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有言: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者,好友的用途不就是互相麻烦与互相陷害吗?放心,这笔帐我会讨回来,不会让你欠著。』
援助完山区小朋友的营养午餐钱,还可以救助地震災区的災民,相信苍会体谅災民的悲苦继续卖身,啊不对,是待在異度公司当很閒散的风水部主任。
苍看著笑笑桃似乎正盘算著想卖掉他的神棍笑容,不得不打断笑笑桃的幻想。
『好友……』
『恩?』
『过於腹黑会有损修行,修佛之人该本著救苦救难的精神为苦难大眾服务,所以这笔帐你该跟佛祖讨,就別算到我头上了。』
苍的瞇瞇眼因笑意而微弯。
善法天子看一步莲华回不出话也不禁笑了,论神棍程度,苍认了第二还有人敢认第一吗?
一步莲华无言地认输。
※
元旦假期的都市街头異樣的冷清,寒风吹过未吹落几片树叶反倒吹起几个喝完的饮料罐与随地乱扔的塑胶袋。
苍从车窗望见清洁队员努力打扫的身影,不禁为都市人缺乏公德心的行为叹息。
吃完汤圆后善法天子的手机接到连环CALL要他回电视台加班,善法天子回电视台加班顺便安排一步莲华上过年档的心灵节目,苍也搭善法天子的顺风车来到T电视台附近的商圈。
『鳝鱼,笑笑桃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吗?』
善法天子差点将头撞在方向盘上,他转头看著苍的瞇瞇眼,声音虽然一樣冷靜但是有些颤抖: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
『当然是你喜欢一步莲华的事情,笑笑桃他很迟钝,你不先向他表白,他恐怕到老都当你只是好朋友。』
善法天子转回头看著眼前的路況,沉默了五分钟后才說道:
『我不想连朋友都当不成。』
善法天子是一步莲华的大学同学,他们同窗四年培养起深厚的友谊,虽然旁人都看得出来善法天子对一步莲华的感情不只是好友,但一步莲华本人显然完全沒有察觉。
『他跟阿来的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你不必顾忌这件事。』
阿来是袭灭天来的MSN暱称,袭灭天来是一步莲华的双胞胎弟弟,也是一步莲华最重视的人。
笑笑桃曾說过他会开一步莲华心灵谘商所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苍,另一半则是为了袭灭天来,双胞胎兄弟之一的阿来出生后被发现有先天性右心房肿大,原本以为活不过十四歲,跌破医生眼镜的是阿来好好的活到二十八歲了,而且还抽菸喝酒完全不忌口,笑笑桃经常一个人在夜裡诵经为阿来祈福,希望他能活得平安健康直到成为百歲人瑞。
为此,苍有时候会开笑笑桃玩笑說他是弟控,笑笑桃也不否认他对双胞胎弟弟的感情确实很深,只不过絕不踰越亲情的范畴,这点苍很清楚,但善法天子可能不大理解。
『鳝鱼……』說了两个字就被打断。
善法天子搖搖头。
『苍,你不必劝我了。其实我很清楚一步他心裡沒有人,但同樣的,他心裡也沒有情。
一步莲华眼底的是对眾生的大爱,我不该也不能用狭窄的爱情去束缚他。』
『你陷的太深了。』
善法天子微笑。『真正的爱是牺牲与成就,苍,等哪天你真正爱上了某人,你就能理解我的想法。』
如果有那一天再說吧。
苍心裡明白六道师与常人最大的不同就是缺乏感情,虽然也会悲伤难过,但就是比常人淡得多,好像吃麻辣锅只能感受到十分之一辣味一樣,六道师无法理解有些人为爱情要死要活的感觉,既然这是天生的限制,那麼爱情想来也不会多美好。
只是重复大学时期与学妹交往再因淡漠而分手,冷眼旁观他人为感情茶饭不思,如果因此背上无情无义之名那多冤阿?
就某方面来說,六道师在感情方面的残缺可以說是无药可救。
苍亦微笑著沒有回答,善法天子不愿意表白那也不能強迫他,反正总有一天笑笑桃会明白,只不过那是何时他就不知道了。
『到了。』善法天子停车。
苍打开车门,原本想再說两句跟善法天子道別,刚好看到善法天子想点菸来抽,立刻抢走他手上的煙盒。
『新年別虐待自己的肺,菸我先帮你保管,下回见。』
关上车门前,善法天子无奈的表情让苍不禁笑出声来。
目送善法天子的车子离开,苍走在徒步区笔直的道路上,然后拐弯走入百货公司后方的巷子。
下车之前善法天子问他:苍,你是不是想自己一个人秘密施法?
苍沒搖头也沒点头,只回道:新年嘛,难得逛逛百货公司,你想多了。
苍从小巷子又拐个弯走到百货后方的空地,元旦连假期间逛街的遊客意外的少,苍倒是很庆幸周围沒人,不然他作事就不大方便。
沒有人知道台北的咽喉之处就位在东区百货后方的小块空地,苍一边走一边以灵玉探测咽喉穴地的确切位置,他在一个嵌地灯箱前停下腳步。
若說台北的地气是一条金龙,那麼龙珠地脈就在咽喉穴地裡。
苍蹲下来将手掌平放在地面上,他感觉到龙珠地脈就在地表下方,然而人为挖掘是挖不到的,必须以术法迫使金龙吐珠才能得到。
苍並沒有打算得到龙珠地脈,他只是要借用龙珠地脈的地气稳定周围五百公里的地气变动。
他的手掌按住地面徐徐输入部分元灵仙气,借由他累世积累的来的元灵仙气引动金龙龙珠地脈,台北这条金龙原本是沉睡著,他要让金龙醒转。
他口中默念凡人听不懂的咒语,耳边忽然一阵耳鸣,天际同时降下数道雷电,雷电之声震耳欲聋。
『金龙醒了。』
他立刻咬破自己手指指尖,一滴鲜血滴入地面,瞬间消失於无形。
苍忍著痛又在地面上画下五行破土符,鲜血画成的符咒亦在倾刻间被土地吸收。
耳鸣停止了。
骤雨突然降下,忘了带雨具的苍很无奈地又被淋成落汤雞。
然而他的努力並沒有白费,一条金色巨龙自地面飞出,接著在他眼前现出人型。
『鎏影好友,久不见了。』
化作人型的金龙将金黃头发拨到脑后,人间的雨水降在他身上完全穿透过去,灿金长袍未沾上半点雨水。
他将爪子搭上苍的肩膀。『吵醒吾可得付出代价。』
龙的气息吐在苍的耳朵旁边,微微搔痒。
『假使苏花的青龙不会吃醋,那,要我付出代价也不是不可以。』苍微瞇的眼映著捉狭的光芒。
龙收回爪子。『你明知道紫荊衣是吾的弱点,哎,你吵醒吾到底所为何事?』
『想借用你的能力镇住以台北为中心周围五百公里的地脈罢了,对你来說是小事一桩。』
苍說得轻松容易像喝白开水一樣,金鎏影卻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疯了?吾即使能镇住地脈也需要你一半的元灵仙力,为了镇住地脈耗费五百年的元灵修为,不觉得很不值吗?』
苍微笑。『五百年的累世元灵修为能保住百万人命,哪裡不值?』
『镇住周围五百公里的地脈哪能保住人命?苍,莫非你想佈干坤无极阵,以吾作阵眼,再到北海与南海分別放下法器,佈置干坤无极阵来修补整个玄宇的七重太极印吧?』
金鎏影所說的玄宇就是一般人所谓地球的意思,神界与幽冥界将地球称之为玄宇,而地球磁场则区分成七重,其中还可以细分天场与地场,金鎏影提到的干坤无极阵则可以修补与增強当初诸天神佛为封印能量所设的七重太极印。
『我的能力不足尚无法佈干坤无极阵,我只能耗五百年元灵仙气,赌災祸源头就在你能镇住的这五百公里內,如果赌输了至少保全五百公里內人民的安全,也可以降低整体災祸的程度。假使运气好赌赢了,还能顺势揪出幕后主使者,怎麼赌我都不亏。』
金鎏影大笑。
『哈哈哈哈,苍,真有你的!好吧,吾就帮你这个忙。』
『感激不尽。』
苍双掌对向合掌,口中默念咒文,掌心密合处放出淡紫光华,苍将五百年的元灵仙元聚集於掌心,形成淡紫灵珠。
金鎏影又化做金色巨龙,龙爪伸到苍面前,苍将淡紫灵珠放到金龙爪掌之上。
金龙吐出灿金龙珠,与仙元形成的淡紫灵珠融合后又将之拍入地面,顿时大地左右震动,十数秒后方才平复。
此场地震約是二级震度,凡人只感觉到略略搖晃,较迟钝的人甚至完全感觉不到。
然而自台北延伸出去五百公里的范围內,地脈已被一层金灿龙气包覆住,这层龙气只有五级以上的六道师与同等级的異能者或恶魔才能看到,沒有任何人间科学的摄影机能拍摄到影像。
『希望你能赌赢。』金鎏影說完便往花东方向飞走,苍看著金龙远去的轨跡云层若有所思。
『好歹先帮我把雨停了再去找情人約会吧……』
苍深切体会到龙这种生物果然是有了情龙就忘了好友,可以归纳成四个字:见色忘友。
苍看著仍不打算停歇的雨,他心想不会又刚好遇到棄老板,然后棄老板又恰巧带了两把伞吧?
结果他走了两百公尺也沒遇到棄老板,倒是遇到卖伞的小贩,然后他买了把紫色的中式风格十六伞骨竹提把雨伞。
滂沱大雨之中,苍撐著中式的紫色雨伞在雨中漫步,如果略去被雨淋溼透的白底手绘石斛兰唐装黏在身上的狼狈樣,此刻撐著伞的苍无疑是优美的如同水墨画中谪仙。
苍觉得他自己真的很倒楣,通常倒楣事会接二连三地来,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手机响了。
『……本仙人休假中,有事燒纸……』
『明天八点整记得来公司上班,不要迟到。』棄老板說完这句就掛断了。
压榨员工的工作狂!
苍在心中暗罵著,然后他打了三次喷嚏。
果然感冒了,如此一来就可以顺理成章请病假,哈。
老天爷果真不会白整自己,就知道天你对我最好了!苍干脆收起雨伞,享受雨中漫步的浪漫情怀。
两名女生刚巧路过看到雨中漫步的苍,赶紧以手机拍下难得一见的中国风帅哥,並且十分兴奋地讨论要传上网路与网友分享帅哥照云云。
苍並不知道这一件事会在一周后彻底打乱自己的生活。
※
元旦假期收假后第一个上班日早晨,伏婴师在七点四十五分接到苍的简讯:我感冒生病,请病假。
现在时间是早上七点四十五分,通常八点整上班的上班族都赶在七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前打卡上班,也因此在这种时间就在公司的通常只有三种人:有工作狂的老板、有工作狂老板的秘书、想拍马屁装工作勤快的马屁精。
棄天帝与伏婴师刚好属於前两种人,所以伏婴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董事长办公室,转向走入副董事长办公室,棄天帝从堆疊的文件中抬头,伏婴师将手机放到他面前。
『伏婴师,公司规定一个月可以请几天病假?』
『不含產假与丧假,不扣薪的病假可以请两天,另外一年还能有七天的额外假期。』伏婴师恭谨回答道。
『一般感冒大約感冒几天?』
『如果是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大概躺上两三天,最多吃五天感冒药就该能上班工作。』
『假使请慕少艾医生治病,能担保一天內好转吗?』
伏婴师唇角有些抽搐。『慕医生的出诊费相当昂贵,请他治感冒值得吗?』
棄天帝看著伏婴师,天生的威严让伏婴师噤声。
『再贵也值得。』
伏婴师不敢再顶撞他,转身回到董事长秘书室,按下室內电话机上一个按钮,接通秘密通话模式,才轻巧按了慕医生诊间的电话号码。
一早用简讯请了病假之后,苍觉得头昏眼花又躲回被窝裡睡觉。
他听到房门开啟的声音,然后隐約感觉到一步莲华的手背抚摸他的额头,接著腋下被塞入冰涼的长条物品。
不知过了几分钟,一步莲华的手伸到他衣服裡,拿出夹在腋下已溫热的长条物品。
『苍,你燒到三十九度!不行,我得带你去看医生。』
一步莲华想把苍从被窝裡揪出来,但苍卻紧抱著被子死都不放开,眼睛半睜半闭地流露浓厚的睡意。
『……让我睡……』
瞇著的紫眸很慵懒,一步莲华恍然间有种他回到小学时到苍家叫苍同学起床的感觉,苍的声音甚至有些小孩般的黏腻。
『桃子……让我再睡一会……』
小学时的苍给一步莲华取了个桃子的暱称,他的理由是說一步莲华皮肤白皙,脸红时活像个红扑扑的桃子,后来随著他们认识的年歲增长,桃子同学就改成笑笑桃,一直沿用到今天。
某个层面上来說,笑笑桃是朋友群知道的暱称,但是桃子这个小名则是专属於苍,也只有他一个人有胆子这樣叫一步莲华。
毕竟,小学三年级就柔道黑带一段的一步莲华可不是好惹的,敢惹他的只有不知死活的苍。
『桃子……』
『別再喊桃子,我怕了你,就让你睡吧。』
一步莲华真的投降了,他放开棉被任凭苍继续睡觉,看他沒盖好还帮他把棉被铺好让他睡得舒服点。
『谢谢。』苍瞇著眼微笑。
一步莲华坐在床边,很认真地看著苍,叹气道:
『你就不能改改不爱吃药的个性吗?再苦口的良药鼻子一捏喝下去,到了胃裡就不会嚐到苦味。』
苍闭上眼装睡觉不回答,结果竟然真睡著了。
一步莲华本来想干脆把睡著的苍扛去医院,这樣比较省事,但楼下门铃响了他只好去开门。
门外站著一位熟悉的故友,一步莲华很开心地抱住一身黃衫的来访友人。
『少艾你来得正好!苍感冒又不愿意看医生,我还想该怎麼办时你就来了,快去看看苍。』
一边說话一边就拉著慕少艾的手往三楼客房跑,然后一步莲华忽然想起朋友才刚来就麻烦他好像不大好,尴尬說道: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都收高额诊金,但是我沒钱给你,这樣还能帮苍看病吗?』
慕少艾打开他带来的简单医护箱,笑著答道:
『哎呀呀,你我如此熟了何须客气?你的人就是我的人,还分什麼?』
一步莲华顿时满脸黑線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慕少艾又道:
『我說笑罢了麦认真,呼呼,诊金自然有冤大头付。』
慕少艾手指了指窗外,接著就开始架起点滴架等等设备,一步莲华顺著方向往窗外望去,一辆纯黑的双人座宾士车正停在外头,他认得这是棄天帝的车牌号码。
一步莲华回头时刚好听见苍微弱的哀号声,慕少艾将药剂注入到苍的手腕靜脈裡,一针见血又狠又準。
『……我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暗算我?』
『苍,少艾是医生特地来帮你看病。』一步莲华解释道。
『我只是感冒用不著打点滴。』苍努力睜开瞇瞇眼,微弱地瞪著慕少艾,慕少艾完全无视苍的目光捉住他的手腕又打了一针,这一针针孔较粗大,然后他接好点滴。
这一针下去比之前还痛,但是苍咬紧唇並沒有叫出来,眼角瞄见棄天帝正站在门口笑瞇瞇地看著全程,恨恨地瞪了过去。
就在苍与棄天帝一者微弱地狠瞪、一者看好戏般始终掛著笑容回望,慕少艾已调好药剂比例注入点滴瓶中。
苍感觉到眼皮很沉重,他只好放棄以眼神较量,一闭眼便意识全无。
看见苍沉沉睡去,慕少艾卻脸色有些凝重。
『一步莲华你跟我下楼,借一步說话。』
慕少艾医生与一步莲华到楼下說话,棄天帝便走到床前,他抚摸苍的额头确认已经退燒。
『苍。』
不知道为何他喚苍的语气份外溫柔,棄天帝赶紧收敛心神,但双眼仍看著苍的睡顏无法移开。
到底,发燒的是苍还是棄天帝自己?
棄天帝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开始莫名快速,他的手掌已不自觉抚上苍的脸颊。
既然都摸了也不需收回,他闭上眼睛感觉苍的体溫,同时他也利用这个机会探测苍的灵魂,看是否如他所想。
『苍,你是祂要的那个人麼?』他的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說:希望不是。
他並沒有理会心底的反对意见,他探测著苍的灵魂记忆,他看见千丝万缕的前世记忆,就在触及其中一条丝缕之前他的意识被一道白光反弹回来。
『失去意识还能使用灵魂反锁咒印,苍,你果然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