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缘----不能发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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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缘
作者:不能发芽的种子

文案
朱靖和肖林的故事发生时,镜竹和凌霄早就作了古。当年的厮杀再也无人知晓,再见时,不过相视一笑,不识你我。


第一章 少年游

那年春色好,莺飞草长,烟柳如梦。
镜竹扒着自家墙头,眼巴巴望着外面车水马龙。
被他踩在脚下的小厮龇牙咧嘴,一边努力稳着肩上不安分的小少爷,一边还得紧张地四下张望。
“啊,糖葫芦!”小少爷掂了脚,羡慕地啃啃自己的手指头。
小厮欲哭无泪:“我说,少爷,您都看了半个时辰了——咱歇歇成么?”
“我还不累。”司徒家的小少爷豪气地摆摆手,顺便把不小心流到手上的口水甩掉。
小厮瘪瘪嘴,心说你不累我累啊。可少爷还在兴头上,他只得继续扶墙站好。
司徒府外人来人往,偶尔几个抬头看到墙头那颗小脑袋的,笑两下就见怪不怪地该干嘛干嘛去了。
司徒家的小少爷贪玩,全胤州的人都知道。若是寻常人家小孩贪玩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爹娘教训两句,可司徒家的小少爷贪玩就必定被禁了足在家反省——毕竟这司徒家是半点都和寻常搭不上边的。
“那可是武林盟主家啊!”城门口凉茶摊的老汉端了烟袋杆子,眯缝着眼睛撮上两口,再乐呵呵地吐出个烟圈,“武林盟主呵!”
外乡人听到这里,往往就肃然起敬,花生壳瓜子皮都不乱丢了,上街走道也不敢再甩膀子了。
但这也就是外乡人会这样,真正的胤州人该是“嘿嘿”笑两声,然后追着老汉后边逗他:“老王头,那你说,武林盟主了不起么?”
这时候老王头就会放下那烟袋杆子,虎着张脸,眼睛瞪得溜圆:“可不敢瞎说!你们这些后生仔是没见过,当年那司徒老爷子一杆长枪舞的那叫个虎虎生风,什么邪道妖人、魔教教主,到了他手里就跟那小鸡崽子似的,一捏就蔫!”
年轻的小子姑娘们就问:“您老说的这么热闹,您见过司徒老爷子?”
老王头哼哼两声,嘴里模模糊糊:“咱是没那个福分……人老爷子去的早,可惜了那身好功夫……唉,武林盟主,唉,可惜了啊!”
然后又有不识趣的小子问:“那您再老给说说,啥是武林啊?”
问到这里,老王头再答上一句“武林就是司徒家管着的东西呗”,这一圈问答也就算是完了。但这天偏偏有人在旁冷冷哼了一声,硬是把老王头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老王头把眼睛睁大了又眯上,眯上了觉得还是看不清就又睁开来,折腾了几遍他才算是勉强看明白那个乱哼哼的人:那是个挺高的陌生男人——坐在那儿就比隔壁一桌的高——头发没盘上,就在脑袋后边扎着,卷的厉害。面皮看着挺白净,至于五官……老王头揉揉眼睛再看,还是看不清。
那白净男人坐在那儿,腿上还坐着个白净的娃娃。娃娃头发盘成两个小髻,穿着小白衫子,乖乖巧巧地自己抱着个大白馒头啃。或许是因为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那小白娃娃放下馒头,好奇地扭过脑袋对那白净男人叫了声:“爹?”
老王头明白了:这是对外乡来的父子。
男人不闲不淡地应了声:“快点吃,吃完还要赶路。”
白娃娃点点头,继续小松鼠似的捧着馒头啃。
老王头觉得那孩子乖巧的紧,有心想给那桌再续壶茶,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对那娃娃的爹犯怵,脚底下怎么也不愿靠过去。
不多会儿,白娃娃啃完了馒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茶,拉着男人的手跳下地来,奶声奶气地说:“霄儿吃完了,爹,我们走吧!”
男人也不多说,随手丢下几枚铜板,牵着那孩子就出了茶摊。
等他们走出很远,老王头才听到身旁边李家姑娘长长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那人的眼神冷冰冰的好吓人!”李家姑娘拍拍胸口,然后脸红着又加了一句,“不过那人长的是真好看啊!可惜儿子都那么大了……”
老王头摸摸脑门,觉得算不上什么事,就又悠哉乐哉地抽他的烟去了。
开春的胤州正热闹,出了凉茶摊的父子俩也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只顺着街边不紧不慢地走,有时停下来看看路边的小摊。
“糖葫芦!”举着草扎的小贩眼见着他们过来,赶忙扯了嗓子吆喝,“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白娃娃被那吆喝声勾着看了一眼,只这么一眼,他就走不动路了。
男人被孩子牵着的手一紧,脚下一滞。他低头看看一脸钦羡的儿子,再看看不远处的小贩:“霄儿想吃?”
白娃娃犹豫地看看他的脸色,然后怯生生地点点头。
男人表情不变,抬手摸摸儿子的脑袋,然后招呼小贩过来。
“哎,大爷您眼力真好啊,咱胤州就数我家的糖葫芦最好,您看这山楂,多大个……”小贩正兴冲冲夸着自家的糖葫芦,突然心里一格楞,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他咽咽吐沫,一转眼,正对上男人的双眼。
“拿一串。”男人的声音波澜不兴,那小贩却是抖的连铜钱都快接不住了。
男人随手把糖葫芦递给儿子,继续原本的行程,丝毫不顾几乎昏倒的小贩。
白娃娃宝贝地攥着糖葫芦,有点不放心地回头去看那小贩:“爹,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怕你?”
男人目不斜视地拉着他向前:“因为爹练过《寒冰诀》。”
“那爹为什么要练它?练了不就不能跟别人一起玩了吗?”
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听起来似乎是在笑:“《寒冰诀》是天下最厉害的功夫。霄儿不想学么?”
“不想,”白娃娃摇摇头,苦恼地皱着小鼻子,“霄儿想跟狗子他们一起玩。”
“狗子?”男人微微挑眉。
白娃娃只好解释:“就是上次在渡口认识的婶婶家的小哥哥。”
男人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语调平平地提醒他:“你的糖葫芦,糖稀快化了。”
“啊!”白娃娃惊叫一声,赶忙伸了舌头去舔。金黄的糖稀淌了满手,等他舔完,一张小脸早就被糊的乱七八糟。
男人掏出帕子,仔细帮他擦了干净,嘴角勾出久违的笑:“小花猫。”
白娃娃嘟着嘴,然后泄愤似的狠狠咬下一颗山楂,腮帮鼓出圆圆的一块。
男人的笑意更大——难得放松的他也就没有发现,在一旁的墙头上有双眼睛正牢牢盯着他们。
“糖葫芦啊……”眼睛的主人含着食指嘟囔。
被他当做垫脚石的小厮已经没了劝阻的力气,只能尽量让自己靠上墙省点劲。他已经被那小祖宗踩了一个多时辰,早就不再小心翼翼给小少爷放哨了,现在他全部的心思合起来就一句话:“天哪,夫人您怎么还不出现啊啊?”
或许是老天爷终于听到他的呼唤,司徒家的现任主母黑着脸出现在他们身边时,小厮只想跪下高呼“万岁”。
司徒家的小少爷被提溜着衣领揪下地,乖乖在娘亲面前站好,低头认错:“娘,镜儿错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司徒家主母点着他脑门,一肚子火气,“我还说秦先生今天怎么没来告你的状,感情你是点了人家的穴啊!说,是哪个不要命的又教你点穴了?”
司徒小少爷眨巴眨巴眼睛,毫不犹豫地出卖师父:“是爹教的。”
司徒家主母被气的话都说不利索,直接拉了儿子去找老子算帐。
一阵风过,墙里桃花飘出墙外,粉粉地落了一地。
墙外的白娃娃好奇地看着那些花瓣,娃娃的爹则冷冷看着那堵高墙。
“对了,爹,”白娃娃嚼着山楂,小脸酸的皱成一团,“为什么人家说我们是‘魔教’呢?”
男人摘去落在娃娃头顶的花瓣,眼神悠远:“因为所谓的‘武林’必须有人来做这反派,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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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武林’必须有人扮演反派,不然只有正派,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当这话从朱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肖林是很不以为然的。他想,都是正派不好么?天下安宁,多好啊。——不过他这也就是想,没说出来。毕竟要是因为这么句话最后再闹的俩人大打出手,那他还真是别指望毕业了。
全N大的人几乎都知道朱靖和肖林不对盘,哪怕就因为对某个没什么意义的论题意见不和,俩人都能打的天翻地覆。而就是这么两个能惹事的主儿,偏巧还是同个专业,同个班级,甚至同个宿舍的。
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N大的同志们理解深刻啊。
朱靖和肖林,俩人分开都是模范学生祖国栋梁的料,但不知为什么,一旦搁在一起就成了两个移动火药桶。
恩,这是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朱靖挑着眉毛,痞气十足地抖腿,“那小子挖我墙角你还问为什么!”
“滚!”肖林一巴掌差点扇他头上,“你小子想跟你EX分手那就直说啊!你冒我的名给她写情书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朱靖也不示弱:“那上次篮球赛你给我那拐子我还没计较呢!”
然后肖林再反扑:“你怎么不说是你先弄丢了我的演讲稿啊!”
“你还先弄花了我的新衬衫呢!”
“是你先害我电脑中毒的!”
“是你先玩坏我光驱的!”
“是你先……”
“是你先……”
最后双方的争论以追溯到“是你先在我脖子里扔甲克虫的”“是你先抢我棒棒糖的”这样的童年记忆而告终。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朱靖喘了好一会,终于缓过气来,“说起来,你毕业打算怎么办?我听说已经有公司签你了?”
肖林咬着牙,不答话,只恶狠狠瞪他。
朱靖被他瞪的一头雾水,很是莫名其妙:“干嘛又瞪我?你还没吵够啊?”
肖林嘴角一抽,表情狰狞地骂了句:“二世主!”
“啊?”朱靖愣了愣,然后回过味来,“你……该不会是我家老头签的你吧?”
肖林不答,算是默认。
朱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乐了。他一边指着肖林哈哈爆笑,一边摸出手机打电话:“老爸,我考虑过了,毕业我还是去公司吧……啊?我没发烧!我说真的!我只有一个条件……”朱靖上下扫了眼全身紧绷的肖林,慢腾腾地开口,“我要肖林当我私人助理。”
那一刻,肖林是真想掐死那家伙的。
“算了算了,也算是子承父业了。”肖爸爸拍拍儿子的肩,权当安慰,“以后和小朱好好相处吧。”
“好好相处……”肖林阴森森笑出一口白牙,“相处就相处,我就不信我磨不死你!”

第二章 错相逢

“你们要好好相处。”
郭老先生说这话时,镜竹正好奇地打量坐在身边的凌霄:凌霄还是那身白衫子,脸上粉嘟嘟泛着两团红晕,乖巧地对着老先生眨眼睛。
“别乱动!”司徒家那位武林盟主一巴掌拍在儿子头顶上,转脸又对老先生赔笑,“镜儿顽皮不懂规矩,让师叔见笑了。”
郭老先生捋捋山羊胡,没搭茬。司徒盟主瞄了眼身边的白净男子,讪讪收了笑。
“子期啊……”老先生悠悠开口,被点了名的白净男子恭敬地上前鞠了一躬,静默不言。郭老笑笑,白胡子抖了两抖:“这些年辛苦你了。”
男子略一迟疑:“师叔言重了。”
老先生摇摇头,手里的羽毛扇一下一下扇:“这些年多亏你在玄教,不然……咳,不提那些了。霄儿我会好生教导,你不用担心。”
“谢过师叔。”
“司徒小子。”
郭老羽毛扇一招,武林盟主立刻站过去:“师叔您吩咐。”
老先生捻着胡子沉吟:“待会儿你送子期去后山找你师傅——子期那伤已经不能再拖了。”
“师叔……”
凌子期刚想说什么,郭老扇子一掀,拦了下来:“在这儿就是在家里,没什么计较的。跟司徒小子去吧,你师傅也想你的紧。”
凌子期还在犹豫,边上司徒也加入劝降行列:“子期,你就听师叔话吧。我们在这里耗着,师叔也没办法给那两个小的布置功课了。”
听到这话,凌子期低头去看儿子,正对上孩子一双担忧的眼睛。凌霄攥着父亲衣角,小声问他:“爹,你受伤了?”
“没事的。”凌子期摸摸孩子的头。凌霄眯起眼,样子乖巧得紧。凌子期微微一笑,放开手,转向司徒:“司徒兄,劳烦了。”
两位大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书房里就只剩郭老和两个孩子。
凌霄还是乖乖坐着,司徒镜竹却坐不住了:“郭爷爷……”
“叫师父。”
郭老老脸一拉,把半大的小孩唬得一哆嗦,只得老实改口:“师父……”
郭老先生满意地摸摸胡子:“说吧,什么事?”
镜竹瞥了眼安静的凌霄,从红木椅子上跳下了地,两三步跑到老人家身边,拉着人家的袖子撒娇:“师父,今天有庙会,我们去玩吧!”
郭老先生手一抖,羽毛扇差点脱了手:“咳……别胡闹,你爹送你来是学功夫的。”
“功夫我都会了啊!”武林盟主家的小少爷得意地昂起小脑袋,悄悄从眼角又瞥了那个白娃娃一眼。确定对方的视线确实凝聚到自己身上了,镜竹笑得越发得意:“我还会点穴呢——秦先生就被我点住了!”
郭老没说话,胡子倒是颤了两下。他轻轻抽出衣袖,起身绕过还在炫耀的司徒少爷,径自走到凌霄面前。
凌霄还在好奇地观察尾巴翘上天的司徒少爷,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
看到他那样子,郭老心下一软,表情也舒展开来。他清清嗓子,慈祥地问凌霄:“霄儿是有五岁了吧?”
凌霄点点头又摇摇头,伸出两只手比了六根指头:“霄儿今年六岁了。”
“啊,比我小一岁!”镜竹像发现什么新奇事似的,乐颠颠地凑过来,“你要叫我哥哥!”
郭老先生嘴角一抽,羽毛扇顺势拍在他头上:“去,一边玩去。”
镜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退了两步,眼睛却还盯在凌霄身上。
郭老也不管他,只把心思转回凌霄身上。凌霄也不怕生,老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直把郭老哄得心花怒放:“好好,不愧是子期的孩子,跟他小时候真是一摸一样!”
凌霄听他这么说,知道是在夸自己,脸上晕开两团粉,抿着唇也压不住笑。
他这一笑,一旁的司徒少爷不乐意了:“师父,那我呢?”
“你?”郭老先生上下扫了他两眼,“恩,跟你爹小时候也一样……”镜竹刚要乐,老先生就慢悠悠接了下去:“一样没大没小没头没脑。”
“噗嗤——”凌霄一个没忍住,嗤笑出来——虽然他已经用手捂住嘴了,但那一声还是被一直留心他的司徒少爷听个正着。
司徒镜竹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副要找凌霄打架的架势。
郭老一看玩过了头,急忙就要拉架。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嘴快的司徒小少爷就抢了先:“笑什么笑!魔教的小妖孽!”
“镜竹!别乱说!”郭老先生急了,伸手就要捂他的嘴。
镜竹一矮身躲开去,回头做了个鬼脸:“本来就是嘛!他爹是魔教教主,他就是魔教的小妖孽!”
司徒镜竹嚷的响亮,一句话在房里兜兜转转竟有了回声似的,纠缠着不肯散去。
郭老也没心思去逮那闯祸的小子,只担心地去看凌霄:那乖巧的白娃娃不再笑,细致的眉毛在眉心打个结。
“为什么说霄儿是小妖孽?”他认真地看着司徒镜竹,嘴角紧紧绷着,“霄儿又没有做过坏事。霄儿的爹也不是坏人……虽然人家说爹是魔教教主,但是爹不是坏人!”
司徒镜竹鼻子里哼一声,张了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对上郭老带了怒气的脸,心里一颤,把话又咽了回去。
凌霄没看到郭老的脸色,还在认真地扳着手指反驳:“霄儿的爹可好了!那次霄儿得了风寒不想吃东西,爹还特地去买了山楂糕。还有还有,上次渡口的婶婶受伤了,爹还帮她治伤的……”
他一条一条数,数到后来司徒小少爷也觉得自己不对了。犹豫了半天也拉不下脸道歉,镜竹只得巴巴望向郭老先生求助。可郭老正一脸惆怅地对着凌霄发呆,根本没留意司徒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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