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麽呀？戴维尔先生，我跟夜森已经订婚了。难道你不知道吗？”露西亚不高兴地说。“她说的……是真的吗？”黑格呆呆地望著夜森，受伤的表情狠狠地揪痛了夜森的心。夜森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说呀────！！！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夜森的衣领，狂叫道：“你不是说过等我回来的吗？！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
“住手！！你在做什麽？！”露西亚大叫，冲上来拉扯他的手，想让他放开夜森。却被他轻轻一挥手，摔了出去。倒在地板上的露西亚捂著膝盖，表情很痛苦，似乎撞倒时受伤了。“放开我！！”夜森大叫，挣脱他的手，急急忙忙地去察看露西亚的伤势。望著他紧张的表情，再看露西亚看他时深情的眼，黑格心里一阵剧痛。这种痛，比身体上的伤害要痛上千百倍！！他黯然地望了他一眼，终於默默地走出去了。这三个月来，难道一切都改变了？他跟他之间的一切，就如同烟尘一样消逝了？他漫无目的地走著，心里已然麻木了，什麽也感觉不到。天也黑下来了，明亮的月色，闪闪的群星柔和地照耀著大地，将一切都裹在一种朦胧的光晕中。脚下的路渐渐变得高低不平，原来已经走到森林里了。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到哪里去？哪里？……啊啊！原来自己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啊。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没有人在等著他，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会对他露出那种，灿烂的微笑……不知不觉中，他走到那片高高的断崖前了。这里是坠月……去世的地方。坠月，逐星，大家……都离他而去了！现在，夜森也要离开他……他浑身颤抖起来，好像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好冷！为什麽突然这麽冷？啊！！下雪了啊？不知是什麽时候，白白的雪已经覆盖了整个大地。大片大片棉花状的雪球，还不停地从深蓝色的夜空上飘下来。很安静，不像雨一样会发出声音，而是静静地，无声地落下。好美啊！现在的魔之平原上，也覆满了厚厚的白雪吧。坠月最喜欢的景色，不知道，夜森是不是也一样喜欢？下次，一定要一起去看看。他会喜欢的吧，一定会喜欢……可是，真的好冷啊。该回去了吧……回去，要回去见他……怎麽，手脚都麻木了？站不起来！可是，要回去才行啊……他拼命地挣扎著站起来，可是刚站直身子，脚却不听使唤地一个踉跄，又栽倒在雪地上。“咳──！！”他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鲜红的液体溅在纯白的雪地上，格外地豔丽。怎麽回事？胸口好痛！他捂住胸口，又吐出一口血。“咳……咳咳……！”他来不及喘息，鲜血却像扭不住闸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地涌出来，一滩又一滩的红色，将周围的雪全部染红了。“呵……哈哈……呼……哈……”他一边喘气，一边大笑起来。“咳咳……咳咳！唔……呕……”仿佛要将体内的血全部倒出似的，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像。一直吐到身体绻缩起来，手脚开始颤抖，抽搐，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终於，痛苦离他远去了。不再挣扎的身体静静地躺在无边的雪地上，任由漫天白雪将他覆盖，淹没。所有伤痛，悲哀，和他的深情，也一并掩埋在这纯白的世界里。…… ……街道上覆满了厚厚的雪，踩在上面吱呀作响。小镇的冬天变得十分美丽，屋顶上，树上，路面上，到处都是一片雪白。行人都裹著厚厚的大衣，一边走一边观望著这美丽的景色。“给我一张报纸。”一个裹著灰色大衣的高大男人，从报刊亭里买了一份晨报。展开报纸，头条版上赫然写著“当红玉女清纯小公主露西亚．格兰迪，正式宣布订婚。”再往下看，照片上的露西亚挽著夜森，一脸幸福的微笑著。“她是……莉纱的转世？哈哈哈……这真是孽缘啊！！”那男人一个在自言自语著。还边说边笑起来，弄得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露西亚的公寓前，杰拉正在指挥工人们重新装修公寓。他远远地望见露西亚和夜森走回来了，今天是陪露西亚试婚纱，何故他们这麽早就回来了？“露西亚，没有试婚纱吗？一个月後就要举行婚礼了，要尽早作好安排。”
“啊，婚纱要改尺寸，过几天再去试。”露西亚答道。她望著夜森，微笑道：“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我一会还有预约出诊。晚上见吧。”
“那晚上见。”她和他拥著，亲吻了一下，再目送他离去。杰拉望著她，神色有些奇怪，他担忧地叹了口气，说：“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是的。我喜欢他。从他开始担任我的私人医师开始，我就爱上他了。”
“那他，他也一样爱你吗？”
“……我不知道。”露西亚的眼神变得茫然起来，“他对我很温柔，但是这种温柔，并不是只给我一人，他对任何人，都是这麽温柔。或许，在他的眼里，并没有真正地看著我……”
“露西亚……”杰拉黯然地望著她，欲言又止。终於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他，对她而言，只不过是经济人。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其它什麽也不是，只是这样而已。…… ……夜森回到家，准备好出诊用的东西。拿上药箱，正准备出门，却听到门铃响了。他打开门，一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请问，您有什麽事？”夜森问。只见他摘下遮住脸的帽子，棕色的卷曲短发和淡棕色的皮肤，轮廓分明的混血儿的脸孔，出现在他面前。“沙……沙帝？你还活著？！”夜森吃了一惊，脸色也变了。“不用怕，我不会再伤害你的。自从逐星死後，我的心也跟著死了……”他有些黯然地说。“我这次来，只是要问你一件事。”
“什麽事？”
“你跟黑格是怎麽一回事？”夜森脸色变了一变，强作镇静地说：“这不关你的事吧？”
“的确，这不关我的事。但是，你现在跟一个女人结婚，你是要抛弃他了吗？给我个理由！”
“没错！是我抛弃他！”夜森咬咬牙，狠狠地说，“我已厌倦了，不想再跟他玩扮家家酒。我要找个女人，成一个家。过平凡人的幸福生活。”
“是吗？”沙帝冷冷地盯著他的眼，淡淡地说：“这麽说，你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
“没错！我不爱他了！”他转过脸，不敢看他。“那麽，就算他死了，你也不会在乎的了。是吗？”还是淡淡的语气，在夜森听来，却似睛天霹雳！他吃惊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望著沙帝，颤声道：“你……你说什麽？！”
“我说，他死了。”
“不……这不可能……”夜森颤抖著倒退了一步，瞪大了眼，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相信……！你骗人……他是魔王，谁能杀得了他？！”
“我没有骗你。”沙帝的神情有些惨淡，“他去修补魔界通道时，就受了伤。那个伤口还没愈合，他又发疯似的，跑到雪地上呆了三个小时。结果……”
“……什麽？”
“结果，弄到内脏破裂，吐了好多血……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周围的雪地上全都是一大滩一大滩的红色，体内的血好像全部流光了……”
“他不是有自动愈合伤口的能力吗？为什麽不马上治好伤口？！”夜森厉声狂叫著，冲上来揪住他的衣领。沙帝有些惊讶，他还从来没看过他这种怒气冲天的表情。他挥开他的手，淡淡地说：“他是自己想死了吧。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麽，不过，我也能猜到他的心情。一个人独自背负著失去至爱的痛苦，在人世间流浪了500年……好不容易遇上了，再次唤醒他死去的心的人。可是却被对方无情地抛弃了……换作是谁，也会有，想要结束这种痛苦的人生的想法吧。”
“傻瓜……你真是世上最傻的大傻瓜！！”夜森跌坐在地上，眼泪已夺眶而出，喃喃地说，“为什麽……要这样……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
“我没想过……让你死啊！！”夜森的眼泪越流越凶了。沙帝静静地望著他，没想过一个人类的眼睛里，竟然可以藏著这麽多的泪水。“你不是一直……一直都那副不正经的笑容吗？不是说……永远都不会舍弃我的吗？……就算我舍弃了你，……你也不舍弃我的，你也要一直追在我身边的！！不是吗？！！”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却像要拼了所有力气似地，把心里的痛全部嘶喊出来。“我不准……我不准你就这样死掉！！咳咳……咳……”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好像快喘不上气来的样子。沙帝急忙拍著他的背，担忧地说：“你怎麽了？别再说话了！”
“药……”他指指自己胸口，快说不出话来了。沙帝伸手到他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两颗药，喂他吃下去，再把他抱到沙发上躺下。过了一会儿，他终於缓过气来，但脸色还是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你身体不好吗？”
“不，是老毛病了，不要紧的。”
“我带你去他的长眠之地……好吗？”沙帝静静地说。
十六
没有阳光的阴霾天空，还在飘著细碎的雪花。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看不到什麽其它的色彩。但在这冷冽的空气中，却飘来一丝淡淡的香味。转过前面的断崖，一大片鲜豔夺目的红色跃入眼帘！山崖边上，一棵巨大的山樱花开了满树的灿烂。那像火焰一样燃烧的红色，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夜森仰起头，望著这巨大，华丽的花海。仿佛这火焰般的红，灼伤了他的眼睛，他轻轻闭上眼，跪倒在地。两行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滴在纯白的雪地上，消失不见了。“黑格……你这个傻瓜！！”他挥起一拳狠狠打在积雪上，白色雪花四散飞溅，在地上留下一个小坑。“你是在叫我吗？”一个声音从背後传来。夜森倏然睁大了眼睛，回过头去。眼前站著的人，一身黑衣，长长的黑发在冷风中飘散，苍白的脸上带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不正是黑格吗？！“你……你没死？”夜森难以置信地望著他。“是，我没死。我还活著。”
“可是，可是沙帝他说……他说你死了……！还说你葬在这里……害我以为，以为……你真的死掉了……呜呜……呜……”他说著说著，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黑格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在这冰天雪地的山崖上，他们紧紧地拥抱著彼此，感受失而复得的无比喜悦，和短晢的情感放纵。等这激荡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理智重新回到他的脑海，夜森沈默地推开了黑格。“你走吧，我以後不想再见到你了。”夜森冷冷地说。“为什麽……为什麽你一定要这样对我？”黑格心里涌起一阵苦涩。他拉住夜森的手，黯然地说：“我作错了什麽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放手！！”夜森使劲地挣了一下，却没挣脱被他紧紧抓住的手腕。他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再不放手，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那我就跟你一起死。”黑格坚定的话语，如同咒语般紧紧缠绕著他。“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啊？！”他的眼里已涌上一片水雾。“我爱你！我爱你！夜森。我爱你……”他一把拉过他，紧紧地拥在怀里，不停地重复著这咒语一般的诉说。“不！你并不爱我。你爱的只不过是从我身上看到的一个影子！”刀锋般尖锐的话语，却出自於温柔的嘴，“你爱的人，一直只有坠月一个。我只不过是他的替身罢了，你一直把我当做是，他的替身罢了！！”黑格呆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夜森用力推开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麽？当你看著我时，眼里那种深深的眷恋，淡淡的忧郁，那眼神，明明是看著坠月时的眼神！！你明明没有忘记过他，为什麽还要来找我？！”面对他的质问，黑格无言以对。夜森趁此时转身想要离开。黑格沈默了一下，慢慢地说：“不……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把你当作坠月。你们是不同的。”
“或许一开始，我确实是把你跟他的影子重合了。但是後来，我渐渐发现到你跟他是不同的。你有著坠月所没有的一些东西。你的温柔，你的善良，对无关的人也一样想要保护的心情……都是坠月所没有的。”
“你不像坠月那样，对人世情感一无所知。相反的，你充满了人情味，喜欢小孩子，乐意帮助有困难的人，温柔地对待女性……”
“你虽然嘴里说著无法相信别人，却又努力地去相信别人。这一切都是不同的！我爱的是现在的这个你！充满了矛盾的你，口是心非的你，温柔的你，倔强的你，脆弱又坚强的你……我通通很喜欢！！”听到这热情而直率的告白，背向他的夜森，已是泪流满面。他没有转身，只是用淡淡的语气，残忍地说道：“没有用的……我不爱你了。除非，你完全消灭掉坠月在你心里留下的痕迹。我无法再忍受，有一个人占据著你心里的一半位置，我不能容忍跟别人分享我爱的人。”他说完这一句，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了。黑格呆呆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一阵清风吹来，掀起一片花的潮水，在风中乱舞，如痴如狂。他没有看到，夜森脸上的泪水，颤抖的脚步和紧篡的拳头，也没有听到他心里的呐喊────这一切都是谎言！！只不过是，为了让他离开的借口！就算现在要伤害他，也要让他放手！否则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受到更深重的伤害！所以，在这之前，就由他来，亲手抛弃他吧。…… ……露西亚从录音室走出来，已是下午4点多。今天最後一支曲子已经录制完毕了。杰拉开车载她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沈默著。快到家时，杰拉才轻轻叹了口气。从後视镜上望了眼露西亚，她还是那麽美丽动人。但是与以前不同的是，她身上现在多了一种成熟又有点忧郁的气质。应该说，更有女人味了吧。让她改变的，就是罗克斯吧？杰拉心里有些难过，自己从一开始，也只是深藏著对她的感情，到了今天，更是什麽也不能再说了。如果她能够幸福，那他也就没什麽好遗憾的了。与他道别後，露西亚回到公寓。忙了一天，她已很疲倦了，倒在沙发上就睡著了。半梦半醒之间，她感到一个黑影在向她靠近。冰冷阴森的气息，很可怕！她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面前果然站著一个人！仔细看看，原来是上次见过面的，夜森的助手？叫什麽戴维尔的吧？“你怎麽进来的？戴维尔先生？”露西亚有些吃惊。“这个你别管。我来是要跟你谈笔交易──请你离开夜森，其它的东西，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当我是什麽？我对夜森的爱是能够收买的吗？你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那你要怎样才肯离开他？”
“我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我跟夜森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黑格眼里冒出怒火。他将手掌按在厚厚的大理石桌面上，一瞬间，桌面就冒出黑烟，烧穿成了手掌形状的大洞。看到这恐怖的一幕，露西亚不禁吓得脸色发白。要是那只手掌按在自己的身上……她真是想都不敢想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人类！！是怪物！可怕的魔鬼！！她战战兢兢地说：“你……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离开夜森，越远越好。最好是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我明白了……原来，你也爱著夜森！对吗？”
“爱？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他仰天狂笑起来。“我们妖魔是没有所谓的‘爱’这种感情的，牺牲，奉献？只要对方得到幸福就好了？全是屁话！我只有彻头彻尾的占有欲而已！”他说著，眼里泛出血丝，双眼变得通红，看起来极为恐怖！“他的皮肤，他的手指，他的发丝……他的双眼与嘴唇，他的身体与灵魂，全部是属於我的！！我不许任何人碰他！！！”
“他是我的！你明白吗？你，你这个女人……你没资格碰他！你没资格在他的生命中占据哪怕一小块角落！我要你从他的生命中自动消失，杀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但是，就算不这样做，你也斗不过我。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永远也得不到他的爱！永远得不到！！”他激动地一把掐住她的喉咙，看到她纤细的手脚在无力地挣扎，脸上也露出惊恐的神情，不由得更激起他内心的残暴杀意。突然听到一声怒喝：“住手！你在做什麽？！”他回头，看到怒气冲冲的夜森站在门口，突然醒悟过来，急忙放开她，呐呐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她，只是……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