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是不是天真的表现呢？
枫枫掏出手机，对着通讯记录表里满满当当的名字苦笑了下，轻声自言自语，“白痴……好像真的会传染……”
“我回来了。”枫枫进玄关放下行李，屋里漆黑一片。那家伙不在家？自己在新干线上还一直和在他发短信，应该知道自己到家的时间……难道他出去接自己了？走岔了吗？胡乱想着，枫枫摁下墙上的电灯开关，屋子仍旧是黑漆漆的。停电了？摸索着走到客厅，就在眼睛慢慢适应黑暗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欺近自己，随后就被一双结实的胳膊紧紧环住。
“欢迎你回来……”耳边是带着鼻息的呢喃，接着轻轻的吻不停落在自己的耳后，脖颈和肩膀，枫枫来回地摸着他的头，以为他会有进一步动作，那人却停了下来，只是把自己一再抱紧，陷入少有的沉默。
“流川枫，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吧？”那人略带鼻音的话语让枫枫以为他哭了，抬手想触及他的脸，却被他钳制得不懂动弹。
永远？那家伙也会用“永远”这种字眼了么，白痴，这是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承诺，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永远是指活着的每一天，那我们就在一起！”自己却脱口而出回答他。
“好！”听着他格外低沉有力的应着，枫枫心头一酸。也许分离引发胡思乱想的并不只有自己，那家伙也有考虑过他们的将来吧。
慢慢揉着他有些扎手的发，枫枫问道：“对了，停电要到什么时候，我想洗个澡。”
“停电？啊！我差点忘了！流川枫，你坐下，坐着不要动……”枫枫被他按着肩膀坐在餐桌边，不明所以的看着那家伙手忙脚乱的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了一只点着蜡烛的蛋糕出来。
“这只蛋糕的名字就叫做‘欢迎你回来’，我亲手做的，厉不厉害，是不是很佩服我这个天才！”那人把蛋糕放在桌上挨着自己坐下，红红的烛光映着他朗若星辰的明眸，脸上是比烛火更温暖的笑容。
“想给你个惊喜，就把电闸拉了，可是刚才一看到你还是忍不住跑出来了……”肆意的笑容放大在眼前，枫枫拉住他习惯去挠头的手。
“那我开动了。”就着烛光，伸出手指沾了巧克力奶油涂层，醇厚的口感让枫枫连连扬眉。
“流川枫……”还来不及回味，就听到那家伙低唤，接着整个人也粘了上来，枫枫立即猜到他要干吗了。
“我要先洗澡……”
指尖剩下的奶油被他一舔而净，枫枫过电般一阵酥麻。
“等下再洗啦……”
“……”
那人身上有种水果和鲜奶的香甜，想必是为了蛋糕折腾了不少时间。枫枫沉溺在他的温柔里，任他带给自己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只是可惜了那只蛋糕，还没吃到两口呢……
“流川枫，我们一起考K大好不好？”枫枫咽下嘴里的饭，抬头看到那人一脸认真的望着自己，手里捏着一沓纸，在天台的秋风中沙沙作响。
“洋平说，K大有体育特招生，篮球部也很强，听说很多球星都是K大毕业……”那人边说边观察自己的反应。
“我……我报了所有科目的补习班，三年级的时候我们一起努力吧！”
接过他手中的报名表，枫枫心绪翻涌，勉强抑下激动，却也是紧紧捏住，力道大得骨节发白，就好像自己捏住的是两个人的未来。自己先前的决定正好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能上K大就行了是吧？”枫枫把表格放到一边，拉他在身边坐下。“要是补习的时候睡着了，照旧不许吵我。”
（27）
“啊！”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猩红，道道难以置信的一声惊呼。想伸手触及眼前这令人不可思议的画面，却发现连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道道一边懊恼一边忧心忡忡，“明明刚才做的很仔细啊……”
身边的某人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自己的动静，略略侧过身，一脸的倦容。微睁的凤眼在猩红上淡淡扫过，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说了句“是有点难”，便又扭头沉沉睡去。
“流川枫……”道道无意识的唤着这个占据他全部思想的名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流川枫……”
忽然脖子一沉，接着一双微凉的薄唇便贴了上来，那个本应已经去见周公的人正双手攀着自己的脑袋，落在自己嘴上的吻缠绵而细密。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道道楞了楞，连忙放下手中那份被自己判满红叉的模拟试卷，转过身来抱住他。
（小两口并肩挑灯夜读……想Y的自觉蹲角落画圈圈去!=v=）
那人松开一些两人间的距离，注视着自己，样子看起来仍是没有完全清醒，凤眼因为熬夜的疲惫而干涩地眨着，但黑眸仍是一如既往的幽深。叹了口气，开口道，“钻什么牛角尖……”
“我……”道道一时语塞，无措的看着他，整夜做题已经耗费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和气力，而刚才的错误百出更是浇灭了自己的信心。此刻大脑混混沌沌，连接收消化那人的话语都运转不动，眼神涣散着，一片茫然和空洞，胸口就像缺氧般窒息。
那人再次叹了口气，松开了揽着自己脖子的手，转身面向书桌调整了一下坐姿，拿过刚才那份惨不忍睹的试卷瞧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道道还没有从挫败中回神，只是怔怔看着那张灯光下有些苍白的脸上眉心渐拢。
“白痴……”那人回头狠狠给自己一记白眼，“超纲了……”
“哎？”像是恍惚中抓住了一线光明，道道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开始工作起来。
那人抓着自己的衣襟凑到试卷前，修长的手指在纸上飞快的点着，有些怒道，“这题，这题，还有这题，都是国立第一的考题，K大入学试根本不会考！”
“哎～？！”也就是说自己的这些错误都无关紧要了？道道忽然觉得一阵轻松，不由得深深呼了一口气。
“你到底在做什么？”那人放下卷子，在道道前方的一摞参考书里翻出和这套试题同一系列的题库认真翻看，而脸色也越发难看。
“前言不是写着，K大，L大，M大等级别院校的模拟题为1至45套，国立第一，医学院，法大等级别的加深部分为46至60套……”说着扯过刚才的卷子，指着左上角赫然醒目的文字“第四十六套”朝道道瞥了一眼，语气虽不善，眼神却只是无奈。
“啊哈哈……我说嘛……我这个天才怎么可能会错那么多！”道道彻底如释重负，伸了伸懒腰，发现那人还在瞪自己，立即明白刚才自己已经惊扰了某人的清梦，于是赶紧服软，“不知不觉就做下去了……没有发现嘛……”
“白痴……”
道道见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刚要放下心来继续奋战，却被那人紧紧抱住，一颗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颈窝。
抚上他柔顺的黑发，道道的指腹轻轻摸索着他清秀的侧脸，最后在他细致的颈项流连。
“流川枫，困了先睡吧，我再做一套就好。”道道在他头顶印上一吻。
从二年级期末开始到升入毕业班后这大半年来道道一直在发奋学习，而自从有了目标后，曾经7科加在一起才够100分的自己似乎真的对学习产生了无穷的兴趣，除了上课和篮球，就是大大小小的补习，所有能利用上的时间都用来弥补过去的纰漏。皇天不负苦心人，努力之下成绩果然一路攀升。但是相比自己，那家伙更叫人匪夷所思，明明状态还是跟以往一点没变，分数却上演了三级跳，最近两次模考甚至进了百名榜，惊得他们班的班主任“unbelievable”老头连“unbelievable”都说不利索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摇了摇头，道道也不在意。每晚两人一起做功课时，自己习惯一整套试题从头到尾一气呵成，而那人总是挑挑拣拣，在试题上随便做几道便开始倒头大睡，如此还能取得好成绩着实惹得自己心里一阵不平。不过无论自己折腾到半夜还是凌晨，那人也不会独自去休息，宁可在书桌边陪着自己打瞌睡，间或醒来给自己泡杯茶。
那人仍是安静的靠着，就在道道以为他想这样睡一会儿的时候，那人的手在自己后背抓紧，猛地抬起头，瞪着自己沉声道，“你听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心头一颤，道道知道他已经看穿自己刚才失去信心的一瞬，一把将他揉进怀里。
“我没事，我没事，刚才是题目做糊涂了。”
“以本天才的资质，考个K大还不是易如反掌，哪会有压力。”
“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嘛，天才怎么会食言呢”
“都是国立一大不好，没事出这么难的题目，考得上的肯定都是书呆子。”
“现在天才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再做一套没问题。”
附在他耳边轻声诉说，安抚着那人也平复了自己。
“我去给你倒茶。” 那人点了点头，离开自己的怀抱去了厨房。
“嗯。”
目光凝视着他的身影，道道靠在椅背上任思绪翻涌。像刚才那般的惶恐道道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最近一次还是去年某人去集训后的一天里。当时洋平的话仍然言犹在耳。
“花道，你会和流川枫在一起多久？”
“当然是永远在一起！”道道不假思索的答道。
洋平笑了笑，接着说，“那你们将来要做什么呢？”
“流川枫一定是要打篮球的！”至于自己这个天才，当然是为篮球而生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可能会分开。”
“为什么？”虽然知道他这兄弟这么说一定事出有因，胸口还是不受控制的绞痛起来。
“明年我们就毕业了，可能会上不同的学校，或着去做不同的工作，也可能不再能打篮球。”
“……”
“这些可能性，你都想过吗？”
“……”
仿佛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道道觉得温度正在从身体里流失，寒意侵蚀着全身，只得紧紧握住拳头。
“花道……”
“如果我说没有，是不是表示我根本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道道找回自己的声音，抬头看向洋平，嘴角有些苦涩。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分开，不会去想，也许也不敢想。”仅仅是分开这个字眼，自己听到了都会痛的喘不过气。
“我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拥有他的将来，每一天只要活在当下就好。可是说穿了，这只是一种逃避吧。”
“不知道命运会把我们推到哪里就被动的往前走，这样是不是很没用？”
“所以我们的将来，要靠自己争取，对不对，洋平？”
洋平愣了几秒钟，突然爆笑起来，看的道道一阵莫名。
“花道……有句话形容你再贴切不过了。”洋平故作夸张的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喂，这句是不是好话啊，没有听说过嘛。”根据经验，道道对这位损友开玩笑时候的言论一概保留意见。
“童叟无欺的好话！”洋平边笑边拿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铜版纸，“来，看看这个。”
“法律大学……政商学院……大学的宣传单？你从哪弄来的？”
“三年级那儿要多少有多少，我只是各拿了一份。”洋平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可以参考参考，未来就在现在哦。”
“洋平，谢了。”
“你不用谢我，我也迷茫着呢。所以等你决定以后，我就跟风好了。”
“你家里怎么说。”道道知道他是在自嘲，也拍了拍他的肩头。洋平的家庭似乎很复杂，偶尔他会对自己说起一些，但大部分不愿意提，道道也不勉强，只知道他的父亲经常会有不近人情的任务让他完成，其中有一条便是高中阶段要打30份不同的零工。
“应该会让我学管理吧，这次我要不要接受呢？”听他这么说，道道猜他可能已经有了主意，于是两人继续天南地北的胡侃起来。
视线落回书桌，道道再次看到那张批满红色记号的试卷。和洋平那次交谈是自己的最后一次彷徨，做决定的时候需要权衡再三，可一旦决定以后，再瞻前顾后不仅没有意义，也是对自己的否定。为了不让所有不想看到的局面发生，更应该朝着既定的目标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谁知道今天居然被几道难题给勾出自己心中最后那么一小点不安，实在太不甘心了。看来自己还需要变得更强，天才樱木要为自己和流川枫的将来而百分之百的坚定。这么想着的道道将始作俑者愤愤的搓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废纸篓以泄愤且明志。
（28）
台上是一众校领导，台下是三年级全体学生，枫枫安静的坐在大礼堂的座位上，意外的没有打瞌睡。校长和老师照例轮番作毕业致辞，枫枫心不在焉的听着，头侧向一边，目光落在几排座椅前的一颗红色脑袋上，此刻那人微微低着头，手臂偶尔轻动。肯定在打游戏，枫枫心里轻笑着收回视线。
竟然要毕业了。
日复一日的生活会让人有种惯性，觉得好像什么都不会改变。初遇的那个春日早晨还似昨天一般清晰，明朗的笑颜第一次在眼前浮现就刻进了心底，每一根睫毛都那么灵动分明，从此再回不去只有自己的日子。
不管世事变迁，只要身边的人一直都在，就好。
冗长的毕业典礼仍在进行，枫枫调整了一下坐姿，斜斜靠在椅背上，有些不耐的扫了眼主席台，台上发言人已经换成学生代表，那个回回考试年级第一的家伙正面无表情的做着演讲。
“……我们未必喜欢学校……”忽然一句并非循规蹈矩的言论引发学生此起彼伏的小声议论，也让枫枫提起了些兴趣。台上已经保送国立第一大学的那位第一名丝毫不受会场噪杂的影响，继续低沉有力的说着。
“……我们也未必喜欢学习。但是这三年，凝集了我们所有的青春与热血，完成了我们的成长与蜕变。我们告别的，不仅仅是一所学校，数位同学，也有我们单纯无忧的生活……”
心中一动，枫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番摁键后，看向左前方的红脑壳。两秒之后，红脑壳同学肩膀一抖，随后迅速回头朝自己瞥了一眼。枫枫有些惊奇，礼堂的座位是按班级安排，枫枫他们班又较晚进场，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坐在哪里的。
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枫枫好笑的看着屏幕上的短信。
——“不许看别人！！！……我差点就通关了啊……”
听演讲怎么能算是看别人，那家伙还真是蛮不讲理。自己刚才只不过把无聊中的猜测告诉他，台上那个，多半是有故事的人。
夕阳里，两人执手走在河岸边，静静挨着的步伐别有一番默契。
“流川枫，K大开学前我们去旅行一次吧。”
“嗯。”
“去海边好不好。”
“嗯。”
“还是去爬山，然后再泡温泉。”
“嗯。”
“你也说说想去哪里嘛。”
“都行。”
“流川枫……”
不知什么时候那人牵着的手已经搂在自己身后，另一只也环住自己，脸凑了过来，尽是那人清爽的气息，枫枫闭上眼吻上那两瓣柔韧的唇。
无所谓去那里，最重要的是和谁一起，不是么。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