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第一部)----银环蛇

作者:  录入:04-01

“——你疯了!?”李诚一拉住他。
紫鳞没有回答,只是奋力地挣开李诚一,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纵身往下跳。
百来米的悬崖。
李诚一狠拍了一下护栏,下达命令:“山崖正前方,给我快!”语音刚落,几发子弹便擦着他的耳郭呼啸而过,他转身射击起来。
冬谨掏出不知从船上哪个部位拆下来的铁板,用力地砸向水面的发动机。发动机发出刺耳的声音,汽艇的速度飞快地慢了下来。
他转过身,和血轩面对面。
血轩是惊恐的。在这片带着海潮味的黑暗中,他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那个样子,简直就和他三十年前的噩梦一模一样!
“——冬林!!!”他叫了起来,举起枪。
冬谨扑倒在他脚下,把他扫趴到地上。
血轩的身手一点都没有因年龄而衰退,他侧卧着,反踹了冬谨的肩膀一脚,然后翻身。两个人同时站起来,没有多少体能和时间的冬谨先发制人,用同样的横踢除掉了血轩拔出来的枪,枪掉在甲板上。
汪彦一拳击晕对手,耳边的软塞便传来李诚一的声音。
“绿血,交给你了。”
“你要做什么?”汪彦躲开子弹,问。
“血轩出海了,我得指明方向。”
“你在哪里。”
“后院,掩护我。”
“明白。”
汪彦三两步跳过来,清理开堵在后门的尸体,抬头看了悬崖上李诚一的背影一眼,然后用力拉上染血的大门。就在这时,响起一声格外响亮的枪击——汪彦中掸了。
冬谨接下血轩的攻击,顺道抓住他的右臂,用膝盖猛撞过去。血轩同样用膝盖挡开了,还就着被抓的右肘力捅冬谨的腹部。冬谨忍痛弯下腰,血轩又抬起膝盖,撞上冬谨的脸颊。
血从颧骨处流出来。
冬谨没有让血轩连击成功,他抓住血轩的领结,把血轩往后摔。
两个人再度倒在甲板上。冬谨可以看到前方的枪,他想要拿,但他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他的右手动不了了。
糟糕了??????
血轩爬起来,毫不犹豫地扯起冬谨,用尽全力高抬右膝,冬谨的左手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血轩一贯的杀人手段。他不会放松警惕,在对手彻底死亡前,他不会停止极具威力的攻击。
在过头的疼痛还未能被大脑接纳时,冬谨用力的抬脚踢开血轩,靠在了船舱上。
右手??????让右手动起来??????
冬谨几乎在断骨的刺激下晕厥,他死咬下唇,抽出瑞士军刀,在右臂上割了深深的一路。血往右臂奔去,一瞬间,酸软的右手活跃起来,冬谨终于给了扑过来的血轩奋力的一拳。血轩也见红了。
鸣笛声响起,不远处拉起的是天罗地网。
血轩冲回舱内,飞快地戴着潜水装置。冬谨知道,不能让他下水!
于是他也进了船舱,抓起铁椅子向血轩扔去。血轩避开,并看准冬谨断裂的肋骨,猛踢一脚。冬谨重重地摔出船舱。
他咳出了血。
血轩喘着气走出来,他弯腰捡起甲板上的枪。冬谨双眼发黑,他靠着本能帮旁边一滚,避开了连续的两枪。
肋骨在肉中穿刺,他再也动不了了。
血轩的最后一发子弹。
恍惚中,冬谨看到另一个人抓住铁杆跳了上来。血轩也看到了,他弯腰闪过紫鳞的侧踢,与紫鳞相互拆招。一样的招式,一样的血脉。
“我真不敢相信!”血轩嘶嘶地说。
“你就信了吧。”紫鳞不停地进攻,海上,彭晓的游艇率先赶到,但因为浪的缘故,他没有开枪,他极有可能打中另外两个人。
血轩看准紫鳞双手的空隙,奋力一掌,再一勾他的脚跟,让他摔滚到了冬谨身边。
“你,太嫩了!”血轩有些体力不支,但他胜利在望,“你们都太嫩了!!——反抗我的人,都得死!!!”
紫鳞的手和冬谨的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血轩再一次举起他只剩一颗子弹的枪,他的天下??????他的天下又要回来了!
紫鳞飞快地跃起,向满是杀意的血轩扑去,两个人抱在了一起。血轩大叫一声,黑色的枪口稳稳顶住紫鳞第二肋骨下的心脏。
枪响了。
冬谨睁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紫鳞从冬谨手中接过的瑞士军刀,也不偏不倚地扎进了血轩的血泵中,直捅后背。
两个人撞在铁杆上,摔进了海中。
“??????紫鳞??????紫鳞,紫鳞!!!”冬谨挣扎起来,谁知刚站住,又跪了下去。他的身体开始罢工,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这具濒临死亡的外壳。
“冬谨,跳海!!”
彭晓用尽全力喊着,但冬谨听不到。
他死死盯着紫鳞落水的地方,耳鸣声急速地膨大起来。意识离大脑越来越远,他的血顺着甲板滑下去,浸入乌黑的大海中,离开他的身体??????
他闭上了眼睛。
冬谨第一次和紫鳞到海边玩,紫鳞才七岁。浪有些大,但紫鳞是兴奋的。
他叫着,跑着,还拉着冬谨。
也许是不太注意的缘故,冬谨把紫鳞抱上气垫后,自己摔了一跤,又刚好打来一个浪,他就那样消失了。
紫鳞尖叫起来。
那之后,紫鳞抱着冬谨哭了很久,冬谨无奈地笑着,连哄带抱地把嚎啕大哭的小孩带回家。
紫鳞从此讨厌海。
“不要去海边,小谨会不见的!”他每次都眼眶红红地说。
冬谨笑着抱住他。
“不会不见的,我不是在这吗?”
那时候晒在两个人身上的阳光,是暖暖的。那样暖暖的阳光,似乎永远不会回来了。
中央医院。
李诚一削好苹果,扔给汪彦。
“——嘿!哪有这样照顾人的!?”汪彦接住,大叫。
“爱吃就吃不吃拉倒,我不是专程来给你削苹果的。”李诚一把刀插在手旁的红苹果上,看着他。
汪彦‘哼’了一声,啃起苹果来:“好歹是替你中的枪!”
“嗬,还成了你的人情了?告诉你,那样都能受伤,是你自己有问题!”
“我——我的问题!?——你——”
“安静!”护士长走进来,看了李诚一一眼,“你,是军人吧?”
“是,怎么?”
“帮他换药,我现在没空。”护士长把推车推到旁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诚一的脸黑下来。
“??????什么意思?”
“换药,听不懂啊?”汪彦转身撩开衣服,露出背上的绷带。
“??????”李诚一沉默一下,拿起桌上的刀。
“??????喂??????喂喂!又不是我叫你换的,别乱来啊!喂!!”
病房里照常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处理好,李诚一退出病房,上到四楼。他抬眼望去,只见寂静的长廊中间,某一病房前,那个人不知道又站了多久。他一动不动,只看着病房,犹如石化般。
李诚一走过去,打了招呼:“早,冬先生。”
紫鳞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诚一靠着门,也朝门上镶的玻璃看去。
“不用这么紧张,医生不是说过了危险期吗。”
“医生也说了三个星期内他会醒。”紫鳞开口。
已经二十七天了。
“医生给的期限从来当放屁。再说了,是你救的他,他怎么舍得死,是不是?”李诚一耸耸肩。是紫鳞重新爬上汽艇把冬谨背回来的,还在中途给他输了血。
见紫鳞不说话,李诚一又问:“什么时候是探病时间?”
“你想做什么?”
“哦?没!”李诚一举举手,“我才不跟你抢。”
紫鳞移开目光:“十五点到二十点。”
“是嘛。”李诚一意有所指地说,“其实??????老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以为他会很快醒,所以没让你那样做。可现在都这么久了??????”
“做什么?”
“你知道,我们是国际刑警,我们可以随意挂个重病号??????”
他和紫鳞对视一眼,紫鳞眼里亮起了光。
第二天,411病房内多了一个病人。护士门口中流传的这个病人很奇怪:他帅得不得了,也拽得不得了。他只需要休息,不需要药物,他不准任何人进病房,甚至还主动包揽了同病房里另一为病人的全部照料活。
真奇怪。
紫鳞反锁上门,拉起窗帘,和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对他笑的人独处着。
他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床上人的身体,帮他穿好衣服,盖上被子,然后静静地望着他。
再然后,他会伏下身亲吻那不会回应他的唇。
晚上和冬谨共盖一张被子时,紫鳞总是睡不着。他看着冬谨的脸,一直看着,哪怕睡去了,在梦里也会见到。而到了早上,紫鳞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轻推身边人,希望他也和自己一样,睁开眼睛。
但冬谨仍只是安静地睡着,没有动静。
“我又梦到你了,小谨。”
紫鳞耳语道。
“生日礼物,你还没给我呢??????你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冬谨平稳地呼吸,好像随时会醒来。
但这个随时,太长了。
紫鳞起身,照例吻了几下冬谨,只可惜冬谨不是睡美人。紫鳞帮他弄好被子,然后下床,他不想让冬谨吃医院里的食物,所以他打算出去弄早餐回来。
门上的帘是拉起来的,所以紫鳞没看到门外有人。他拉开门时才发现,面前是一束花。
梁峻。
他们对视半晌,梁俊开口说:“我答应你他会活着,不是让你再把他送进来的。”
紫鳞没有接话,他的心被什么刺中了。
梁峻绕过他,把花放好,然后低头看着冬谨。紫鳞的心拧在了一起,他不能容忍有人这样看着他的冬谨。但他不能赶走梁峻,因为梁峻刚刚说的话是他最深的痛处。
“冬谨,我没告诉你妈妈,我知道你会想等自己好了,再说的。”梁峻放低声音,“我是说过要活着回来,可你这样算什么?”
紫鳞靠在门上,三个人都沉默。最后,梁峻微微叹气,转身面对紫鳞。
“我劝过他去结婚,你知道他有多喜欢孩子。”他对紫鳞说。紫鳞立直身子,紧紧盯着梁峻。彻骨的冰冷在体内窜升。
“然后呢。”他强装平稳地开口问。
梁峻摇头。
“他没有打算??????以后大概也不打算了。你有觉悟了吗?”
紫鳞的心差点跳出胸腔,但他还是显得很平静:“不然你以为我努力那么久是为什么?”
梁峻笑笑,他们第一次握了手。
然后梁峻离开了。
紫鳞在街上买了粥,回来的时候他顺道去看了一下汪彦。尽管他们连认识都谈不上,但汪彦毕竟是冬谨的副队长。
“哟,谁来了!冬紫鳞!”高壮的男人坐在床上,哈哈大笑。
紫鳞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帮你争取了保释!”汪彦大声说,“我答应过冬谨的。再说了,你也有立功!那些黑帐,是不?总之我们干得够彻底了。”
“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你是没看到冬谨听说你参与了黑手活动时的样子啊,有心的人都会想帮他的!”
“你真有心。”李诚一冷言着走进来。
汪彦语塞,紫鳞抓紧时机告辞,回到冬谨身边。
他喂冬谨喝下粥,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过了一会,他把冬谨的手举到自己嘴边细吻着。
“小谨,我说过不要去海边的吧??????”他断断续续地说,“你总说我不听话??????你自己怎么也这样??????”
两个月后,冬谨的肋骨基本愈合,紫鳞可以把他抱到轮椅上坐一下了。紫鳞会定时帮他按摩手脚,防止它们因长时间不运动而引起肌肉萎缩。
冬谨的情况和植物人不一样,植物人会睁开眼睛,就好象永远那样活了。但在紫鳞看来,冬谨只是睡着了,哪天他睁开眼睛,就是他醒来的时候。
“小谨,等你好了,我们回去看妈妈吧。”
紫鳞揉着冬谨的手臂,淡淡地说。
医生的结果出来了,冬谨只是比一般人的自愈力差了一点,就是这一点,让他的机理活动达不到清醒的状态。这和遗传有很大关系,是黄婷婷难产时带出来的。
紫鳞并没有这个问题,他更多地遗传了另外一个人。
“不用担心,都两个月了,差不多了。”老医生安稳紫鳞,还顺带问了一句,“小伙子,你受的什么伤啊,看着你挺健康的,气色却那么不好。”
一旁早已出院的汪彦忍住笑,说:“心伤。”
紫鳞瞥了他一眼。
“心伤?那我说,心脏有问题首先你得休息好,看你就是好久没睡好的样子??????”
“刘医生,我们谈一下那位同志醒来后的复健问题吧。”李诚一伸出手,打断了老医生的滔滔不绝。
“好的,好的??????”老医生点头,和李诚一走了出去。李诚一回了一下头,识相的汪彦忙也跟了出去,并把门带上。
紫鳞看着床上的冬谨。他以前从来不相信医生,但这次,他拼尽了全力去相信。冬谨很快就会醒了,很快的??????
又过了几天,冬谨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将近二月份,气温降得很低,晚上睡觉的时候,紫鳞把棉被盖得严严实实,只怕漏了一丝风。他用十指扣住冬谨的手,帮他把立领拉起来,以免着凉。
“我和你说哦,小谨。听说旁边有家新开的粉店,那里的粉和好吃??????明天我买给你吃好不好?”
紫鳞一点一点地说着,等把一天下来的事都说完了,他才睡去。
第一缕阳光透进来时,窗外最后一朵腊梅终于开了。沿着医院小道种的梅树,相互交错,红白的梅花,在严冬里争芳斗艳。
冬谨的第一个感觉,是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阳光轻敲他的眼帘,仿佛在告诉他他已经有多久没见着他们了。
身体的感觉一点一点回来。头,肩,手,腰,腿,脚??????
他还感觉到身边有另外一个温度,一个温柔包裹住自己的温度。
冬谨睁开眼睛。
在还没有看到自己身处何方前,他看到了紫鳞。
在充分欣赏过紫鳞的睡颜后,冬谨动了一下喉咙。喉咙非常黏着,显然他昏迷了很久。这种情况下,说话很困难。
所以他转而动了一下手指。虽然手臂也没什么力气,但不管怎么说,能动。而且最重要的时,紫鳞着握着它们。
微微的动作惊动了浅眠的紫鳞,他皱皱眉,然后猛地瞪大眼睛。他抬头看,只见面前是那双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瞳孔,闪着小小的亮光。
冬谨对他笑笑。
紫鳞目瞪口呆地坐起来,寒气瞬间涌进被子,冬谨不禁打了个冷战。紫鳞慌忙伏到冬谨上方,重新弄好被子。
“??????小谨???????”紫鳞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小谨!小谨!!!”
冬谨张开手,接受紫鳞的拥抱。紫鳞在他耳边哭了出来,一如十年前,冬谨拨开灌木丛,找到他一样。
冬谨的眼泪也静静地流,和紫鳞的混在一起。
回来了,就不要再分开了。
黄婷婷听到门铃声时,正在摆弄退休后自己种的花。她五十五岁了,一头白发,却依旧风华绝代。
四十年前,她逃出家,遇到了冬林。两颗孤独寂寞却同样倔强和坚强的心,萍水相逢,分分合合,终于能挨在一起跳动。
她是幸福的,她一直相信着。
所以当她打开门,看到她的两个孩子时,只是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将门拉得大开。
“回家晚了,小淘气们。”
紫鳞弯腰抱住她。
“以后不会了,妈妈。”
冬谨合上门,小小的房子,亮起了一盏暖暖的灯。

推书 20234-04-03 :[瑞司]冥の川,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