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会说眼前这两个人就是吧？”
“您果然忘记了。我当时说，救世主拥有能够召唤起人民大众的力量，这股力量是我们所有贵族所不具备的。”
“不错，这就是我之所以不是您心目中第一人选的原因。”
“圣经对您的影响让您误解了我的话，孩子。只是说救世主的出现会逆转局面，但没有说必须听从他的命令。命运是掌握在聪明人手中的，而聪明人善于利用各种优势，达到自己的目的。您既不留恋王位，也不贪恋权利，一心只想争得天下无敌，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那些世俗虚名呢？”
公爵这一番话立刻点醒了他，跟随罗特公爵已接近十年了，这个老人城府极深每每令他害怕。
“利用救世主。”
这么大胆有狂妄的计划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意味着背叛道德，背叛信仰。他望了一眼停在远处的那两个平民，其中一人让他想了一整夜，而另一人他八年前见过，是跟在公爵身边的神秘蒙面人。他记起昨夜里那个鬼魅般的身影，再看看他和那个白袍少年亲密的关系，想来昨夜里留在皇太子房中的就是他了。看来这两个人的确不简单，即使是互相利用也好，他愿意和有野心有实力的人合作。
想到此，他朝那个方向微微点头。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颔首回礼，态度冷漠得很。兰 斯不想跟他们废话，直接拿下了约翰公爵的头罩。他这一揭让罗特公爵大惊失色，不由倒退了两步。
“亲王，我不是眼花了吧？” 罗特公爵声音失常引起站在远处那两人的注意，急切地围了上来。
“兰 斯我的孩子，你这次太大胆了！好久不见，约翰公爵。”罗特公爵向那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言语间不自觉充满嘲笑之意。
兰 斯冷冷的观察罗特公爵身后的两个人，令他意外的是那两人居然镇定自若，不亢不卑地打量着约翰公爵。
“果然两个都不简单。”兰 斯暗自感叹罗特公爵的眼光，他哪里知道那个黑衣面具男是因为完全不了解时局才会不为所动，而莱尔面无表情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奇洛昨晚在溪水边发现了全身湿透心力憔悴的他，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并对他进行了浅层催眠以减弱他的痛苦，直到现在莱尔的脑袋还有些昏沉。
“罗特，好久不见，我被捉住你应该是最高兴的一个吧？”
“约翰，我们当年都效忠太皇，我一直把你当作挚友。只可惜你因为贪心背叛了先皇，落到如此地步也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先皇疯癫又软弱，国土被英国人占去一半也不懂反抗，还竟然签订那种协议。现在他的亲儿子半个头衔也没有，像个草寇大王一样，而他仇人的儿子却霸占着他的王位。这么软弱的人怎么能让我心服呢？”他虽然态度高傲，但说的也都是事实，在场众人一片沉默。
“哼！法兰西的土地我会全部要回来！”夏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阴沉地盯着约翰。
“呦呵，我当是哪家的毛孩子呢，原来是你这个爹不管妈不认的小杂种。”约翰公爵不知为何说出和他身份不符的话。
“我要杀了你！”果然年轻人激不得，夏尔发疯似的冲进来，抽出佩剑架在约翰脖子上。在场没有人插手，都想看看小王子会如何对付老的可以做自己爷爷的叛徒。
约翰大笑不止，一点也不惧怕架在脖子上的利剑，夏尔冷静下来，可眼中迫射出来的罕见的凶光，奇洛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夏尔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视线。
“蠢家伙，如果能杀我，兰 斯亲王何必费劲心思把我弄到这里来？”约翰公爵鄙视的嘲讽道。
“不错，我现在不能杀。你要和我们签订协议同意停战，终止对英国的财力援助。”夏尔当然很清醒，他刚才那么做是为了让对方知道他不是个软弱的毛头小子，要这个叛徒知道他和他软弱的父亲不同。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的转变。老约翰捧住剑使劲往喉间抹去，那剑虽然是练习用的佩剑，却也锋利无比，鲜血立刻喷涌而出。糟糕！众人都没料到他会突然求死，根本来不及阻拦。
奇洛第一个冲了过去用力捂住被割破的喉咙，可已经太晚了。约翰面色铁青，得意的盯着震惊又悲痛的老对手罗特公爵，一直到死，他都保持着胜利者的眼神，骄傲地扬着头。
约翰一死，什么合谈都成为泡影，还会激起勃艮第那边的仇恨，让法兰西腹背受敌。难怪约翰刚才故意出言顶撞，他竟然以死抵抗让法兰西跳入火坑，不愧是“无畏的约翰”。
“立刻冰冻起来！快！”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一直昏昏噩噩的莱尔，他这话是对驱魔师说的。奇洛意会过来，念动咒语，约翰的身体上立刻覆盖了一层冰，冰越积越厚，形成一个天然的冰棺将勃艮第公爵的身体封住。
“莱尔，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老练的罗特公爵也不明白他的用意。
“急冻可以将尸体维持在刚死的状态，这样别人就不容易猜出他的死亡时间。目前约翰公爵已死这件事只有我们在场五个人知道，我说的没错吧？”他询问的对象是兰 斯。
“没错，昨天我亲自把他关进地牢，当时人们都在宴会中，没有人发觉。今天一早我就把他带来，一路上也没遇到人。”
“就是这样。约翰公爵失踪，勃艮第应该已经引起大骚动。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怀疑您。而他又确实死在我们这里，这样一来，似乎同勃艮第议和是不可能了。”
“不错，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先说服勃艮第一起把英国人赶出去，再商量分封领地的事。否则我们将一直腹背受敌，尤其依照目前的局势，过不了多久奥尔良就会失守。”身为奥尔良领主，罗特公爵深知奥尔良和勃艮第之间的微妙关系。
“那依照目前的形式，我们不如立刻宣布约翰已死，趁着他们混乱之际进攻，拿下勃艮第。”
“这是不得已的方法，依照目前形式，我们的兵力必须转移一半以上才能压制住勃艮第。何况现在军队被黑死病困扰，力量减弱很多。”
……
兰 斯和罗特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莱尔安静的蜷在沙发里闭目沉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椅背。
“我倒觉得……我们和勃艮第议和的机会变大了。”片刻之后，莱尔自信地睁开眼，嘴角上扬慧黠地笑着。
“哦？”兰 斯抬了抬眉毛，抱着手站到他跟前饶有兴趣的聆听着。
“刚才我们已经确定了，约翰公爵的死只有我们几个知道。目前勃艮第内部混乱成一片，你们觉得谁会是下一个首领？”
“若没意外的话应该是约翰的儿子，菲利普。”罗特公爵也被他吸引过来。
“没错，菲利普比他的父亲更有智慧，不过心肠却更软。人们都说他是个老好人。”莱尔沉稳自若地敲击着椅背，冷静地分析道：“约翰无故失踪，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我们做的，而我们的目的英国和勃艮第都知道，就是要议和。这一点是英国人最害怕的。”
“没错，塔尔博特不停地给勃艮第好处，应许他南部的许多城市。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作为英国人的大后方威胁我们。”
“那如果我们现在散布消息说约翰已经同意议和会怎样？”
“英国会猜疑并且阻挠。说不定会立刻派兵进攻奥尔良来施加压力。”兰 斯不觉得莱尔的提议有多聪明。
“不是说不定，是万分确定。”
“那如果我们说，约翰在我们手上，要用继承人菲利普作为人质交换呢？”莱尔自信地笑起来。
依照约翰的个性，议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点熟悉他个性的人都应该知道。但这样一来，用约翰交换更好说话的菲利普作为人质胁迫他签署协议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但问题是，约翰已经死了，他们要用什么来交换呢？罗特公爵和兰 斯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着莱尔。
莱尔一脸享受的喝着上等红茶，手指沾了沾杯中的茶渍在桌面上写到：借刀杀人。莱尔幽幽补充道：“这也是我马上冰冻他的原因。”
罗特公爵和兰 斯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大笑出来。不错，这确实是条妙计。约翰啊约翰，你生前一直都不愿意为我们卖命，没想到死了居然帮我们一个大忙。
兰 斯仔细打量着那个叫做莱尔的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家伙和昨晚躲藏在石楠中无比失态的人是同一个。他一脸悠然自得，似乎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从进门到现在，这个人甚至没有正眼瞧过他，这是十分不合理的。他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得通：这个人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是这样吗，莱尔？那我要恭喜你，我现在对你可是兴趣十足呢……”
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识
“这个计谋是不错，但执行起来似乎困难重重。”站在一旁的夏尔也加入进来，“如果要让勃艮第人以为约翰在我们这边，又要如何跟理斯公爵他们解释？而且我们又要如何将英国人和勃艮第人引到一处呢？如果他们两方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那就得不偿失了。”
“殿下说的很有道理。”罗特点头赞许道：“依我看，最好的方法是一边派人再次前往勃艮第通报。将菲利普亲自引过来。另一边派人到英国人之中散布勃艮第正在和我们议和的消息，让他们有所行动。”
“可如果处理不好我们就是自寻死路，英国人想要胁迫我们的话，第一个会遭殃的就是奥尔良。”
“我本来是准备今天就前往奥尔良的，保卫那里是我的指责。”
“不行公爵大人，那样太危险了，还是让我去吧。”
“您在说什么，兰 斯老师。您刚从勃艮第回来马上又去奥尔良，即使我们答应，理斯小姐也不会答应的。”
“我想我们可以协助你们中的某个人去奥尔良，顺利的话应该能坚持到前去勃艮第的人回来。”
“哦，不。奇洛我们这次还真没默契，难道你没发现最适合去勃艮第的人就是我们两个吗？”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夏尔无奈地抱住脑袋，“这件事很重要，我们要让敌人上当就必须先骗过自己人，所以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了。公爵大人，您向来统领奥尔良的军队，守住奥尔良的职责自然是您最合适。”危机时刻，夏尔的判断力不输给在场其他人。
“谢谢您的信任，殿下。”公爵心领神会。
“至于前往勃艮第的人选，是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莱尔我相信你们的实力，但你们的身份会让勃艮第的人觉得我们是在戏弄他们，前去勃艮第谈判的人必须地位很高，在他们看来说话很有分量才行。我想了想，不如就让我亲自去吧。”
“不行！”在场其余四人异口同声。
“殿下的胆识让我敬佩，不过万一您被他们捉住，那我们的计划就都毁了。”莱尔柔声劝慰道：“我有信心说服菲利普来议却没有把握能保护您的安全。”
“既然是这样，那也只有让我再去一次了。”兰 斯不由向莱尔那边靠近了一步。奇洛立刻担心地回过头，站到两人中间。
“那就这么决定了，兰 斯老师和莱尔，奇洛你们三个去勃艮第，父亲大人立刻返回奥尔良做好一切防守工作，我留在这里稳住理斯公爵和其他贵族。”
“殿下，我认为您的安危也令人担忧，尤其这么关键的时候我和兰 斯亲王都不在您身边。不如让奇洛留在你身边陪您。前去勃艮第的人，兰 斯亲王和莱尔两个就可以了。”
“不要！”（“不行！”“不可以！”）
夏尔，奇洛和莱尔三个人同时大喊，否决得异常坚决，让兰 斯和罗特公爵都吓了一跳。
“殿下，奇洛本事高强我们都见识过了，有他在您身边我才能放心。”罗特不解地看着小王子，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不……我是说去勃艮第更危险……奇洛应该保护莱尔。”夏尔漂亮的脸蛋立刻沉了下来，眼神飘移着不知道要看什么地方。”
“说的是，而且我和莱尔一直没分开过。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也担心莱尔。”奇洛想解释，一开口却说出容易让人误解的话来，一时之间支支吾吾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的意思是怀疑我的能力吗？”这个平民真没礼貌，若不是看在殿下和公爵也在场，他一定拔剑向他挑战了。刚才那三个人同时喊不，分明是有什么事隐瞒着，他偏不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尤其是那个人，反应那么大像是对自己讨厌到了极点，兰 斯有些生气的质问他：“还有你，‘不可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
莱尔把头埋在胸前，不停地玩弄着茶杯，久久不语。场面变得异常尴尬。
关键时刻，还是罗特公爵站了出来：“我说你们就不要再争了，奇洛留下来保护殿下，兰 斯和莱尔去勃艮第，我下午就动身去奥尔良，一有情况我们要立刻互相联络。”
驱魔师被点名极其不甘愿，脸色复杂却找不到理由推托。弥撒结束，陆续有贵族在园中走动。为防止其他人起疑心，五人依照计划各自散开。夏尔发现兰 斯一脸阴沉看着莱尔和奇洛，心中突然有不好的感觉，于是借故想练剑把兰 斯留了下来。他这样做就跟找死没什么差别，因为风流英俊的吉尔.德.兰 斯正在经历从未有过的坏心情。
果然才几个回合夏尔的佩剑就飞了出去，他悻怏怏跑去拣，背转身丢给兰 斯一个大白眼。“切，脾气那么坏，幸好没发在我的莱尔身上。”
才一顿饭的时间，夏尔已经累的有些脱力了，兰 斯那边才刚刚暖身。小王子被迫到死角，突然想到了莱尔那时的招数，一咬牙，狼狈地退到死角。兰 斯的剑比当时自己的快得多，但攻击的角度一样。夏尔来不及思考，反手一击从侧方削上兰斯的颈边。这一招十分凌厉，兰 斯全部的力道都在手上来不及撤回，又不能像战场对敌那样一剑杀了他，只好硬生生停下来。夏尔没想到这一招连兰 斯也无法反击，佩剑的力道收不回来，竟然削去了兰 斯一缕长发，在他耳边留下血红色印记。
两人面面相觑都吓了一跳。兰 斯颇有风度的收回佩剑，躬身道：“殿下，我不在这段时间剑术进步了很多。我印象中没教过您这一招，这是您自己想出来的吗？”
“不是的，这是前天和莱尔练习的时候学来的。”
“莱尔？怎么平民也会剑术的吗？”
“不单单会，还蛮不错呢。”
兰 斯没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带过，举剑示意继续。夏尔有了上次的经验，再次对阵时把莱尔那套“勾，粘，缠，挑”以退为进的战术全都施展出来，兰 斯从没见过这么消极又赖皮的打法，在战场上经常要以一对十，这种以缠斗拖赖为主的斗法不太实用，但却招招都克制住他的攻击。兰 斯对这个策略有些不快，却又顾及夏尔的身份不能伤害到他，练着练着火气就出来了。他趁夏尔脚下不稳朝他击剑的手刺去，挑落他的佩剑。这次他们缠斗了不下二十回合，虽然输的很狈，夏尔还是很开心的。
“殿下，恕我直言您不能一直这么又退又让的。”
“可我觉得这比强硬的直接进攻更适合我。”
夏尔听到他居然否定莱尔的战术，有些不悦。他脱下外套推开窗户透气，花园里，罗特公爵和莱尔在谈论着什么，那只漂亮的猎鹰停在他肩膀上轻啄着他的卷发。罗特公爵很匆忙的说了两句就离开了，莱尔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准备离开。夏尔心中一动，叫住了他。
“莱尔，您要去哪里？”
白袍少年有些诧异地转过来，抬头对窗边的夏尔喊到：“回营地，奇洛在收拾准备，我也要赶快回去帮忙了。”
“先别回去，我的朋友。”夏尔听说奇洛已经离开，轻松不少，“兰 斯老师正在教我练剑呢，您要上来看看吗？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欣赏到全国第一的剑客的表演。”他说的很大声，生怕兰 斯听不见。然后哭丧着脸用嘴型说：“我需要您的帮助。”
莱尔哑然失笑，可怜的夏尔一定是受不了严厉的训练要找自己帮忙。他朝窗内看了看，那个心高气傲的亲王背对着窗户擦剑，他耳后有一道不明显的红痕，看来情况跟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若没料错的话，现在最好是避开与他正面冲突。不过如果现在离开，可怜的夏尔一定会很惨。莱尔无奈地对肩头的猎鹰叮嘱了几句，让它先飞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