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忽然想到:那个家伙,原来这么可靠么?
十一、两个人
白玉堂居然真的回来了!?
站在县衙门口,众人颇有些呆愣地看着门口那个白马白裘白衣白剑的少年侠客气哼哼立着,狭长美目扫过所有人,最后停在展昭身上。
冷啊!公孙策打着小哆嗦,心说这天儿就够可以的了,白少侠您能不能就别冷着脸扫我们了……还有展少侠,你、你、你怎么比他还冷啊?
却见展昭漂亮的小脸儿虎着,直着瞪回去也不说话,但是冷气飙升。公孙策发誓看见他身边都有小雪花细细索索在飘了……
“白少侠,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庞统唯恐天下不乱,笑眯眯开口;最恐天下不乱的当属李元昊,居然雄赳赳气昂昂上前一步挡在展昭身前怒视白玉堂。白玉堂的脸顿时黑得赛过包拯。公孙策和包拯、小蛮有志一同地往庞统身后缩去。公孙策偷偷咂舌:不怕死啊!这李元昊真不怕死!没看白玉堂的手都按在剑柄上了?只不过……他似乎碍着展昭不好发作罢了。
“白少侠,这大清早的守在门口,不知有何贵干呐?”庞统又道。公孙策点头:关键时刻果然还得靠脸皮厚的。
“……好歹白爷爷也知道了此事,怎可半途而废?若全靠展昭,哼哼,包大哥、公孙大哥还有小蛮姑娘怕是会有危险的吧!”
展昭挑眉冷笑,那架势一看就是一句“你谁呀我认得你么”挂在嘴边。李元昊和庞统难得意见一致地抱着手等着看好戏,公孙策等则急着冲展昭挤眉弄眼生怕他真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家伙,白玉堂什么脾性?这句话说不来还不捅了马蜂窝?再看白玉堂也瞪圆了眼睛、浑身绷紧,用一种三分紧张、三分窘迫、三份心虚还有一份虚张声势的表情,看着门框——没错,他说完话后看的就是门框,而且是展昭脸侧的那部分门框。那模样儿,气人是气人,却又带点儿小委屈,该死的好看。
所以展昭虽然还是气,却终于抿紧了嘴,没说话,眼睛看天看地看路过的大黄狗,就是不看白玉堂。气氛就这么僵着。就在包拯、公孙策和小蛮已经用眼神交换了意见一致同意先回屋烤烤火的时候,白玉堂终于发作了:“展小猫,你傻了?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儿打算上哪儿?回屋穿皮袄去!”
……
庞统把脸藏在长裘的毛毛领儿里“嗤嗤”地笑,公孙策和包拯、小蛮本来也笑得高兴,被白玉堂红着俊脸凶狠地一瞪就冻住了,李元昊的脸色却霎时变得不大好看。展昭嘴角向上牵了牵,勉强绷住了,两颊却也发红,半晌突然一转身往回走:“……我、那个……没找到皮袄,再、再找一下……”
这下庞统真的放声大笑了。可白玉堂顾不上:他一蹦三尺高,嘴上还嚷嚷着“我帮你找”,人已经一道烟似的跟进去了。
小蛮垂泪:“什么叫没找到?早上起来的时候明明帮他拿出来让他穿,他偏哼一声扔到一边去!”
包拯哀怨:“那是白玉堂给他的嘛……唉,他俩闹崩了的时候,那么好一件衣裳就扔在门口地上,还是我给拣起来的呢,本来想着展昭要是不要了我就笑纳了……狐裘啊……”
公孙策鄙视他:“瞅你这点出息!”严肃地整整帽子以及身上水貂皮里子的棉斗篷,誓与包拯划清界限。(庞统:“嗯,好看!我就知道这斗篷肯定衬你!”)
李元昊:“凭什么呀,那姓白的小子有什么好?……喂,你们宋人未免太弱了,这点冷风便受不得了?”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狐皮大氅,不屑地斜睨浑身发抖的包拯。
展昭再出来的时候,果然又穿上了白玉堂给他的那件华丽狐裘,还很有良心地把换下的棉袄带出来给包拯加衣。白玉堂此时则是喜得像只偷到了油的大耗子。
于是继续往鹞子山走。至于为何能把他们出发的日子前的这么准,白玉堂讳莫如深。展昭笑得怪异,公孙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调笑道:“早听说白少侠风流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帮厨的小丫头翠翠这些日子对展昭格外殷勤,合着是受人所托!
白玉堂涨红了面皮。庞统“哼”了一声懒洋洋道:“要不是知道那小姑娘只对白少侠一个死心塌地,我可不敢放这么个人在身边儿……她倒聪明,能从我们的日常举动里猜出出发时间。”展昭低声嘟囔:“还不是我故意的……”小蛮得意地点头:“我早就发现了!”
公孙策和包拯面面相觑:合着就咱们不知道是不?哦,还有李元昊!却见那西夏未来的国王正咬牙启齿的:“那臭丫头……”
众人策马驰向鹞子山,半路上会合了打前站的焦赫和飞云骑的樊甲,得知双方合伙派出的人已经把埋伏在半路、山脚的杀手扫清了。众人继续前行,焦赫看着庞统满脸怨怼,听说是折了几个人,显然庞统给樊甲的指示只是带人扫清障碍,而不是互相帮助团结友爱。
到鹞子山下,正是午时。众人下马,仰头。却见这鹞子山甚高,上半截全是累年的积雪,偏生还很险:怪石树丛藤蔓样样不缺,而且据说背阴那面陡峭极了,根本就是悬崖。
看完了,几个武人没吱声,几个文人互看了几眼,脸色都是乍青乍白:这种季节这种天气上这座山找宝藏?老天,直接弄死我们算了!
寻宝这种事当然是人越少越好。把多余人手布置得当,庞统将马缰绳交给手下,回身道:“李元昊,现在你可以把地图拿出来了吧?”
李元昊轻笑:“中州王莫怪我谨慎。那地图可是我费尽心机得的,我若是拿出来的太早,可不大放心啊!”除了焦赫连连点头外,没人理他。李元昊只得悻悻地掏出一幅羊皮图卷,展开来看,除了模糊的山川线条,还有点点干涸的血迹,也不知寄寓了几多冤魂。
众人围着研究了半天,认出的确是鹞子山,便弃马上山。樊甲小心谨慎地头前开路,展昭押中,白玉堂断后。
一路跌跌撞撞真是不提也罢。好在包拯和小蛮可以互相扶持,公孙策的手则有庞统牢牢拉着,只可怜焦赫年纪又大、身子又弱,还没人管。
一路风平浪静,然而走到半山,变故突起。事实上,公孙策完全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记得突然听见一声暴喝,然后是刀剑丁丁当当乱响,然后背心一麻,胳膊一痛,再然后天旋地转,混乱间仿佛听见樊甲喊了一声“将军”。等终于把涣散的意识聚集起来,他发现四周一片昏暗,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铺的是自己的棉斗篷,身上盖的……似乎是庞统的狐裘?(话说你身下铺的不也是庞统的么?)急切地四下望去,却见隐约是洞口的方向,一个人缓缓转过身来道:“醒了?我们和他们失散了。”
“我们?”
“对!”庞统缓缓走近他,蹲下来,笑得意味深长,“我们……两个人。”
十二、只待有情人
公孙策一愣:两个人?再借着微弱的光线细看庞统,只见他衣衫撕破了几处,左臂上有血迹。努力回想,公孙策“啊”地一声惊叫,想起了之前的事:“王、王爷,我是不是被谁打下了山谷?”
庞统伸手戳他的额头:“还行,没摔傻。不过你不是被打下来的,是被……踢下来的!”
他话一说完,公孙策立刻觉得背心疼痛出一个火辣辣的脚印形状,遂大怒:“卑鄙!”眼睛却犹犹疑疑地不敢看庞统:他想起来了,他掉下山谷的一瞬间,庞统飞身拉住他跟他一起摔了下来,半空中也是庞统一直护着他才没让他受太多的伤。“那个……谁袭击我们?上面情况怎么样?我们怎么出去和大家会合?……喂,你干吗?”
庞统腻歪歪紧贴着他坐下,一伸手就把他抱了个满怀:“那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王爷我想好好亲亲你!”
“亲你个头!”公孙策奋力反抗……未果,被按在毛茸茸的裘皮里狠狠地亲了。
公孙策那一丁丁的感动早已烟消云散,此时只想把庞统打完了杀、杀完了打,循环往复一千遍,不,一万遍!只可惜他人被人压着,嘴也堵着,等人家放开他了,他又基本上全酥了。只能有气无力地挣扎出一句话来:“庞统,别让我恨你。”
声音细细的哑哑的媚媚的,话一出口公孙策就后悔了,而庞统果然眼显绿光、舔舔嘴唇又亲了上来。
这回亲完了,公孙策连话都说不出了,光酥了。庞统直起身,把他也扶起来靠坐在自己身上,摸着头发道:“若不是不想你恨我,你以为你能逍遥到现在?本王吃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了!”公孙策怒不可遏,心里一迭声地骂“土匪、恶霸、二世祖”……忽然发现自己对庞统所说的“吃”惊慌有余反感不足,心中一紧,便骂不下去了。
“现在天色已晚,本王纵是本事通天也找不到路上去。”哼哼,那不就是没本事吗?
“事发突然,此时贸然上去说不定会中圈套,不如以静制动,看看情况再说。”不就是上不去吗,找什么借口!
“再说了,自太庙后,本王就有很多话想问你。如今呢,虽已无必要,却也还是想知道的。”
正在腹诽的公孙策立刻神志清明起来,努力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什么?太庙的确是我坏了你的事,不过我不觉得有错。况且,你的举动无愧大将之名,也并没有输。”
“谁跟你说这个!”庞统不满地箍了一下他的腰,“愿赌服输,我庞统没那么不干脆!再说了,赢了不过就是个硬邦邦的椅子,输了皇帝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有什么好介怀的?”
……公孙策窝在他怀里,幻想着嘴巴里咬的衣服就是庞统本人:门齿切,犬齿扎,臼齿磨。你说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嚣张?虽然……虽然他说的不错,他的确是天不怕地不怕有魄力有心计的伟男子。就算他有点狠有点坏还有点流氓也一样。
难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允许他越来越放肆的么?公孙策反省着,却突然被庞统扶着肩提起来面对着面。
混暗的光线下,公孙策可以看到庞统熠熠发光的眼睛。他听见庞统沉声道:“公孙策,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什么人?”
轻轻吁了一口气,公孙策挣开他的手,却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庞统,我也跟你说实话吧。”公孙策淡淡道,“之前你说我怕你,其实也不能全说错了。我公孙策大好男儿,以致自负才华横溢、智计无穷。可是你庞统,却有着绝对的力量!若你想,我与包拯不管怎么巧舌如簧,怕也早就没命了。所以……”公孙策别过脸,不想看对方得意的样子,“与其说我怕你,不如说我仰慕你。尽管你是乱臣贼子欺负的我们皇帝陛下很多年喘不过气来,但是你钱有权,有勇气、有担当、有实力,还有骄傲,确实是个……汉子。”公孙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回头对着庞统小了一下:“再说,相貌也不错嘛。”
庞统目光闪了闪,又扑了上来。在公孙策恨不得把自己这张惹祸又惹火的嘴撕烂(封起来就好?不用,正封着呢!)的时候,庞统放开了他,声音粗哑地说:“以前你躲在包拯身后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漂亮;如今我既知你对我的胃口,便再也不会放过了!”
“你、你……”公孙策颤巍巍指着他,“你要是再敢随便亲我,我就揍你!”
咱们以前也说过了,有些事是要看实力的。所以最后公孙策抱着庞统的狐裘把脸埋进去死都不撒手,明智地选择了消极反抗。
被骚扰了半天,庞统许是见他态度坚决,终于无奈地拍他一下:“再趴就憋死了,起来!给本王包扎伤口!”
公孙策立刻就起来了:“你要不要紧?”深受在庞统身上摸来摸去,果然发现对方身上有不少已经干了的伤口,只是左臂那一道仍温湿腥腻,血流不止。
心跳得很厉害,公孙策很骄傲自己的镇定,扯了里衣摸黑给他包扎。而那该疼得要死的人却赤着半边上身语气凉凉地道:“你心跳得很快,我感觉得到。”(我自己先囧一个……)公孙策手上狠狠一勒:“本公子医者父母心,再说我的兄弟朋友现在生死未卜,我现在就靠你了!你就是死了,我也会一根银针扎得你还魂!”
“真彪悍。”庞统嘀咕,却也不再多言,待包扎完了就起来活动了一番筋骨,帮公孙策把铺的盖的弄好,也依偎着,吩咐了一句:“睡吧。”
公孙策默默地偎着他躺着,脑子里很乱,身上疼得厉害,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庞统忽然道:“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我知道。”
“你同意?”
“再说。”
“你还真是……我算服了你!可叹我庞统半世英雄,如今却只能等你的再说。唉,多情总被无情恼,只待有情人啊……”
……
“睡吧。有展招护着包拯、白玉堂护着展昭,他们没事的。”
公孙策心下稍安,忽然又觉得不对:“那谁护着小蛮?”
“……包、包拯?”
“能管用吗?”
“这个……只能看展少侠和白少侠的本事了……”
十三、这孩子是不是人啊
次日,公孙策是被展昭的呼喊声惊醒的,然后发现自己正蜷在庞统怀里,而那烂人对外面急切的呼喊充耳不闻,仍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猛看——“庞统,我过去觉得你听不懂人话原来是错怪了你,却不知英明神武的飞星将军居然是个聋子,真是天妒英才……”
原来昨夜他们栖身的山洞在半山的的峭壁上。展昭心细功夫也好,很快找了进来,救公孙策于水火。
“太好了,公孙大哥,你的伤都不严重……原来庞统还是有用处的。”展昭检视完公孙策后道,抢在庞统发飙之前赶紧又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他保护了你呀……好了,咱们赶紧上去吧,包大哥为了保护小蛮姑娘受了点伤,焦赫也伤了。我和樊甲分头出来找你们,留下白玉堂一个人护着他们还要戒备着李元昊,我不放心,怕他照应不过来……”
“那我们……”
“哼!”庞统从鼻孔里哼出来,“你不放心的恐怕不是他照应不过来,而是怕他冲动和李元昊打起来、坏了你们的事吧?”
……
“展昭,你跟我说实话,”公孙策偷偷道,“我睡觉是不是说梦话?”
“才没!”
“那他是猜出来的?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庞统是怪物嘛!”
“……你们别假装本王不存在!”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三人终于回到了悬崖之上,找到了在山坳处避风等待的其他人。
白玉堂显然已忍到极限,一见他们来二话没说就蹿过来,扯着展昭施展轻功飞得没了影。李元昊也是脸色铁青,但勉强能保持风度,微笑道:“王爷果然洪福齐天,平安无事……来,公孙公子,坐这边吧,这边风小……”一脚把躺着干喘的焦赫踢到一边,殷勤地请公孙策坐。
公孙策没理他——他已经被包拯和小蛮搂得快背过气去了。
包拯:“公孙策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包黑炭你把伤口的血蹭到我衣服上来了!
小蛮:“公孙策你先听我说!大包昨天好威风,为了救我居然把一个杀手撞了个大跟头!”……小蛮,也是会脸红的啊……
庞统随手放了一个连络樊甲的信号,抖抖衣衫坐到李元昊对面。公孙策三人还是闹作一团,可耳朵都竖起来了。
庞统:“那些人是怎么到山上来的?”
李元昊:“不知道,不过我猜,他们找到了线索,知道我的目的地是鹞子山,所以提前来埋伏了。唉,那些老不死的自命刚正忠君,却只知立长不知立贤,竟敢对我赶尽杀绝,看我即位后怎么收拾他们!”
“哼哼哼,你也配个‘贤’字?”庞统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废话少说。你已经通知你的人了吧?看来要硬拼,至少在我们找到你那个宝藏之前,不能再让那帮烦人的撵上我们。”
嘴上继续胡说八道,公孙策和包拯已经用十七八个眼神交换了意见。展昭和白玉堂终于回来了——白少侠神清气爽,被牵着的展少侠却嘟着嘴很不乐意的样子,问又不说,也不知被占了什么便宜。又过片刻,樊甲也回来了。
公孙策检查了众人的受伤情况,酌情重新包扎了伤口;生火热了干粮,吃毕,众人继续前行。
一路上没有杀手再来找麻烦,倒是庞统和李元昊的手下不时“倏”地一声冒出来低声汇报些情况。李元昊那张地图又被反复研究过了,大宋第一聪明人和第一才子帮忙理清了几个暗语,确定了路线,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时日跟岁数差不多一样长的两个少侠也提出了几个非常有益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