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烦躁地扯过被子,盖在了脑袋上。
“名声你也别太在意,这些东西都是虚的。银子我出来时带了不少,够我们一辈子挥霍了。”
“你明知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见他有意逃避话题,我索性丢开被子翻身坐起,将话挑明了问。
不问还好,一问梅知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你怨我说话过重伤你是么?还是说故意找女人来气你?如果我再不逼你,你非得亲手把自己给毁了。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六公主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说,你拒绝她便是,却还要窝囊着替她养。别说是因为她知道你我的事情,以此来要挟,就是她真散播开了,对她自己也没好处。更何况,我有的是办法让她闭嘴。你不要问我怎么得知的,皇家人没什么好人,防一手总没有错。可你明知道小皇帝想在朝中站稳脚跟,一定会先挑位高权重,看上去又像是软柿子的下手,你却像生怕他不知道怎么抓你把柄似的,一笔一笔往国库里扔钱。”
我扁扁嘴看着他,眼眶有些酸:“我不怨你也不敢怨你,是我的错,所以我把命赔给你,是你自己不要……算了,这是气话我也不胡搅蛮缠,可有什么话你当时不能直说?至于那样狠绝么……我、我真以为你……”我适时的捂住嘴巴,真没出息,居然哽咽了。
梅知凝眉,负手向我逼近:“直说?就凭你那犟性子?如果我直说你能听倒也好了,不让你做什么你非要做什么,还铁了心的要和我一决高下。你觉得,这样的例子还少?还是你觉得你这些年在朝堂上捅的漏子不够你死几百回的?”
生平头一次见他如此气急败坏,情况似乎有些混乱,我有点摸不清,听梅知的意思,再想想那些乱七八糟屡不清的各地折子,以及事后处理得妥妥帖帖,好像……错的真是我。
委屈的情绪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我咽咽口水,小心翼翼看着他:“梅知,你很气我?”
“气?”梅知冷笑,“怎么可能不气。我气你固执又死脑筋,我人都是你的,你还要赢我做什么?”
鼻根瞬时有些发热,我脸一烧,他、他刚才似乎说,他人都是我的……
“如你所想,就是那样。”梅知像是立即看透了我的心思,口气软化下来,“我心里不好受,你也别想好受。你想疯,十年的时间我也陪你疯了。只劳烦你下次无论要做什么,能先知会一声,让我有个准备。那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出事,我自然有把握救你,可如果反过来我出了事,我怕你除了殉情想不到别的办法。谁知道你我到了阴曹地府,还能不能相见。或许你可以洒洒脱脱的忘掉,但我却不行,所以,还是保守点活着比较妥当。”
我垂下头:“我……对不起。”
“恩?”梅知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突然低调起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为毛我要跟你个死贱人殉情啊?你你你,你个死贱人你去死吧!’么?”他一边像模像样的学着我的口气,一边细细的瞧了过来。
我微微抬头,直视他询问的眼神:“我没那么粗俗。我道歉,是因为愧疚一直以来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不过今后不会了……小、小梅。”唉!肉麻的话我真不爱说,不过事到如今,剖白一下心声也是好的,免得他日日夜夜算计来算计去,一个眼神都可以搅得人日夜不宁。
只是,梅知,听了我这一句,你务必要挺住。
“咳咳……”
果真如我所料,梅知闻言,轻咳一下撇开了头,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到他抽搐的嘴角。
他抬手抚上额头,轻揉两下道:“如此说来,你苏绵欠我的,仔细算算,可不是一件两件了。不过不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现在要说的是,你不是想要堂堂正正的赢我一回么?”
“不了,不了,”我赶忙摆摆手,“早后悔了。今儿个算是想明白了,横竖你再强大,也还是我的人,人生里有点不能完成的愿望也挺好的。”
梅知笑,神情完全放松下来:“轻哲,以后,我们做什么?”
此情此境,犹是当年。
这一次,我定要仔细想好了再回答他。
只不过,在这之前,有些事情,我还是得问得清楚一些。
“梅知,那个女人,真是你找来气我的?”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不说?不说就一定有鬼,你府里那些莺莺燕燕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当年我空虚。”
“空虚?空虚拿女人来填补?你个骗子……等等,你脸贴那么近干嘛?”
“……”
据说,我的死,让民心大快,百姓奔走相告。
按人们的说法,就是帝王明察秋毫,设计使我这个巨贪终于伏法。搜出来的家财堆积如山,金银珠宝成罐成箱。
由此而引发了人们对帝王的盲目崇拜,一时间,皇家吃喝拉撒睡等大小事被印成书籍画册,民间抢购热潮高涨。
如此一来,民心更是稳固,帝王乐得坐享其成,短期内势必不会为我平反。
平反不平反与否,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反正这世上,再也没有苏绵这个人了。重要的是,让百姓不得不扼腕叹息的是,殿前阻止我的叶英雄叶丞相,在我服毒后,赫然辞官归乡了。然后,又有人跳出来说,右丞相辞官,充分反应了他对圣上的放心。帝王虽年轻,却在一步步收回大权,真可谓一代明君。
于是,帝王呼声奇高,各种纪传体笔记纷纷现世,黑心书商又赚了一笔。
当然,这些并不关我什么事。世说: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当然不能那么容易死了。
非但不能那么容易死了,还要好好活着,顺带祸害祸害前右相。
这样,生活才可称之为惬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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