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店之后林冉问：“刚才他对你说什么了？”
章昱说：“我没听清楚。”
林冉抬头看着天说：“下雨了。”
林冉撑开伞，把章昱往自己这边拉过来，“这伞不大，你靠过来点。”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视线里，章昱已经来不及逃了。
“学长好啊。”林冉礼貌地喊。
章昱慌乱不已，低头避开乔洋的目光。
“学长，你女朋友吗？”林冉指着乔洋旁边的小雪问。
乔洋嗯了声，说：“你们准备走了吗？”
“是啊，不过刚出来就下雨了。”林冉答。
小雪挽着乔洋的手说：“我们也是看见下雨了才想找个地方坐坐，没想到这么巧，章昱，我好久没见你啦。”
“我也是啊。”章昱尽量不去看乔洋。
林冉说：“我和章学长还有点私事，不打扰你们了，对了，这家的甜点做的都很好吃你们可以尝尝。”
章昱刚准备问还有什么事就被林冉拖走了。
一路上章昱闷闷不乐，林冉看在了眼里，问：“生气了？”
“你真狠，他只是个高中生。”
林冉说：“小章鱼啊你眼力实在不行，他只是看上去年纪比较小而已，明明和你同年。”
章昱吃惊，“骗人！”
“我没骗你。”
“哼，你刚才装得可真像，谁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我骗你可没好处。他真的和你同年，说起来还大我一岁。”
“……”
“看你这么恨我，我再解释一下，江黎他啊，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别被他骗了。”
章昱不信，“你要推脱罪名也不能这样，没人性。”
林冉澄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都说了骗你又没好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章昱反驳不上来，他接着说：“江黎他喜欢的根本不是我，是他哥哥，我长得像他哥哥，所以他才缠着我不肯放。我就算和他在一起也是做他哥哥的替身而已，明白了？”
“大，大概。”章昱努力消化着这个事实，对那个叫江黎的人，章昱还是同情居多，想起他最后留给自己的话，瞟了眼林冉，觉得肯定不会发生他所担心的那个可能性，注意又转回到他的遭遇，说：“那你也不能和他……一起之后又不要他，太残忍了。”
“我一开始又不知道，酒吧里搭上了之后顺理成章地做了，哪知道他整晚喊的是他哥哥的名字，早知道情况这么棘手谁哪敢去招惹他。”
“我倒是看你很乐此不疲。”章昱讽刺。
“还好还好。只是那位乔洋学长，好像不大高兴。”林冉反击。
章昱被说中了，没精力也不打算和林冉争了。
林冉继续说：“刚刚乔洋看我的眼神极其不友善，我故意气他才拉你走的，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个鬼。”
“……”林冉把伞偏过了点，说：“你就不能过来一些么，说了这伞小。”
章昱皱眉，答：“你撑好了，这雨不大，我淋点没事。”
林冉干脆把伞塞到章昱手里：“还是给你撑，我过意不去。”
“原来你也会过意不去啊？”章昱语气酸酸的。
“对不起。”
章昱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是说之前，我不该拿你喜欢乔洋的事情来威胁你。”
章昱拿着伞，觉得手上发冷。
“反正这次要谢谢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还你。”
“不必了。”
“乔洋他……为什么会交女朋友？”
章昱白眼，“不然呢？交男朋友才够正常？”
林冉耸肩。
章昱思考着回去怎么解释才好，林冉不满地说：“学长你还真不给我留点位置啊，我快被雨淋死啦。”章昱这才发现林冉已经被淋湿了大半，想想这还是他的伞，有点不好意思，把伞偏给了他，说：“你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叫我学长。”
林冉大半个身体躲到章昱身后，紧紧靠着他，说：“以后带把大一点的伞。”
“的确，要撑你情人这把伞是嫌小。”
“学长，你又讽刺我。”
“我不敢。”
林冉把头枕在章昱肩上，从后面环抱住章昱，说：“这样正好。”
章昱冷声说：“放开。”
“别这么小气，抱一下都不肯。”林冉露出失望的神色，好像真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章昱知道他演技好，提醒自己别被骗到，说：“我怕被你情人看见会过来劈了我。”
林冉笑嘻嘻地说：“我不是正和你在交往吗？你可是正牌啊怕什么。”
“我帮了你这次，以后你别来找我麻烦了。”
林冉还是笑着说：“我还欠学长你人情呢，怎么可能找你麻烦。”
“我是说，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章昱深吸一口气道。
林冉收住了笑意，问：“为什么？”
“乔洋不喜欢我和你见面。”
林冉想了会儿，说：“他又不是你男朋友，你怕什么。”
“我不想让他不高兴。”
“不止这样吧？”
章昱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雨忽然变大，伞已经挡不住被风从侧面吹过来的雨丝。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加快了脚步，只顾着找地方躲雨谁也不在意谁。过往的车辆按着喇叭小心翼翼绕过他们，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雨帘里。林冉停在那，说：“你是不是怕喜欢上我？”
“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自作多情的。”
“你喜欢我的吧。”
“无聊。”
周围一片茫茫大雨，前面的路在这样的雨里变得模糊不清，雨水落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鞋子，氤氲了伞下的氛围。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发觉你是GAY？”
“想。”
“从你看我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
章昱还是不明白，林冉低头凑到他的耳边，说：“只有对同性有兴趣，才会有那种眼神。”感觉到章昱僵硬了身体，林冉接着说：“我在酒吧接触了那么多的人，从别人看我的目光里观察哪些人对我有兴趣，哪些人没有，当然分得一清二楚。”见章昱失神，继续道：“不过我也没有把握，但我说过了，要套你话，真的太简单了。”
章昱浑身发冷，而内心火得快要爆发。林冉扶上章昱的脸，吻了下去。
章昱没有推开林冉。这一吻很是缠绵煽情，可章昱毫无感觉，头脑里一片混沌，犹如喝醉了酒一样不清醒。片刻之后林冉丢下一句你不专心啊，转身闯进了雨中，和那些经过的人和车辆一样，随即消失不见。
留下章昱一个人拿着伞站在雨里，整个世界里只剩下哗啦啦嘈杂的雨声不断。
惹不起，但还躲得起。
章昱没心思更没胆量去和林冉作对，虽然此时确实想把这个比他小一届的学弟套上麻袋狠狠打一顿解气。
算了，这么狂妄的人，惹的事必定不少，迟早会被人收拾，也用不着自己动手。只是在那之前，不知道会在学校里再掀起点什么风浪。比起恨和讨厌，更加确切而真实的，是害怕。林冉知道了章昱本要埋在心里一辈子的秘密，章昱根本无法应对。一旦有了第二个人知晓，很快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人。或许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他，章昱多年的伪装就会被揭穿，不过在发生之前，这还只能算是林冉手上握着的小小把柄。
可真是应证了那句话：秘密只有被人发现，才会有价值。
林冉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章昱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以后应该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瓜葛了，只要躲得远一点，全身而退应该不是难事。
倾盆大雨完全打湿了鞋子，章昱感到脚下的凉意，走得快了些。到宿舍的时候还是没有幸免，湿了的衣服紧贴着背上传来一阵阵寒冷。章昱洗了个澡换上了干衣服，窗外雨势依旧不减，胖胖坐在窗边愁眉苦脸。章昱不经心问了句：“你在哀怨什么呢。”
胖胖正是等这句话问出口，马上道出原委来：“本来星期五的时候部里的几个小干事已经连夜赶完了星期一要贴的海报，结果走时忘了关窗，碰上今天这种鬼天气，几张海报都被吹到地上弄脏了，今晚又得找人重出……”
章昱说：“哦。”继续擦头发。擦干了头发坐在椅子上，拿了罐可乐开小电上网。
胖胖把椅子拖到章昱旁边，“小章鱼。”
章昱喝着可乐，说：“别吵，我要看电影。”
“小章鱼……”胖胖又叫了声。
“说了别吵。”
“等会一起下楼，我请你吃晚饭。”
“你别，我不饿。”
“小章鱼……”
章昱点开了部电影，说：“你们部里的人全死光了吗？”
“也不是，只不过他们都回家了，打电话一时半会又联系不到。所以……”
“我不去。”
“这也是特殊情况，我尽量不麻烦你，只是这次实在很急，实在逼不得已。”
门被打开，乔洋也是一身湿漉漉地回来，章昱捏着可乐罐子，努力想解释些什么。乔洋一眼未看章昱，径直走到柜子前翻衣服。
胖胖仍然不依不饶：“小章鱼啊，缺了你写字海报还真出不成，画画的人不够我要帮忙，真的腾不出人手了。”乔洋手上的动作一顿，出声问：“林冉也去？”
胖胖说：“他说晚点会过来帮忙，怎么？”
“没什么。”
章昱听见林冉的名字，欲打算坚决推掉，却听见乔洋说：“章昱，你晚上留下来。”胖胖觉得乔洋过分，喊：“喂，你怎么可以这样？”乔洋指了指门口的伞，对他说：“还有，你把这个去还给林冉。”章昱一惊，乔洋居然连这个都注意了。
胖胖不乐意了，“你干什么和我对着干？”
乔洋淡淡地重复：“章昱，你不准去。”说完也没理会胖胖的咆哮，洗澡去了。
他的行为太不对劲了。章昱不是傻子。
乔洋去了浴室之后，章昱对胖胖说：“别担心，我去。”
胖胖本以为乔洋一开口章昱是打死都不会去的，听章昱这么一说大喜过望，忙拉着章昱说好兄弟啊好兄弟。章昱说：“你让林冉务必过来。”
胖胖问：“你找他有事？乔洋又是怎么了？”
章昱摇头，说：“我去还伞。”
乔洋洗澡出来的时候，宿舍里没了人影，章昱留了张纸条在自己桌上说去帮忙出海报了，纸上匆忙带过的字迹依然清秀，只是乔洋看得乱了心神，不知觉，纸条被捏紧在手心里，揉成一团。乔洋像失了魂一样坐下来，喃喃道：“晚了么。”
这边章昱被胖胖叫唤着写这写那，海报都写掉了两张林冉还是没出现。章昱倒不急，胖胖和另外一个没回家的干事在画着画，那女生夸赞说：“部长你不止字写得好，画画也行，好崇拜。”胖胖嘿嘿地说哪里哪里，心里乐滋滋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下一句是：“为什么林冉现在都还没来，不会不来了吧。”胖胖说：“那小子，给我耍大牌，过来好好教训他。”章昱听见那小女生干事低声嘀咕了句早知道就不来了，不由失笑，女生知道章昱听见了，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章昱搁下了笔，望了眼门口，说：“来了。”
姗姗来迟的林冉没料到章昱也在，眼睛里闪过一丝狭促。在胖胖面前林冉扮成一副十足的好学生样，抱歉道：“雨下太大了，我没伞，所以来晚了。”讲完看向章昱。
那伞是你自己给我的，还敢怪我？没伞你就不能借？这理由也编得太烂了居然还想拉我下水。章昱懒得计较，把笔扔过去，说：“剩下的全你写，我手酸不写了。”林冉接住了，含着笑意说：“既然是学长吩咐我的，我一定照做。”
胖胖还是很疼惜下属的，说：“没事，写不完我上完了色可以帮你。”
章昱不满，“你刚怎么不说帮我？”
胖胖嚷嚷着：“你写了这么多剩下的就交给我和林冉，现在雨也停了，你快回去，等会又下了我可没多的伞。”
章昱说：“我有带伞过来，你急什么？”
“那伞你不是要还给林冉吗？好了你快回去，不然乔洋准怪我又找你帮忙。”
林冉插进来说：“如果再下雨，学长可以继续用我的伞，我再淋一次回去也没事。”章昱听见了这话非常不爽，想要反驳几句，却对上那双林冉笑得弯起来的眼睛，那眼神里带了几分看好戏的神情，章昱移开目光，对胖胖说：“是我要帮你的，他管不着。”林冉笑得更深，低头写字但不出声，章昱知道林冉是在忍着笑意，恼怒道：“很好笑吗？”
林冉抿着唇，嘴角还是上扬，说：“不敢。”
情绪被人牵着走是件占下风的事情，章昱不火了，问胖胖画画还需多少时间，胖胖回答半小时，章昱转头对林冉说：“半个小时里，给我写完剩下所有的。”
胖胖怪叫：“我都不着急，你催他干什么？”旁边的小女生干事也打圆场说：“还有好几张，半小时太仓促了。”林冉则是笑着不语。
章昱做坏人做上瘾，用笔勾起林冉的下巴，也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不是说我吩咐的你肯定照做么？”这情景连小干事女生看着都诡异，胖胖对他们两个人在搞什么名堂云里雾里，林冉不介意章昱的无理，答：“学长可不能仗势强人所难，不过——我尽量。”章昱在一旁一边打量着林冉写字一边转笔玩，胖胖忍不住再次劝道：“章昱，你先回去吧，乔洋肯定在等你。”章昱停下了转笔，问：“你画完了没？”
“还有一点。”
“快。”
胖胖以为章昱是在等他一起回去，就不再劝。过了会小女生干事那边的活干得差不多了，胖胖让她先走，她摇摇头说：“我等你们。”目光流连在林冉身上。林冉抬头对她说：“辛苦你了。”那女生说不辛苦不辛苦，表情幸福得快要溢出来。
以林冉的情况，也好意思勾引人家纯情小女生，章昱对此极度鄙视。林冉专心写着字，半个小时过去没多久就真的写完了。胖胖大赞：“林冉你真是厉害，字写得又快又好。”心情跟着大好，愉快地说：“这次麻烦你们了，太谢谢了。好了，不早了，大家回宿舍吧。”
下过雨，天异常黑，门外风呼呼地刮着，学校里几盏灯配合性地忽亮忽灭，把路上照得更加湿冷幽暗。小女生干事怯怯地说，路太黑了，我不怎么敢走。目光再一次投向林冉。
胖胖说：“林冉你正好和她顺路，送一下，女生走夜路可不安全。”
小女生干事微红着脸，声音里难以掩饰的兴奋：“林冉，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
“恐怕不行。”
说这话的，是章昱。
小女生干事失望地说不行吗，不准备就此放弃，可怜兮兮地看着胖胖和林冉。胖胖扯着嗓门，不悦地说：“章昱你凭什么反对，还是说你准备自己送她？”
“护花的工作当然会有人接手，不过——”顿了顿，章昱说，“不是我，是你。”
“大一的宿舍和我们不同路，为什么不让林冉送？”
章昱把胖胖推到小女生干事身边，说：“因为我和林冉有私人恩怨需要解决一下。”说着把小女生干事和胖胖往门外赶，小女生干事一脸的不情愿，胖胖疑惑道：“你，乔洋，还有林冉，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章昱把伞递给他们，“路上小心。”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章昱转过身来，迎上不知何时靠近的林冉。林冉笑吟吟地把章昱抵在门上，说：“学长，你这是在制造和我独处的机会吗？”
“你对乔洋说了什么？”
林冉无趣道：“你还真是开门见山。”见章昱等着他说下去，便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故意摆出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章昱说：“下午还说过欠我人情，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那个人情你自己不是说不要了么，现在又想要回来了？”
章昱不想和他绕下去，沉下脸说：“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非得要找我麻烦不可，只要你说，我马上改。”
林冉说：“没，没，学长，我可真没想找你麻烦。这次我也莫名其妙，你该审问的人，是乔洋才对。”
“乔洋他怎么了？”
“今天和你分开之后没多久，乔洋就找到了我。”
“什么？！他居然会找你？”
“你也很惊讶吧，我也是。然后他说……”林冉回忆着，说：“他说，章昱不是我可以下手的对象，大致就是警告我不要动你。”
章昱睁大眼睛，激动地说：“他怎么会知道！”
林冉安抚着章昱说：“你别急啊，听我说。”章昱声音颤抖着说：“我怎么可能不着急，他怎么会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