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说得那么费心，那个人竟然连一眼也懒得望他，何剑不禁感觉到失望犹如泰山压顶地压在他身上，谁来救救这个表情几近麻目的人，他的身体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他何剑的啊？
第三章 缘分（下）
潮湿的衣服粘乎乎的一片，手里提着一小袋红蕃茄，何剑紧张地凝视着自家紧闭的门，他是送了黑琉璃眼睛回家之后才想起，在那暴雨中多多似乎跟他走失了。但是当时他只记挂着那人竟然忘记了多多的事情。真糟糕！虽然多多很聪明，懂得回家，可是苏安一定不会轻饶他吧！(不要看苏安好像很不喜欢动物的样子，其实他对动物还是很照顾的。)
一阵微风从楼道吹来，何剑打了一个冷颤，猛地吞了吞口水，他想净在这儿呆着也不是办法，只好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开着锁，动作极其缓慢地把门推开。
“鬼鬼祟祟的，做贼心虚啊！”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安突然转过头来，冷森森地说。
“没……没有啦！”何剑讪笑着，摆摆手，走到一旁坐好。
“怎么只有一个人回来？多多呢？”苏安眯了眯眼睛，“难道是在街上见到美女，连自家的狗都忘记了带回来？这可不像你哦！”
“没……没有啦！”何剑干笑几声，“就是刚才下大雨，我不小心跟它走失了。”
“哦！是这样吗？那么没有找到它，你还敢回来吗？”苏安好像并不打算就这样轻饶了他，别有深意的笑容一点点地在他温文的脸上加深。
“多多没有回来吗？”何剑怔住了，身上的热量好像正要慢慢地乘着苏安接下来说的那句话褐去。
苏安察言观色了一番，继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电视，语气含糊地说：“它在睡觉呢！”
“那样真是太好了！”何剑大大地吐了口气，一副解脱的样子，“回来就好了！”
“你就知道怎么去爱一头狗，怎么就不懂得好好去爱一个女孩呢！”苏安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很是无奈地说。
“我有啊！每一个曾经跟我在一起的女孩，我都有很用心地对待过啊！”何剑不解地说，“我什么时候待她们不好呢？是她们自己吵着要分手的。那是她们的选择对象的自由，我会尊重的！”
“……个屁！”苏安翻了翻白眼，推开了正要爬上他身上睡觉的小猫，小声地说。
“你说什么？”何剑呆了呆。
“我什么也没有说。”
“是吗？我今天买了蕃茄，你想吃什么样的菜式？”何剑把红蕃茄放到盆子里，捏开水龙头，一边转过头来询问。
苏安闻言精神抖擞地掰着手指头开始点菜：“我要吃蕃茄意大利面，蕃茄肉片，蕃茄汤，甜酸蕃茄蛋……”
“停！我好像没有买这么多蕃茄啊！”何剑的眉毛不由自主地上挑着，他转过头来，面部抽筋地瞪着苏安看。
“谁理你！我告诉你啊！早上的事我还记得，你要是办不到我刚才说的那些菜色，哼哼！你就知道后果了。”苏安搁完狠话，就悠哉游哉地拿着遥控器把电视频道一个个地转起来。
干不到，不就是心理学科不过关，其它学科也跟着岌岌可危。何剑很是认命地转过身：“我先去洗澡，然后再煮，好不好？”
“随便你！”苏安摆了摆手说，“对了，晚上还有与青萌大学的女生联谊，记得要准时参加。“
“我不去了！今天很累！”何剑揉了揉太阳穴说。
“不行啊！”苏安背对着他晃了晃食指。
“啊？为什么？”何剑很是不解，“联谊一向是自由的，去不去有什么关系。”
“这次不一样！是学姐要求我们一定要去。你听准，是我和你一定要去。”苏安转过头来，笑容似乎有点奸狡。
“可是我并不认识青萌大学的女生啊！”何剑觉得自己是越听越糊涂了，这跟他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啊！
“你忘记了吗？前年的篮球大赛，你最后投的那个三分球，实在太帅了，青萌的那个学姐一直对你称赞有加，说很想再见到你的风姿。今天正是她的生日，你说，你能不去吗？”
“该不会是那个胖妞吧！”何剑露出一脸恐慌的表情，他就是觉得苏安的笑容让他很不安。
“啧啧啧！剑仔，哥哥有教你这样做人吗？”苏安（大了何剑三个月）笑咪咪地说着，但是就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无论什么样的女孩，都要一律称为‘美女’。”
“我不去！”何剑使劲地摇了摇头，“绝对不去！”
“是么？那么她会亲自去学校找你喔！”苏安露出了绝对完美的笑容。这个人其实是魔鬼，何剑在心里哀号，青萌那个学姐之所以会来看篮球全都因为是苏安安排，因为，那个“美女”起先是心仪苏安的，是苏安运用了小计谋才让她对何剑一见钟情，那一球本来就应该是苏安投的嘛！
璀璨的灯光照得人的脸色一片的桃红，黑夜的寂静被不动声色地隐藏在细小不为人知的角落，苏安喝了一口橙汁（认为自己还是学生坚决不喝酒。），眉头不由得一抖，自己来的时候明明是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现在被挤着挤着竟与青萌那个“胖妞”学姐面对面呆着了。
“你是叫何剑吧！”“胖妞”细细的眼睛微眯，弯弯的一对， 现出了一个细小的酒窝，她的声音比想象中的动听。
何剑应声，感觉到这个女孩其实与自己所猜想的好多了，而且她已经比之前瘦了不多。
“我们出去跳舞，好不好？”她笑了笑，让人有一种很舒坦的感觉，何剑不由自己地被她牵引着走到了舞池去，浑然不知大伙都在掩嘴窃笑，每一个举动，每一个改变都是意味着新的开始。
当何剑他们来到舞池时，劲爆的音乐正转为漫长悠然缠绵的慢音，正好让某些情侣深情地对望，相拥而舞动起来，所有的最原始的情感都会在此刻慢慢地溢出，化为一趟柔情似水，何剑的手也很自然地搂着眼前的“胖妞”，在音乐的陶醉下，两人的眼睛都朦胧一片，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在心中不知不觉得沉淀，何剑甚至还觉得在这一刻，如果他不吻她还真不是人，可是在他的心里突然汹涌出了一块空洞的地方，他渐渐伸向她的头停下来了。
为什么？何剑不只一次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自己真是个孙子吗？“胖妞”似乎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啦？”她歪着头，显得有些可爱地问。
“没事！”何剑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真是想多了，瞧瞧，现在这个“胖妞”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了，她已经变得相当好看了。自己还有些什么不满意呢？
“我呢，觉得缘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胖妞”垂下了头，红粉的颜色一点点地在她的脸上蔓延，“我听人家说，一天能遇上三次是命中注定的缘份，想躲也躲不过……”
何剑本来正在耐心地听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与一个男人正在热舞。
“我跟你以前在那场篮球赛后，一直都有遇到哦！其实那时我就在想，我们一定要在一起。”“胖妞”说着，脸色更红了。
何剑此时却只是看着那熟悉的人，根本没有留意眼前的人正在说着什么。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手竟在黑琉璃眼睛的背上一遍乱摸。那黑琉璃眼睛身子软软的一遍，靠在那人身上，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生气，何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火冒三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撇下了一脸惊愕的“胖妞”，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把黑琉璃眼睛一把拽到自己的怀里。
怀中的人温软一遍，也乖巧地依在他那儿，真实得让人踏实，何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你干什么啊！”与黑琉璃共舞的男人，睁圆了眼睛，一副嚣张的样子，“把他还给我！”
“把他还给你？”何剑冷冷地笑了，“你凭什么？我可是他哥哟！”说完也不管别人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就迈着脚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外面的街一遍冷清，与里面相比，就是清静得可以，何剑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车，便半拉着黑琉璃眼睛钻进去了。
回到黑琉璃家楼下，即也是何剑姨婆家，何剑不由得心肝一抖，千万不要遇到姨婆啊。他拥着黑琉璃眼睛，选好角度，快步冲进电梯，才敢吁一口气，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竟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姨婆知道他这么晚还在外面，一定不准他在外面再租屋住吧！
寂静的电梯里，黑琉璃眼睛的双手，紧紧地勾着何剑的脖子，有着柔顺黑发的头，轻轻地贴在何剑胸前，如果现在有人进电梯，一定不会知道挂在他身上的人其实是个男人吧！何剑觉得这样真是太可笑了，可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晚不归家还喝得烂醉的，就不怕出事吗！所以说啊，教育对年轻人来说真是很重要的。
“你住几楼？我送你回家，总不能随便把你扔在任意一个楼层吧！如果你喝得不算太醉的，麻烦你出声告诉我吧！”何剑本来只是说说笑罢了，要是他已经喝多得说不出声来，他只管问楼下的郑伯就可以了。
可是奇迹般，那人的声音就像他想象的那样，淡淡的，像细细的烟草味：“10楼303。”何剑忽然望向低了他几近一个头的人，那人还依在他怀里，找了个自认为舒服的地方靠着。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这样摸不清头脑似地撞进了黑琉璃眼睛家，不知道说他粗心大意还是没有安全意识才对，他竟然没有锁门，何剑的头，不由得一阵发痛，这个人一个人住，真的行得通吗？
冷清味道，清一色的黑家柜，虽然这一切都很整洁，可是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住下去，性格一定有问题吧！何剑把黑琉璃眼睛安置到沙发上，本来就想离开了，可是那人的手像涂了胶似的粘着他，瘦削的身子一点点地挤在他的怀里，像要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心的地方。这个孩子一定很寂寞吧！何剑突然忧心地想，他看起来才十七岁左右的样子，就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陪伴着，一定非常非常的害怕与孤单吧！看着黑琉璃眼睛紧皱的眉头，时不时会突然微张开的眼睛，似乎不停地在寻找着可以让他安心栖息的地方，何剑的保护欲一寸寸地上涌，还有他那微红的脸，一定是没有吃感冒药吧！何剑叹息了一遍，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有点发热，既然有缘让他遇着了，他也没辙啊！
认命地抱起这个人，他轻盈得很，何剑左右瞄了瞄，看准了有床的地方便把他放下去，不料那孩子的手像蔓藤缠着何剑便不放，何剑看了看那张单薄的被子，揉了揉眉心，只好自己也脱鞋躺下，拥着他入眠。两人眉对眉眼对眼，彼此的气息交融着，何剑心神一恍，心里暗叹，幸好这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他一定会忍不住吧！
怀中的人，又住自己的身上靠了靠，纤瘦的手，慢慢地变为搁在他的背上，何剑迟疑了一下，他宽大有力的手才静静地搂住黑琉璃眼睛的腰。
清晨的光，暖洋洋地照射着大地，窗外传来了鸟儿悦耳的叫声，何剑眯了眯眼睛，突然张开，有一种被捉奸在床上的感觉。往床的另一边一望，除了床位有轻微的凌乱，根本没有一个人的存在，甚至连一点点的温度也没有。
何剑首先冲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才走出房间。拐了个弯，走到大厅，发现黑琉璃眼睛正背对着他坐着。不由得小心肝使劲地跳了跳，有一种吃干抹净后浑然不知道怎么办的挫折感，他思考了片刻，咧了咧嘴对黑琉璃眼睛说：“早上好。”
“早上好。”意外地得到回应，何剑的眉不由得挑了挑，昨天他喝醉了就算了，怎么今天也一个样。
何剑慢慢地一步步向前走去，发现黑琉璃眼睛仍是坐着，没有转过头来的意思。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何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真奇怪，他的脸是浅桃红的颜色。
“你没事吧！难道真的感冒了？”何剑说着，大手摸向了他的额头，一点都不烫啊。
“我没事了。昨天谢谢你！”黑琉璃眼睛垂下头，露出了白皙的脖子，静静地说。
“对了，我还还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叫你‘喂’吧！”何剑笑了笑说。
黑琉璃眼睛迟疑了一会，食指就着旁边的一些水渍，在桌上慢慢地优雅十分地写了“倪宁”两个字。
“原来你叫倪宁啊！”何剑恍然大悟，“对了，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吧！你总有亲人吧！”
“有啊。”倪宁乖巧地回答，“我有一个妈妈，不过她不住在这儿，她跟哥哥们住在别的城市。”
“我看你还是跟你妈妈哥哥住在一起好点，你还小，都不会照顾自己。”何剑也想不通这么听话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走到夜店去了。
倪宁没再说话，陷入了一遍沉默，何剑突然想到事情也许并不是这么简单。这些年头孩子与父母之间总是有很多的矛盾，并不是二三句话就说得清的。反正现在，他们都相熟了，以后总能劝他回到大家庭中去，不过凡事都不能太着急。
“要不，你到我租的地方一起住吧！你一个人住这儿，多危险！有个朋友照应着，是一个好事情呢！”何剑想了一会，很认真地说，“你这个地方太大了，打扫起来也不方便。怎么样？”
“真的吗？”倪宁抬起头来，平时一片漆黑的眼珠不着痕迹似地透露出了一丝丝别样的光辉。
何剑突然觉得有点心痛，这个孩子难道真的没有人疼爱过吗？
瞪着眼前的门，何剑神色有点僵住了，刚才的人真的是苏安吗？为什么一见到是他就立刻把门关上呢？
“喂，安，你干嘛啊？”何剑回过神来，使劲地敲着门。
门突然又被打开了，苏安的脸一片发黑，双手环胸，冷冷地盯着何剑。
“怎么啦？”何剑被他看得直冒鸡皮疙瘩。
“你还好意思这样问，是谁昨天不声不响就自已一个人跑掉了，是谁昨天一晚不归家都没有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又是谁搞到‘胖妞’学姐哭了，扯着我的衣服直揉鼻涕不肯放手？”每说一句话，苏安的脸色就一次比一次难看，“你犯了这么多种错，是不是想提前与我结束合租屋的关系啊？”
“对不起啊！安，你就原谅我吧！我只是一时忘记了。”何剑合着十指，一脸苦相，“我是有原因才会不小心犯下这些错的。”
“你会有什么原因？”苏安睨着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吧！要是是什么无聊的原因，我才不会原谅你！”
“是因为……”何剑说着，一点点地挪开自己的脚步，一个瘦削的人影，有着细碎短发，白皙皮肤的少年就出现在苏安的眼前，“我在照顾他！”
“他是谁？你表弟？表表表弟？”苏安不禁疑惑了，可是他认识的何剑好像没这么多表弟，上次的那个表弟胖圆圆的，但确实是何剑的表弟，虽然两人长得根本一只都不像，但是他们两人的感情还蛮好的。
“这个不是我表弟啦！”何剑摸了摸头，样子显得有些呆地笑了笑说：“他是我姨婆那栋楼的人啦！我看他一个人住着怪惨！不如与我们凑合凑合，人多也就热闹点快乐点嘛！”
“我说你啊，是不是搞错了。”苏安冷淡地说，“这儿不是托儿所，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你拾些狗猫回来就算了，这次连人也拾回来，不是太过份了吗？”
“安，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倪宁不是我拾回来的东西，只是他还小，需要教育和照顾，我才叫他搬过来与我们一起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近人情了，我带多多它们回来时，你都没有说这么难听的话，今天的你是怎么了？”何剑突圆了眼睛，不解地说。
“是你有问题，好不好！”苏安一字一句地说着，“哪有人这么随便把一个人带回家的，你是他什么人啊？凭什么去照顾他，你有问过他需要你的这种‘照顾’吗？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很多事情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你说带他回来就带他回来，难道你不需要与他的父母联系一下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拜托你凡事用大脑思考一下好吗？你现在这样做是一定正确的吗？说不定别人还会告你诱拐小孩呢？再说，你们认识才多久啊？”
沉静从空气中一点点地分析出来，弥漫在三人之间，这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沉睡，静得吓人的一片，就连水龙头的滴水声，时钟的移动声，隔壁的说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对哦，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地考虑到这些，只是一厢情愿地对别人好，难道有些人因为不懂得拒绝就勉强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其实他做的事都是无所谓的闲事。何剑想着脸色一点点发白起来，他的眼睛慢慢地移向倪宁，难道这个人也是一样的，只是被他迫着要接受的“受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