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宁----韩然

作者:  录入:04-06

“喝碗这的黑米粥,不错的。”
他抬头,看着段海涛,不逞强的接过。“谢谢。”
他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把粥喝完。“你的胃好像比高中的时候差了。”
墨宁默默的喝粥没搭腔。
“……”段海涛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说。
墨宁放下碗。“我没想过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段海涛是典型的娃娃脸,已经年过三十五看起来却好像比墨宁还要小上几岁。他笑一下,“一开始听段总提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也想过会不会真的有这么巧。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我?”墨宁舒服的伸展四肢,“有什么可不好的?”
“昝重……也在C市。”
“嗯,我知道。”他闭上眼睛,轻轻的答。
“你们见过面了? ”他惊异的问。
墨宁伸手掏出烟盒,点燃,慢慢的吸,享受的样子。“对,见过了。”
段海涛坐直身体,看他提到昝重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叹口气。“想必他什么也没跟你说,你们之间也应该……”
“我们上过床了。”
“呃?”他呆住。
墨宁睁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你在霓虹第一次看见我,我们当天晚上不也做了?”
他眼睛中露出悲伤而愤怒的神情,“你把他当成在Gay Bar里找的M B?!”
“怎么?不行?他昝重是多高贵,还是你段海涛的外甥有多值钱?”墨宁用鼻子哼笑,“要不要我回去问他多少钱?我给!我墨宁还掏得起。”
“你!”他霍的站起身,“你知不知道那小子为了你吃了多少苦?!”
墨宁的身体像是没骨头一样被拉起来,一点反抗都没有。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就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去买的耳钉……他床头始终都是热烫的粥……昝重注视他时眼神中难以忽略的光彩……他腾的站起来,推开段海涛,大喊道,“那又怎么样?我爸已经死了,他吃再多的苦也是报应!有什么值得可怜的?他不是还没死?不是还能说,能笑,能跑,能跳的!”他脚下一空,整个人趴在地上,头撞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却丝毫不在意,边笑边说,边说边笑,像是什么万分高兴的事情。“我也好好的活着呢,你知道吗?我也能说,能笑,可是我说给谁听,笑给谁看?他们一个一个的走,都不要我!都不要我了……”
段海涛脸上有着很痛苦的表情,面容要扭曲了一样。他逼着自己平静,然后蹲下身,拉他,静静地说,“你喝醉了。”
墨宁是真的醉了。
在床上睡了整整十八个小时才醒过来。他揉揉发胀的脑袋,才退了烧又宿醉,内脏好像都错了位一样全身难受,很想吐,可空空的胃里只有酸水。在床上喘息了很久,他才有点体力下床。打包好简单的行李,把昨晚签成的合约装进公文包,再次确定了东西没有漏下的。他离开了酒店。
买了机票,在候机大厅里一坐,给经理拨了电话,交待事情的进展,然后他靠着椅背假寐。
墨宁发现他找不到昝重。
昝重好像突然就不见了,昨天他那样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怎么想他都觉得应该跟他解释一下。连着两天他都没到学校后山的大树下睡午觉。他有点慌,才突然发现他竟然还不知道他在哪个班,住在哪个寝室。
昝重没有朋友,他要问谁?
陈斌!眼睛一亮,他跑过半个操场跑到陈斌面前站定,“你知道昝重在哪吗?”
陈斌很怪异的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然后他看看身后的三个人。略带为难的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还昝老大的人情,可是他不要。现在他难得开口求了我一次,我不能不答应。你要理解我。”
墨宁蹙眉。“你说什么呢?”
“走吧。”他走在前面。
墨宁有点疑惑。有人推了他一把让他跟着走。他回头,范志清和艾思博一脸的严肃,什么也没说。他看他好像往后山走,也就跟了上去。
“到底什……”
陈斌抬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
墨宁一愣,正要问刘琨也动了手。他一个翻身避开他的一脚,后背却被人一胳膊肘击中,他又倒回地上。他左闪右躲,“你们得先告诉我……”他突然想起陈斌刚刚说的话。
是昝重要他们来的……
陈斌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头上,僵硬的皮鞋边缘磕在他额头,鲜血直流。
四个人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一拳我一脚的。渐渐的,拳脚的力道越来越小。他们坐在他的周围看着他趴在地上喘息。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你们先走。”
是昝重。
他慢慢的走过来,坐在他面前,静静的看着他。
墨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坐起来,透过鲜红的血液看着他的冷静的脸。然后看见了他鲜血淋漓的耳垂,原本戴在耳垂上的耳钉已经被很粗鲁得拽了下来,造成了很大的伤口。
“昝重,为什么?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如果我真的有什么惹你生气了,你打我我绝不会还手的。”
他没有回答,依然静静的看着他,只有风缓缓的吹过去,墨宁不懂,事情到底怎么突然跳到这一步的?
有几缕凌乱的头发垂在昝重的眉间。他伸出手去擦墨宁额头上不断留下来的血迹,擦过的地方血液再流下来,一擦再擦,可是浓稠的血液还是沿着原来的路径缓缓的流,流进他的眼睛里。
终于,昝重叹口气,放弃了。眼睛里有些不明的破碎的东西在闪烁,“去医务室吧,不然会落疤的。”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告别。
墨宁心中一阵紧缩,匆忙拉住他,不让他起身,“昝重,别让我不明不白的,为什……”话音没落,他的脸被狠狠压进潮湿的泥土里,血液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的腥臭味直冲鼻孔。墨宁死死的睁着眼睛看着昝重的脸。眼中一片猩红。
昝重五指张开,死命的压住他的脸,想要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一样。嘴唇微微的颤抖,字不成句的发了几个单音,气息变得极不平缓。
平静了好一会,他说。“墨宁,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吧。”
各走各的?他的意思是要绝交?“为什么?”墨宁反射性的问。
一阵静默。
墨宁看着他已经变得无波无浪的眼神,只觉得后背开始发冷,“你……你……知道了,是不是?”
昝重轻轻勾起嘴角,给出一个弧度,但那却不能称之为笑,“墨宁,段海涛是我舅舅。”
简单的一句话,简单几个字,字与字之间的鄙夷让墨宁的拳头瞬间捏紧,出了一身的汗。血液的温度降到冰点!
“我是段海涛,小朋友你怎么称呼?”
墨宁抬头,幽暗的光线下,霓虹灯交错放射,一闪一闪的让男人的脸时明时暗,有些恍惚。“墨宁。”然后就调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矿泉水。
他有些局促,进门到现在他一直就在想,这里到底是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男人招来酒保给了他一杯一半及一半。
墨宁盯着这杯酒,像被催眠了一样一直一直看着。用的是装威士忌的玻璃杯,酒液清晰的分成两部分,一半透明,一半乳白。像是小时候吃的水果果冻。鲜明,剔透。晶莹的有些魅惑。
然后轻轻的笑出来。“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特别是对女孩子的态度,他讨厌那种聒噪的生物,尤其是他们碰触到他的身体时,初中有几次他不可抑制的冲到厕所吐的昏天黑地,那种厌恶感是没办法克服的。无论是和男人还是女人相处他都不舒服,没有朋友或许是注定号的,挣扎几年,徒劳无功,只好认命,离人群远远的,自闭也好,孤僻也好。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过活,然后默默等待那样一个人出现,对着他真诚地微笑。等待重生。
他一直都是没有朋友的。
“你多大了?”
“这里规定未成年不能来?”
“呵呵,”他笑,“这里本来就是违法的,未成年进不进来又有什么打紧?”
“十六。”他看他一眼,“你呢?”
“我?”他晃荡一下杯里的酒液一口喝下去,“你说呢?”
墨宁站直身体,才发现,这男人比他要矮上一截,应该一百七十三吧?“二十?”还是更小?
“也罢,也罢。习惯了,习惯了。”段海涛呵呵的笑开。然后顺势坐到他身边的空位子上。
他们聊了很多,段海涛半真半假的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好啊。”然后墨宁就跟他走了,面子上里子上一点点的挣扎都没有过。他是真正的不在乎。
他跟“那个人”已是不可能,那么是谁还不是一样?
那是墨宁的第一次,跟一个在同性恋酒吧里认识还不满两个小时的男人,在十六岁秋天的一个晚上。
从此,他再没有任何借口去悲伤。
昝重,那样耀眼,那样强势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不容忽视。与众不同,卓尔不凡,强势的打开他的心。教会他一个陌生的词语——朋友。他身上有一种气质推着他不由自主地去信任。
他曾经暗自设想过他或许是和别的人不一样,或许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他也一直在做心理准备,想找机会向他坦白,可是……为什么事情发生的这么措手不及?他抓紧他的裤脚,用那残留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祈求道,“是你说过的,无论怎么样都会把我当好朋友,请不要……”背叛我。
背叛,
他说不出口的字眼。现在他也搞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谁背叛了谁。他无力辩驳,自己心里已经明白现在这种状况下再说什么都已是多余.
“我昨天去了小舅舅家找你,下午的时候。”
如果上一句话只是让他感到恶寒的话,那么这一句就足够让他彻底绝望了。愣愣的放手,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然后他突然就笑了,笑的很大声,胸口的气都不够用的样子,匍匐在地上。然后眼角的泪水落在泥土里。他现在才不得不承认,原来有些东西你抓得再紧上天想拿走的时候你依然无能为力。
为什么偏偏是昨天下午?无论哪个衣着端正的时间,他想他都能心平气和的说出他的秘密,然后等着他的判决。他想亲口告诉他的,对他说,他是同性恋,他喜欢男人,但他很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希望他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只要不离开他。可是,不可能了。不可能的。
昨天下午他和段海涛说了分手,他想离开了,他想要待着朋友的旁边,他想陪着昝重了。相处了这么久多多少少有了点感情,走也不是说走就一下能断干净的,但段海涛不是那种缠人的主,墨宁从来没有什么顾虑。
然后他们在家里做 爱,诀别一样的用力。正来兴致的时候让段海涛的朋友撞个正着,屋里的气氛好到不受人控制,那人摩拳擦掌,利索的脱了衣服在段海涛的床上就和他们玩起了3P。这是控制不了的状况,这种东西,墨宁在想要放纵的时候也就为数不多的就玩过那么一两次,这么笑的几率都能让昝重碰见,这不是命是什么?
他听昝重说过他是因为他小舅舅才来了Q市。是段海涛给他带来了昝重,然后又带走了他,这样算不算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场浮生梦,醒来时竟是如此苍凉。
昝重站起身,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墨宁,没再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忘记谁说过,只要活着你就随时能见到奇迹。
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陈斌这几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乐得屁颠屁颠的,嘴裂到耳根子了都不算完。要不是他精神还算正常,范志清他们还以为他得了什么亨丁顿氏舞蹈症呢,那可是很尖端的病症,他要是真的得了,把他卖到哪个外国实验室去他们三个人的后半辈子不解决了?可是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做人还是得踏踏实实的生活。
SO,他们就开始琢磨,这一股子及其不对劲的气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范志清挠挠头,疑惑的说:“他仇人全家被杀了?”
艾思博不屑道,“哪有一家人每天都被人杀的?”
刘琨赞同的点点头,“说得也是啊,莫非有女朋友了?”
“阮晓玲结婚了,他现在伤口还淌着血呢,哪里弄来个外星女人能让他笑口常开?”艾思博又摇摇头否定掉。阮晓玲,他们的美女英文老师是也。
“啊!”范志清惊跳起来,“陈斌最在意他妹妹了,莫非是他妹妹有什么好事?”
“哎?”艾思博拼命的点头,想想也应该只能是那么回事了!“可是前两天那小妮子不是还为了昝老大要死要活得吗?怎么这么快就有让陈斌这么乐呵的事情发生了?”
“这陈斌的专长就是干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莫非现下遭逢哪个得道高僧指点,终于干成了一件损人利己的了?”范志清调侃道。
“莫非……”刘琨跟着戏谑道,“咱们昝老大杀身成仁,贡献社会了?!”
“哈哈……”
“哈哈……”
“啊哈哈哈……呃!咳咳咳咳咳咳……”
“刘琨,你怎么了?”
“咋了,咋了?”
他一边捋顺自己的气息,一边语不成句急急的说,“后面,看……后、 面啊!”
“后面?”还没有进入状况的二人疑惑的转头,然后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操场上一男在前匆匆的走着,一女亦步亦趋的紧紧地跟着,嘴角咧的一看和陈斌就是亲兄妹。
“那个是陈珊珊吧?”
“那个是昝老大吧?”
如果那个男人不是昝老大那么那就只是普通男生女生一起走走而已,可那个是昝重哎!推小女生下公车的大野狼,女生靠近三步以内非死即伤的大怪卡昝重哎!
哇靠,不会吧?现在贴那么近不就明摆着关系不单纯?
对视一眼,他们一起惊叫,“昝老大不是这么够意思吧!?”感动啊感动,这年头还有当兄弟当到两肋插刀,出卖色相得程度,还真是赚人热泪。这可比关键时刻冲出来替你挡一刀要实际的多了。
“我说,”刘琨拖着半条命走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性汉子吗?”
三人坚定的点头,“这个老大咱们是跟对了!”热泪盈眶。
“昝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啊?”陈珊珊细声细语的问。
昝重白她一眼,没搭理她。继续快步走在前面。让她跟已经是他的极限,再来,他就要打人了。
想想自己也挺有病的,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大半夜的跑陈斌楼下去喊陈珊珊下来。本来他还可以再思考一下的,可是他脑筋还没转动一周的时候陈珊珊已经在他面前了。没记错的话他上次和墨宁来的时候他们家是住七楼的吧,她怎么会下来的这么快?而且他刚刚就喊了一声!想着他忍不住看一眼面前这栋有些旧的筒子楼。莫非这里有那种火警专用的下楼铁杆子,她是一路从七楼滑下来的?三秒钟下七楼,脸不红,气不喘,小小年纪还把睡衣穿的风情万种,她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吧?
昝重看着陈珊珊亮晶晶的双眼,其实她不化妆的时候还挺像个人的。他想他应该可以吧?
“昝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她听着自己强烈的心跳。上次他说她只好乖乖听话的吃饭,上学,听哥哥的话,那么他在街上见到她就不会当不认识。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已经是朋友?
拜托不要那么兴奋成不?他低头看她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掉开目光,漫无目的的瞎瞄。随口说,“你那次不是说喜欢我?以后跟我吧。”毫无诚意。
见陈珊珊久久没有回应,他皱着眉毛低头看她。“靠,你不是吧?”他无奈的咬牙,他他妈的是不是遇见天兵天将了?憋足底气他大叫道,“陈斌,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你妹妹晕倒了!”
声音一去不返,他随即又是一个大白眼,他怎么忘了他们读的是寄宿学校?
用脚推了推她的身子,“喂!”没反应。
再推推,“喂!!”
……
进教学楼的时候他突然站住,然后抬头看定五楼一个窗户的方向,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脚跟一转沿着楼根,走去另一个门口进去。他一步跨三个台阶,噔噔噔的上楼,完全没顾虑后面陈珊珊的小短腿,一个人直奔五楼去了。
陈珊珊跑得气喘吁吁的到了五楼,就看见暂重站在楼梯口,她走过去,随着他望向走廊另一端,“昝哥哥,是墨宁和……”话没完,眼前一花,人已经被他推到墙上,冰凉的墙面让她一个激灵,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上昝重失焦的眼睛,还没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已经附下头,唇精准的含住她的。
推书 20234-04-04 :我是莱诺----莱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