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尾是个怎麽样的人?
会待在剧团里的都是些……嗯,这样说吧,剧团中的成员们大抵都是拥有比较特殊一点的兴趣的人,在常人眼中,大概就是那种非人的存在。
然而在他们这些成员眼中,蝎尾是更为奇特的存在。
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没有道理,又似乎有所目的,使人完全搞不懂状况……而当你差那麽一点儿时间就整理出头绪时,他又踏著灵巧的步伐避开。
蝎尾是个怎麽样的人?
就目前黑寡妇所看到的,似乎只是个单纯喜欢玩耍的、有些幼稚的孩子。
那只被刺魟腻称为「小蝎」、和团长似乎关系匪浅的蝎尾,目前正在雪地上打滚,而且还滚得很高兴、很自得其乐。
从外头买东西回来的黑寡妇则陷入了不知道要不要放著不管的抉择当中。
就这样放著不管,任他滚到高兴的话,说不定会感冒吧……?
黑寡妇皱起眉头。
一向身体健康、连感冒是怎麽回事都不太懂的他,实在是无法判断在雪地上滚一滚到底会不会感冒。
……应该是不会吧?
经过了几分钟思考後,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嗯,之前曾经在冬天的时候跑去游泳,当时也没感冒。
更小的时候,住的小城市中还流行过瘟疫,当时也好好的没事,教室里死了几个、病倒几个,後来直到老师都跟著病了而停课他也没事,还能去帮医生跑腿赚些零用钱。
这麽说来,只是在雪地上滚个几圈,应该也不会怎样才是。
如此下完结论的黑寡妇,带著刚买回来的五线谱纸踏入了建筑物当中。
只是他完全忘记,自己的健康已经不是普通的好、而是好到了让人不禁怀疑其实他不是生物的境界。
当天晚上,据说蝎尾感冒了。
更正,是发烧。
噢,是的,是据说。
从团长先生火大的怒吼中得知的。
据说蝎尾发烧了,而且似乎病得挺重。
於是当晚,原本待在大厅火炉旁取暖的成员们,就这样愣愣的看著那位据说很忙、据说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的团长丢著事情不管,忙进忙出的照顾某只小蝎……
又根据其他比较老资格的成员的说法,这种事似乎蛮常发生的。
因为蝎尾身体似乎很差、属於很容易感冒发烧,而且一来就发高烧的那种类型。
嗯,相信团长有很丰富的经验。
看著团长熟练的把几位成员丢进风雪当中跑腿,黑寡妇如此想著。
毒之剧.黑之往昔 08
「黑寡妇早呀──」
「啊、早……」
黑寡妇看著两个礼拜前还高烧不退的蝎尾蹦蹦跳跳的跑过自己身边,脑中隐约感到什麽不对,转了几圈後,他立刻抓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蝎尾跑到转角前叫住了他。
「等等,你要出门吗?」
「对呀、要不要顺便帮你买什麽?」
「不必了,目前没缺……」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差点被转移话题的黑寡妇很快的又找回刚刚自己想说的话。
「要出去的话套件大衣比较好,不然又会感冒……」
然後那位虽然会露出微笑、却还是可以称为扑克脸的团长又要暴走怒吼了。
团长脸上的绝对是另类扑克脸,微笑系列的那种。
「耶?才不要、好麻烦!」
……什麽理由?
黑寡妇因著这理由而愣了几秒。
「……几个礼拜前你才感冒不是吗?」
「啊呀,那不要紧的,这种事常有嘛。再说──就算发烧、也有槿会负责呀!」
意思是听到团长怒吼、看到团长暴走、见到几名团员被踹进暴风雪中跑腿後隔天发高烧没人管将会成为常态?
黑寡妇瞬间很想去建议团长立刻停掉这里行程,快点去温暖一点的地方,不然在离开前可能团员们会先病死。
「那麽我出门罗──」
「欸……」
这回,来不及出声阻止,蝎尾就快速的跑掉,连见著衣角消失在转角处的机会都没有。
来不及阻止对方的黑寡妇又再多愣了几秒。
思考了一会儿刚才蝎尾的发言,黑寡妇皱起眉头,认真的思考一种可能性。
蝎尾之所以会培养出现在这样的个性,该不会是团长宠出来的吧……?
嗯,这个可能性不是普通的高。
大概就跟团长和蝎尾其实是那种关系差不多高。
──哪种关系?
噢,大家都知道的。
毒之剧.黑之往昔 09
有时候,蝎尾会习惯性的(真的是习惯性,同样根据较为资深的成员说法,蝎尾常常莫名不归。)失踪。
而若团长身旁出现了令人恐惧的低气压,那麽,团员们会很突然的接收到来自不明地方的讯息、瞬间多了不知道几百样事情要忙。
例如红蕈会忽然扑过来抓著黑寡妇的手臂,说著「啊啊我们实在应该好好培养感情才是所以现在马上去约会吧!」之类意义不明的话,同时以与外表不相衬的怪力将黑寡妇拖离现场。
例如夜萤会忽然接到或许是房间里的颜料盒传来的讯息,说出「哎呀、颜料刚刚忽然用完了,我应该去买才对!」後跑掉。
例如毒蟒会忽然说著「啊啊我听到街上木偶师傅新制作出的木偶在呼唤我!」这样意义不明的话,以看上去明明不急不徐、速度却异常快的步伐离开。
诸如此类的状况,在团长身旁围绕著低气压时绝对是常态。
但若团长身边没有出现丝毫低气压,有时甚至可说是心情愉悦、那就代表蝎尾九成在他房里──几天後要是够幸运的话,可以看到蝎尾从团长专用的楼层(一般是在团员休息室的上一层。)下来,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模样不管怎麽看都是刚睡醒。
而黑寡妇,相当幸运的,在入团後蝎尾消失第五次、团长身旁没出现低气压的第三次时,很恰巧的碰见了蝎尾从团长专用的楼层走下。
「啊啦、黑寡妇呀,早安──」
黑寡妇愣了好几秒後,决定假装自己没看到对方白皙颈子上那不明的痕迹。
「早安。」
他面色不改的如此回答。
入团这段时间以来,要说在这里学到了什麽实用的东西,那大概就是自扫门前雪、以及视而不见的功力大增……
这真的、很重要。
虽然打算什麽也不问就离开,但几乎就在这念头才刚冒出的瞬间、身後传来好几道混著期待催促的视线,巨大的压力害他险些问出口。
「早。」
团长的声音响起,相当成功的把问问题的念头打得灰飞烟灭、连点残骸都不剩。
「呃、团长早……」
对方又是一个虚伪的笑容。
「这麽早起打算去哪呢?」
黑寡妇感觉到周遭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刺人……该不会遭到了团长的怀疑吧?虽然他真的算是特地早起来这里等等看能不能「刚好」看到蝎尾从团长专用的楼层走下……咳、不,一切都是误会……
总之,这个回答很可能决定黑寡妇的命运。
根本不需要思考,他就翻出了答案。
「纸张用完了,刚打算出去买呢。」
刺人的感觉没了。
「是吗?那就快去吧。」
黑寡妇暗暗松口气,踏下第一阶阶梯时──
「那麽後面几位、又是打算做什麽呢?」
──团长朝著那几位刚刚还发出明显刺人的期待视线的成员询问。
下楼的脚步停滞零点三秒後继续平稳的踏出。
很多时候,自扫门前雪真的很重要。
多麽重要的人生哲学。
毒之剧.黑之往昔 10
蝎尾是个怎麽样的人?
在加入剧团的第一个圣诞节、黑寡妇亲眼得知,蝎尾是个千杯不醉的强者。
不知道是谁提出要比酒量这回事,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同意让不管怎麽看都属於未成年范畴的蝎尾加入战局。总之,不管最初提议者是谁,肯定已经成为醉死在地板上、向蝎尾挑战酒量的落败者之一。
而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已经不知道灌了多少酒的蝎尾,目前看上去完全正常。
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酒量可以跟别人比的黑寡妇在旁边啜饮著酒精浓度较低的红酒,同时观察著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恐怖战况。
被拿来进行酒量比赛的,不是平常到酒馆会点的麦酒或葡萄酒等低酒精含量的酒,而是酒精含量高得远超过烈酒标准的伏特加及兰姆酒。
说真的,他无法理解喝了那麽高浓度的烈酒之後,究竟为什麽蝎尾还能够表现得那样正常──脸颊甚至连红都没红上些许,宛如他刚刚喝下的那几罐东西都只是普通清水。
而无论是流连於舞会、从未被灌醉的刺魟,还是有著酒鬼别称的虎蜂兄妹,都在几杯後纷纷倒下。
蝎尾是个什麽样的人?
至少现在,黑寡妇可以确定他是个万杯不醉的强者。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究竟是怎麽样的身体构造才能让一个怎麽看都是未成年的小孩灌了那麽多烈酒後还能够毫无醉意。
非人哉啊非人哉。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到黑寡妇观察的视线,喝下第N杯烈酒的蝎尾放下杯子、转头朝他看过来。
接著,浅浅一笑。
黑寡妇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笑容。
那是第一次见面那天,蝎尾露出的、如猫般慵懒又有如狐般狡诈的笑容。
噢,多麽熟悉的表情。
不必思考他都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听见对方接著说出的话──可惜、蝎尾并没有读心能力,即使听见了,也不见得真的就不会说。
「黑寡妇怎麽坐在那边呢?过来一起喝嘛。」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收到这样的邀请。
「不了……」
「难得的机会耶,反正一年也就这麽一次。」
开玩笑,多来几次还得了?
看地上那些人的状况,黑寡妇觉得他们没花上几个星期可能恢复不过来。
「真的别了,我酒量不好。」
「咦耶──可是这样很可惜耶,一年只有这样一次的机会可以喝哦!错过的话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蝎尾说得好似不喝到醉倒在地上就算对不起自己那样。
「团长回来会很头痛的吧?」
一听到主词,蝎尾眉头一皱、嘟著嘴哼了声。
「他不打算回来了啦──反正工作最重要嘛!」
……看来是又吵架了。
在心中暗暗叹气,看著醉倒在地上的众成员们,黑寡妇不禁感到同情。
所以他们只是单纯无辜的碰到蝎尾生气,所以才会被灌倒还醉到不醒人事,一个个摊在地上活像死尸……
「所、以、说。」
黑寡妇一愣,无法对忽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做出反应,多愣了这零点几秒,略带冰凉的玻璃杯口已经凑到了唇边。
反射性往声音方向看去、对上的是蝎尾那双特殊的眼瞳。
说出不有哪里特殊、但就是觉得与常人相异。
容貌精致得不可方物的少年勾起一抹微笑。
「──喝下去吧。」
浓度不知道有没有超过90%的鸡尾酒被硬灌入口中。
这个味道、根本是浓度高到已经到达一点火星就可以造成大爆炸的酒嘛──就算加了果汁调成鸡尾酒、浓度还是很可怕……呃啊、肯定是只加上一点意思意思一下。
蝎尾是个怎麽样的人?
醉倒前的黑寡妇可以很肯定的结论,他是个生气时绝对不能随便靠近的孩子。
而且酒量好到非人哉的境界。
不、能够把这种酒当水喝,恐怕连身体构造都不能算是普通人类了……
毒之剧.黑之往昔 11
睁开眼的瞬间,他还不太清楚自己为何会醒过来。
记得自己是被灌醉的……还是那种放把火会爆炸的酒,黑寡妇不禁怀疑或许现在在自己面前擦亮一根火柴自己说不定会爆炸──至少会面临口腔起火的命运。
那种酒真的是太恐怖了……大概也只有蝎尾那样非人哉的才能把那种酒当水喝吧?
……不,团长或许可以。
虽然没看过团长喝酒的状况,但脑中就是会冒出「如果是团长的话这种小事绝对做得到的!」这样的想法。
黑寡妇转动眼珠,看著离自己一段距离的地方、正小心翼翼的替蝎尾盖上毯子的团长。
话说回来,该不会所有团员都被蝎尾给灌醉了吧?
然後在把所有人灌醉之後蝎尾又继续喝直到自己也醉倒?
这到底是需要多少的酒啊……黑寡妇完全不敢去猜测那数字,不必想就知道那绝对是看了会让人头晕的数量。
几乎就在同时间,彷佛早就发现那醒来那样,团长很自然的和他对上视线,浅浅一笑。
「这麽快就醒啦?看来他没灌你太多酒。」
就算蝎尾想灌也灌不了。
相当清楚自己酒量的黑寡妇在内心如此回答。
「不过、竟然拿这种酒在喝……」
看著酒瓶上的标签,团长不悦地蹙起眉来。
「下次敢再买这种酒,我就叫人直接送工业酒精过来。」
……黑寡妇深深的觉得,就算是那样,会出事的也是无辜的团员们,而不是蝎尾本人。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蝎尾就算喝了工业酒精也不会有事……话说回来,达到这种程度的话,就已经不是非人哉如此简单、而是非生物了吧?
「那麽……」
轻轻的将毯子拉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寡妇总觉得团长脸上的笑容有越来越温和的趋势……如此看来、自己是惹上麻烦了。
天晓得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团长──虽然他很想这样说,但原因却再清楚不过。
原因就是那只正裹著毯子睡得舒服的小孩。
对,没错,就是那只团长最疼的小蝎。
由此可以合理的推论,团长在吃醋。
然後要是一个不小心,自己绝对会因此死亡……不,说不定有更惨的下场。
总之,黑寡妇压根儿不想成为这对情侣吵架的牺牲品。
「呃、是的……」
──即使如此,黑寡妇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不,应该说,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感到无力。
这两个吵架就吵架,何必吵到来放他们闪光还抓其他人当牺牲品呢?虽然觉得他们和好绝对是比较好的,但黑寡妇也没有因此牺牲自己的想法。
他的情操还没有高尚到能够接受「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这种想法,更枉论是付诸行动……总归一句话,他根本不想被牺牲。
「你……该不会对他做了什麽吧?」
……这绝对不是错觉,团长的视线真的锐利冰冷得可以杀死人……
黑寡妇感到冷汗顺著背脊滑下。
这种程度的杀意真的只是怀疑吗……?
毒之剧.黑之往昔 12 (END)
「……昨天被灌了酒之後就睡了。」
不把关系撇清楚的话、自己真的会惨死在这里……因此,虽然觉得在那样的状况下,比较有可能的是蝎尾对自己做了什麽,黑寡妇依然不敢把真心话说出口。
如刀刃般尖锐的气氛刺痛了神经,黑寡妇感到轻微的呼吸困难。
不好好说清楚的话、真的会死……团长的态度很明显的表示出他下手绝对不会手软──更不用说是跟他家小蝎纠缠的人了。
「我什麽也不知道。」
他强迫著自己迎上团长的双眼。
接著,黑寡妇很突然的发现,隐藏在镜片之後的双眼中、似乎真的有什麽图样。
优雅且神秘的花纹,美丽勾人的颜色……
回神过来後,他才意识到自己盯著团长看到恍神。
「……不好意思。」
原本以为对方会说些什麽、甚或气恼──黑寡妇觉得这点是自己理亏,跟对方说话说到恍神,而且还很没礼貌的盯著对方直看,即使是被骂也无法反驳吧?
然而,预料中的怒气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明显放松的气氛,以及浮在团长脸上的微笑。
「看来你没说谎呢。」
团长点点头,又伸出手轻轻的拍著蝎尾的背部,像在哄著小孩那样。
黑寡妇开口想说些什麽,却又迟疑了。
自己、真的希望这样的状况吗……
说了之後,改变现状之後,不会感到後悔吗?
他不由得如此想著。
「怎麽了?」
似乎察觉到黑寡妇的迟疑,团长浅浅的勾起微笑,稍稍歪头询问。
「呃……」
他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团长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但是却又觉得不能因为自己如此认为就不说出口……
「他很难过。」
团长略带讶异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