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略低了头,任他拉过。却是一路无话。
不多许便到了缘月亭,却与赵光义记忆中大是不同,少时破旧的小亭早已修缮一新,并扩大了数倍,处处笼以薄纱,边角镂以金翡,端的是华丽无比。看在赵光义眼里,却是多一分愁苦,果然世间没有不变之景么,这般死物,却也是面目全非。
赵匡胤紧盯他面上表情,“如今如往日自不可比,朕命人将这里饰以最好珍宝,山水楼阁景色无一不添,皇弟却觉如何?”
“自然是好的……”轻轻叹息一声,赵光义避开兄长目光,轻声斥道,“你们,在此也是碍手碍脚,快快下去罢,免得扰了皇上赏月。”宫女太监等等下人却是不敢如此便走,只得抬了目偷望皇帝。
赵光义心下发冷,却见帝王一双眸子只是望着自己,无奈开口,“皇兄却是要他们伺候么?”
赵匡胤静静看他,不多时转开目光,“你们就下去吧,我与王爷在此处玩赏月色,无事却也不必再来打扰了。”
众宫人自然是得令离去,再无事端。
亭子里立时便是静了下来。赵光义低了头,也不再出声。
两人静默时许。
却是赵匡胤先开了口,“皇弟想来赏月,怎地却不抬头,莫非是地下也生了个月亮?”他笑了一下,赵光义却仍是不理。皇帝微觉奇怪,心下戒备着慢慢走了过来,堪堪到他身边,赵光义却是向他身上斜了过来,他不由大为惊讶,伸手抚赵光义额上,却是滚烫,顿时焦虑起来,“皇弟你如何?怎么会发起烧来?”
赵光义轻轻咳嗽几下,勉强靠坐在他身上,“想必是山洞塌落时受的一点小伤,不妨事。”
赵匡胤面露不豫之色,“既是如此,皇弟本该于房内歇息,为何却硬要出来赏月?”
赵光义挣扎几下,落到地上,“臣弟的心思……皇兄自是懂的。”
赵匡胤轻哼一声,却是不答。
赵光义微微喘息,显是烧得不轻,却兀自跪着不起,“……但求皇兄饶了他性命……我……我……”他连说数个我,却是说不下去,只得勉力在地下跪着,身形摇摇欲坠。
赵匡胤看他一眼,目中总有不忍,他叹息一声,“若是饶他性命……也不是不可。”赵光义听他此言,不由大喜,“皇兄能做此想,自是仁心仁怀,万民之福。” 皇帝再哼一声,隐含不屑,“起来说话,你堂堂王爷,却为前朝皇帝如此,不怕令人笑话。”赵光义喜道,“皇兄自小对我便好,多少难堪也叫皇兄看去啦,还怕什么?”他心中喜悦,语气里竟隐隐带上了小时撒娇耍泼的习气。皇帝微微一笑,气氛却是融洽了许多。片刻,赵匡胤道,“你去倒杯茶来给我。”赵光义自是照办。皇帝啜了一口茶水,“要我饶他性命实是小事,可皇弟却要答允我一个条件。”
赵光义愣了一下,低下头去,“不知皇兄要臣弟允了什么条件。”他头伏得甚低,隐在一片阴影里,赵匡胤便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一时之间气氛冷了下来,皇帝轻哼了一声。
“我要你,再不见他的面,一生到死。”
好冷。那时刻赵光义轻轻地发抖,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地就从心里散开到四肢百骸,依旧是这个亭子,经过了这许多年,感觉却终究是如此不同。
他静静站了起来,走到赵匡胤身侧。额边的鬓发柔柔地搭在面上,遮去了大半个脸孔。
赵匡胤的目光转为冰冷,“你可是不愿么?”
“臣弟……本当遵旨。”他慢慢地说,站在皇帝身侧。手里的匕首闪烁出一缕冷冷的颜色。
“皇上。”他便不再以兄长相称,“我们这般的兄友弟恭……却是连装也装不下去了么。”那匕首上一丝装饰也无,刀锋却是夺目非常,显见定是切金断玉,锐利无比。比在皇帝的脖子旁,淡淡地反射赵匡胤眼里的冷洌。
“你这样……可是想谋反么?”他冷漠地问,那个他最爱的人。仇恨几乎刻骨,他的兄弟,他最在乎的人,竟为了别人对他拔刀相向?!
“臣弟……不敢。”赵光义深深地低头,“臣弟只是迫不得已,还请皇上下旨赦了他的罪……臣弟自请贬为庶人,永守边疆再不回京。”
赵匡胤垂下眼睛,站了起来。赵光义的手微微地发抖。
“皇兄,却是不允么?”
赵匡胤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却是不答。匕首在他的颈侧慢慢地滑过,留下一丝淡淡的红痕。
死寂。
只有轻轻风声吹拂而过。赵光义心中却是迷惘无比。握着匕首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帝王的双目只注视着他。
“皇兄……”他轻轻叹息,“刚才的茶水里我下了摄魂药,便是……便是……也请皇兄……下了旨吧!”他的眼里闪过淡淡痛苦和温柔,“至此,今生再也不见。无论臣弟身在何处,这一生也会为皇兄祈福。”
皇帝轻轻地笑起来,“你叫我下旨,贬你为庶人再免了他的罪,从此祝福你二人双宿双飞……而我一人留在这宫殿里头,再不相见?”他语气轻柔,却直教人觉得心下寒冷,无边的怨毒愤恨扑面而来。
赵光义愣了愣,“还请皇兄成全。”
赵匡胤目中闪烁,轻叹不语。
赵光义又再轻轻说,“皇兄你也不必在浪费时间,适才的药物却不是下在茶里,而是茶杯上,任是你再小心谨慎,只要碰了杯子,药物便已经渗进皮肤里。”
“那么你等着许久,就是为了药效发作?”皇帝冷冷地说。
“……不是。”赵光义低下头,“此药一经催发则甚为伤身,我还是希望能不用到……你毕竟是我的……”他声音中有丝哽咽,目中含丝渴望地凝视兄长。
皇帝勾起嘴角,“既然如此,你已握着朕的性命,要朕允诺放你们自由,倒也算公平……”
他抬起眼望着自己的弟弟。
“朕不允。”
赵光义的手抖了一下,匕首在帝王颈上划过,鲜血慢慢流泻而出。皇帝面上拂过一许不悦。
“朕不允,你待如何?” 皇帝嘲讽地笑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跨过一大步,刀刃切入更深,血便将那半边龙袍也染红。他却只如不觉,伸手去夺赵光义手中匕首。赵光义踉跄一步,手中匕首竟是沉重无比,再握不住,便叫皇帝夺去丢在地下。
皇帝看着他,冷笑起来,“你既然没有勇气杀了我,怎能再幻想我放你离开?”
赵光义垂下头,静静后退几步。皇帝却是沿着他的脚步向前。“你既然下了药,为何不用?”他讥诮,“据说是伤身,恐怕不只如此吧……轮回,岂是轻易便能解开的药?”
赵光义猛地台起头,他竟知道!
“我一直盼着你回来……虽然知道你不是真心与我相聚也是按照你的意愿遣走所有宫人……他就真的这么重要?!让你宁可不顾一切,抛弃一切依然要跟他走?甚至对我用了轮回?轮回一经催发会丧失神智任人驱使,即使解开也要丧失全部内力……你竟然真的如此忍心?”皇帝暴怒,“那么就来试试看吧……即使不要这条命,我也绝对不会放你们自由携手天涯!”总是温柔注视着他的那对眸子满满地写满了愤怒以及哀伤……甚至小小的渴求。
尊贵的帝王一步步走近……赵光义却是心乱如绞。自己面对的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兄长,尽管感情已经有了变化,自己……却是真的能够如此伤害他么?
煜和他……都是自己的兄弟,这样子……却要如何是好?他一时间只是忧愁不定,全没了战场上指挥万军的镇定,猝然间望进皇帝的眼睛中去,却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那双眼里遍是怨恨,赵光义猛然回过神来,自己对面的人不只是自己的兄长,更是整个王朝的主人,他现在对煜的仇恨更是加深,若是就这样作罢煜更是不知要受多少折磨羞辱……怎么办……自己的心里也终于有了答案。
那个需要保护的人……兄长是强大得足够保护自己的,他相信在任何情况之下他都不会受到伤害,而那个人,却不能。
他站起了身子,平静地望过去。赵匡胤看着他的目光,慢慢愣住了。而后他的面上便浮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是悲伤,是痛苦,抑或是完全的绝望?
天幕之上,月亮如此的圆满,却是不解人情,而月下的人呢?
片刻之后。帝王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物品坠地的声音。
赵光义握住受伤的手腕,眼中却是不可置信。不远处,小小的金属匣静静地躺在地上,在月色下现着一点诡谲的光。
皇帝按了一下手中长剑的剑柄,它立刻又缩回变软,缠绕在帝王的手腕上。
赵匡胤轻轻叹息,“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双手互相揉搓一下,他慢慢地在手上揭下一层薄皮状物事。
他却是早有准备,赵光义默默想着,心沉了下去。
皇帝看着他默然不语的样子,冷冷地,“你所想的一切怎能隐瞒过我?我本以为你只是不成熟……我一直以来也不大关心过你感情方面的事,这次竟闹到这样。你却是将我置于何地?”
“你既无情,我又何需多义?”皇帝残忍地笑起来,“从此你再不是我的兄弟……你终归要做,我的人。”
赵光义心下巨震,才要拔出暗中藏起的武器,却是浑身无力,便要瘫软在地。皇帝走近他身前,伸手揽住他的腰,抱他入怀。手中的身体立刻僵直,他却只是置之一笑。
“好奇我是何时下了药么?”皇帝轻声地问,嘴唇在赵光义脖颈徘徊来去,赵光义却是闭目不答,只眼帘微微颤动,皇帝也不理他,“你可有注意我今日鞋子底下却是贴了一层铜片?”
赵光义猝然一惊,难怪今日他总隐隐听到金属摩擦之音,竟然是……
“没错,我便是在地面上下了药,宫人们却是走的小径,所以便只你一人上钩。”
皇帝微微地笑,“你终是不敌我。”
他的声音越是平静如常,赵光义心中越是不安,自己的皇兄向来喜怒无常,自己做出这许多绝事来,他却这般的平静,却不知将是如何收场?
皇帝看他面上表情,笑意浅浅,却是止于唇角,弯下腰将赵光义抱了起来。
赵光义声音喑哑枯涩,却不得不开口,“皇兄,你不能如此,你贵为天子,岂做出如此不顾天理伦常之事……”皇帝冷淡望他一眼,“你既做得,我却为何不可?”
他竟然连这些都知道……赵光义心中只是混乱无比,却再不能言语。
皇帝对他诡异一笑,“你今天所做之事,我要你这一生都要记得。”他走到一座偏殿之前,开了门,将赵光义放在床塌之上。
43.野兽
皇帝对他诡异一笑,“你今天所做之事,我要你这一生都要记得。”他走到一座偏殿之前,开了门,将赵光义放在床塌之上。
赵光义静静闭上眼睛,事既如此,他却也无话可说。
他既然输了一局,兄弟二人撕破脸面,便只得让兄长一偿心愿。自小在宫廷之中长大,他对于这其中的黑暗污秽并非不知。做为一位王爷,他也早早地有了这方面的经验,男子之间的情事虽未尝试过,却也是知道的。静静闭了眼,他默默承受着身上人火热的眼神。
赵匡胤近乎癫狂地望着身下的人。那是他苦苦等待而今终将得到的人。用力地撕开包裹着他的身体的衣物,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障碍而已,不需要。外衫,中衣,然后是贴身的小衣。破碎的布片飘散在地上,仿佛被割裂的云,无力而脆弱。
直到他们中间什么都不再存在,没有任何阻隔地,他抚摩着身下修长的身躯。他很瘦,比他想象中还要瘦。身体上有很多伤痕,常年征战的后果……是他造成的。动作渐渐地由粗鲁而开始和缓,一寸一寸,不放过这个人身体上任何一个角落,他慢慢地吻下去。如同探究一般地,在心里,赵匡胤想起幼时自己帮弟弟洗澡时,他那小小的可爱样子……他长大了。而终于,属于自己一人。心里的怜惜满溢到无以复加,他抬起头,仔细打量他的样子。从今天开始,他们再也不能做回简单的兄弟,不过,他愿意付出那个代价。赵光义的眼睛闭合着,嘴角抿起来一点,却看不出来太多的愤怒恐惧。这许多年来的漫长心理折磨中,他渐渐忘记了自己最开始的初
衷,那唯一的渴望……是要他的快乐。
他看着那微闭的眼角,轻轻地吻上去,温柔而缱绻。赵光义无力地躺在床上,结实却消瘦的四肢微微扭动,他从来不是一个柔弱的人,尽管容颜秀美,却不会给人以雌雄不辨认的错觉。可是这时刻在赵匡胤眼里他却是诱人非常。
细心而体贴的吻,赵匡胤用他有生以来最温柔的手段爱抚着身下的人,意乱情迷之时。赵光义忽地睁开眼睛,对他一笑。
皇帝愣了一下,淡淡的甜蜜从心下涌起。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又是一笑,却是刻意而为的妩媚做作。直叫皇帝皱起眉头。
赵光义回复了一些力气,尽管手脚依旧是虚软,他面上的逢迎和身体上的顺从却是表露无遗。
“皇上……”他轻轻地唤,“……却还尽兴么?臣弟伺候的比之后宫又是如何?”
百转千回的语气,赵匡胤的心却沉入了最深处。他身下的这个人,实在是世界上最固执最骄傲的一个人,他这样做,怕是他们之间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他拉开一些距离,看那个人对他笑,却是笑得很冷。
赵匡胤打了个寒噤,突然发觉到自己一时情迷之下的一步大错。那人又是冷笑,“却不知今后臣弟今后是否要自称臣妾?而皇兄您……又要改口叫臣弟为爱妃么?”
重击。皇帝的眼中满满地写着不可置信。几乎要瞪出血来,他终于还是不肯认输。即便是这样的颓势,即便是搭上自己,他也要狠狠地伤了敌人,是的,敌人。现在他的心里一定只有对自己的仇恨了吧,皇帝惨淡地一笑。所有的亲情都磨灭消失掉了,自己却该如何?
赵光义看着皇帝眼里的复杂神色,伸出双手,拉下皇帝的头,深深地吻进去。“皇上怎地却不做了?莫非真的是贱妾伺候不周?”他心中恼恨无比,言语间更是毫不留情,用他知道的,这世间唯一伤害得到皇帝的方法。
赵匡胤静静地凝视他,许久不语。直到赵光义开始感觉到怪异的时候,他猛地拉开盘在腰间修长的腿,不经任何润滑,没有一分的温柔地冲了进去。血的腥气在房间里淡淡蔓延开来,赵光义闷哼一声,咬住舌尖不开口呼痛。皇帝略略低头吻他的唇,仔细而霸道地占领每一分领地,不容他思考,不容他反应,在这一刻,无论他是否情愿,他必须是属于他的,完全属于皇帝,连一点点都不可以去想其他事情其他人。即使他再不可能得到他的心,这也是作为皇帝的最后的不可退让的骄傲。
唇舌逡巡,在赵光义全身烙印下标记所属的印记,赵匡胤的眼里布满阴霾。用全身的力气冲撞着身下渴望到无可复加的人,手臂被填满的同时,心却是更加的空荡寂寞。皇帝……寡人,注定孤独一生。永远无法得到的幸福。
赵光义的浑身都很痛,身为自己兄长的男人在以这般的方式掠夺占有着自己,很怪异,他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眼里赤裸的欲望与仇恨,却没有感觉到曾以为会有的羞辱憎恶,自己的心也是这般的黑暗了么?他刻意不去控制自己不发出呻吟喘息,反而故意放大声音去刺激身上律动着的男人,微微沙哑了的声音在房内流泻。春情无边,却是暗潮汹涌。
“……啊……啊啊……哥……啊恩……”
回应的只是短暂停滞后,更加残酷的对待,那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掉的可怕欲求。就在这样奇怪的气氛里两人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可悲的交媾,直到天色微晓,赵光义几乎再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身上的人喘息声渐渐变得粗重,又一次在他身体里发泄之后紧紧抱住他,两人俯卧在床塌之上。
挣扎起最后一分力气,赵光义将头偏向外侧,看着皇帝面上的表情。赵匡胤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悲哀。他慢慢地站起来,一件一件地套上衣服。赵光义便伏在沾满体液汗水的床上,脸上犹带一丝冷漠的笑意。
整好衣服,皇帝站了起来。阳光灿烂,从他背后的窗棱穿过,铺满一地的金色,璀璨无比。逆光之中,赵光义却恍惚看见了皇帝面上,带丝苦涩的笑。
心里不详的感觉铺天盖地地涌起,赵光义如同窒息一般地望着皇帝慢慢走到那层层笼罩的纱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