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行者-道化师之歌----苦海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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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此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失去了爱人的世界,漆黑如夜不复黎明。
就像两头迷失在荒原中的野兽一样,除非一方倒下,否则绝不停止这场生死之战。不过很快克莱扎德便占据了上风。起先他颇为玩味地冷眼看著艾伦的愤怒和绝望,渐渐地感到有些不够满足。他需要用更加强烈的、更为刻骨铭心的感情来纪念那些不复存在的东西。
看准艾伦露出的一个破绽,他抬腿一记狠踢,竟将疲惫的少年踢飞到几米之外,硬生生地撞在一块墓碑上。巨大的冲击让艾伦哇地吐了一大口血,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他一手抚著心口,勉强半倚著石碑,用另一只手抹去残留在嘴边的血迹。刚刚克莱扎德那一脚正中他的心窝,里外疼得厉害。咳嗽了几下,感到内脏受到不小的冲击。力量正一点点地流走,他看著男人不紧不慢地提剑走来,唇边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红发的佣兵终於走到他的面前,漫长地仿佛用掉几个世纪。那双紫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开口便是浓浓的不屑。“你太年轻了。虽然经过特训变强了不少,但是你依然十分缺少实战经验。”
“不用……你罗嗦。”艾伦费力地喘著气,男人的每一个字都在嘲讽自己的无能。
克莱扎德却无视他的痛苦,继续说道:“现在的你应该勉强能够打赢碧拉维亚,可是在我面前,你的胜算永远都是零。五代之後的暗行者都是垃圾,而你算是一个比较优秀的垃圾。”
“你……是不是隐瞒了自己的实力?”艾伦没法不感到惊讶,男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认知。到底这个男人还隐藏了多少秘密,又或许是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是啊,稍微用了一些小手段。你越显眼,被人关注的机会就越高,做起事来也越不方便。艾伦,永远不要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真实’。生死游戏,稍有疏忽便只能死路一条。而你和我,一开始就选错了未来的道路。乖,现在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就好。”
似曾相识的话语在此时此刻说出来只能让人倍感讽刺。无力地阖上眼眸前,他看到克莱扎德无情地高举重剑。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刀刃落下之时,艾伦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掷出了蓄力的魔力弹。克莱扎德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垂死挣扎,被打到一边去了。而艾伦的状况更糟糕,右臂大约是被剑风和魔力弹的冲击给震断了,软绵绵地搭在身旁。
他们对望著,一时谁也没有动。不久之後,克莱扎德靠著重剑的支持重新站起身来,艾伦却依旧动弹不得。明白自己已无力反击,艾伦呵呵笑了几下,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喂,动手吧。我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克莱扎德却没有动,背光的关系让艾伦看不清他的脸。哗啦啦几声响,名为噬魂的重剑碎了。红发的男人看了看脚边的废铁,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艾伦,冷漠的声音平板无波。“既然我的武器毁了,这次就先放过你。这样也好,你活著,我不舒服你也痛苦,咱们谁也别想忘了谁。如果心有不甘的话,就好好留著这条小命,然後来找我报仇。”
扔开手中的断剑,克莱扎德向著初升的太阳走去,坚定而决绝。过往的一切对他而言,再无任何意义。
孤寂的墓园一片狼藉,艾伦如同死了一般静静地躺著。道化师的爱情之歌在这一天唱响了最为苍凉的旋律。

暗行者-道化师之歌27

碧拉维亚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颇为怜悯地看着躺在床上失魂落魄的艾伦。最年轻的十杀暗行者,右臂骨折,断了两根肋骨,心室受损,全身上下细碎的伤口加起来不下百处。很惨,这个孩子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
看着艾伦,碧拉维亚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孩子——那个被搁置在大圣堂的御座上,无比孤独地看着时间流逝的少年。流淌着被诅咒的血液,她的儿子永远也不会长大了。凝滞的时间步伐和日益成熟的心智之间的巨大差距,一点点地腐蚀、扭曲着那孩子的心灵。稚嫩青涩的外表下,蛰伏着一头无比凶残的兽,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死亡和毁灭。
纵然自己拥有一身好医术又能如何呢?从很久以前起,她就再也救不回任何人的心。如果不是因为那份遥远的约定,如果不是那身为皇族的宿命,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活得更加轻松一些。只是世事难料,竟然会一步步演变成今天的这种局面。人生的选择岔口,每条路都通往不同的结局,只是从她被自己的誓言所束缚住的那天起,她所能走的路就只有那最为艰辛的一条而已。
“你同意我的计划吗?”
“公主,你是在送死。”
“也许吧……艾伦,你接受这份死亡舞会的邀请吗?”
“……既然是你把我救回来的,那么我就把我的命交给你了,随你怎么用。”
“很好,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是盟友了。现在你的身体不适宜移动,就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吧。过两天我会来接你的。”
在绝不背叛的誓言面前,他们选择了背离。从此往后,他们不再是隶属于大圣堂的暗行者,亲人不再是亲人,同伴不再是同伴,爱人也不再是爱人,昔日最亲密的存在,如今只是横在自己面前的绊脚石。希望固然飘渺虚幻,但只要能看到它的一点影子,就要拼劲全力将它牢牢锁在掌心。
他和她很强,因为已经无所谓任何失去,所以也不再有所畏惧。两个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将要演绎一场最疯狂的末日之舞。
阿提斯大教堂的宽阔走廊回荡着女子孤单的脚步声,她停在一个高大粗壮的圆柱前,突然开口:“收敛点,你的杀气溢出来了。”
廊柱的阴影中一片安静,只是那张狂逼人的气息渐渐归于平和。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被蚀了心的人才够狠绝,结果今天我才发现,正因为有心,人才会有欲望,也会做得更加残忍。”
“……”
“是你亲手把他推上了这条路,连个可以选择的机会都不曾给他。将来等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一定会恨你。”
沉默良久的阴影中忽然传出一声叹息,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如果不能爱的话,那就去恨吧。好歹能在他的心里刻下点痕迹,不会随着侵蚀而被遗忘……”
碧拉维亚冷哼了一声,不愿再多搭理廊柱后的人,快步离开了。
那时,她还不能理解这样强烈而绝望的感情,那种即使会将自己和对方都送入痛苦的深渊也依然执著着不肯放手的执念,甚至在心底里暗暗嘲笑过他们的软弱、痛苦还有挣扎。
直到碧拉维亚临死前,她才突然发现曾经以为是毋庸置疑的恨,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爱得太过无望。然而等她终于明白了,后悔了,却也晚了。

暗行者-道化师之歌28

艾美鲁,在古代语中的意思是众神的乐园。在这片美丽丰饶的土地上,由几位高贵强大的神者的统治着,神族的眷属们和人类过着和平安定的日子。直到7万年前,曾经的一位神明因为私欲,化身为邪恶的君主——真魔,将痛苦和灾难带给这片仙境之地。诸神之间的争斗不可避免的波及到无辜的人民,一时间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被人民所崇拜的神者一旦撕去了温文尔雅的神圣外衣后,暴露出来的是和人类同样自私丑陋的欲望。终于,不忍人类继续受苦,被誉为真神的神者首领站了出来,和堕落的真魔在大陆的最北端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最终将真魔成功封印于此。漫长的诸神战役由此划下了句点。然而,在战争失去了爱人的真神还是舍弃了这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地方,远渡出海,另觅仙境去了。
不死心的魔族眷属们,日夜祈祷着他们的君王能够重临于世。他们使用被禁用的古老祭祀仪式——红月之祭,希冀用鲜血和灵魂来唤醒真魔。就这样,徘徊在希望与失望之间,七万年过去了,艾美鲁大陆上的人类和恶魔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的血之祭奠。
“银鬼,听了过去的传说感觉如何啊?”身穿教袍的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颇有几分醉意地问道。
“不过是一群笨蛋而已。”
“哈哈,说得好,不愧是银鬼。不过你不激动吗?再过几天,我们的王就将从沉眠中醒来,重新君临天下了。”
“没兴趣。”绛红色的眼眸隐隐有些落寞,他抬眼看向微醺的休,不禁问道:“你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哈哈,那是当然啦。我日夜期盼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怎么能不高兴呢?”休微微一笑,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先提醒你一句,教皇还没死呢,你不要高兴得太早。”银鬼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我知道啊,可是由你出马,老家伙必定只有死路一条。我相信你。”
薄暗中,银鬼突然感到一阵寒噤,今夜的休突然有些真实的不可思议。这个男人一直都是隐藏真意,我行我素,脑袋里充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好像狐狸一般阴险狡诈,说的话也是十句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若是相信了他,绝对将来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银鬼的心还是因为那一句我信任你而泛起了涟漪。夜色中,暧昧渐渐变得明朗起来,有些事不是库德尔不懂,而是他自己不愿去深究。奇怪的执着,没有道理的纵容,晦涩难懂的情绪,某些因缘开始于300年前的悲痛,注定难以圆满。
银鬼一时觉得喉头有些干涩,“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教皇……”
休笑了笑,倒出酒瓶里的最后一滴一饮而尽。“呐,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你身为恶魔却如此憎恨自己的宗族,甚至要投奔敌方?”
“……因为恨一个人,恨到要把他爱的东西全部都毁掉才能甘心。”
“哎呀呀,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呢。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的说,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样子。”休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
“哼,彼此彼此。”
“不过,换作是我,得不到的东西也情愿将他亲手毁灭。生也好,死也罢,全部都是属于我的东西,绝对不让给任何人。呵呵,看来你跟我都很不会爱人呢,被我们看上的家伙还真是倒霉透顶。”
“是啊,就我所知,确实有个很倒霉的家伙因为你的一剑差点玩完了。只是,让我奇怪的是,剑法高超如你,在那么近的距离,居然没刺中心脏。留下这样的败笔,真不像你呢。”
“……”
不知何时,银鬼已然离开,只剩陷入沉思的休一个人独自坐在花园里。晚风习习,吹来阵阵凉意。昭然若揭的答案,逃避的只是自己的心而已。他苦恼地长叹一声。“我还真是失败呢。明明当时是瞄着心脏去的,谁想到……”
银鬼隐身在廊柱的阴影中,听着休无奈无意识的自言自语,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曾经有人对他说过,无论你要做什么,将来千万不要后悔。一旦你后悔了,那么,必定是万劫不复。
有些感情来得太晚,不愿错过却终究无可奈何。无论有多少纠葛,结局也永远不曾改变。纵然相爱又能如何,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暗行者-道化师之歌29

一个单薄的少年站在大圣堂的镇魂碑前,抬头仰望永远都是黑夜的虚幻穹顶。人类的生命短促,因而害怕死亡,总是想方设法来赢得更多的时间。殊不知,早有人厌烦了凝滞不动的时光。神就是这般残忍,给想要活下去的人以短暂的生命,而赋予想要死去的人则是无尽的时间。
大圣堂的首领,看似光辉荣耀的名号,其实却包含了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寂寞和辛酸。同样降生在这个世上,同样是无辜的婴孩,为什么只有他生来就被诅咒,此生和幸福绝缘。曾经期盼过,曾经信任过,当然也曾经爱过,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才赫然发现一切的坚持幼稚得可笑。
渐渐地,他开始变得憎恶起所有的事物。既然自己是如此不幸,那么凭什么别人能获得幸福?既然自己得不到,索性就把一切都毁了吧。都毁了,自己也就自由了。
×××
“你果然在这里。”
“哦,是姐姐啊。”少年转过身来,看到本应在外执行任务的舞姬-舒雅赫然站在他身后十步左右的地方。
“看来你并不意外我会出现在这里。”舒雅左手卷起自己一撮冰蓝色的长发,看着一直以来自己疼爱又加的少年。“那么,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得吗?”
有着墨绿色眼睛的少年笑了,“虽然很想对你说欢迎回来,但现在的台词应该是你违背我的命令了。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可以,但是我要先问一句,你信任我吗?”
“当然。我不信任姐姐还能信任谁呢?”少年笑嘻嘻地向舒雅走去,然而舒雅却往后退了一步。少年的脸顿时变得有几分苍白。“怎么?现在是姐姐不信任我了?”
舒雅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难掩失望。“事到如今,你还是这副样子,从来不肯信任任何人……我去过你的秘密基地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难道不知道用那种方法他们根本无法成为暗行者,最终只能成为没有意志的傀儡兵器罢了。甚至连……连……”
“甚至连死亡也不可能。”少年很好心地替舒雅补充说完,“被改造过的肉体拥有高度的治愈能力,却并不能进行完全复原,所以最后那些人只能沦落为丑陋难看的肉块。只有呼吸,没有思维,生不如死。”
“那样太残忍了!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玩弄生命的事?你做出这种事来,一定会被神惩罚的啊。”
“惩罚?神吗?这片土地上早就已经没有神了,谁来罚我?”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说怎么来罚我?让我死吗?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
“不要这样……”舒雅别过头去,不忍再听,眼泪缓缓地流淌下来。在那孩子的疯狂笑声掩盖下,是灵魂无助恸哭的声音。他已经疯了,从那个身体停止增长的那一刻起,这个孩子就已经开始发疯了。
少年还在笑,只是那笑声越来越接近某种哀号。突然,兵刃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眯起眼睛,他看到对面的女子正毅然地将尖锐的刀刃面对着自己。“怎么……回事?姐姐,你要杀我?!”
舒雅依然在流泪,对面的少年此刻像个受了伤的孩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刀,几乎就要让她心软了。“你疯了。我知道你恨这一切,但是没道理让全世界都陪着你一个人疯。你不是很想死吗?姐姐来成全你。”
少年惊恐地拼命摇头,连连后退,只是舒雅的刀尖一直如影随形。他放声尖叫,把舒雅的耳朵都震痛了。
“姐姐,不要杀我好不好?好不好?我不想死……”少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用湿漉漉的眼睛哀求着他的姐姐。
舒雅一时有些恍惚,手里的刀也不禁停了一刻。犹豫真的只有一刻而已,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兵刃已经刺穿了鲜活的肉体。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弄脏了神圣的安魂之地。

暗行者-道化师之歌30

肉体被冰冷的兵器所贯穿的钝痛远远及不上被突然袭击的惊讶。舒雅艰难地转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持凶器的杀手。
“……是……你……咳咳……”
刚一开口,腥甜的血水就从她的嘴里大量涌了出来。绫冰刺入的角度非常刁钻,可以说是一剑致命。血,源源不断地脱离主人的躯体,投奔大地母亲的怀抱。很快,黛色的地上便积聚了一个暗红色的小水洼。
“是被傀……儡术……咳……操纵了啊……可怜……的人……”
绫冰的主人¬¬¬¬——普洛瑞恩两眼没有焦距,安静的像一个玩偶,只是右手牢牢地握着锐利的凶器。随着剑与身体的剥离,舒雅再也没有了支撑,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普洛瑞恩的剑还在滴着温热的鲜血,而地上的女子却已永远停止了呼吸。少年呆呆地看着舒雅的尸体,墨绿色的眼睛里慢慢浮起雾气。
“我不是特意把你调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少年的声音徒然拔高,口气也变得凶狠起来。然而与此相反,他小心翼翼地把舒雅抱在怀里,撒娇似的蹭蹭女子犹带微热的脸庞。
“是姐姐不好哦。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可你居然想要杀死我。我真的好喜欢你哦,一直偷偷在想,如果你是我的妈妈就好了……那就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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