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蛋!你醒醒啊,弄成了这样的局面,一定会有更多人来寻仇,你若是变成这副模样只有挨宰的份呀,醒醒啊,别白费我的一番苦心,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家,你要是敢食言我就把你打成猪头……』不知道为什麽,何双飞掴耳光掴著掴著居然觉得眼皮愈来愈沉重,奇怪,他不是在梦中吗?为什麽还会想睡觉?
北堂翼依然没有反应,可怜他那一张天妒人怨的俊颜已经肿起来了,可是何双飞还是没有停手的打算,似乎是掴不醒人誓不罢休。
可惜,他的眼皮并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在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何双飞突然觉得灵魂抽离身体,飞到遥远的彼方……
蝶飞(17)
在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看到一张猪头脸,实在是不小的惊吓。
「啊!鬼啊--」何双飞张口大喊,却觉得全身虚脱无力,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一样……
「什麽鬼啊,他的脸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打的?」魏无央冷冷的声音插入何双飞的惊呼声中,成功地将他的注意力从猪头脸上转回。
「我打的?」何双飞感到疑惑,虽然他还记得方才做的梦,还记得自己把人家打成猪头(这是很明显的公报私仇-___-),可是,那不是梦吗?而且他打的是北堂翼啊。
「是,你打的。」魏无央从石桌上端来一碗黑黑的药汁递给何双飞。
「喝掉它,你的身体才会好得快。」
何双飞接过药汁,更疑惑了。
「我是怎麽了?为什麽这麽累?还有,这里是哪里啊?我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初入江湖数天,何双飞已经知道做人要有警觉性,否则哪天怎麽死的(或是莫名其妙失身)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等北堂翼醒了我再一起告诉你们。」魏无央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就像偷腥的猫,看得何双飞全身起鸡婆疙瘩,手里捧的药汁也想找个地方倒掉。
「北堂翼?」何双飞转头一看,果然看到有一人躺在他旁边,原本无血色的脸现在红润无比,而原本英俊到天怒人怨的脸也已经被打得肿了起来,细看之下居然是北堂翼!
「喝!是谁将他打成这样的?真是太了不起了!」这种花蝴蝶就该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脚踏多条船迟早会翻船的道理。
「你打的,不准倒掉我准备的药汁,不然我把你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出来。」魏无央眼神一扫,立即明白何双飞不马上喝下药汁的意图。
他千辛万苦弄的补汤敢不喝?找死!
就在两人针对该不该喝下那奇怪的药汁而吵得不可开交时,北堂翼悠悠转醒。
「呜……」醒来之後第一种感觉,就是全身痛,尤其是脸部,更是痛得无法忍受,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偷袭他?
「痛!是谁打我?」北堂翼猛然睁眼,应入眼帘的是两条熟悉的人影,一个是他捡来的何双飞,另一个是……
怒气攻心之下,北堂翼竟然在好几天未曾进一粒米半滴水的情况下骤然起身,指著魏无央的鼻子破口大骂。
「混帐东西!你对我下了咒还敢来找我?」呜,连说话都好痛喔……
※※※ ※※※ ※※※
大厅上坐著四个男人,四个男人脸上各有不同的表情,有的高兴有的冷淡,最神奇的莫过於何双飞一脸的莫名其妙以及北堂翼那肿得不像样的脸上怒不可遏。
「翼儿,很高兴你终於好了,这位魏庸医虽然不学无术,可好歹也把你给救活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了吧?」程过海端出一张笑脸,看看眼前三个看起来都不太好安抚的人,决定先从最听话的外甥下手。
此时北堂翼虽然已经稍微冷静下来,虽说这一次的确是姓魏的救了他,不过三年前要不是他先对他下咒,如今他的处境也不会悲惨到要人家救的地步,追根究底,姓魏的难辞其咎。
不过碍在他是小舅的朋友,就算他再气不过,也不能真拿他怎麽办,再说了,如今的北堂翼已经不是当年的蝴蝶公子,要打要杀之前总会考虑再三。
「……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可是我要知道你们是怎麽将我救活的。」原本他以为这一次当真是死定了,没想到在使出绝心掌之後居然还有生天,能够救活他的方法一定非常特别,他一定得学起来才行,不然哪天那个姓魏的要是不高兴又下了咒,那他岂不是枉死?
「对啊对啊,你们不是说要找个可以与他相依一生的人才能救他吗?为什麽现在人还没找到他就已经醒了呢?而我不但做了怪梦,一觉醒来还全身虚软,好像失血过多一样……难道……有人偷偷算计我?」何双飞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看向最有可能算计他的……魏无央。
「别瞪我,算计你的不是我,程过海,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还不承认你的所做所为,难道要等到他们严刑逼供?」
魏无央冷眼一瞪,程过海就打了个冷颤。
他明明是个威震四海的大丈夫,为什麽一被这个小鼻子小眼睛小肚量的人一瞪就腿软了呢?一定是他生病了……
「呃,事情是这样的,当年翼儿被下了缚心咒之後,我就千方百计要魏庸……呃,是魏大师找出救你的方法,总不能一使出绝心掌就断了你生路吧?人总是有倒楣的时候呀……经过了三年的时光,魏大师终於找到救你的方法,不过这时候你也因为使出绝心掌变成了行尸走肉……呃,然後我就要他救你罗。」程过海避重就轻说出整件事的经过,说到底他也是为了救翼儿……
就算方法不太正当,他应该也能谅解吧?
「然後我就被救活了?那方才何公子说的什麽必须找到愿意与我相依一生的人才能救我又是怎麽回事?」北堂翼笑眯了桃花眼,虽然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可用来应付自家小舅还是绰绰有馀的。
「这个我可以代答,魏前辈当初说只有连心咒才能救你,而连心咒呢就是对两个不离不弃的人下咒,让他们一辈子彼此相依,另一个人就能够用他的精血救你了,所以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愿意与你共渡一辈子的人……说到这个,你既然都醒了,为什麽还是没看到那个救你的人呢?我倒想看看他是何方神圣,居然这麽不要命,愿意跟你这种花蝴蝶共渡一生,
我实在好生佩服他呀……」何双飞虽然有点虚弱,但是天生活泼好动的性子还是改不了,一想到居然有人为了救北堂翼而甘愿一生受苦,他就为那人感到不值。
不过爱情这回事嘛,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到底是哪家姑娘还是哪个公子做了如此大的牺牲啊?」
北堂翼的脸色愈发难看,而程过海也只会乾笑,至於魏无央嘛--
「傻瓜,你不是觉得头晕目眩吗?那就是失血的证明,你还想不出来救了北堂翼的人是谁?」啜了一口热茶,魏无央非常好心的提点何双飞。
「……是谁啊?」为什麽他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寨里的叔伯说过了,江湖险恶,要提防人家的算计。
他失血,北堂翼复活,在醒之前还做了那种怪梦……怎麽想都只能往一个方向去推论。
「……是我。你们算计我,用我的血救了北堂翼?」何双飞不敢置信,他们看起来都不像坏人啊,为什麽算计起人来眼睛眨也不眨的,毫不思考就将人往火坑推?
「是,不过不是我们,是程过海。他点了你的穴才把你带来让我施咒的。」短短的一句话,魏无央将自身责任撇得一乾二净。
他此次来中原的目的只是为了救北堂翼,其他人的生死安危他可不管。
「呃,反正你与翼儿也是生死至交,失个血这种小事应该不至於让你生那麽大的气吧……」难道他算错了,何双飞与翼儿的交情并不好?
「失个血这种小事?生死至交?」原来一辈子的相处在他们眼中是小事啊?那他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还有,他们什麽时候成了生死至交了?他也只不过认识北堂翼几天的时间而已吧。
北堂翼见到何双飞这等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是气疯了,不管怎麽说,这件事原就与他无关,犯不著拖他下水。
「小舅,我的命不需要他来救,他只是我一个朋友,等到送他回家後就毫无瓜葛,小舅下的决定实在太莽撞了。」生死大关这种事,他很早就看开了,就算真的无法得救,他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什麽不用我来救?救都已经救了,现在说大话有什麽用?被出卖的又不是你!北堂翼你这只花蝴蝶我讨厌你!」一想起是他的血救了这只花蝴蝶,何双飞就感到肠胃一阵阵的翻滚,差点连胃液都吐出来。
「为什麽……为什麽是我被牺牲?」何双飞喃喃自语,他的心里很难过,原因不是因为必须用他的血才能救北堂翼,而是他竟然被出卖的如此理所当然。
原来所谓的人性居然是这般廉价。
这样的江湖,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蝶飞(18)
逃出暂时居所的何双飞茫无头绪的在大街上乱走,他很想回家却无法回家,这样的情况追根究柢居然是他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就连张叔的失踪他也要负上一半的责任,要不是他想见见世面,张叔也不会带他到天香楼……
天香楼!何双飞猛然惊醒,张叔是在天香楼失踪的,他与北堂翼一离开天香楼就被偷袭,他下山没多少日子根本不可能惹上什麽仇家,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就是梅花寨十八年来足不出户的少主,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场偷袭是天香楼干的,就算不是天香楼,也必定与他们有干系,也许他们其中一人知道他与张叔的底细也不一定。
「天香楼……」那个恶梦开始的地方,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如果他能够救回张叔,那他回到山寨後就可以把所有的不愉快全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忘掉那只花蝴蝶,忘掉那些不该发生的事。
何双飞思及此,彷佛前尘往事已经离他远去一般,他振作起精神,开始向路人打听天香楼怎麽走……
瞬间,何双飞原本直挺的双肩垮了下来。
唉,就算他再怎麽心急,生为一个方向白痴的他不求助别人也是到不了天香楼的,呜>_<。
终於,在他千辛万苦的问路兼不断迷路下,有一位十几岁的少年看不过去直接帮他带路找到天香楼。
站在天香楼的大门口,面对那熟悉的莺莺燕燕,少年终於开口问了藏在心底的问题。
「公子,你来天香楼做什麽?娘说天香楼不是好地方,会毁了一个大好青年的,如果没必要,你就离开吧。」
何双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素昧平生的少年会这麽关心自己,眼眶一湿眼泪差点掉下来──如果他早一点遇到少年的话,就会远离天香楼,这样一来根本不会碰上那些鸟事……
「呜,要是我早一点认识你那就好了,谢谢你的忠告,可是有些事我还是得去完成不可。」何双飞激动得抱住少年,泪洒当场,吓得少年差点昏过去。
「公子……你放开我呀,我不喜欢男人的……」少年的身体抖得有如秋风落叶,早知道他就听娘的话不要太好心随便帮助陌生人了,听说现在满街都是喜欢年轻男孩的变态,一不小心就会被拖去这样那样的,到时候失身事小失面子事大!
「啊?我也不喜欢男人呀……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刚才在说什麽,不过我会把你的忠告放在心上的,谢谢你小兄弟!」何双飞抹乾眼泪,挥别逃如飞的少年,等到少年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他才深吸口气,宛如壮士断腕般步入天香楼。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上一次他能够进得了天香楼是因为张叔口袋里的银子,如今他身无分文,门口的势力眼龟公怎麽可能放他进去?
「慢著!公子,进咱们天香楼的条件可不简单,一进门就得纹银十两,公子你有十两纹银吗?」龟公伸出手,料准了何双飞拿不出银子,这种人他们看太多了,一天总要赶个两三个。
要是连一个人有没有钱都看不出来,他们还能保得住这个饭碗吗?
「十两?」何双飞无比讶异,他忘了上一次是张叔花了不少钱他们才能够踏进大门,可是一时之间他那里拿得出那麽多钱?
「我没有那麽多钱,我只是进去找人的,麻烦你通融一下,我办完事马上走,绝对不会耽误半点时间!」
「呿!规矩就是规矩,要是每个人都想像你一样白嫖,那咱们天香楼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啊?乾脆关门回家吃自己算了。」龟公先是不屑地数落何双飞一番,然後又恶意的打量起他的姿色。
「啧啧,我看你长得也挺俊俏的,不如来应徵当我们楼里的小官,包准你吃香喝辣,而且出入免费喔。」说罢还一指挑起何双飞的下巴,那刻意戏弄的动作引起一旁不少寻芳客的嘲笑。
何双飞被戏弄到脸泛潮红,一气之下乾脆一掌打飞调戏他的龟公,大摇大摆的踏进天香楼大门。
这般嚣张的举动惊动了天香楼的打手,何双飞才刚踏进第一步就马上被团团围住。
「臭小子,进天香楼不给钱居然还敢打伤龟公,你说,你是要留下一手一脚还是要跪下跟大爷们认错?」打手双手环胸,一脸睥睨的模样看在何双飞眼中实在非常讨打。
「谁要留下手脚来不知道呢!去叫你们的老大出来,就说我何双飞来讨人了!」非常有气魄地踢坏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何双飞很明白要让这些人怕他,他才能够见到幕後那个主事者。
「老大?讨人?」打手们面面相觑,寻芳客在最短时间内已经疏散到各房间内,现在他们已经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打。
「这位兄弟,你来天香楼找人?找老相好是吧?天香楼有的是姑娘和小官,你是要找哪一个呀?」打手之一非常怜悯地摇头,一看到何双飞那些看起来像是示威实则贻笑大方的举动,就知道这个人没什麽砸场经验,既然人家是生手那他们也该手下留一点情。
「总之不是找你,如果你们老大不在的话就去叫那个香临出来!」何双飞继续维持著难得的强势,都到这种地步了即使他打不过人家也得硬上了。
何双飞的话才刚在空旷的大厅中回盪,木制阶梯上就响起嘎吱嘎吱的响声,没多久,那个仪态万千的小官香临就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何双飞一见到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人家面前去。
「说!你把我的张叔藏到哪里去了?」一把扯起香临的领子,何双飞的口气简直就像是个名符其实的山贼了。
香临只是轻轻拨开那双动粗的手,一双媚眼滴溜一转差点电得众人腿软,要不是何双飞不喜欢男人,大概就会像那一票打手一样摔得一地了吧。
「没用的东西,通通给我下去!」香临往众打手一瞪眼,那些打手就乖乖退出大厅了。
等到大厅上只剩下香临与何双飞两人时,香临才缓缓开口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你找张叔是吧?建议你往地狱去找会更省事些──」话都还没说完呢,他的衣领又再次被人掀起。
「你说什麽?」什麽往地狱去找?张叔该不会遭到什麽不测了吧?何双飞愈想愈心惊,他根本无法想像所谓的不测是怎样的下场。
「唉,我是看你都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模样,才好心告诉你那姓张的老头的下场,你不但不思感激不赶紧逃命去,还留在这里……你不会不知道有人是冲著你来的吧?上一次大难不死你就该回去了,留下来只是增加我的麻烦。」香临无奈摆手,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冲著我来?为什麽要冲著我来?既然是找我的为什麽又要捉走张叔?」何双飞放开紧抓对方衣领的手,改抓住他的双肩猛烈摇晃,彷佛这样就能把答案给摇出来一样。
「别摇了别摇了……你摇得我头都晕了,你这麽激动我怎麽好好跟你说呀!」香临也气到了,这原本不干他的事,为什麽他非得被推出来当坏人不可呢?
他只是个青楼名妓,压根儿不想管这些什麽朝廷什麽山贼的鸟事,偏偏他人微言轻,硬是被推出来当替死鬼,就不知道眼前这名小山贼今晚会不会放过他一条小命了。
「我不摇你了,你倒是快说呀!」
「咳咳!我说我说,前阵子镇上来了个京城特使,据说是针对远近驰名的梅花寨而来,正好你跟那张老头来的时候那家伙也在,他又刚好认出张老头是梅花寨其中一员……然後他就抓走张老头了,那时你跟北堂公子在一起,那个人阴错阳差没注意到你的存在,所以只抓走了张老头……事後当他知道你是梅花寨的少主时,差点气得跳脚呢!」香临一口气说出事情始末,喉咙差点没被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