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莲玉话里愤愤,靳双成不禁大笑起来,莲玉脸色顿时沉了几分,伸手就要抓桌面上的画卷。
靳双成慌忙夺了过来,依旧笑得粲然:“喂喂,这算恼羞成怒吗?”
莲玉的意图被看穿,只能怏怏作罢,敛了情绪坐到亭子边上,半低了头便突显出几分可怜来。
明知是他的把戏,靳双成却还是有些心软了,踟躇着要去哄,莲玉却已经开了口,声音里还有那么几分幽怨:“你这半天自己在一旁画画,分明是敷衍我。”
靳双成皱了皱眉,到了唇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沉默着等莲玉继续说。
莲玉等了半天见他没反应,偷偷地瞅了他一眼,才继续道:“我不管,你说好的,学画学好了一样便教我一天,这半天你得赔我。”
本还想着他会提出什么任性要求,这时听到莲玉的话,靳双成愣住了:“就这半天?”
“你得双倍赔我!”莲玉极迅速地补了一句。
靳双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莲玉被他笑得脸上发热,磨了牙差点没扑上去咬,靳双成揉了揉他的头:“行,赔你一天。”
莲玉依旧怒气冲冲地拍掉他的手,眼上眉梢却染了一抹极淡的喜悦,脸上干净纯然得叫人心动。
靳双成的目光不觉柔和了下来,笑意也爬上了眼角,一边收拾画具一边道:“学不好,为什么还要学?”
“谁说我学不好!”莲玉反驳,话说完似连他自己都有些心虚了。
过了好久,他才小声道:“从前在秦楼,当家请了师傅来教,没有什么大毛病的人都得去学,那时楼里的头牌,人长得好看,学武也有天分,师傅很喜欢他。”
靳双成等了一会,却等不到莲玉再说下去了,这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完了,只是回头看莲玉脸上波澜不兴,让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莲玉的话里想要表达些什么。
那天夜里,天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去雨来,秋凉已深,一下雨,第二天清晨就越发地冷了,莲玉醒得不晚,却窝在床上迟迟不肯下床。
他的衣服连同钱财早在扬州城时便因为恶人强抢全丢掉了,如今穿着的都是路上靳双成给他张罗的,大都是些初秋穿的薄衫,如今骤然变天,那些衣服便是加倍裹在身上,也依旧无法御寒。
他本盼着送饭的人来时让他给靳双成带一句话,谁知道直到正午将过,那人却一直不见影踪,莲玉无法,只好哆嗦着从床上爬下来,挑最厚的衣服穿上,踟躇着要出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莲玉马上停下脚步,看着门口,片刻便听到有人敲门,喊:“莲玉,起来了吗?”
分明是靳双成的声音,莲玉双眼微微发亮,利索地小跑过去拉开了门,见靳双成撑着伞站在门外,踮了脚便要扑上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张着眼看着靳双成不动了。
“怎么了?”靳双成一边说着一边收了伞走进屋里,将手上抱着的一团东西展开,披到莲玉身上,用力地裹紧,“早上起来想到,忘了给你添置冬衣,让管家准备也得时间,就想着先拿件去年做好没穿过的大衣给你。”
莲玉缩了缩脖子,死死拽着衣襟,目不转睛地看了靳双成很久,才摇了摇头:“没什么。”
靳双成也没在意,道:“今天下雨,看来是没办法教你练武了,你这过冬的东西还缺,我都让管家去准备了,你就先到我那边去呆半天吧?”
“不要。”莲玉几乎整个人跳起来,等对上靳双成的眼,才惊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有点挫败地低下头,“不想学画。”
靳双成失笑:“行,不学。”
莲玉无法,只能任他牵了去,路上雨势渐大,纸伞太小,两人到了靳双成的院子时,身上都已经湿了。
靳双成到房间里换过一身衣裳,回到厅子里,见莲玉还裹着半湿的大衣坐在那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走过去一手扒下那件大衣:“都……”
话才出口,莲玉已经飞快地转过身来,看着靳双成的眼里掠过一丝惊惶,而后便兔子似的退缩几步,张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靳双成,模样很是可怜。
靳双成微微皱了眉头,张口就要说话,莲玉却是双眼一瞪,又抢上一步:“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又要骂我把那些下九流的伎俩搬出来,是不是?又要脱我的衣服,又一边瞧不起我,像你这样的伪君子,最讨厌了!”
靳双成被他连珠炮似的话给唬住了,半晌苦笑:“我只是想跟你说,衣服都湿成这样了要赶快脱下来,这里点了火盆,不怕冷。”
莲玉愣了愣,半晌生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手指放在衣带上拨弄着,一边偷偷看着靳双成,恨不得脱了衣服扑上去将那人的假面具撕下来,之前被靳双成绑在床上的教训却又让他有些胆怯。
靳双成似是无知无觉,走到桌子旁,将覆在饭菜上的碟子一一挪开,招呼他道:“过来吃饭,你不饿么?”
莲玉扭拧了好一阵才走过去,靳双成见他坐下了,便往他面前的碗里连夹了好几样菜:“来,都尝尝。”说罢,才离了桌子,走到另一角去。
莲玉捧了饭碗,微微偏过头不着痕迹地看靳双成,靳双成换的一件白底淡青云纹袍,领口处扣子系得紧密,却无端生出一丝诱人遐想的旖旎来,。
“饭菜不合口味?”察觉到莲玉没动,靳双成一边展了纸,一边抬头看来,问。
莲玉慌忙低头,往嘴里扒了点饭菜,又偷偷往靳双成看去。
他已经压平了纸张,这时在那儿磨着墨,一手拈袖,一手缓慢细致地打着转,轻易便生出才子儒生的清雅来。
莲玉沿着他的指头往上看,袖,到肩,而后是领,那衣领贴着肌肤,紧一分太紧,松一分太松,如今这样,却正得宜。莲玉觉得自己饭菜下肚,自己却越发饿了。
更坦白一点说,他觉得自己欲求不满了。
吞了吞口水,莲玉又想起那天被绑的情形,恨咬了下牙,发狠似的又扒了几口饭,只是那边靳双成磨好了墨,微挺了身,以笔沾墨,动作的变化便又轻易地吸引了他。
靳双成握着笔静止了一阵,便轻轻地吸了口气,稳手下笔,笔尖毫毛在纸上弯出了别致的弧度。他的动作很流畅,远远看去,便似是一场舞,或进或退,叫人倾倒。
莲玉微微眯起了眼,看着靳双成眼中的专注,只觉得身体也渐渐炽热了起来,那笔尖反覆,就似落在自己身上,一点点扫过肌肤,酥麻入骨。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时,莲玉一下子僵住了,慌乱地低眼,却又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体,咬住了筷子。
筷子在舌尖压出微弱的疼痛感,身体却越发地焦躁起来,莲玉又难受地扭动了一下,便听到靳双成在那边喊:“莲玉?”
“画你的画!”莲玉低吼了一句,话出口时才听到自己声音的微哑,顿时恨得差点咬断了筷子。
靳双成微扬了眉,又自低头画去,莲玉慢吞吞地放下碗,心虚地往靳双成的方向看。
手指修长,握着笔很稳,那种姿态里却透着隐约的柔,笔尖便随着那极细微的动作变换出各种模样,毫毛柔软,一勾一划间如行云流水,从不间断。
若落在身上……沾了墨应是粘腻的触感,彻骨缠绵,划过处风吹生凉,长久不褪;若是干净不沾染一物,那便是温柔细滑,带一丝刺刺的痒,酥麻入骨,叫人情动;若是那指头,温暖轻柔,掠过耳边,到后颈,在背上蜿蜒而下,最后……
莲玉咬着筷子越发地用力了,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声音,宛如叹息,却又夹杂了一丝痛苦难耐,身体也越发地难受了,下意识地在椅子上轻蹭,指尖也忍不住在桌子上划出了道道抓痕,却依旧无法解脱。
“莲玉,你不舒服吗?”靳双成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微笑着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眼中也有染着一抹担忧,看在莲玉眼里,却显得越发的诱人。
见莲玉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靳双成搁了笔,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莲玉低应一声,竭力压抑着几欲脱口而出的呻吟,下意识地往桌子边挪了挪身体。
靳双成看了他一会,走到莲玉跟前,一边伸手抚上他的额,一边道:“可是你的脸看起来很红……”
话没说完,莲玉已经一把捉住了他的手,半掩在他掌心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他,眼里是醉人的妩媚。
靳双成火烧似的抽回了手,用力按住莲玉的头揉了一下,别开了眼:“吃饭,别胡思乱想。”
莲玉却扑过去搂住了他的腰,而后边小狗似的凑在他身上嗅,间或用唇碰一下,又往上移动。
“有什么所谓,你又没有损失。”声音自喉咙里挤出来,染着浓浓的情欲。
“莲玉!”靳双成苦笑,将莲玉抓着自己衣袂的手指一根一根扳下来,“你给我坐好。”
莲玉不依不挠地抱上去:“不要!已经有反应了……”见靳双成始终站在那儿不动,莲玉微低了眼,咬住了唇,越发积极地往他身上蹭,声音里多了一丝哀求,却被那无法压抑的轻吟掩了过去,“就一次,我受不了了……好难受,靳双成……就一次,就一次……”
靳双成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慢慢地弯下腰搂住了莲玉。
只不过是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后背,那种冰凉微痒的感觉让莲玉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缠住了眼前的人。
靳双成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衣服下,自腰侧滑到小腹,一路向下,而后握住了他两腿间早已抬头的脆弱。
莲玉死死地抱着靳双成,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最后似是再承受不住,微张了口拼命喘息。
靳双成脸上始终没有表情,手很稳,指尖微凉,轻微地抚弄着手中之物,直到莲玉的呻吟再也无法控制地哼出,他才开始缓慢地套弄起来。
“啊啊……”莲玉闭上了眼,身体的重量也渐渐依靠在那环抱住自己的手臂上,嘴里发出了如同叹息的声音。
身体内的快感越渐明显激烈,莲玉抓着靳双成衣服的手也越来越紧,随着那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套弄,他忍不住开口催促:“快……快一点……”
靳双成没有作声,动作却如莲玉所愿地加快,在莲玉一声急过一声的喘息间,似乎也能听到他强自压抑着的气息。
“啊……啊……”莲玉低低地呻吟着,手开始在他身上胡乱地摩挲,只片刻,靳双成的衣服已被他扯得有些凌乱了。
最后几下套弄速度更快,莲玉死死地拽着靳双成的衣服尖叫,身体也似砧上活鱼般紧绷着往前挺身,随着乳白的体液喷了靳双成满手,他的脸上也慢慢染了一丝薄红。眼波流转,唇色嫣然,轻吟随着那一呼一吸间自喉头溢出,便越见春色。
他半闭着眼靠在那儿,全身无骨似的绵软,手却不安分地在靳双成身上移动,像是随时会把靳双成的衣服扯下来。
靳双成却慢慢直起了身子,这轻微的动作惊动了莲玉,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靳双成抽回了手,转身往门边走去。
“靳双成……”莲玉叫了一声,出口时才听出自己话里的轻颤。
似在期待着什么,又似害怕着什么。
“红儿,备热水,送到偏房去。”靳双成没有回应,只是朝门外吩咐了一声,便又走回自己的画作前,执笔慢条斯理地沾墨。
“靳……”莲玉开口,却再叫不出声。
“去把自己清理干净吧。”半晌,靳双成才说了一句,话里听不出恼怒,却也听不出愉悦,那种将所有情绪藏起来的感觉让莲玉觉得惊惶,“这里不是秦楼,你也已经不是秦楼的小倌,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懂得怎么控制和处理。”
“若我就是不懂呢?”莲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蹦了起来,宣泄过后的绵软却让他又跌坐了回去,“我早跟你说过,我就是这样,这个身体就是这样,要么你来替我宣泄,要么你找人来,若是嫌弃的,随便再找一个地方把我卖掉也可以!”说到最后,他却自己愣在了当场。
靳双成愕然抬头,便对上了他的满目仓皇。
莲玉看着靳双成的双眼,黑白分明,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让他有一种随时会被吸引住,再无法逃脱的恐惧。
好久,他往后退了一步,撞上脚边的椅子,椅子应声倒地,他却突然逃也似的往门外窜了出去。
我不会强求了,我不敢再说了,不让赶我走,不要把我卖掉,不要,不要……
君得,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要如此绝情?
莲玉一路往外窜去便朝院子外跑,倾盆的雨落在身上,冰冷入骨,伴随着怎么都逃不掉的刺痛。
跑过荷塘时雨势越大,莲玉脚上发软,眼前被雨水打得一片模糊,下意识地伸手想捉住什么,却一头栽进了荷塘里,连呛了几口水才挣扎着冒出了头。
风一吹,身上就冷得发抖,人却渐渐地清醒过来,攀在荷塘边上,莲玉慢慢地把头埋在臂弯里。
“他不是……他明明不是洛君得啊……
“我们谁都不会爱上别人的……谁都不会……”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莲玉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厉害,嘴里的低语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只剩下宛如梦呓的呢喃,一声一声,带着哽咽,到最后便听不清了。
“莲玉!”
远处蓦然传来靳双成的惊呼,而后是急促的脚步声,莲玉浑身一震,如被惊动的池鱼,猛地一松手,就整个人往水里潜下去。
水迅速地漫过头顶,水灌进耳里,四下顷刻便安静了下来,只能感觉到有什么将自己完整地包围起来,宁静而安全。
只是这样的感觉也不过保持了片刻,莲玉只感觉到有人伸手钳着自己的肩膀往上拉扯,生生地把自己捉出水面,而后就有人朝耳边大吼:“你嫌自己小命太长吗?这都什么天气什么地方,你居然给我潜下去!”
莲玉下意识地缩了缩,心虚的孩子似的挑起一只眼偷偷往上瞧,就看到靳双成一脸怒气地站在那儿瞪着自己,脸色有些微微地发白,像是气得不轻,便又忍不住想往下潜。
分明是看到他的动静了,靳双成钳着他肩膀的手越发用力,莲玉只觉得肩上生痛,那个人在自己耳边吼的声音似乎也更大了:“你给我上来!”
感觉身体被极大的力度往岸上拽,莲玉开始挣扎了起来,嘴里也大叫起来:“不要!我不要!你会吃人的!”
靳双成在岸上半探着身子,听他这么一通乱嚷,愣了一下,怒气消了大半,却越发用力拽莲玉:“你给我上来,再不上来就吃了你!”
莲玉一听,挣扎得更是厉害了,脚在水里拼命地蹬池边,手也在水面拍打出阵阵水花:“我不要上不要上不要上,好可怕我不要上!”
靳双成被那激起的水花泼了一脸,下意识地闭上眼,手却死拽着莲玉不肯放:“我哪里可怕了?”
“就是可怕,你生气了!”莲玉开始撒赖,动作没有停下来,却没留意到靳双成正闭着眼,被他这一蹬一扯,便整个人往荷塘里栽了下去,莲玉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往下沉,连呛了几口水才冒出头,就看到靳双成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往边上吐了一口水。
“你生气了……”两人互瞪了片刻,莲玉败下阵来,往下微沉,小声陈诉。
“莲玉!”靳双成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那彻底安分下来的人,而后一把揪住莲玉的衣领往岸上抛,“你给我上去!”
莲玉被抛到岸上吃了个狗啃泥就不肯动了,直到靳双成也爬上岸走到他面前,他才往边上挪了挪,迅速地用手捂住了脸。
靳双成微微一怔,蹲在他身旁戳了戳他的肩:“莲玉。”
莲玉一声不吭,直过了很久,靳双成才看到他的身体微微地颤动了下。
“你哭了?”
“没有哭!”一句极肯定的反驳,却伴随着分明的哽咽。
靳双成沉默了半晌,眼中慢慢浮起一抹怜惜,最后只是伸手将人抱了起来,抱孩子似的护在怀里,莲玉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就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
一路走回靳双成的院子,等进了屋,莲玉才又挣扎起来,靳双成一松手,莲玉就跳了下来,像某种小动物似的从门口窜了出去。
靳双成愣了一下,苦笑一声,便要追上去,却听到门外传来莲玉的低呼。
靳双成心中微惊,快步走到门边,便看到莲玉就伫在廊里,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而他的面前,是两个女子,在前的少女着藕色纱衣,披着雪白的毛皮袍子,眉如翠羽,水目含情,站在那儿不必做任何姿态,就足以把四下景致人事都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