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的那个东西跳的越来越重,然後再也不堪负荷,只能感到好痛,真的好痛……
只爱陌生人23
一个晚上辗转难眠,早起上班,程新挂著两个大黑眼圈,眼神涣散。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关於那个人的点点滴滴,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冲过来的沈裕、因为生著病缠著他不断撒娇的沈裕、因为有那麽点喜欢拥抱著他的沈裕,彷佛做梦一样,这些印象是那麽的清晰,却始终抵不过那天在餐厅里他所看到的沈裕的脸上的那个略带得意的笑容。
程新原本以为沈裕就算没有那麽爱他,至少给他的那些温柔并不会全是骗人的。
结果终究还是他犯了傻,现在想来,本来像他这样才智平平的男人,又怎麽能分得清楚什麽是真心话,什麽是逢场作戏的台词,更何况是那麽逼真的假话。对於沈裕而言,这段关系不过又是一次好玩的爱情游戏,如此而已。他却当成了真的爱情一般来希冀,的确可笑至极。
上了公车,在後排靠窗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著,程新默默地望著远处的街景,扯了扯嘴角。
原来还是会觉得寂寞。
缓缓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愣愣的看了一会,然後终於慢慢地按下了那个删除的确认键。没有注意到身旁人们的嬉闹,程新一个人坐著,静静地掉下泪来,心里怅然若失。从来没有问过那个男人究竟把他当什麽。现在想起来,其实不是不想问,而是他根本就不敢问。
有些问题的答案太残酷,所以他宁愿糊里糊涂的装作不知道,也比亲耳听到要来的好。
就这样消沈的过了一天,等到快要下班的时候,程新不禁有些昏昏欲睡。正在收拾东西,门口的秘书突然有点兴奋地跑了进来,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程新的心底猛的一沈。
「老板,你朋友在楼下等你呢。你那朋友长的好帅啊!」
程新顿时清醒了过来,有点不自然的挪了挪脚步,顺著她指的方向,窗口望下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站在楼下的竟然是季远。远远的瞅著他安静站著的身影,程新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酸,但是过了会,又不禁笑了出来。有些东西或许是他真的看的太重了,什麽都会好起来的。冲旁边还一脸兴奋的秘书挥了挥手,拎著皮包,程新缓缓地朝楼下走去。
「阿新!」
隔著老远,看到程新的季远就大声的喊了起来,一脸的高兴。
有点意外的看著季远,然而程新还是加快了脚步,有点疑惑的开口问道:
「你怎麽会过来?」
被问的有些微微发愣,然後像是猛的想到了什麽,把手里的纸袋往程新的手里一塞,笑道:
「上次忘了给你,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呵。」
像是没有想到季远特意跑来就是为了给他送这个,程新有点莫名的盯著眼前笑的老实的男人。然而心底的某个角落却被深深的触动了下,轻轻捶了捶季远的肩膀,他低声的说道:
「又不是不认识,还送什麽礼物……」
「哈,这不是指望你到时礼包能给我多包点嘛,你就收下吧。」
眼圈有些泛红的望著季远,程新握著纸袋的双手不禁又紧了紧。
然而两人就在这麽闲扯间,身後突然响起的声音却让程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程新!」
像是已经跟在他後面好些时间,沈裕脸上的表情看来不大愉快,口气居然还是好的。
「你这几天干嘛不接我电话?」
不知道该说什麽,看著站在一旁显得疑惑的季远,程新转过身去,拉著他就想赶快离开。
「喂!你干嘛不说话?这个男人是谁?」
眉头紧邹了起来,有些厌恶的瞪了瞪季远两眼,沈裕有些不耐烦的嚷道。
脸上有了点带著怒意的红色,程新挡开了他搭过来的手,冷冷的说道:
「这跟你无关。」
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沈裕有些发愣的望著自己被挡回来的手,就那麽安静的站了一会,突然一把抓住了程新的肩膀,用的是会让骨头咯咯响的力度,有点恶狠狠的说道: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直直的望著眼前一脸凶相的男人,程新不禁有些恍惚的感觉。
为什麽会弄成今天这样的状况,他也不明白。
他只知道眼前的人不过是想和他玩玩,就像对那些其他人一样。
咽了口气,笑著看著眼前凶狠的沈裕,程新一脸平静。
「就算我是笨蛋,上过这麽多次当也知道自己能信什麽。」
「沈少爷的人从来不只一个,请不要再把我当傻瓜,你之前说过的话,我都明白……」
喉头忽然一哽,再也说不下去,眼角突然有点发红,再看了看他两眼,程新接著说道:
「沈裕,你觉得我很好骗对不对,你觉得我的真心话像笑话是不是?!」
面色难看,沈裕像是突然咬到了舌头,打了个结巴,有点紧张的看著眼前满脸痛楚的程新。
没有再理会,冲站在远处的季远点了点头,程新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然而才走几步,就听到身後沈裕的声音。
「程新!你以为你是谁啊!床上功夫那麽烂,老子干嘛非要你不可。」
「也不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什麽货色,贱货!这麽快就又找了个,你倒是厉害啊!」
浑身不自觉的有些颤抖,能感觉到周围的人投来的视线,程新不禁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
「就你那种样子,随手抓就是一把!现在在老子面前装什麽正经,在床上叫的……」
「啪!」
头上的青筋爆的老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沈裕不敢置信的捂著右脸,却没了声音。
眼前的程新两眼通红,嘴唇发白,流著眼泪就那麽直直的看著他。
「沈裕,你就是这麽看我的麽,你说啊!」
就这麽楞著站了半天,沈裕的脸渐渐变成了快要噎死的颜色,却再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只是那麽莫名的盯著程新看了半天,然後突然气急败坏的转过身去,一下子就跑的老远。
只剩下程新一个人直直地站在冷风里,然後慢慢的蹲了下去,最终缩成了一团。
「沈裕……沈裕……你这个王八蛋……」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沈裕那麽不屑的东西,对他而言,却是全部。
只爱陌生人24
程新还是逃了,逃的如此狼狈。
顾不上公司里的那堆还没有处理完的事情,也顾不上电话那头季远焦急的留言,只是一个人在那所空洞清冷的房子里泪流满面的待上了几晚,他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他可以假装没关系的欺骗自己只是再次受了点伤,可是这次受完伤後恢复需要的时间却远远超出他想象。
只是打点完行装,握著去海南的机票,站在机场大厅的时候,程新还是有那麽点恍惚。
海南是个很美的地方,蓝色的天,蓝色的海,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们。其实程新一直喜欢清静,只是这次他却宁愿让自己置身於嘈杂的人群当中。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没有空隙去回想那些曾经让他心动、心碎、然後心伤的只言片语,这次他真的感觉累了。
程新住的酒店离海滩不远,每天傍晚他就这麽安静的坐在沙滩上,看著大海。
可是每次闭上眼眸的时候他就会听见耳边似乎有谁在跟他讲话。
「阿新,你喜不喜欢大海?」
「下次我带你去看海吧,那里的景色超级赞的说。」
然後猛的睁开双目,程新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起来,脸色苍白的吓人。
「沈裕……」
嘴唇缓缓的蠕动,彷佛自己有意识一般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原来有些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来的深刻。
刻意的不去想那个人毫不留情地站在人群中大声的骂他「贱货」,不去想自己一个人待在那个清冷的房间里反复的念著那个人的名字,不去想第一次认真被那个人拥抱的时候那短暂而又虚假的幸福,不去想那个晚上那个人牢牢的印在他的视线里那张灿烂的笑脸,因为只有这样慢慢的把那个人曾经存在过的记忆抹去,程新才能觉得自己真的什麽都不用再牵挂了。
就这样什麽都不去想的过了三天,季远的突然出现却让程新的情绪彻底失去了控制。
他不知道季远为什麽会知道他在这里,他不知道季远为什麽会特意跑来,他不知道季远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他也不知道对著这个人他还能说些什麽,所以他只能沈默,彻底的沈默。
「阿新,你……你为什麽不告诉我呢?」
「……」
「喜欢男人不就喜欢男人,我又不会瞧不起你。」
「……」
「那个男人对不起你是不是?唉,你就是死心眼,从以前开始……」
还想著要再说些什麽安慰的话语,季远却在瞥见眼前的男人满眼的眼泪时,顿时愣在原地没了声音。他其实知道程新之所以会瞒著他就是因为怕他会觉得厌恶,这个男人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固执、倔强却又脆弱不堪,什麽事情都只会自己闷在心里。只是眼瞅著现在的程新整个人精神黯淡,望著他的那种抱歉又伤心的眼神让季远的心里不禁也感到有些难过。
「阿新,什麽事情都会好起来的,真的。」
试著拍了拍他的後背,季远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喉咙彷佛被塞的满满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程新就那麽直直的站在原地,两眼通红。
「阿新,想哭就哭吧。你瞒著我的事,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季远的话里那点感慨的心酸语气让程新不禁用力的拽住了季远的衣角,哽咽著的说道:
「是我太笨了,才会落到这种下场。」
「是我太笨了……」
不知道还能说些什麽,季远只能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他怎麽能这麽对我?我还对他说了喜欢啊。」
「他怎麽可以这样,怎麽可以……」
眼瞅著程新这麽个大男人哭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季远的双眼也不禁有些泛红。
「阿新,什麽都会好起来的,那种男人,不值得。」
季远的话就那麽时断时续,程新却什麽都再也听不到了。其实他明白,季远说的没有错,什麽都会好起来的,时间能治愈那麽多东西,早晚他都会慢慢恢复。只是就算不去想,他还是忘不掉,那个人就像是烙印在他胸口的伤口,每次总会不经意的记起,记的那麽清晰。
他其实不恨沈裕,他只是想不明白。
为什麽对一个人来说这麽深刻的东西,对另一个人来说却能随随便便的抹掉。
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到底要怎麽忘记,他真的怎麽想都不知道。
只爱陌生人25
程新变的有点不对劲,却又没人说的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隔了两三个星期,突然回到公司的他一脸疲惫,原本还算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角还有些微微发红,一头秀丽的黑发凌乱的厉害,完全看不出是有去度过假的模样。董事长对於他之前的无故离职十分生气,然而面对著董事长的暴怒,程新却只是一脸平静的沈默无语。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麽了,只是看著他那筋疲力尽的样子,没有人问的出口。那之後的程新像是突然间醒悟了一样,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挪到了工作上面。他开始拼命的工作,不分昼夜,甚至有时还主动要求加班。办公室里的人们看著那他日益消瘦的脸颊,不禁感到担心。
他却总是无所谓的笑笑,然後接著埋首於工作中,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再回头,但是程新明白自己从来都是那样,再怎麽下定决心,再怎麽认清现实,还是狠不下心来。就算知道从头到尾都是谎话,就算知道完全没有可能的希望,他的心里还是会无法自制的为那个人找借口,尽管那些借口连他自己想来都觉得可怜。
季远回美国的那天程新没有去送行,他知道季远还想对他说什麽,但是真的已经够了。
生活本来就不是必须要有爱情那种奢侈的东西,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地方住,还有个能偶尔听他唠叨的朋友在,这样就足够了。如果说几年前的他还抱著那麽点不切实际的小憧憬,那麽现在的他只是个没什麽想法的男人,只想天天努力赚钱,然後攒笔钱好好地过下辈子。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那种安稳平静,一天一天,流水般的过去。他每天重复的上班下班,偶尔会被办公室的人们拉去喝到烂醉,然後回到家里吐到不行。程新开始慢慢相信或许那个人最後只会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後再也不会在他的人生里被记起,这样就好。
见到林子涵的时候,程新有片刻的失神。
他突然发现,尽管过去的事情他已经渐渐遗忘,然而他还是清楚的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即便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和那个人长的只是有点相似。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人翘起嘴角坏笑的表情,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人眯著眼装作生闷气的表情,原来他真的全部都还记得,不曾忘却。
「程先生,抱歉,其实今天是为了沈裕的事情来找您的。」
有点错愕的盯著眼前满脸笑容的男人,想不到会突然听到那个名字,程新的心脏立刻重重一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他只能含糊的点了点头,胸口发闷。
「我是沈裕的堂哥,其实你的资料我是透过一些渠道得知的,请你不要见怪。」
「我知道你跟沈裕那孩子之前有点纠葛,不过也已经都过去了。」
听著对面男人的话语,不知道为什麽程新突然有种被打了一记耳光的感觉,他清楚以那个人的家世,想要做什麽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他不明白现在来找他究竟究竟是还打算要怎样。
嗓子里有什麽东西梗著,让他不禁一阵惊慌,几乎就想转身就跑。
「我今天是代表沈裕的父亲来找你的,这些请您务必收下。」
「那孩子比较贪玩,但是没什麽坏心,现在也收敛了许多,以後相信……」
茫然的望著对方一张一合的嘴,程新却再也听不到任何。他只是呆呆的盯著面前的那个信封,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那里面会装著什麽,然而不知道为什麽现在的他却只是觉得好笑。
为什麽这些人总是这样,只有自己是最好的,别人都是垃圾。
人心在他们那里,什麽也算不上。
他已经承认他自己没有看人的眼光,为什麽还要用这样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来羞辱他。气的脸色通红,程新缓缓的伸出手来用力的把眼前的信封摔在了地上,他看著对方尴尬的神情,不禁笑了出来。喉咙因为满腔的愤怒有些哽咽,他就那麽红著眼睛,淡淡的开口说道:
「别人的感情,伤害了就是伤害了,他没有承认的勇气,拿这些来算什麽?!」
「你们放心,是我自己蠢。」
再也说不下去,浑身一阵哆嗦,程新站起身来,冲著眼前的人鞠了一躬。
「再见。」
这次他真的想明白,那个人再怎麽样也与他无关了。
只爱陌生人26
日子过得让人有点手足无措。
等到程新昏天暗地地忙完手头的项目,真正清闲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那个清冷的家,也没有再不停的想到那个人,他终於明白原来生活也可以就这麽继续下去。
公司给程新的降职处分没有持续多久,新项目完成,刚回到办公室里的程新就立刻被小余那帮人给围了起来,想著好歹也是喜事一件,自然忘不了众人聚在一起喝酒庆祝一番。
或许是太久没有赶到这样高兴的时候,原本还算克制的程新却像今天喝不够第二天就要死了般,和周围的那帮人们一碰杯就是一瓶下肚,直喝的头昏脑胀,拿著空酒瓶就顺势瘫坐在了地上。酒其实真的是个好东西,喝著喝著就什麽都忘了,什麽都想不起来。
被程新的势头感染,原本还显得有些局促的人们也是照样拼酒,喝的像模像样。偶尔也有像小余那样的,喝到一半,突然走到程新的面前,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口齿不清的囔著些什麽天涯何处无芳草,失恋没什麽大不了之类的疯话,直到被众人忙著拉开推到旁边。
其实程新明白周围的人也都是好意,只是他自己觉得害怕。在别人眼里,他现在只是一个被人甩了的倒霉男人,若是知道是被个男人玩了,或许除了鄙夷外,剩下的只有廉价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