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并没有看到有男人和男人……”
“小伙子，那天你一直看着城主，所以没有注意到其他新人吧。”带着几分调笑的神情看着魏惊寒，这样的目光却让他感到尴尬。
老人转开头，烟斗扫向前方。
“你看那两个人，就是那天的一对新人。”
魏惊寒顺着他的烟斗看过去，一前一后两个男人，前面的男人满脸怒气的在前面走着，而后面的那个却满脸赔笑的跟着。后面的男人小心的拉拉前面男人的袖子，却被对方狠狠地甩开，只是男人不放弃在一次扑上去，这一次却没有了小心翼翼，反而有些霸道的将前面的男人拉住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吻住。
魏惊寒惊讶的看着他们。
被强吻得男人被送开后，红着脸狠狠地瞪着对方，男人小心的赔着不是，旁边围观的人也在劝着什么。后来前面的男人红着脸点点头，结果又被对面的男人搂住狠狠吻住，旁边围观的人响起一片掌声。
“你觉得很恶心么？”
摇摇头，魏惊寒不觉得那两个人恶心，反而那些人的气氛让他感到很温馨。想起了自己和楼兰的吻，魏惊寒不经意的摸上了自己的唇。
“想到对方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会生气，又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会原谅，这样的心情只要想想就会觉得幸福，难道因为两个人都是男人，这样的感觉就要被说成错误么？”老人有些激动地开口。
魏惊寒看着老人，在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忽然他很想见楼兰，很想留在这个地方，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楼兰在这里。
老人的话象是斥责自己的言语，让魏惊寒只剩下了对楼兰的歉意，和那挥之不去的满心爱意。
“会被原谅么？”低声呢喃。
“会啊，只要有爱就会被原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茶铺的老板走了过来，他拉开椅子做到了老者身旁，很自然的手搂在了老者肩膀上，魏惊寒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人。
老人有些不自在的甩开老板的手。
“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这么不知羞了。”
“怎么会害羞呢，即使这么大年纪了，我对你的爱却丝毫没有减少过，反而越来越强烈呢。”老板有些厚颜无耻的蹭上了老人的肩膀。
魏惊寒看着俩人，了解的笑了笑。
他本来也没有觉得和男人接吻，相爱是错的，但是面对楼兰他想，也许因为自己不甘心被楼兰压在身下，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
伤害了那个温柔的男人，这次真的会被原谅么？
“怎么样才会被原谅呢？”魏惊寒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面露惊讶，他苦涩的撤着嘴角。
老板看着老人，摸了摸下巴。
“如果是成心的道歉，城主一定会原谅你的。”
“是啊，自从你来了，城主虽然不会笑，但是神采飞扬了很多呢。”
“也没有那么寂寞的神情了。”
“那个孩子就是太勉强自己了……”
“勉强自己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可是和我们一样有什么好的呢？为了所谓的道义，正义，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要伤害，这样尔虞我诈的我们有什么可好的呢？”
“是啊，我倒是希望城主可以一辈子这样。”
“你留在他身旁，无论他做什么都包容他，他一定不会再寂寞自卑了。”
“自卑？”
“是啊，因为和我们不一样的成长经历，那个人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自卑的。”
自卑么？
自己从来不知道，那个人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可是在旁人面前他要保持高大的形象，是因为自卑么？
所以才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
“人……”
记得楼兰曾经摸着自己的脸孔低声呢喃，当时的他只是好笑，却不明白那个字的意思。
那么说了对方是……畜牲的自己，真的可以被原谅么？
魏惊寒摸着自己的下巴，不确定的想着。
“小伙子，城主只是个普通人，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单纯，只要你让他看到你的真心，他一定会明白的。”老人拍拍他的肩。
是啊……
虽然作了很错错事，虽然说了很多错话，但是自己喜欢对方的信念却坚定了。
再也不会逃避了。
他想要楼兰，想要留在楼兰身旁的想法，再也不会被刻意逃避了。
魏惊寒想着，只要两个人相爱，那么还有什么误会是解决不了的呢？
他愉快地笑了，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可以见到楼兰。
第八章 征途
自从那一天之后，魏惊寒再也没有到过这个用餐的大厅，他知道平常楼兰都是在这里用餐的，但是由于自己一直不肯正视问题而不愿意出屋子，到了后来也没有人来邀请自己，想着这样最好的他就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
但是今天，他想也许在这里可以看到楼兰。
想起楼兰的喉咙受了伤，就忍耐不住的想要看看楼兰的伤势，想要知道他是如何吃东西的。
已经做好了不被欢迎的准备，可是来到大厅，但是苏耶那明显不快且鄙夷的眼神，却让他觉得难受。
看向坐在一旁的楼兰，那人并没有抬头。魏惊寒知道楼兰对于食物的执著超过所有。
商队首领看到他，热情的打招呼。魏惊寒也就借着这个机会走到了餐桌旁。
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不愿失了礼仪的苏耶让人为魏惊寒摆上了膳食，看着面前精致的膳食，魏惊寒却更加急切的想要看楼兰。
他的座位在长桌的最后，抬起头刚好可以看到楼兰，只是距离很远。
他只能看到楼兰低垂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食物，可是他仍旧清晰的看到楼兰瘦了，那本来丰润的双颊陷了下去，他小口的吞食着食物，此时魏惊寒才发现楼兰面前只有汤，即使只是汤，楼兰喝的也很小心，那闭起来的双唇紧紧抿着，纤细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喉咙上，蹙着眉头，忍受着极致的痛苦一般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魏惊寒看着，捂住了嘴，他心疼得看着楼兰，想要安慰对方，可是一想到那伤口是因为自己造成的，就无法开口说话。
苏耶冷冷的看着他，他只能低下头假装吃东西，可是湿热的眼角却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滚烫的液体。
“听说魏少侠这次会和我们一起离开？”商队首领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对这魏惊寒开口。
魏惊寒怔愣了一下，不露痕迹的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他错讹的看着首领。
“魏少侠的家是在江南吧，家里都有什么人？”
“……父母，还有两位哥哥。”
魏惊寒脸上明显的不快，让首领顿住了话头，忽然他眼睛一转，想起了什么。
“那……城主也要去了？”
那一日魏惊寒对楼兰的可以说成求婚的举动，让这个商贾吓了一跳，但是之后觉得楼兰是个好人，虽然两个人都是男人，但是中原也有很多这样的事情，虽然不能公开，但是并不是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何况他很高兴这个城主可以找到一个相伴一生的爱人，因此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楼兰也会和魏惊寒一起走。
“他……”魏惊寒苦笑着抬头看向沉默的楼兰，“恐怕不会吧。”
“是么？”以为魏惊寒不开心是因为楼兰不能一起回去，于是首领干笑着安慰他。
“没关系，只不过分开一阵子么，所谓小别胜新婚么，以后回来之后，城主会和你更加相亲相爱的。”自以为说了什么好话，可是魏惊寒丝毫没有缓和的脸色，让首领只能干笑不已。
楼兰吞咽食物的速度很慢，直到其他人都吃完了，他还只是吃了一半。
首领看着盯着楼兰的魏惊寒，心想那两个人恐怕有话要说，于是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等到人都走掉了，苏耶戒备的看着魏惊寒。
“你来做什么？”
“我来道歉。”
“事到如今，道歉有什么用？”苏耶冷笑的看着他。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的。”魏惊寒也毫不退让的看着苏耶。
“是么？”苏耶冷笑着让开身子，坐在了一旁。
魏惊寒走到楼兰身旁的位置，仔细的看着这个男人。面露难过得吞咽着食物，额头上已经都是冷汗了，喉咙一定很疼吧，魏惊寒心疼得看着他。
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楼兰才将面前的一碗汤喝掉，他松开捂着喉咙的手，抬起头却因为看到魏惊寒而惊讶的吸了口气。
用惊恐的眼睛看着魏惊寒，楼兰站起身，不稳的退后了几步，险些摔倒。
还好背后的苏耶撑住了他。
魏惊寒心疼的看着楼兰，想要上前，却在对方惧怕戒备的眼神下寸步难移。
“……对不起，楼兰。”艰难的开口，但是他想正如那个老者所说的，只要自己真心道歉，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就一定会被原谅吧。
楼兰脸上浮现出不解迷惑的神情，又好像在审视着什么。
魏惊寒沉默的等待着对方的裁判，可是楼兰也同样沉默着没有动作。
是被原谅了么？
魏惊寒忍不住这样想。
向前几步，可是刚刚移动了脚步，楼兰却像受了惊一样，退后几步，错讹的看向楼兰，对方的眼底看不出心情。
他在怕我？他在躲我？
事实让魏惊寒沮丧，可是他却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楼兰……我很抱歉伤害了你……我……我真的很抱歉……”一声声的道歉，魏惊寒不停的道歉。
楼兰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以为对方已经平静了，魏惊寒想要接近对方，可是楼兰这一次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顾不得疼痛的喉咙。
“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向着大厅外面跑了出去。
白色的衣角从魏惊寒手中消失，他感到心中一片悲凉。
无法被原谅了么？
他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怎么平副自己哀戚的心情。
“你以为他被你怎样伤害都会因为你的一句‘对不起’就会原谅你么？”
“你以为他真的迟钝到了无论怎样被伤害都不会有感觉么？”
魏惊寒抬起无神的眼神看着苏耶。
“他那日之后发烧，昏迷了很久……一直痛苦的哀叫着，你以为只有你受了伤害么？可是他比你所受的伤害更深，不是么？喉咙疼痛的几乎到了无法进食的地步，如果不是他知道不吃东西会死掉，一定不会忍受这样的痛苦的。因为你，他无法起身，他以你的开心为开心，以你的喜悦为喜悦，你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么？还是你以为他真的如同野兽一样，什么都不懂？”
“他一直在学习，学习如何融入人类的生活。他做的已经很好了，也许他不懂表达，也许他不会使用人类用的工具，但是……但是他比你我更加像个人类，他的单纯，他的善良，不应该让你这样伤害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魏惊寒满脸泪水的跪在地上，搂住自己的手无助的颤抖着。
楼兰的好，楼兰的善良，单纯，他不是不知道，正因为对方总是包容自己，所以自己才会这样的任性，任性到伤害了那个无限包容自己的男人，任性到让这个包容着自己的男人也遗弃了自己。
一想到这一点，那个温柔的男人被自己伤害的，再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他就无法克制的全身冰冷。
“我不想离开……我不想离开这里……”他哭喊着，希望有人可以明白。
“我不想离开楼兰……楼兰……楼兰……”最后变成了一声声呼唤男人的名字，可是回荡在空当大厅中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在没有其他。
“已经太晚了……”
苏耶离去的时候只有这样的叹息，魏惊寒想要挽回，可是除了唤着男人的名字，他什么都不能做。
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楼兰，直到离别的那一日来临。
他为数不多的行李被装载到了车上，他面色凄然的看着送行的人群，希望可以看到那个他想见的人。
就快到时间了。
魏惊寒的眼前突然一亮，美丽的男人站在人群的尽头。
人们看到他的到来，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男人的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那双大大的眼睛失去了生气，如同死水一般沉寂。
他走到魏惊寒的面前，魏惊寒几乎兴奋的要跳起来。
他有话对自己说么？
他会挽留自己么？
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当日的恐惧似乎已经不见了，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如同第一次两个人见面时一样，魏惊寒以为自己已经被原谅了。他笑着拉住了男人，却在男人瞬间僵硬了身子的同时，失望的松开了手。
已经下定决心了，不再伤害他了，如果他不愿意，也不会再勉强他了。
男人低下头看着被松开的手，所有的表情都被隐藏在了长发的阴影中，男人从人群中将倩影拉了过来，轻轻推到魏惊寒面前，没有说话，可是那不肯看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惊寒记得，自己说过。
自己喜欢像倩影这样温柔的女人。
他焦急的看着男人。
“不是的……我……不要……”
男人始终没有看向他。
“楼兰。”
唤着男人的名字，男人错讹的回过头，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抖动着。
“我不要她……”轻轻地将倩影推回去，魏惊寒不顾楼兰的僵硬拉起了他的手。
半强迫地将人带到没人的车辕后，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苏耶只是冷眼旁观，没有阻止，但是他很感谢对方给自己的这个机会。
“楼兰……”轻声唤着男人的名字，男人只是微微错讹的看着自己。
“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你……”坦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魏惊寒紧张的看着楼兰。
可是男人比他更加紧张，紧绷的身体说不出的恐惧，魏惊寒不知道怎么才可以安慰这个如同惊弓之鸟的男人，但是男人的反应似乎已经给了他答案。
“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么？”魏惊寒的声音因为焦急而高了起来。
楼兰瑟缩了下，几乎同时的，魏惊寒便后悔了起来，他安慰的抚摸着楼兰的头发，可是对方僵硬的身体根本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他只得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不肯原谅我了么？真的不能么？”脆弱的跪倒在男人面前，他攥着对方的手用力到发白。
“真的不可以么？”
楼兰颤抖着手，想要挣脱但是似乎又在迟疑。
“求求你……给我……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
乞求着男人，但是男人却毫无反应。
已经不可以了么……
男人嚅动着嘴唇，可是低下了头的魏惊寒却什么都看不到。
沉默始终持续着，四周没有动静，只有魏惊寒无法停下来的啜泣声，他搂抱着男人的下半身，将头埋在男人的腹部，虽然搂着这个熟悉的身体，可是没有反应的僵硬让魏惊寒说不出的陌生和寂寞。
究竟怎样才可以填补自己心里的空虚呢？
究竟怎样才可以继续留在这个温柔沉默的男人身边呢？
魏惊寒已经彻底绝望了，在那天男人突然跑开的时候，自己就知道大概是不成了，可是临别的时候依旧可以希望男人挽留下自己，就算不要面子的跪在男人面前乞求对方，也无法得到原谅，魏惊寒无法说出的痛苦痛哭。
他想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哭泣……
明明已经有了不再伤害对方的自觉和自信了，可是却没有机会得到印证的自己只是觉得委屈，究竟怎么样才能在获得信任呢？
忽然他感到头上一阵温柔的触摸，楼兰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轻轻地抚摸着。
是否可以被原谅呢？
他茫然的抬起满是泪水的脸。
楼兰没有笑，眼睛里却是挥不去的寂寞和委屈，那样的委屈中又带着说不出的温柔，让魏惊寒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嚅动着嘴角……
不要哭。
魏惊寒感觉到男人这样说着。
可是无法停止的泪水是因为男人而留的。
想要伸手擦掉魏惊寒脸上的泪水，可是伸出的手却被对方握住，握的生疼，让男人皱起了眉头。
男人有些艰难的抽回自己的手，从袖子中拿出信封，放在了魏惊寒的手中，平整的信封像是诀别的信号一样，让魏惊寒痛苦想要死去。
他迫不得已的接过了信封，里面厚重的信纸让他更加痛苦。
忍不住又一次将男人搂在了怀里，鼻息间都是男人的气味，贴在男人腹部，他想着这样一个为了自己而委屈求全的男人却从自己手边溜走，这是自己蔑视对方，玩弄对方的报应么？可是，舍不得放手……真的舍不得放手……想要抱一辈子这个人，现在自己却被无情的抛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