语,倒是激怒了一旁的奇洛。“你这家伙,一直在利用我!”
“奇洛先生你这就错了。我们一直都是在做交易不是吗?我可从来不做强迫别人这么没风度的事。倒是你们,三对一,这根本不公平。”
“少耍花样,玛门。你对人类出手已经破坏了我们当初的协议,即使在魔界也要接受惩罚。”恶魔的嘲讽对天使长似乎无效。
“哼,若不是你耍花样要这个小子来捣乱,你们宝贝的‘救世主’现在就要跟我下地狱了。”他对着莱尔邪恶笑了一下:“我留给你的礼物合适吗?有没有让你很舒服?”
莱尔和大天使长对看一眼,都变了脸色。玛门得意的嘲弄着他们:“欲望之种美丽得就像恋爱中的红玫瑰,很适合你白皙的身体,宝贝。知道当初有那么多诅咒你的方法,为什么我偏偏选欲望之种?天使们自作聪明,给了你太多的爱。哈哈,而你却将大部分都倾注在一个人身上,傻的好可爱。只要一触动情欲,你体内的欲望之种会萌芽生长,将你一分的情欲扩大百倍。发作时恐怕一心只想向人求欢,不惜做出任何事。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你这张面具一样的脸上会出现如何淫乐放纵的表情……”
莱尔的脸色阴晴不定:“既然这样,那你又何必着急赶过来消灭我?”撒旦笑而不语,莱尔继续说道,“你怕我,玛门。不,你是怕我和奇洛见面对吗?” 玛门依然在笑,不过有些不太自然。他望着奇洛贪婪的舔舐下唇,驱魔师顿感头皮发麻。莱尔悄按住他的手继续道:“你知道奇洛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他在,不管是天界还是魔界都不能准确预知将来,也就无法掌控人间。”
玛门依旧在笑,眼中怒意一闪而过。
“我们来做交易怎么样?”莱尔抬起头,狡黠一笑。
“就凭你?不过是一个被天界抛弃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和我交易?”
“你错了,他说的我们是我们四个。”圣米伽勒第一次开口,在场众人立刻噤声,就连撒旦也变了脸色。他和莱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圣剑一指在岩石上刻划下字符。玛门不屑的撇了撇嘴:“换成魔界文,我没学过天界的字。”
“早就叫你好好读书了。”圣米伽勒的口气像是在教训自家小孩,岩石上绿光一闪,字符变幻。这次成了四种不同文字,前两种奇洛不认得,不过后两排是他熟悉的英文和法文。虽然文字不同,内容却是一样的:
从莱尔踏出圣米伽勒山进入法国领土的一刻开始,天界和魔界都不能再插手英法两国战争。
玛门必须对法王查理的死负责。作为抵偿,必须撤回在嘉德军团身上的战斗魔咒,收回狮心王的不败神力。
天界必须对英王亨利之死负责。作为抵偿,将撤走在法兰西土地上的福咒一年,不得帮助法国领土上的人抵抗应来的病痛之苦,视为上帝的惩罚。
玛门笑得更开心了,仿佛眼前的大天使长和他开了一个玩笑:“这么幼稚的合约我没办法答应。早在百年前,瑞威家的毛头小子就跟我立下协议,我有义务庇佑他们。条约在先,要撤回在他们身上的魔咒是不可能的。”他狡猾地舔了舔嘴唇,玩 味地盯着莱尔,“宝贝,我很惊讶你没要求我收回留在你体内的欲望之种,要知道,那东西只有我有办法帮你弄出来。”他猥亵的顶了一下莱尔,在他身上一阵乱摸。
米伽勒立刻赏了他一个爆栗,呵斥道:“安分点!我们知道你和瑞威家族有协议,但当时他只要求你庇佑他们,并不包括帮助他们侵略扩张。不要跟我耍心机。”
玛门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的应答道:“是,是,是。撤回嘉德军团的魔咒可以,不过狮心王的力量我没办法收回,就好像我没办法收回吉尔.德.兰 斯的撒旦之手一样。”
“为什么?!”奇洛和莱尔异口同声问道。
撒旦狂笑不止,斜着眼对大天使长说:“就这么两个简单的家伙,能行吗?”
圣米伽勒淡定自若,剑锋一转,岩石上的字出现变化。收回狮心王魔力一条被划去,绿光浮动不断变化,似乎在等待主人下一刻指示。大天使长眼睛扫过在场每个人,不怒自威,他长叹道:“忘记这两样东西都是他的了,你不过是代替那位尊贵的魔王陛下出面交易,当然没有资格收回去。不过这样一来交易就对我们不利……”他蹙眉轻叹,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发觉有双热切的眼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不由尴尬地转过身去。
“你不适合思考啊,美丽的米伽勒……”玛门低声笑道。
“你也不适合走神,痴情的撒旦……”莱尔凑近他耳边同样笑道,他紧握着那根银十字抵在玛门胸口上,只需再刺入些许就会穿破大恶魔的心脏。这一举动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之外,就连天使长也大惊失色。
“莱尔,你想对他做什么?”
“放心吧,我只是想在我们的交易上加码。不知道杀死一个大恶魔会有什么后果,但应该不会比被情 欲折磨致死更难过了。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结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你说对吧,玛门?”
撒旦笑的有些难堪,尴尬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狮心王的力量让我们很害怕。所以我和奇洛要找个比他更强大的靠山,也就是你,玛门殿下。你必须答应替我们完成三件事。当然,这三件事不会跟战争有关,这样就不会破坏协议前面的条款。”
玛门冷笑一声,欣赏地打量着胁迫他男人道:“真想不到你这么重情谊,我答应你。但我也要提醒你,太重感情会是你致命的弱点,总有一天你会失去一切的。”
莱尔没有说话,用银十字在他颈项上轻划了一刀,俯身喝下恶魔的鲜血。殷红色从大恶魔白皙的脖子曼延至胸口,邪媚无比,奇洛总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莱尔转身回望他,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他苍白的嘴角沾满血迹,就好比完美的画像沾染上了一点污渍,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奇洛?奇洛?”
“哦?什么?”他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我们必须喝下他的血才能让刚才的契约正式生效。”莱尔向他解释,他身后的大天使长皱着眉,却没有反对。奇洛依着他的样子,也俯身喝下恶魔的血。嘴唇离开玛门皮肤的一刹那有些眩晕,他似乎看见一个赤 裸的男子背对着自己,一对黑色羽翼从肩胛骨处挣开,那男子回过头,面容竟是自己最熟悉的……
“你在发什么呆?”莱尔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这小子不会是迷上我的味道了吧?”玛门在胁迫下依旧保持他招牌式的坏笑,“我说过你随时可以去我的寝宫报道,我喜欢纯情傻小子。”
“傻小子你说谁啊?!”奇洛不服气的吼回去。
玛门嘻笑两声从地上站起来,挥动大镰刀在岩石上魔界条约下刻下名字。大天使长随即也用圣剑在天界条约下刻入签名。奇洛手上只有一个银十字,即使对其施展咒语也花了大半个钟头才让自己的名字嵌入英文条约下方。他们三个一起看着这次协议的关键人,都不知他会用什么方法留名。
白袍者咬破手指在法文条约后划下一个大写花斜体"L", 转身跨出十步,抽出隐在背后的金竖琴。他弯弓拉弦,撩动的音符化作一道金箭正中那个"L",利箭深入岩石直至箭尾。刹那间,血渍下的岩层呈粉末状掉落,血字“L”就像从石中生长出来一样。天魔两界的战神均发出赞叹,奇洛更是眼都看直了,面前这个白袍男子已经不是当年纯情忧郁的小弟弟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天空恢复了湛蓝,海潮也退回原位。视线穿越那条宽敞笔直的海上大道,依稀可见圣山上展翅欲飞的圣米伽勒,坚定的庇佑着诺曼底大地。大天使长优雅的飞出海平面,一同离去的还有俯在受伤黑龙背上的撒旦。圣光屏障收回,少年们听见从教堂里传来的风琴声,高远神圣的音律朴实,浑厚,更令人感觉自己的卑微。三界条约永久生效,一切浮躁也烟消云散。
当日夜晚,归来的渔夫们发现岩石上奇怪文字的时候,我们的朝圣者已经启程了。在寂静大地与黑暗交汇之际,那个梦已不再遥远。
第二十五章 舌战群雄
圣米伽勒山之战三个月后,法国南部的某条山道上,一辆轻便马车疾驰着驶离奥尔良。马车里的老人就是当今法国奥尔良派核心人物—罗特公爵。他似乎是有非常紧急的事,一路上很少停留,径直抵达皇太子属地希农。
希农城堡坐落在山峦之巅,只有一条弯曲的狭窄小道上山。公爵一行人到了山脚下不得不改为步行,冬去春回,沿途湍急的河水和郁郁葱葱的葡萄田美景洗滤了他们一路上的疲乏。行至山顶,他们被一排卫兵拦住。希农城堡守卫森严,即使位高如罗特公爵都要凭借信函才能通行。
一旦进入城堡,眼前立刻换了一番景象。古老的塔楼外缠绕着常春藤和各种野花,穿越精致典雅的花园,十几个装扮靓丽的女仆们正在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公爵一开始并不太在意,直到其中一个姑娘这么说道:
“你们说那个‘L’代表着什么?”
“要我说应该是兰 斯(Lance)的首字母。兰 斯大人刚刚继承亲王头衔,那个时候他正好出征北方。他是个什么都办得到的人不是吗?要我说,他一定是战神转世。”
“你们瞧瞧,贝拉一大清早就在发花痴了。兰 斯大人那个时候可是在战场上,难不成他是长了翅膀飞过去给那些人治病的?”
“哦!你不许说大人的坏话。在我心中,兰 斯大人就像弗比斯一样,高大,耀眼,无所不能!我赞成贝拉的话,那个‘L’一定就是兰 斯大人!”
“你们一定都是疯了。难道是春天的缘故,看见个英俊的男人就胡思乱想?我弟弟前些天刚从北方贩盐回来,他说北方的许多人都见过那个‘L’,是个白袍的小修士,年纪似乎和殿下差不多。”
“哦,和殿下差不多!我的上帝,那一定是个美人。我可从来没见过比殿下更美的人了,他就是太不爱说话,冷冰冰的。”
“瞧你,又犯傻了。我只是说他和殿下差不多大,并不知道他长相如何。要我说,那自然没有殿下美,更比不上兰 斯大人。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比他们两个更美的男子。”
“哎,如果可以和他们跳一次舞,就是要了我的命也值得。”
“小声点,可别忘了跳舞是被禁止的。那些臭教士说是我们的罪孽太深重,太追求享乐,所以才一直输。还说都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让那些男人没了体力,上战场后一个个软的像面团一样。要我说,那是他们能力不够。瞧瞧人家兰 斯大人,情妇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那些外国公主们一个个都围着他转,可人家一到战场上照样赢。如果其他人能有他十分之一就好了,不管是身体,还是长相。”
姑娘们嬉闹成一团,话题也越来越荤。倘若她们知道刚才那些话都被人听去了,不知会有什么感觉。
公爵独自走进太子专属的阁楼,记得一开始,理斯公爵把这里布置成一个监狱,阁楼外站满了看守。现在阁楼外的看守有增无减,而阁楼里的人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穿过长长的走廊,他寻到那间宽大的游戏室。不敢冒然进入,罗特公爵礼貌的在门上敲了三下。
说实话,年迈眼花的公爵一开始并没有看见屋里有人,或者说,要在这个堆满人偶和圣像拼图的大房间里要找到一个大活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像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倚坐在窗边?那少年有着古希腊雕塑般俊美的轮廓,皮肤比女人还要白皙,多年不见阳光的生活并没有夺走他脸上粉红色的光泽,那眼眸中的淡蓝色是和他父亲最明显的区别:灰色是疯癫执著,蓝色则冷静多疑。他合上手中的书卷,貌似不经意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脸上立刻显露出惊喜来:“我最亲爱的养父大人,真没想到能见到您!”
公爵微笑着脱下手套,对他行礼:“殿下,我带了信来。”
“快别这样,您怎么可以对我行礼呢?有兰 斯老师的消息吗?”夏尔从窗台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公爵身边和他拥抱。老公爵刚从山下赶来衣服上沾了不少污垢,他见夏尔穿着的浅蓝色丝缎晨衣,礼貌地后退欠了欠身。
“兰 斯亲王那边似乎很棘手,勃艮第那边拒绝合谈,并且把他的行踪透露给了英国人。”
“可恶的老顽固们。立刻派人支援,老师太危险了。”
“不行,依照地理位置,只有奥尔良的骑兵团可以出战,但若我们调动了骑兵团就正好给了英国人机会,他们等的就是这个。”
“但——但这样兰 斯老师不就——”夏尔激动的跳起来,两眼就要烧出火来,“当初不应该去议和的,他们根本不会给我们机会!”
“即使知道是陷阱我们也要试一试,要知道勃艮第的约翰可以控制整个拉芒什海峽(La Manche=English Channel)。如果他愿意向殿下效忠,我并不在乎居于他之下。”
“不可能,不追究他的叛国罪就够好的了,还要让他成为第一辅政大臣?即使您同意,其他贵族也不会答应的。绝对不允许法兰西纯洁的兰色被污染。目前最重要的是兰 斯老师的安危,他是我们的希望啊,没有他我们怎么去对抗英国人?”
“冷静,殿下。我倒不担心兰 斯亲王的生命安全,除非碰上了嘉德军团最高指挥,那个不败的狮心王。但说到我们的救星,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听说一个传闻?”
“关于那个‘L’的传闻吗?据说他带领一帮朝圣团拯救了无数得了黑死病的难民。许多人说他是上帝派来拯救法兰西的圣人。”
“不错,这位圣人和他的圣使团正向希农赶来,说是想要见您。”
“这我昨天就已经知道了。理斯大人,菲西大人,米塞留夫人,贡比涅大人昨天一起到我这里来跟我抱怨,说是贵族沦落到要被平民羞辱的地步了,还说绝对不许那些人靠近希农半步。”
“那恐怕他们明天会更不高兴了。事实上,我已经派人护送他们进入希农,他们现在应该在附近山谷里驻扎着,等待您的召见。”
“您是说……”
“殿下您刚才也说了,我们现在唯一依靠的只有兰 斯亲王。这个‘L’号称上帝的使者,抬着这样的头衔他已经获得许多民众的支持。您也知道我们的军备一直得不到补给,军人们需要一剂强心针。这个‘L’来的正是时候。”
太子眼中的蓝色不断变幻,越来越深。他转过身独自玩弄着圣像拼图。那是兰 斯临走前送给他的书——年代记。“人民,天生就是反复无常之辈。要说服他们一时很容易,但若要让他们坚信不疑实在相当困难。正是因为这样,当权者必须随时准备,一旦他们不再相信,就要出动武力迫其就范。” 夏尔迟疑着问道:
“我们目前因为黑死病和英国暂时停战,如果我见了他,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我是蓄意再起争端,才会急着找到治疗黑死病的方法?我们现在兵困马乏,根本没有力量和他们斗……而且都知道,黑死病是无药可救的。”
“殿下,您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不见他们就代表贵族们拒绝倾听民众的声音?我曾经跟您说过,法国胜利的唯一希望在于民众。说来惭愧,作为贵族我们已经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