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之外----二十四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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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迹之外
作者:二十四乔

文案
杜笙,一个从小没爸,九岁没妈,师父带大的乡下小子
楚航,出身医学世家,向着名医生稳步迈进的天之骄子
两人在大学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然而志向却是千差万别。
“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两条截然不同的轨迹,最终能否汇在一起?

主角:杜笙,楚航

楔子
“师父,等我大学毕业,就回来帮你。“
“你有机会去大城市,去高等学府,要好好学习,抓住属于自己的机会。”
“师父,你不相信我会回来吗?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一定会回来的!”
“小笙,师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师父希望你有一个更好的前途。记住不要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如果你在外面呆不下去了,师父这里永远为你敞开。”
第一章
杜笙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看到行色匆匆的行人,车水马龙的街市,林立的高楼,突然感到一丝恐慌。自己出生在一个山里的村子,城市的模样只是书中的描写。在这里的未来五年,迎接自己的是什么?诱惑还是机遇?成功还是失败?杜笙不想想太多。
师父是一个医学院的大学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到他们这个村子来,成为村卫生所唯一的医生,一呆就是十几年。杜笙没有父亲,母亲早逝。师父待他亦师亦友亦父,对他恩重如山,这也是杜笙毕业后一定要回去的原因。
好不容易摸对了线路,到学校的时候已是傍晚。杜笙匆忙去注了册,就赶紧找到自己宿舍,2—406,开始整理不多的东西。
“嗨,你是杜笙吧!”不是疑问是肯定,话语里一股子自信敬儿。
杜笙匆忙回头,顿时感觉阳光向他射来。
一个浑身上下发着光的男孩,不是身上有什么珠宝,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气质,俊美的脸部轮廓,一双桃花眼正冲他放着电,体恤加牛仔中裤,裹着高挑劲瘦的身体,简约不简单。
“你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咋啦?被我的未卜先知吓到了?哈哈!”
爽朗的笑声,让杜笙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
“不,不,没有……嗯,那个我是杜笙,你好。”说着,伸出手来。
男孩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随即也伸出手,握住了杜笙的。
“你好,我叫楚航,航行的航,你的对床。”
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层薄茧。劳动人民的手啊,楚航想。
修长有力的手,干燥光滑,连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齐齐。真是城里人家的孩子,杜笙想。
楚航天生一个发光体,很快俨然就是宿舍的头儿了,在他的热情介绍下,四个男孩熟识起来。除杜笙和楚航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张炎,宿舍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是个正直单纯的男孩,长的也是忒正义,浓眉大眼,穿上特务服也是地下工作者。另一个叫陈默,人如其名,话少,长长的丹凤眼一瞥,就有六月飞雪的感觉,其实冷面热心肠。另外果然不出所料,楚航的父母都是省人民医院的知名医生,医学世家的熏陶,优渥的家境,良好的教育,让楚航充满自信和骄傲的神采。这是开学来数次卧谈后杜笙得出的结论。
开学不久是军训,大部分同学在高中时就军训过了,对于大学里同样的军训内容叫苦不迭,但这是进入大学的必修课,所以还是在烈日下汗流浃背的踢正步,站军姿。少数“看起来”享受这个过程的恐怕只有杜笙和楚航了吧。杜笙是因为以前没有军训过,新鲜,再说哪个男孩心中没有一个橄榄色的梦?穿上军装的杜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兵了,而且本来就是个特勤奋认真的孩子,不论立正稍息,腰杆挺的笔直,修修长长的腿每踢一步呼呼生风。楚航是个要强的主儿,从小天之骄子,没有甘居人后的说法,见杜笙这样,也卯着劲儿。他俩经常被教官叫到队列前面带队做示范。这么一来,没出三天,这个操场都知道三连八班有两个特帅的兵,一个俊秀,一个阳光,别人穿的丑死的土黄军装,在他们身上就是潇洒,再带上白手套,动作步伐,有力到位,每每惹得对面的女兵们窃窃私语,眼放桃花。
杜笙从来都没有这么被关注过,他觉得是楚航的吸引力,连带着自己也出众了。两人出列时,杜笙都对楚航感激的笑下,走的时候都完全配合他的节奏。楚航也觉察了杜笙对自己的信赖,最初的好胜心淡了,渐渐觉得和杜笙并排走是件很舒服的事。余光瞟到这个乡下小子,细细的腰身系得板板正正,不算太宽得肩膀向后打开,蹦得笔直的下巴。记得他有绯色的唇,笑起来白净的牙齿,那不是天天可乐咖啡鸡腿汉堡的城里孩子能拥有的。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纯,第一次见到时露出迷芒的神色,涟涟的宛若深潭。想到这儿,楚航狠狠甩了甩头,呸呸,怎么会用这么女人的形容。
军训的最后一天是新生欢迎大会,新生们要在大会上展示军训成果,俗称阅兵。这是新生在全校同学面前的第一次亮相,因此各学院领导都非常重视。辅导员来了一次又一次,彩排时各个方阵的口号都喊的震天响。可就在正式演出前一天,楚航的脚扭了。
按理说脚扭了不是什么大事,不上就成了。可楚航和杜笙是领队,在前面扛棋的,他要是下了可不容易找到替代的人,大伙儿急的团团转。
宿舍里,楚航捧着馒头似的的脚,疼的直抽气。杜笙去食堂找了冰块,用毛巾裹了敷在脚踝处。
“冷!冷……冷!”楚航反射性的把脚往回缩,却被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抓住不能动弹。
“才扭了脚要冰敷,等明天我再用红花油帮你揉。”杜笙解释说。
“啊?”楚航很惊奇,自己出身医学之家,这常识当然懂,可杜笙一个农村人,怎么也知道?
“我师父教我的。”杜笙看出了楚航的疑惑。
“师父?怎么用这种称呼,”楚航觉得眼前这个男孩有意思起来,“你该不会是山里某个神秘门派的弟子吧!?”楚航脑子里蹦出青山绿水,白衣飘飘的杜笙形象。
“不是,”杜笙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师父是村里的医生,他收养我,供我上学,因为年纪只比我大十几岁,叫爸爸不合适,我就用了这个称呼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如论如何也要报答他。”
“打住打住!”楚航夸张的抖了抖,“哇,说的好像武侠小说一样,该不会还有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吧!”
“是的。”杜笙认真的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楚航心中一凛。
“嗷,痛!”杜笙只轻轻按了一下肿起来的地方,就已经疼到不行。
“明天恐怕上不了。”
楚航皱着眉头看着馒头脚,训练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最后的演出,特别不想放弃。
“要是你扭了脚,你会不上么?”
“当然要上啊,”杜笙很轻松的说,“在家里有时在田垄上把脚扭了,还是要继续干活,不然误了时节,影响收成就糟了。”顿了顿,杜笙又补了一句,“农村孩子不怕苦。”
楚航的心微微纠了一下,那样的生活自己从来没经历过,可被杜笙这么轻描谈写的说出来,反而让他有心疼的感觉。
“好,我也是,轻伤不下火线,这点疼算什么!”楚航牙一咬,心一横。
杜笙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楚航,城里人不都是娇气的么,眼前这个可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呢,心里有些佩服起来。
“好,”杜笙微笑着说,“晚上我帮你把绷带缠紧些,走起来就没那么疼了。你明天走慢点不要紧,我会配合你的。”
水色的唇轻轻翘起,细白的牙齿,乌黑的眼闪着光,晃得楚航愣了神。
结果第二天的阅兵出乎意料的大获成功,说起来还多亏了楚航的伤脚。学生们走方阵最大的毛病就是节奏太快,而且是越走越快,正步踢得快赶上小跑了。楚航脚疼,走的慢,一下一下却很到位,再加上杜笙的配合,后面的同学紧跟节奏,整齐划一,走得那叫一个好啊,院长在主席台上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瞎猫碰上死耗子。”陈默凉凉地评价,把自己从医务室买的正红花油递给杜笙。
“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桃花眼瞪过去,“诶,疼疼疼!轻点轻点……”顿时气势大打折扣。

第 2 章

军训结束后就正式上课了。大家看着满满当当的课表,欲哭无泪。这,这简直跟高中的课表差不多嘛,是谁说大学上半天玩半天,日子悠闲的不得了的?骗人!
“医学生就是这样,这才大一,以后还有的受呢,”楚航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学医是最辛苦的。”
杜笙也皱了眉头,课排这么紧,没有时间出去打工了啊,这可怎么是好。
眼前出现一张纸,上写“勤工俭学申请表”。
杜笙诧异的抬起头,正是楚航,有些窘迫的神色。
“那个,学院里有几个勤工助学的名额,有到图书馆的,有到实验室的,一个月两百,工作比较轻松,也不会耽误学习。我看过你的家庭情况……”楚航斟酌着这话该怎么说,“反正我这个学院副主席当的就是为兄弟们谋福利的啊,事先帮你拿了一张,你今儿晚上填好了,我明天就交过去。”
杜笙没说话。他能体会到楚航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的心情。毕竟,在这个年代,没钱不是个值得骄傲的事。
“谢谢。”杜笙笑笑,“谢谢你,我明白。”
楚航天生一副“我不是干部,谁是干部”的模样,才貌,家世,再加上军训时的“带病出征”的人品,一开学就风生水起,院长辅导员都知道他了,正好学院里缺一个副主席,本着“梯队建设”的目的,楚航勇担重任,成为大一就跻身主席团的第一人。
其实老师也找过杜笙,他们俩都是军训时的“红色标兵”,但杜笙拒绝了。杜笙不知道什么培养,锻炼,人际交往云云,他的目标很单纯,学好老师教的每一门课,毕业回乡当医生。学习的空余时间是打工赚钱的。他不是楚航,干部,他自认为不是那块料。
虽然学医很辛苦,但身为医学生还是有种特殊的自豪感,不仅是因为考进医学院需要更高的分数,更因为医学是一门笼罩着神秘与恐怖的学科。于是传说中阴森诡奇的解剖楼,是新生探险的第一站。
这天下午,天气晴朗,正气浩然,兄弟四个,浩浩荡荡地杀将过去。
本来还是说说笑笑的四人,到解剖楼门口都噤了声。N城的十月,暑气还未消,众人明显感到一股股凉气从大楼里扑面而来,凉气中,还夹杂着特殊的恶心气味,让胃一阵翻腾。
“是福尔马林,浸泡尸体用的一种药水。”楚航说,“里面开了空调,保存标本的吧。”众人恶寒。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楚航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也紧紧跟上。
进门右手边是楼梯,左手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没有灯,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窗户,投进来一点光,越发显得阴森恐怖。两边的墙角上“安全出口”的标志发出绿荧荧的光。走廊两边是一扇扇门,紧闭着。
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特别明显,大家不禁靠的更拢了些,向走廊深处的光明走去。
“干什么的!”一声低喝冷不丁响起。
“啊!”大家也俱是一惊,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老师从一扇门中探出头来。
“啊,老师好,”楚航到底出身医学世家,很快反应过来,“我们是新生,想过来参观参观的。”
“哦,”老师显然是经常碰到这种情况,“算你们运气好,这边才送来三具志友(自愿死后捐献遗体供教学科研的人)的遗体,还没上过课,你们可以来看下,不过不许动。二楼是标本陈列室,每周二的下午是对全体同学开放的,以后你们学了解剖课,可以来学习学习。”说着,错开身,打开门。
四个人怀着好奇又敬畏的心情走进了这个房间,还好,光线充足,房间的一角放着一具挂起来的人体骨架,中间放着三个金属台,台子上用蓝色油布盖着,布下起伏的轮廓,应该是遗体了。
老师掀起其中的一块蓝布,露出女人一团头发,扎着黄色的橡皮筋。
杜笙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的景象与多年前的悲恸记忆重叠起来。
“妈,妈,喝药,喝了药就会好了。”才九岁的杜笙捧着碗,端到床前,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透出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拥有的恐慌,悲伤。
床上的年轻女子却已是奄奄一息,尖瘦的下巴,凹陷的两颊,轮廓中依稀可见昔日的美丽,枯草一般的头发用一根橡皮筋凌乱的扎着,显得格外凄凉。
“笙儿……妈妈,妈妈没有好好照顾过你,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妈妈,先吃药,先吃药吧……别丢下我……”
女子艰难的抬起手,摸着孩子的头。眼里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笙儿,妈妈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妈妈在天上看你着长大,知道么?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孩子。”
“不要不要,妈妈不要走!我会乖乖的,我不要妈妈走!”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
女子抹去儿子的眼泪,手指描摹着脸部的轮廓。
“我的笙儿真好看,以后肯定是个帅小伙。你知道吗?你的轮廓和你爸爸像极了……”
“我的爸爸?”杜笙很小的时候就问过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我没有爸爸,可每次问的时候,妈妈都特别伤心地一言不发,杜笙不愿妈妈伤心,就再也没问过。
“笙儿的爸爸是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对妈妈很好……是妈妈自愿离开的,妈妈配不上他……别……别恨爸爸好么?答应……妈妈。”说话已是断断续续。
“妈妈我答应你,妈妈你快好起来,以后我长大了,带你去找爸爸!妈妈你别吓我啊!”九岁的孩子不知所措了,只有紧紧拉着妈妈的手,眼泪止不住得流。
“别哭,你哭得妈妈的心都要碎了……男孩子要坚强点,不流眼泪啊,知道么?”
小杜笙连忙用手胡乱擦了脸,“妈,你坚持会儿,我去找冉大夫,他会治好你的!”说着,拔腿往外跑去。
女子用最恋恋不舍的眼光看着儿子的背影,挣扎着下了床,拿出一张纸,写下了留给儿子最后的话。
“冉大夫,快,快点!”小小的手拽着冉怀周,拼命往家的方向跑。
冉怀周看着这个早熟的孩子,心里一阵绞痛。自己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他才五岁,小小年纪就会跑到他的诊所,跑前跑后为妈妈拿药,还向他寻了中药的方子,跑到山上采药给妈妈治病。可他妈妈得的是消耗性结核,在这山里缺少营养和药品,是个必死的结局。能拖这么些年,已是一个母亲的极限。
“妈妈,妈妈,冉大夫来了!”杜笙跑进门,只见妈妈安稳地躺在床上,走进了看,头发重新梳过,用那根黄色橡皮筋好好的绑着。眼睛睁的大大的,朝着门的方向,仿佛还想看谁最后一眼。
杜笙的心一下掉了下去,无底的深渊。
冉怀周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探了口气,掩了她的双眼。
半响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破陋的泥房传出来,“啊——妈妈——”杜笙昏了过去。
风起,一张纸,从桌沿悠悠飘落。从此,这个可怜的孩子,成了冉怀周的责任。
杜笙醒来,看到蓝色的蚊帐,头顶上的床板。这是哪里?
“杜笙,杜笙,你醒了?”
“吓死我们了,有没有怎么样?”
“去医务室看看吧。”
眼前,是一张张关心的面孔,张炎的,陈默的,还有,楚航的。
杜笙记起来了。自己已经十九岁了,妈妈的死已经过去了十年。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是眼泪。
多久没哭过了?答应过妈妈的。要不是今天看了解剖楼的女尸,也不会这么脆弱。
“对了,我们不是在解剖楼吗,怎么回来了?”
“还说呢,你看到那具女尸的时候,楚航就发现你不对劲了,老师还在讲解,你就发疯似的跑了出去。楚航第一个追上去的,我们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昏倒了。”
“楚航背你回来的。”
杜笙看着楚航,是他吗,这个总给自己带来温暖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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