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白芒。
他想说话，但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
“哎呀呀，果然还是一样啊。”
忽然有人说话，听似像在怜悯，但又毫无感情。
“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已经没有耐性去看你们这出演了千百年的闹剧了。”
他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但记忆却如泉般冲进脑海。
他叫Tom。
他有个爱人，叫Bill。
他本来要去参加他的毕业礼，但却看见有人用抢对准了他。
所以为了保护他，自己挡下了那枪。
之后的事就是现在了。
Bill……
Bill……
他记得，他那空洞的双眼。
别这样，我美丽的Bill，你应该笑得很美才对……
有泪珠滴下云层。
他开始坠落。
直到他回到这个世界。
“最后的机会，你要不要呢？”
那声音再次出现，如此鬼魅。
即使只能用耳朵感受你的存在
一直发烧，退烧。
然后再发烧，又再次退烧。
可他就一直不肯醒来。
医生说了，他是不愿意醒来。
他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知道他的世界里面是什么。
但显然，他想记起他们的相识，相遇，相爱。
但却只记起了他死亡的当天。
那冰冷的风吹过身边，他只和自己相差不到两米的距离。
但却已经是阴阳相隔。
他只傻眼的看完整个经过却无能为力。
他想杀掉那个可憎又懦弱的自己。
但又如何。
他害怕会看见他憎恨自己的眼神。
他害怕听见他说：Bill，为什么不救我？
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温柔的Tom……
他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出现。
这种巨大的绝望和空虚，原来就是失去爱人的痛。
让人想呼吸，却窒息于喉咙。
“Bill……”
在梦中，他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将他引入地狱的声音。
Bill捂着耳朵，双眼用力的紧闭。
他害怕得全身颤抖。
“不要……不要讨厌我……”
他嘶哑的声音在低吟，没人听清楚，但那个声音听到了。
窗外的微风吹进了房间，轻抚着他的脸。
“醒来，Billy，那只是噩梦，我在这里，我是Tom……”
温柔的声音像诱人的魔法飘进耳中，穿过脑神经，直达心脏……
“Tom！”
Bill从病床上惊醒，满汗淋漓的他醒来没有看见那个会守在病床边的Tom，只有白色。
没有情绪，没有感情，毫无希望或绝望可言的白色。
窗帘被风吹起。
打开的窗户透进来了阳光，却照不到Bill的脸上。
他愣了一会儿。
随后用双手捂着脸，痛苦的抽泣，但他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
他总在梦中梦见一株艳红的植物，他看不清楚，好像是花，但却没有叶子……
孤孤单单的长在那，没有叶子的陪伴。
只是看见影子，但却已经让他沉重得无法呼吸。
那株绝望而美丽的红色的花……
一个星期过去，两个星期过去。
Bill开始不再做梦。
他只是毫无情绪的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看着天空。
他是不是期待有一天会看见一个金发的天使在那出现。
但对他来说，纯蓝的天空其实是灰色的。
“嘿，Bill，回答我。”
再一个星期前，Bill的心理医生说他得了幻听。
他能听见死去的Tom在呼唤他。
可笑？
是的，每次听见这个声音时像失了灵魂的Bill都会微笑。
虽然笑得非常苍白。
“那些该死的医生！Bill，你不是幻听，我是Tom，我回来了。”
心像被千万只银针来回的穿刺。
原来它一直就没平静过。
Tom，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的心会好痛。
眼泪从Bill的眼里流下来，但他是没有表情的。
“不要哭……该死！我什么都做不了！”
是的，现在的他，除了声音，什么都没有。
“Tom？”
床上的Bill开口说话，但他的表情可以让人怀疑声音是不是他发出的。
“Bill？”
那声音有点惊讶。
“你知道吗，我毕业礼……我每科都考满分了，但只是体育不合格。”
Bill说着，像在对着最爱的人说。
“我知道。”
“你知道吗，你那件蓝色的衬衫，我把他藏在了床底。”
“我知……”
“你知道吗，你的泰迪熊是我弄不见的。”
“我……”
“但我把它拣回来了。”
“你知道，其实小时候第一次见我不喜欢你。”
“……”
“你像个色狼一样看着我，我告诉妈妈说我讨厌你。”
“Bill……”
“你知道吗……”
“Stop！Bill！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喜欢泰迪熊真的很娘娘腔。”
“Bill……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Bill收了声，又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Bill！听好！你不是在幻听！我是Tom！我真的回来了！我遇见一个人，他让我回来，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说我有一个机会。”
床上的人没反应。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群想杀你的人还没找出我手上他们犯罪的证据，他们必然会找上你的，证据就在我放在书房柜子里的电脑里面，把电脑交给Andreas，密码是你的生日！”
“……”
“听见了没有！Bill！”
“……”
那声音似乎绝望了般停止了。
他没有再说话，但他能看着他，他能看见他。
过了好久，Andreas来了。
他显然累坏了，但他绝对不会放下Bill不管。
因为他是他弟弟，那个让自己尊敬的人的弟弟！
“Bill，今天好点了吗？”
他在Bill面前坐下。
Bill看了一下他。
“Andreas。”
Andreas有点惊讶，或许是受宠若惊。
他是第一次听见Bill说话，还是叫自己的名字。
“啊？”
“你可以帮我去把Tom的电脑拿来吗，在书房的柜子里……”
“哦……好……”
就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是好事。
Bill似乎肯振作了。
“你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去拿！”
Andreas高兴的一溜烟跑了。
“Bill……”
Andreas走后，那声音再次响起，那么的惊喜。
但他会心的不再作声。
在电脑来后，他会和他说话的。
Andreas很快的把电脑送来了，Bill看着发光的屏幕，迟迟不敢敲上密码……
声音没有响起，他在静候着他。
终于，Bill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那输入框上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数字，电脑桌面马上显示在Bill面前。
如泄洪般，Bill捂着脸忽然的大哭，哭的像是在说感谢上帝。
你没骗我……
你真的回来了……
他在心中大喊，哭得无法遏制。
Tom的所有遗产成功转到Bill的名下，在Bill毕业的三个月内，在Andreas的帮助下他来到了Tom生前工作的银行上班，虽然职位不高，但已经让Bill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做完他想做的事。
就是报仇。
那群陷害Tom的高层每天打听Bill的一切，显然他们在害怕。
虽然心里恨不得跑上去割断他们喉咙，但是Bill还是选择了理性。
虽然每天在他们面前都卑躬屈膝，笑脸迎人，暗地里却每天在搜集他们亏空公款的证据。
就算这样会很危险，但只有手上的证据并不足以让他们在监狱里面待一辈子。
有着Tom留下的这些，Bill根本不用再为自己下半生打算，他进去工作的动机太明显了，这让Andreas和某个人都很担心。
没有了Tom当司机，Bill每天开着他那台宝马上下班，没有了Tom为他打理好的一切，他有时会被烦得抓狂。
“刚开始难免会遇到这种情况。”
“Shit，闭嘴吧Tom，我快烦死了。”Bill耙了耙头发，苦恼的看着电脑前的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
声音乖巧的停止了。
过了良久……
“Tom？”Bill对着空气轻声的喊。
没反应……
“Tom！”
“Tom！回答我！”他着急的站了起来。
“嘿嘿，看你个神经紧张的，我一直在这OK？”
“我好怕你会突然不说话……”
“我的天，刚才是谁要我闭嘴的。”
“额……反正你现在开始要不断的跟我说话！”
“那我会很累诶。”
“Tom……”
“嗯？”
“这一切是真的吗……你回来了，但我不能看见你……和你说话的时候我甚至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儿……我想对视着你说，但我做不到……”Bill无力的伏在桌子上，眼泪也似乎被地心吸力拉扯了出来。
“是真的，我不知道这会持续多久，但我想至少我还可以回来，我能看见你，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你不用焦虑，你看哪里都行，因为我一直在你面前，我在注视着你，Bill……亲爱的……”
“……”
“别哭了好吗？”
“你不能再离开我……”
“……”
亲爱的，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我完全不能控制也无法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我们将来又会怎样，我想只有那个声音知道……
“Bill，你该睡了。”
“不，我正在进入那个混蛋的电脑……”
“什么？！”
“哼，那个死老头今天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看他色咪咪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干嘛，恶心死了，他居然偷摸我屁股！作为回礼，我盗了他的电脑光盘。”
Bill在电脑前得意的笑着。
“妈的！你不能再在那里做下去！”
Tom生气的说，他显然气炸，他不允许其他人碰他。
“不行！我要让他们尝一尝失去的滋味！”
“你没有失去，我不是回来了吗？”
“不行！”
“嘿……Bill，Billy……”
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温柔得让人觉得那声音的主人正在抚摸着你。
“你干嘛叫那么□啊……”
Bill一身鸡皮疙瘩的，即使是声音，他还是会对他起反应。
“我在吻你哦……你柔软的唇，还有你的舌头，好甜……”
“喂！Stop！”
“Bill，你的脖子，皮肤好滑，好香……我要脱掉你的衣服了哦，我看见你粉红色的草莓了……要我亲吻它吗？”
“你……”
Bill难受的强忍着身体的变化，热汗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滑过脖子，透进了衣服，那魅惑的声音引诱着他步入快乐天堂……
那声音用像是说童话故事的口吻说出露骨又暧昧的话，好像它的确在发生一般。
无法抵抗的，让人达到顶端，直到□……
受够了Tom的“戏弄”，Bill结果还是没有完成到自己今晚的工作。
看着Bill只身单影的躺在那自己应该抱着他入睡的床上，那从没有过的寂寞感在心里油然而生，一直都觉得不可能就如此的结束，可是此时却难过得想落泪……
摸不到他的脸，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但最难过的绝对不是自己，他发誓他不会再离开他，他怕极了再看见前段时间的Bill，那毫无生气的脸，瞳孔暗淡的Bill让人感觉到世界末日般的孤独感。
就算自己保护了他又如何，还不是无法使他真正快乐起来。
然后又再次陷入如此的痛苦当中。
他可是连见也不能见到自己！
最痛苦的人该是谁啊！
再也无法掌握的局面，不知自己何时又会突然不见的心情。
对方也是如此。
夜变得很短，Tom不再需要睡觉，他只需要看着Bill的睡颜就能感觉时间很容易的过去，尽管梦魇的Bill一直辗转着喊着自己的名字，很想抓住他手告诉他别怕，但却无能为力。
早上的光依旧温暖，但在此之前Bill就醒来了，他无法再像过往那样放心的大睡直到Tom用“变态”的手法把自己弄醒。
一切都已成过去，再留恋也无用。
“Tom？”
刚睁开眼的Bill还没下床就喊了Tom的名字，这个不安的孩子。
“我在这里。”
听到对方的回答，Bill放心的微微笑，然后继续闭上眼睛，舒服的往枕头缩了缩，呼出一丝慵懒的鼻息。
“嗯……你有睡吗？”
Bill问，Tom享受着他早上慵懒性感的声线。
“没有，我一直看着你。”
“是吗，那我流口水你不全看见了？”
“又不是没看过。”
“切……”
“亲爱的Billy，你要继续懒床吗？”
“对。”
“嗯，要是以你马路杀手的速度的话，还是能勉强赶得去上班的。”
说完，Bill“咻”一声跳了起来冲进了洗手间。
Tom苦笑。
过了30分钟后，Bill终于满意的出门。
可是早已远远超过工作的标准时间。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几个月，Bill和Tom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尽管佣人或者Andreas都很疑惑Bill的举动，例如会和空气吵架，或许会无缘无故脸红，但无论如何，只要看见Bill能开心起来就好。
Andreas还在想是不是该替Bill介绍个女朋友，好让自己日后去到天堂后好跟这个哥们交代。
但他不知道，Tom可能会杀了他也说不定。
“早安，Andreas。”
在Andreas坐在办公室内发呆的时候不知Bill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
Bill把咖啡放在他面前，Tom想，这小子还没替我泡过咖啡过呢。
“噢！谢谢，我真的需要它。”
Andreas拿起咖啡大大的啜了一口。
“其实我想跟你谈谈。”
“在这里？”
Andreas狐疑在看了一下他，他当然知道他想谈些什么，但隔墙有耳。
“不，我想让你看看这些，我希望你能帮我。”
“当然。”
他接过Bill递过来的光碟，Bill感激的笑了笑后退了出去。
Andreas马上把光碟塞入电脑。
一段段整理有序的数据让人惊讶，还有一些Bill雇私家侦探偷拍的相片，里面全部都是他们涉及黑交易的证据。
那可是Tom和自己迟迟无法搞定的东西！这小子……
Andreas看着电脑完全惊呆了，他一直以为Bill只是个和普通毕业生无太大分别的孩子……
“真是让人害怕的孩子。”
他摇了摇头，叹道，果然是两兄弟啊，不过……似乎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Bill递上了辞职信，一切都成定局了，他不想再待在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不知Tom是如何“享受”这份工作的，要命！
“Bill，做得好，真乖。”
Tom在Bill耳边说着。
“哼，我才不要再待在那个地方，没帅哥不说，还一群好色死老头。”
“嗯，同感。”
“对了，下星期要过圣诞节了，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Bill叉了一大块牛肉扔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你觉得我这样还能送你什么？”
“……”
一句话，让对方都安静了下来。
空气又开始变得沉寂。
Bill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继续吃饭。
默默的，也不作声。
这一晚，两人都没有再出声。
Bill沉默的吃饭，洗澡，看了会电视，然后睡觉。
是啊，这个特殊的圣诞节要怎么过呢。
过了几天，报纸电视纷纷在报道某家银行的巨大贪污案，数十名职员被拘调查。
天晴日郎的早上，Bill躺在他舒服的大床上一边享受早餐一边看着新闻。
“哟，Andreas那小子干的漂亮啊。”
“喂，可都是因为我数天熬夜熬到死出来的结果诶！”
“对对对，我们搞了几年都没办法的事情你熬数天夜就熬出来了，你厉害。”
“当然。”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反正你留下的钱都够我用一辈子了。”
“小Billy，你听过什么叫坐食山崩没有。”
“没有。”
“你又开始任性了，是不是想撒娇了呢？”
“滚啦Tom你个蠢材！”
“圣诞节快乐，Bill。”
“……”
Tom突然用很温柔的语气说，但两人间似乎已经为这刻忍了很久，Bill偷偷擦掉瞬间掉下来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