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加上是极近的距离,瞄准的还是心脏,穿透裴叶浅身体的子弹就卡在了楚藤煜的身体里。
颓然倒下的裴叶浅安心的笑了,耳边响起了激烈的枪响,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大喊着帮主,无数的脚步声在他身边来来去去。
就在他意识渐渐远去的时候,裴叶浅感觉到了他被搂进了一副滚烫的臂弯里,被热度感染到的他又有了一下子的意识,困难的半睁了眼,正好看到楚戟脸颊上滑下的泪滴。
“……我……没有……背……背叛你。”
太爱你的我早就没有背叛你的资格了。
楚戟狼狈的抱着裴叶浅,裹着血迹的手掌想捂住他胸口的那个血窟窿,却发觉温热的血液早就无法止住了。
早在赴约之前他就安排好了一切,楚藤煜做梦都不会想到父亲当年给他的这座夜总会其实一直都在楚会的名下,所以楚藤煜只是名义上的经营者,真正的持有人还是他楚戟。
资料泄密的同时他也抓到了楚藤煜放在楚会里的卧底,果然不出他所料就是当年他专门派去秘密保护裴叶浅安全的那个人,也只有他才能时时刻刻掌握到裴叶浅的动向而不用报告他。
只是看到叶浅的那一刻,他就无法冷静下来,原本只想做戏引楚藤煜这个老狐狸动手的,没想到叶浅却会先他一步开枪。
已经被吓懵了的他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及时赶来的向夜帮他稳住了大局,取下他手里刚刚射杀了楚藤煜的手枪,拍醒了他。
环抱着裴叶浅越来越冰凉的身体,楚戟只恨自己在生命面前如此的无能为力。
“别闭眼,叶浅。”
突然被唤名字,让裴叶浅有些讶异的张了张眼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楚戟从来都没有叫过他的名字,总是用“喂”“学长”或者直接不叫他只是勾勾手指来替代他的名字,这件事让他一直都耿耿于怀。
可是现在,他叫他了,他叫他“叶浅”,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叫着他裴叶浅而已。
“……资料都在……”
颤抖着手指了指身上西装的内袋,所有的资料他都好好的保管着的,给楚藤煜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无关紧要的联系账号罢了。
他不要楚戟因为他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而一蹶不振,他晓得楚会对于楚戟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他一定会保住他的手里的东西。他知道毒品一旦沾染上就不容易戒掉,而他也不想戒了,就用他最后的这点生命为他做点事吧。
“别说了,别说了,医生很快就到了,叶浅。叶浅,别睡啊,醒过来,醒过来啊!”
楚戟悲痛的嘶吼渐渐迷离起来,裴叶浅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也越来越微弱了。
是要死了吗?大概是的吧。
曾经的我舍弃了所有的一切成为了你的菟丝花,可惜最后没有为你带来幸运而是变成了标靶。而这一次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努力的成为了你的荆棘,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楚戟,我的命换来你的安枕无忧,值得。
裴叶浅的灵堂相当的简单,只有一口薄棺而已。
在场的人也及其的少,只有楚戟一人罢了。
心口上的枪伤实在是太严重,即使已经尽力挽救了,也还是没能保住裴叶浅的命。
确定裴叶浅抢救失败之后,楚戟就冷静的不像话。冷若寒冰的脸上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只是将裴叶浅身上覆面的洁白床单一把揭开,搂着裴叶浅已经渐渐僵硬的尸体静坐了整整三天三夜。
只有向夜明白,此时的楚戟不是那个年纪轻轻就率领着楚会独占黑道鳌头的楚会主人,也不是那个过于早熟看淡一切生死的男子,现在的楚戟只是一个痛失了爱人的孩子,他的泪水他的难过他的所有思绪都随着那个死去的人深深的埋葬了。
没有人敢去打扰楚戟,任由他怀抱着裴叶浅静静的度过最后的一点时间。
一直守在门外的向夜,隔着玻璃门,看着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俯在死去的爱人身上不断的颤抖着,双肩微微的起伏让他在一瞬间觉得这个傲气的男子是那么的可怜。
等到那扇紧闭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楚戟虽然满脸的胡渣显得有些邋遢以外,那种骄傲强悍的气势丝毫未减。
看着这样的楚戟,向夜紧皱着眉,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伤心到了极点不应该会那么平静,除非,所有的眼泪早已经在心里枯竭了。
按照楚戟的要求,裴叶浅的灵堂只是很小的一间房而已,摆放着近百盆的炸酱草,淡淡的紫色花瓣是那么平凡无奇,但是楚戟却坚持只有这种花才最适合他的叶浅。
楚戟亲自去裴叶浅的住所摆来了他窗台上的那株炸酱草,虔诚的摆在了供桌的最中央。
冷藏尸体的冰棺散发着丝丝寒意,但是楚戟却不以为忤紧紧的贴着玻璃看着里面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的裴叶浅出神。
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会进来,所以他十分安心的注视着裴叶浅苍白的脸,从头发到脚尖,每一寸都细细的打量着,记在眼里也放在心上。
“我不懂对你是不是那种无用的爱,可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不会放弃你。即使你死了也一样。”
“我承认我就是他 妈 的犯贱,越是得不到的就越要掌握。你说我是小孩子的独占欲作祟,那么这一次我就幼稚一回了。”
楚戟在裴叶浅的冰棺上呵出了一团一团的雾气,将裴叶浅的面貌都慢慢氤氲的朦胧起来。
霸道的拔掉了棺材的制冷插头,将阻碍着他们的棺材门猛力的大打开来。楚戟双臂托住裴叶浅的上身和膝盖,就强硬的将他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供桌上摆放整齐的贡品被粗鲁的扫到了桌下,楚戟抱着裴叶浅一起躺在了桌上。已经僵硬了的身体抱起来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柔韧,但是楚戟却舍不得离手。
掏出怀里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楚戟点燃了埋在近百盆的炸酱草里早就准备好的火药,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独立的灵堂就被巨焰所吞噬。
我不会给任何人阻止我的机会,烈火能将所有的一切烧的渣都不剩,而灰烬里会有我们俩的骨灰,分不清你我。即使死亡,我也不会放弃你,你是属于我的,只有五年也好,只有五秒也罢,我不在乎时间的长短,我只在乎你。
裴叶浅,我楚戟,就是他 妈 的那么在乎你。
突如其来的大火让守候在灵堂外面的楚会人全都措手不及。这座灵堂远在郊区,只是一间废旧的仓库而已。当初他们帮主要在这里为裴叶浅办追悼会还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而现在地理位置偏僻,周围一点能够灭火的工具都没有。只能打着火警电话眼睁睁的看着烈焰将房子慢慢吞噬殆尽。
只有向夜,安静的站在灵堂的不远处默默的看着火光冲天,他尊敬的帮主就在里面。
老大,你最后还是选择跟他一起去了。
你说你不懂对裴叶浅是不是爱,可是你却甘愿与他生同裘死同穴。骄傲如你,连自己对他早就融进骨子里的怜惜都没有发现,活该你像傻瓜一样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了。
老大,你和他再不会分离了是吧?
病房里被打开的窗户透进了清晨第一暖阳,微热的感觉烫贴在眼皮上催促着人有种想要睁眼的欲望,而裴叶浅也顺应了本能,睁开了酸涩的双眼。
站在一旁准备更换床单的护士准备搬动裴叶浅的身体抽出床单来时,正巧与裴叶浅还不甚清晰的视线对视,错愕的怔楞了一会忍不住失声喊叫了出来,还猛按着墙上的呼叫铃。
为裴叶浅检查完身体确认病人肌体完全正常正在缓慢恢复时,连医生都忍不住感叹裴叶浅的苏醒是一场医学界的奇迹。
毕竟,裴叶浅已经沉睡了整整十年了。
对于医生的询问,裴叶浅只是缓慢而机械的动着嘴巴说,而他的脑子里只记得胸口那种灼热的剧痛。明明已经早已痊愈结疤的伤口此时却慢慢的发起热来,像是在对他宣告,那个伤口不是梦。
他的记忆还一片混沌,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好像他回到了过去,见到了还是少年模样的楚戟,像亲人又像恋人一般的一起生活了五年,最后是他自己用枪结束了生命。
可是他看着卫生间镜子里那张因为长期卧床不见阳光而惨白无血色的脸,分明已经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孔了啊。那么那些曾经的恩爱与缠绵,那些背叛与死亡都是他长久的梦境中被自己虚构出来的吗?
太想获得楚戟的爱以至于让他连做梦都会痴傻的编造童话了。
裴叶浅苦笑了片刻,才迈着还是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出卫生间。
心肺受损让裴叶浅现在呼吸的时候都会轻缓许多,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奢望了。
从他苏醒到今天已经一个月了,他曾经问过医生到底是什么人一直都没有放弃的为他这个植物人缴纳住院费,可是医生却一脸惊慌失措的不言不语。久了之后裴叶浅也不想去知道了,不管是谁救了他,能够活着总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他总觉得生活中要是缺少了楚戟的关爱他宁可早点死了比较好,可是自从做了那个悠长的梦之后,他反而豁然开朗起来。
人活着不是为了别人,这样的活只是行尸走肉。
出院之后的生活他已经设想好了,从楚戟开枪射进他胸口的那一刻开始,他与楚会再无任何瓜葛了,今后的裴叶浅要为了自己而活。
跟所有照顾了他的医生护士们挥手告别,裴叶浅转身迎着阳光淡淡的微笑起来。
果然,没有了压抑的天空看起来格外的湛蓝呢。
心里念叨着要先去将母亲留给他的遗产取出来,而那笔钱可以供他盘下一家小店做一点自己喜欢的小生意。
做些什么事情比较好呢?
心情愉快的裴叶浅连脚步都显得轻快不少,已经习惯了轻轻呼吸之后反而更能闻到平时不会去多作留意的味道。
忙碌的双眼贪婪的捕捉着已经快遗忘了的风景,不知不觉就快走完医院大门这条宽敞的林荫大道了。
这里的景色很像他上学时最爱走的那条小巷子,连那种淡淡的橙色光线都特别相似,所以,会不会连前方的那道身影也是他相似的幻觉而已?
距离他只有十余步之遥的前方站着一道挺拔伟岸的身影,背光的高大身躯带着点熟悉的轮廓,不过逆光的他分明看到了对方嘴角缓慢上扬的弧度。
不会的,不可能的,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那个狠心的将他一枪夺命的男人不会带着那么温柔的微笑,也不会那么安静的出现在他面前。
男人看到傻在原地的裴叶浅,镇定的踏出了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被惊吓到的裴叶浅双脚都打着哆嗦,颤抖的后退了一步。
看到裴叶浅的退缩,男人干脆加快了速度几个大步都走到了裴叶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往哪里跑,裴叶浅。”
暗哑的嗓音带着历经沧桑的感觉,钳制住裴叶浅的手掌意料之中的充满了力道。
被男人的威胁打散迷思的裴叶浅一回神,视线就全部集中到了对方空着的那只大掌上捧着的盆栽,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是他种的那株炸酱草。
“我不放弃你,这个就是你一直想对我说的话是不是?”
男人再度开口,手里的钳制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固执的就是想要裴叶浅亲口回答。
微微仰头看着早已成熟俊朗的楚戟,裴叶浅觉得眼眶开始有些模糊起来。
相对于他一直沉睡的状态来说,楚戟显然要辛苦的多,鬓角的发都染上了淡淡的青霜,明明是比他还要小两岁的,看起来却比他要苍老不少。只是他锐利如鹰隼的眸子还透着一如既往的霸气和强势,让人不敢小觑。
和记忆中的楚戟一模一样啊。
没有见到他之前还可以假装潇洒的不去想念他,可是内心早就为了这个人柔软成了一团。只是隔着衣服传来的一点体温都让他恍若重生。
裴叶浅爱楚戟,以前爱,过去爱,现在,依旧爱。
楚戟将手里的盆栽扔到了裴叶浅的怀里,之后大力的将他搂进了自己的胸膛,强硬的像要把彼此都融合在一起一般。
仿佛快要窒息的痛感唤醒了所有曾经过往的甜蜜与痛苦,呼吸不畅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但是他却不想挣脱这个渴望的怀抱。
裴叶浅恍惚的想,即使就这么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了。
“楚戟,我爱你。”
“嗯哼,那是当然。”
裴叶浅不想去问楚戟爱不爱他这种话,不爱如何,爱又能如何。
他们的关系或许一开始是建立在误会和性上的,可是谁说男人性过之后不会有爱?
他就用他今后所有的时间来下一场赌注,赌楚戟对他的感觉。要是输了,他成全了他自己;要是赢了,那么,他就得到了他的整个世界。
世界是多大?
世界就是爱上的那个人为你在他的心上保留了一处栖息地,累了就能回家的地方,如此而已。
——全文完——
番外
佟晓晴决定要做一件打破暗恋魔咒的蠢事情,她想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给对方。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曾经努力了就不后悔。
认识这个男人是在半年前,她家离学院区很近,但是平时没事她都是抄学校近路直接回家,那一天是正巧遇上任课老师身体不适,所以就提早下课了。闲来无事她就想着换一条路回家,谁知道,就是这一天,她遇到了心目中最极品的男人。
他自己经营着一家并不算大的蛋糕店,说是蛋糕店其实更像是一处休闲的地方。店里墙壁两侧上都悬挂着笔直的书架,分门别类的放置着不同种类的书,随意翻开一本都会看到书页上写着一些潇洒整齐的宋体字,或者是几句感想,或者是一点分析,都极富有深度和内涵。
店里提供可以免费续杯的咖啡,还有鲜榨的果汁也相当美味,配上一小块香甜的蛋糕,就能很舒服惬意的渡过一整个无聊下午。
当然,最让人流连忘返的原因,在她看来肯定就是老板了。
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散发着成熟男人才会有的稳重儒雅,常常挂在脸上的淡淡浅笑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虽说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让人一看就俊美逼人的脸庞,却感觉他整个人都有说不出来的温润柔和之感,就像是脉脉的清泉,谁都会乐意去亲近。
后来相处久了她才明白,原来店里面那些书其实都是老板自己的收藏,只是不想店面看起来太空旷所以才将书都与客人一同分享。
这让佟晓晴对老板的好感更上升了一个层次,有深度有文化气质又一流的好男人这年头可不多见了。
慢慢相处下来,老板渊博的知识和温柔的态度,让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兴起和老板结交的念头,只是至今为止佟晓晴还没有见到有人去跟老板告白过,所以她一定要抢在前头,去做第一个尝试的人。
站在店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佟晓晴鼓足了勇气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
听见门口的风铃声,裴叶浅微笑的坐在书架边的楼梯上对佟晓晴招呼道:
“欢迎光临,晓晴。”
每一位来到他店里的客人他都大概有印象,再加上最近这几个月这个女孩来的很频繁,所以让他不熟悉都不行了。
佟晓晴看了看四周,恩,很好,选在这个时间来果然没错,店里还没有什么客人。这样的话她即使告白失败也不会觉得太丢脸。
“恩,那个,老板,你有话想跟你说……”
可是临到要开口的时候,佟晓晴却觉得尴尬和难为情一涌而上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揪扯着衣角,脸已经红的快滴出血来了。
裴叶浅有些意外平时很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现在居然这么犹豫,不过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走下楼梯朝着厨房走出,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碗食物放在了佟晓晴面前。
“蛋糕我还没有做好,所以不介意的话尝尝这个吧,我没有放多少冰糖,不会太甜的。”
没有去催促佟晓晴,裴叶浅只是静静的翻开了一本书边翻看边等待着,无形中就化解了佟晓晴的尴尬。
看着桌上晶莹剔透的冰糖梨,佟晓晴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清香柔软的梨肉混合着淡淡的清甜,让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了起来。等到她回神的时候,一整个梨子已经被她吞吃下肚了。
羞涩的感觉又上来了,明明她是来告白的,却在这里大吃大喝起来,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