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笑昏迷了整整将近一周,然后被剧烈的头疼侵袭了大脑,终于醒了过来。床边趴着一个人,笑轻轻抬手,想摸摸对方的脑袋,刚刚张口,想叫云溪,却忽然停住了。床边趴着的人,不是云溪,是露。听到了动静的露,抬起头看着吴笑,眼睛红肿了大片,依旧含着泪水。看到了吴笑睁开了眼睛,露激动的一下跳了起来,随即冲出门去,兴奋的大叫着,招呼着人来。不一会,许多人就都拥入了笑的病房。有许多笑班上的同学,还有很多学校的哥们,其中,居然还有椋,颖没有来。椋的样子很憔悴,眼圈也有微微的泛红,看着笑的眼中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一种仿佛找到了丢失了很久的宝贝的感觉。云溪呢?笑四下的张望,寻找着云溪的身影,终于,在人群的最后,看到了手臂打着夹板,缠着绷带的云溪。正在微笑的云溪看着笑,眼睛里写着的只有一句话,你醒了,太好了。笑很想开口叫云溪,想叫椋,想叫露,可是却发现,鼻腔里涌动的血液压迫在自己开不了口。似乎看出了笑在想什么,露安慰的摸摸笑的额头,说,笑,别担心,云溪他没事,你现在好起来,我们大家就都没事了。笑释然的笑了,忽然又盯着云溪的手臂,紧张起来。云溪看到笑盯着自己的手臂,笑道,没事,小伤,弹钢琴没事,就是暂时不能参加比赛了,所以,去英国的事情也要延期了。听到这里,笑才似乎真正的放下心来,终于沉沉的睡去。看着笑安心的睡颜,云溪不由的摇摇头。在心里默默的念道,吴笑啊吴笑,你是个多幸福的人啊,你从来都没发觉吗?你的身边,有这么多愿意爱你的,支持你的人啊……
离开了病房,笑的哥们们都放心了,陆陆续续的都回去了。空荡荡的走廊,就剩下了椋和云溪。椋透过窗户,看着病房里昏睡着的笑,喉头一阵哽咽,眼泪刷的就滑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许会有一天,真正的失去他……从来不敢想,可是这次,我想了以后,才发现,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椋嘴角微微的苦笑。
云溪点点头,脸上颇是有点无奈,“如果我是个局外人,我会劝你加油,会同情你,会告诉你要争取。可是现在,作为吴笑现在的恋人,我不能这么说,对不起。他现在是我的,我就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对于你的感情,我很难过,请你相信这不是敷衍也不是幸灾乐祸。吴笑有这个价值,他很纯,让人不得不去爱护他。你其实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不小心,错过了……”
“小豆芽从小身体不好,还有关节炎,春秋容易咳嗽,还有轻微的忧郁症。我一直都关系着他的一切,结果到头来……我已经没有资格去关心他了,没有资格了……所以……所以请你……我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说着说着,椋已经泣不成声。
云溪郑重的对着椋点头,用足以让人信服的语气说道,“我会的,因为我爱吴笑。”
正从病房推门出来的露听到云溪的话,脸上欣慰的一笑,对着云溪微微欠身,脸上很是感激。云溪打量着这个女孩,听说她在日本留学,行动举止间很有了点大和抚子的气息,一头长发,已经拖到腰下。从看到她注视着吴笑的第一眼开始,云溪就知道,这个女孩对吴笑有着怎样深沉的爱,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一种深深埋在了青梅竹马四字之下的,只要你,幸福就好……看看眼前的女孩,和身边失落的男人,云溪忽然感觉到,自己压力好大,却也越发的放不开,这个来到了自己生命里的人,吴笑。
露在日本一听到笑住院并且受伤很严重,已经昏迷了三天的消息,立刻就给椋打了电话,二人都当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赶回了国内。其实他们都很重视笑,如果长久的别离最终会化作诀别,那是两人,都不愿意面对的。椋现在已经是个小老板,说来就来了,而露则有点不同,她只是向学校方面请了一周的假期,要想延续假期,必须回去亲自打报告。看到笑终于醒来,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卸下,露便也不急着想法多弄几天假期了。笑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候少,醒来的时候,有时候看到的是露,有时候是椋,有时候是自己的父母,更多的时候,是云溪。露终于不得不回学校了,临走前,她从贴身的钱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四叶三叶草,轻轻的塞入笑的手心,笑道。
“笑,你这个小笨蛋,怎么总是让我这样担心,一照顾不到你就出事,让我怎么放心呢?留着四叶三叶草当护身符吧,就当我在身边,用思念守护你。”
笑觉得无法拒绝,便收下了,回报了露一个笑容。露很高兴,告诉笑,以后还要常常联系之后,离开了病房,椋在外边等她,送她去机场。看着露离去的身影,云溪趴在笑的枕边,蹭着笑的眉梢,闷闷的说。“笑你可真幸福,那么好的女孩这样爱你……让我嫉妒……”笑没有反应过来,诧异的望着云溪。云溪无奈摇头,不住啧啧嘴,“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女孩喜欢你,爱你,傻子都看出来了……”笑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仍旧不肯承认,笑道,“怎么会……”云溪更是无奈,抬头看着窗外高架桥上穿行的车辆,叹气,“我真替他们感到难过,那个露,那个椋,那么爱你,你居然都不知道……”
笑仿佛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都喜欢我。而自己,其实也是爱过他们的,只是在他明白之后,他的身边,早已有了云溪。云溪,是他现在的全部。
露走后,椋每天都会过来看笑,当看到云溪,总会用着有点羡慕但又祝福的眼神看着他。云溪总是不吝啬的领受了,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直到笑终于安全的出院,椋才走,交待笑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一定记得找他。云溪后来告诉笑,那天找碴的那帮人,被巡逻的纠察发现,给抓了,笑那会已经昏了。后来,云溪的后爸和笑父亲的部队都不乐意,出面要求严办这件事,这事算平安过去了,那混蛋以后也不会再来找麻烦了。笑很高兴的笑了,然后问云溪,听你说,你的留学要延期了?云溪点点头,有点落寞,但随即笑道,没事,能和你在一起没关系啊。笑点点头,笑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不去英国,在这边准备做点什么?云溪想了想,说,这次经历了这些,忽然想去体会一下,不同的人生,忽然想报名学校的支教活动,到山区去当一年的老师,顺便给孩子们弹弹电子琴。笑考虑了一下,说,那好,我陪你去,我和你一起去。云溪一下愣了,随即开心的笑道,说好。
笑回到学校,就递交了申请,去西南的小学支教,没有什么要求,不要入党,不要补助,只是希望能和音大的云溪分在一处。学校很支持笑的决定,但就算支持,批准下来,也用了将进三个月,云溪和笑分到了XX省的一个老区的小学。几个乡,只有这一个小学,山路不多,风景很是秀丽,但是如此美妙的风景,对于想要上学的孩子们来说,却总是无心欣赏的,甚至可以被称做莫大的障碍,因为从学校到家的距离很远,一路上满是这样的景色。云溪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东西,却扛来了一架电子琴,雅马哈的。学校在的地方不算太闭塞,但是很穷,音乐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奢侈的东西,好在电是不缺的,下课后,听云老师弹电子琴,唱歌,是孩子们现在最大的课余活动之一。
这里的条件算是比较艰苦的,譬如整个学校就一台电视,雪花比画面清楚,再譬如,在这里手机收不清楚讯号,要想好好打电话,要到村外头靠近公路的地方。但比起曾经看过的资料上写的,要好了很多。云溪和笑都很知足,老乡们很朴实,对于这两个城里来的老师很欢迎,今天东家请,明天西家送一篮鸡蛋,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希望他们能多留下一阵子,这个地方缺老师啊,可是孩子们都想上学啊。云溪依旧会每天用电子琴练习四个小时,每到这个时候,下课的孩子们和路过的大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驻足倾听。孩子们喜欢云溪的琴声,更喜欢云溪。云溪和笑轮流上课,云溪文科,笑理科。当其中一个人在上课或者在忙的时候,另一个就会去挑水,洗衣,做饭。他们住在学校里配发的宿舍里,学校的教师和宿舍还是很不错的,听说是别处的一个大企业资助的,只不过,光有教室,没有资助教师。学校有不少的孩子家很远,他们住校,就在云溪和笑隔壁的屋子里,睡通铺。每天晚上,云溪和笑都要一一检查了孩子们的就寝情况,再回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云溪笑着给笑说,真是不经历不知道,原来以前自己的日子,那就是天堂,选择来这么一次,真的是选对了,不枉费人活一辈子了。笑认同的点点头。
很快,冬天到了,这个地方虽然雪下的少,很湿气比较重,风里总是夹杂着侵人的寒气。屋子里没有北方那种暖气,笑就只好和云溪裹着两床杯子抱在一起,抱着抱着不由的抱到火起,两片嘴唇不由的就贴合在了一起。考虑到隔壁还有着学生,而且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做到动情之处,两人都不敢大声叫出来,只能隐忍的慢慢的摩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令一种销魂。
每当缠绵过后,云溪都喜欢抱着笑的脖颈,看着窗外颤动的树枝,听着风声,低低的在笑汗湿的耳后说,笑笑,你觉不觉的我们现在好幸福,你说,隐迹山林,是不是就是我们这样的?干脆等咱们老了,咱们还回到这里来吧,两个人一起。
笑轻轻的回吻着他的嘴唇,点点头,说,好,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我们说定了。
笑在心底默默的念道,云溪,等我们老了,还到这个地方,盖一个小屋子,里面有你的钢琴,要一片田,种很多很多的黄瓜和萝卜,一边教书一边种田,清苦但无忧无虑。
幸福1
度过了漫长的冬日,紧接着就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农家的春日总是忙碌的,忙着买种,忙着为一年的收成做准备,这个地方的地势不是很好,旱涝总是不定,不过人们很懂得知足,知足而长乐。笑和云溪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有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怎样艰苦,在看到彼此眼神的那一刻,就什么也不觉得了。经过了一个冬天,笑的关节炎没有怎么犯,云溪的体贴是无微不至的,他居然不知道在那里找来了一团纯羊毛的毛线,嚷求赵大娘给笑织了一对护膝,暖暖和和的。晚上,云溪会抱着笑的腿,用身体给他捂着。云溪喜欢干净,对自己的那头头发十分爱惜,了解他这个习惯的笑,早就养成了习惯,每天多挑一桶水,给云溪洗头。笑用瓢舀起温水,轻轻的浇在云溪的头上,然后轻柔的为他搓揉,云溪总会享受的哼哼着,笑道,谢谢老婆大人。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听着听着,笑也便习惯了,反正也没有人听到。
然而最近,每个星期六去挑水的时候,笑都会到特意走远一点,走到国道旁边,拿出手机,打电话。打给父母,打给露。露最近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听说一直在发烧,笑和云溪都很担心,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每周打电话关心。露说她关节疼,问笑,是不是你的关节炎给我传染了?笑无奈的笑道,大姐,你搞笑呢,那玩意要能传染,全中国的人都趴下了。椋也偶尔会拜托露向笑带好,笑很高兴,现在和露还有椋相处的时候的那种感觉,仿佛又回来了,回到了让自己怀念的那段时光。对此,笑和云溪开玩笑的说道,云溪云溪,你说你是不是上天派到我的生命里来拯救我的天使呢?你看,你一来,我就好事不断了,妈妈爸爸也理解我了,露也和我和好了,就连椋哥,我都没想到,他还能回到我们中间。似乎一切从你来到我身边后,就不一样了,你坦白吧,你是不是前世被我救了,这辈子来报恩的?笑盯着云溪的眼睛,调笑的问道。云溪根本懒得理吴笑,撇嘴笑道,我才不管上辈子下辈子呢,我就要这辈子,吴笑你这辈子都是我老婆,那是没的说的了。笑愠怒的要给云溪抓痒,云溪到处乱躲,两个大男生,在学校的空场上开始了追逐战,引来旁边的一群孩子观战,不断的呐喊助威,叫着,云老师加油,吴老师加油。不一会,又有了许多孩子加入战局,这一天的小山村,笑声不断。
春季对于忙着的人们是很快的,但对于笑和云溪,却是个充满了祥和气息的季节,他们喜欢在山林里的野桃花树下轻轻的接吻,喜欢在做完孩子们的家访后,手拉着手回学校,笑觉得,所谓长相守,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云溪告诉笑,他在体会了这么多后,感觉自己手指敲击琴键的时候,也会带着山林的灵气,来年,到英国考音乐学院,参加大赛,一定会有很好的表现,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笑很高兴,只要云溪高兴,笑就开心。
然而今年,上天似乎对待这片大地并不怎么宽容,头年大旱,来年往往会有大涝,这是俗话。去年旱了一阵,今天,才刚刚入夏不久,就接连下了几场大雨,村子隔壁镇上的堤坝就筑的和城市差不多一般高了,部队早就开始在这个地方驻扎,防汛工作在紧张的进行着。结束了农忙的许多大人都到了堤上帮忙,孩子们统一就都交到了吴笑和云溪手上看管,大人们说,云老师和吴老师好咧,信的过,娃子给他们,放心。这一下,住在学校里的学生多了起来,教室的桌子一拼,铺上席子,就可以当床。夏日的夜晚很热,所以往往到很晚,孩子们都还在空场上乘凉,笑和云溪也睡不着,走出来和孩子们聊天。有时候,云溪会弹电子琴,有时候,则会摸出一把口琴,吹着流行的小曲。孩子们喜欢听云老师说外面的故事,威尼斯,格林威治,还有人鱼公主的故乡丹麦,还有那连云老师也向往的维也纳,他们知道,云老师做梦,都想参加一个钢琴大赛,那个比赛,在遥远的英国。云老师还答应了他们,如果参加比赛获奖,就把他们都接到北京去看天安门,去看升国旗。他们拉了勾勾,说,谁反悔,谁是小狗狗。云溪笑嘻嘻的指着吴笑,说,我反悔,你们就找他,他绝对会替你们讨公道,谁叫他是我老……话还没说完,就被吴笑捂住了嘴巴,孩子都很天真,都咯咯的笑着。此时的夜空,有着美丽的星辰。
终于,凶猛的水势已经不是不断加高的堤坝可以阻止的了,转移,已经是势在毕行,决堤,随时可能发生。转移通知下达的很紧急,在这个通讯不方便的小山村,算是刚刚好及时到达吧。村长早就到了堤上帮忙,村委会唯一的一部电话交给了两位老师代为照管,接了通知,吴笑和云溪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迅速的召集了全校的孩子,还有村里所有的老弱妇孺,指引着大家,向山上的高地转移,那里有个寺庙,挺大,但已经没了几个和尚,上级指示他们临时到那里避难,然后等待后续的救援。走了半路,一个女孩忽然惊叫一声,说,云老师,你的电子琴没有拿吧,那很贵的,你每天都要练琴。云溪摆摆手,说,没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就电子琴吗,丢了就丢了。等到转移到了目的地,云溪和吴笑才各自对视着舒缓了一口气,觉得安全了。坐下歇息了许久,云溪想着还是点点人数的好,便检查了一下孩子们的人头数。这一查,立刻大惊失色,才发现,居然少了一个叫黑蛋的孩子。这个黑蛋平时很活泼,是全校跑的最快的孩子,最喜欢和云溪打闹。云溪以为他又在躲猫猫,生气的向孩子们问道,黑蛋那混小子到哪里去了,马上要泄洪了,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吼了半天,没有见黑蛋出来,却见刚才的女孩,哭哭啼啼的走了出来,抹着眼泪说。云老师云老师,你不要怪他,黑蛋知道听说你的琴忘了,说自己跑的快,回去给你拿琴了……
云溪听到这话,霎时愣了。愣过之后便撒腿向山下跑去,嘴里吼着,傻子,傻子,琴算什么,人要是没了,他让我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去弹琴!!孩子们仿佛也一下意识到了问题有多严重,纷纷哭起来,想要拉住云老师,却哪里拉的住,眼见着云老师跑走,一会就没了踪影。他们只好哭着找到吴老师,说了大概的情况,吴笑一听,也急了,给几个熟识的大娘交待清楚,然后把班上的几个大孩子叫出来,要他们原地等待救援,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都妥善清楚了,吴笑看着山下学校的方向,憋着一口气,也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