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两股不同的寒气在体内互相冲击,而后蔓延到全身,似乎要冻结所有的经脉,云天青竭力要克制,但撞击反而越发的激烈。
夹杂着痛苦的声音在茂密的林间响起,冰凤顿时化为一屡烟尘,半空中,云天青的身子如落水的石头,急跌而下。提不上气阻止下落的趋势,腰部猛地撞上蜿蜒的树根,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随着一声急切的呼唤,在云天青即将落地之际,白色的身影如风一般卷来,揽住他的腰身,平稳地落地。
“天青!”玄霄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颊,眉头紧皱:“你这是……”
云天青用力睁开眼,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轻笑道:“我扭到腰了……”
玄霄疑惑地看着他,蠕动了一下唇,没说话,显然在揣度他话语的真实性。
“哎,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停留在二十岁的容貌和体魄,人家也会老的。”云天青灰脸丧气地回答。
玄霄也不在多言,把云天青抱起来,往屋子走去。
小心翼翼地将受伤之人背朝上地放到软软的床塌,手开始揭开他的衣服,欲要察看伤势,云天青感到背后一凉,立刻叫起来:“哇,你这么热情。”
“闭嘴!”玄霄拍了一下他脑袋,云天青立刻捂头喊痛,玄霄此时哪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慢慢地解开他的衣服,眼触到带着青紫淤痕的腰,心里凉了半截,拿起金疮药往伤处倒了一点,轻轻地揉了起来。
“啊!啊!啊!我的老腰啊!”云天青抓着枕头,杀猪一样大喊大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玄霄见他的苦瓜脸,心下不忍,又放轻几许力道。
被子下,云天青拼命地忍着笑意,装着痛苦样,背上指间如水的触碰,让他觉得舒服异常,心魂荡漾,暗道早知道就天天去找些树啊墙啊来撞一下,为博爱人似水柔情,死也值得啊!
睡意不易察觉地席卷上来,云天青呢喃了句,沉重的眼皮快要合上,玄霄已是停止了上药,从背后突然握着云天青的肩头,将他拉起来,坐到床上。
云天青不满地抗议:“干什么,让我躺一下啦。”
“帮你驱寒。”玄霄轻拢眉头,话刚落就已经运起功来。
云天青就知道瞒不过他,只得道:“你知道了?”
“有人撞树会撞得经脉混乱吗?”
云天青叹息一声,感觉到身后的手带着热气袭击而来,是纯正的炽阳之息,热流沿着经脉窜动,温暖而舒服,过了一会才道:“在鬼界呆时间长了,寒气侵体,与体内望舒之息相抵抗,本想着用两三年时间慢慢驱散掉,反正现在也不怎么需要打架,没想到今天被你发现……”
“你居然不告诉我。”玄霄不满地回了句。
“小事而已。”云天青笑了笑,不当一会事。
“你这家伙……”玄霄斥责了他一句,也不好发作,潜心运功。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炽阳之息与望舒之息调和,镇压了内混乱的气息,并且散去一部分寒气。
“哎,果然是舒服多了!”云天青正要伸一个懒腰,却被玄霄再次覆上的手震慑了一下,不解地正要询问,背后已传来的一股股如排山倒海的热气,体内的各大经脉似乎被打开来,任由热气充斥全身。耳边,玄霄严肃而低沉地念着什么,云天青立刻收拾心神默默记下。
关节扣得发白,直到难熬的炽热终于消退,额间已布满薄汗。“你自己领悟的?”云天青深深呼吸了一下,只觉得全身暖暖的。
“恩。”玄霄略一点头才问:“刚才的心法记得了没?”
云天青祥装吃惊地道:“哎,你难道不知道琼华第二美男的专长是过耳不忘吗?”
“是吗?”玄霄以一记冷笑表明态度,就他那模样,不是左耳进右耳出就不错了。
“皮毛之技,何足挂齿?”云天青严肃地摆手,一本正经地道:“敢问师兄,此心法名何?”
玄霄轻蹙眉头,见云天青状甚认真,虽知他定然有异,但还是略一思考才道:“归元真诀是我当年困于冰中潜心修炼而得。平日修炼此法,可促使气息吐纳平稳,强身键体,若身负重伤,念此诀具有快速疗伤,起死回生之功效。”
“师兄独创此功,实在令人佩服。”云天青闻言更是拱手表示赞许。
玄霄不知道他肚子了卖什么药,纳闷起来,眼中透着疑惑。
沉默片刻,两人互相对视,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突然,一阵爆笑从云天青嘴里喷出,还夸张地捂着肚子滚到床边:“你刚才的样子好笨啊!哇哈哈!”
“云天青!”玄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哇哈哈……”笑声欲罢不能。
玄霄强忍着揍人的冲动,走到桌边,拿起天河早上搁置下来的馒头,挑了个最大的,以闪电之速回到床边,将它塞到云天青大张嘴里,拍拍手,在云天青错愕眨眼神中甩门而去。
云天青腰上的伤说起来也不轻,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来兴,换来的居然是几天的不能下床,哀怨地看着窗外夜色正美,想着那群孩子又在玩耍,自己却像条死蛇一样,心里就不爽到极点,一时气急,抓起枕头发泄地蹂躏一翻,而后就往外一丢。
刚好玄霄从外边推门进来,迎面就看到一个大枕头。玄霄一挑眉,挥手,又把它甩了回去,重重地砸在床上,差点没把云天青从床上弹起来。
“我抗议!我都说了没事了!”云天青一见玄霄进来,愤恨地坐起来,拿起一旁的绿豆糕吞到腹中,活像那绿豆糕欠了他八百两一样。
“干什么,无聊?”玄霄开门就看到那个家伙在发小孩子脾气,哭笑不得。
“你明知道我都是坐不住的嘛!”云天青又大口地吞了一个桂花糕。受伤不能喝酒,又要躺那么多天,对于好动之人来说确实是一个折磨。
“既然如此,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玄霄走到桌边,挑了挑灯芯,让火光更亮些。
“当真?”云天青当下大喜道,清秀的眉和眼在灯火中闪着熠熠的光彩:“当时听你说学琴以为是随口而言,现在看来,你已是有一番所得了?”
玄霄走到他身边,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觉得恢复得还不错,才答道:“所得甚微,但应该不至于不能入耳。”
“哎,那我一定洗耳恭听。”云天青趁机抱着他,硬是凑到唇边亲了他一下。
玄霄瞪了他一眼,可是在云天青看来却是妩媚异常,不由心花怒放,连忙催促他去取琴。
看到玄霄离去,云天青径自走到柜边,抱出了一大袋东西,丢到床上:“嘿嘿,真是令人期待啊。”
玄霄不懂音律,但长期在云天青的耳濡目染下,自是对音律产生了兴趣。于是向梦璃要了一份琴谱自己钻研起来。如他这般修仙奇才,想来学琴也自不在话下。
玄霄抱着琴回来就看到云天青兴致昂扬地盘坐在床上,床上摆满了各种零嘴,一副看好戏的痞样果然很欠打。
“就知道吃。”玄霄鼻间一哼,小心地把琴放到桌上。
“千古难逢的美人拨琴,怎能不让人兴奋?”云天青一手拿过飘散着淡淡香味的桂花糕,细细品尝。突然眼尖地发现那琴制作粗糙非常,只是最简单的材料做成,不禁问道:“这琴,是谁做的?”
“他们。”玄霄低下头,调了一下琴弦。
云天青释然,浅笑道:“那群孩子真有心。虽然琴是简陋了点,但越是平凡的东西越显得不平凡,做琴的是,弹琴的也是。”
“以情动心,以心动乐,只要心中有乐,自可流露于琴,做到人琴融一。”玄霄以学剑类比于琴,想来悟此道也不难。抬起头,对着云天青轻轻一笑,随后,修长的指开始在银白的丝线上撩拨。
云天青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烛火下专心弹琴的玄霄,一身的月牙长袍和垂落的柔亮发丝随着手中的动作轻摇,双眼微微垂落,眼角边不自流落的风情让他逐渐停下了手中的食物,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再也无法移开。
古琴的声音较低,凝练而厚重,十指交错间,琴弦颤动,而玄霄此时所弹之曲曲调激昂澎湃,有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势。虽然不甚熟练,但无减狂傲如他的气势,移宫换羽,一弦一音,浑然天成的霸气以及偶得的柔情淋漓尽致地跃然到琴弦上。
不觉一曲已终,琴声急转,竟如流水般缓缓流淌,寂寥而空旷,略带着伤感。
云天青听了片刻,挑起一旁那支凝血的长箫,凑进唇边跟着他的琴声缓缓而鸣。
低沉婉转的箫声传到玄霄耳中,本已沉醉的琴音中如今越发的心神荡漾。恍惚间,眼前出现了千万树粉红的花簇,轻垂,蝴蝶飞舞,女子夜莺婉转的声音穿过丛丛花海,回荡在耳边。
曾几何时的幸福,只可惜一切都不会复返,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凄绝地离去,那张倾城的容颜中,泪痕满布,惟独那细长的眼眸不改的清澈,满满的,唯一的,是自己的身影。
“霄儿,你看这花多美,娘给你唱个歌儿好不好?”
“霄儿乖,你看,娘给你买了焰火,等会娘带你去湖边放。”
“这孩子根本就是个灾祸!”
“他居然会放火,妖孽!妖孽啊!”
“娘,你们不要打我娘!”
“霄儿,快走!”
“吾名青阳,是昆仑琼华派弟子……”
“你命中带煞……万劫无期……”
闪烁的沉重的回忆,凌乱而无情吞噬着脆弱的灵魂,禁不住的泪猛然滑落,手竟似着魔一般疯狂地撩拨,速度更加地快。
紊乱的节奏让云天青蓦地睁开眼,却见玄霄突然泪流满面,双手不受控制地情绪失控。
“霄!”随着话音,人已至他身边,一挥手把扫落琴,将他紧紧抱住:“在想什么,在想什么!”
“不要……不要……娘……”玄霄惶恐地望着云天青,薄唇轻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