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夜伸手向一直都没说话的月,月见势身体往后一闪,躲开了他的手。
“真是不听话。”未等云子夜吩咐,清林冲上去就要抓月。云子夜大喝住才迈开步子的男子,“住手!清林,退下!”
“主上?”
“我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简单的话从这个男子的口中出来,不知为何,火维平感到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的发抖。
这个随从听了只得乖乖退后,但一双眼鹰鹫似的一直死死盯着月,明显的戒备和不信任。
月咽下一口口水,紧张起来。在这人面前是不能反抗的,刚才自己那样的行为明显已经触犯了那个人了,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呢?
水上玄的手还是抓着月不放,从进来到现在都没送松过手。从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月感受到对方同样慌张的心。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和云子夜打交道,知道他的真性情,才会那么害怕!而像火维平这样的,完全是被这个人男子的外表给迷惑了。
“有事相求?”说到第三遍时,月已经再不能承受这种压力了!拉着水上玄“扑通——”一声跪倒在青草蔓布的地上,无法自己地发抖。
“你在害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故意话锋一转看向火千君,“看看,只有美人很镇定,我喜欢。”
他的话有一半是对的,火千君是不怕他,因为他来这里是被火维平拖过来的,无事相求与对方又为何怕这个人。但,火千君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替火维平担心,既然维平会来见他那绝不可能只为和他喝酒聊天来的。
“云子夜。”火千君第一次开口。
“敢直呼我姓名的人可不多。”云子夜一双眼再次带上笑意,媚如霞彩的脸颊绽放出夏花的绚丽,如此不可思议啊!
“千君。”火维平在一边使劲扯火千君的衣角,替平时总是口不遮掩的这个人拈了一把汗。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他担心今天是不用想着回去了。别说今日,弄不好可能一辈子都不用回去了!
该死!真不应该带千君一起来这里的!早知道云子夜是这样的话,他绝对是不会拉上千君的!
“你这神情?”突不及防,云子夜扑身靠近火维平,眉角打结,很烦恼的样子,“莫不是在担心我会对他先怎样,再怎样,最后怎样吗?”
“大,大人,我!我……”
“别怕,别怕!我最近对男人还没什么兴趣的。”他拍拍火维平的肩算是安慰,又把头转向火千君,呵呵笑开眼,“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皮。”
装模做样的摇头,似乎真的觉得很惋惜的样子。云子夜坐回原位,正了正衣襟,再次抬起头的人儿,俨然一个高不可攀的云族族长!
玩笑结束了!月和水上玄的脑中闪过这么一句话,汗,又从额头冒了出来。
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这就是命运。云子夜曾经这么和水上玄解释:有一种东西叫做命中注定,你想逃也是逃不掉的。你可以妥协,也可以反抗,却永远别认为你可以躲过它。
“你在害怕,易箪竹。还有,水上玄你。”他又转向月身边的孩子说。
云子夜的脸色恢复了他最冷漠无情的时候,他把桌面上的镜子交给侍侯一旁的玉漓,取过清林腰间一柄镶满宝石的弯刀扔到底下跪着的男子面前。
“我说过的吧,你可不要忘了。”
坐在一边的火维平和火千君都有些搞不清状况,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对火维平来说,只要对方有需要而他又有能力的话,他是绝不会就这样袖手旁观的;而,火千君就不是这么想的了,他只要不是自己在乎的人或事,他是能少一事是一事的,极端的消极主义者。
火维平只能坐着看月拿起扔在地上的刀,颤悠悠举到面前。他把头低得很低,火维平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听得他用低沉沙哑的语调说:“我知道,来见您之前就有觉悟了。只是,”他看了看身边的孩子,突然抬起头,一脸正色,“这孩子,请您放过他。”
“哦——”云子夜为难地皱起眉头,“我一向是说到做到的,这可怎么办可好?你说呢?美人。”
火千君头一偏,一句话也不说。
云子夜见了立马哈哈直笑,他很满意火千君的表现。火千君站起身,无视火维平诧异的表情,走到水上玄身边,直视云子夜,轻启朱唇,“这孩子我要了。”
这还真是!这人,怎么就教不会呢?火维平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敢看云子夜的表情,使劲对千君使眼色,没想到他理都不理他。怒气一下子窜上脑门,就想拉着千君离开这里,原来打算要做的事情下次再说好了。
“这可不好哦?想得到什么就得相应的付出代价的。美人,你说,我若将这孩子让给你,你该怎么做呢?”云子夜在火维平行动之前说。他把双手支在鄂下,恶作剧的念头完完全全表现在他的脸上。
没想到火千君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他眼皮一抬,极妖艳的一拧眉,“我陪你。”
千君!火维平一拍桌就站起来。可没等火维平开口,一声怒喝从天而降,“云子夜!你不要太嚣张!”
来者是谁?所有人除了巫族几人之外,大家都转头看向正门口。
“主上,是白家二少爷。”玉漓在耳边低语。
“又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清林狠狠说道。
云子夜眉头一皱,叹气道:“我开始有点后悔了。”
他当初因为答应了白落要把他这个四处流荡的弟弟带回东武而来到北岛,可白言却是个顽固的人。没想到他会亲自送上门!
男子纤手一指,“火千君,当我的人可是很辛苦的。”
“主上您?”玉漓和清林齐声惊呼。
火维平跑到火千君身边,抓过他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维平,你做什么?”火千君拉回温儒男子,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不是他自己满心希望救他们的吗?两个人有点为难,但救那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火千君的心思火维平自然不会了解,他只当他又在耍性子了。怒火中烧,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月和水上玄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关心其他事。
然而最开心的人——云子夜,接过玉漓端上的点心吃得津津有味。
“玉漓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啊!”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轻易的一句话就惹得那侍女羞红了脸。他在玉漓替他擦干净嘴后,对火千君说,“玩笑是不能随便乱开,特别是在我们巫族面前,约定是极其认真和重要的!”
“我知道。”火千君不顾火维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坚定答道。
云子夜听罢,单手往桌子上一撑,身姿如春燕般轻巧,轻飘飘落到月面前。这个尊贵无比的巫族族长,用他那无人可及的清淡语气说:“水上玄,你的代价有人替你还了。但,易箪竹,你的先记在这里,日后我自会问你拿。”
回头看火千君,云子夜虽然是个年过好几百的人,可他的外表却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在他的眼中的火千君是个灵魂缺失的孩子。
“千君。”火维平叫他,他没听到。火千君漂亮的眼睛一直凝视着云子夜,“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好。”云子夜很满意地点头。
然而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一点都不好!”
“云子夜!你不要当本少爷不存在!你从一开始就无视与我的存在!”胡言大声嚷道。
玉漓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了一套杯碟。“白二少爷莫乱讲,您才来,我家主上正有事还顾不上您。您先喝杯茶,这是玉漓从东武带来的,应该合您口味。”
一个下人!胡言很不满地扫了女子一眼,但碍于火千君在,他不好在那人面前失形象,才没发火。
玉漓很识相地退到一边待命。
被这样大声叫喊,是人都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云子夜拉起俊美男子的手,“说好了,你现在可是属于我了。”
火千君撒开火维平的手,跟着云子夜离开。
望着离去的男子,火维平的心碎碎随风飘乱。
千君虽然有点孩子气,但他一向都是说到做到的。以前也是这样,说爱就爱上了,不顾世俗的眼光,即便那个姓赤的男人拒绝了他这份炽热的爱,但千君还是依然不肯放手。
说不在乎就不在乎!
说要就要!
这次呢?他凭什么阻拦他!
凭什么?
“对不起,维平,你先回去。”火千君说。
火维平身体一怔,震惊压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悠闲喝茶的胡言不满了,“我说,云子夜,你这家伙没听懂我的话吗?”
云子夜只稍稍瞥了他一眼,胡言就说不下去了。果然是一族之长啊!气势不凡!胡言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二话不说,冲到云子夜和火千君跟前,野蛮地伸出手,从云子夜手中抢过火千君。与云子夜面对面,“这家伙我要了,不给你。”
“白二少爷啊!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吧?白家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教孩子吗?”云子夜的脸色还是那么镇定。
胡言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开出条件,“我的事和白家无关!你开条件好了,要怎样你才肯放手?”
“很简单,跟我回去。”
又再提这件事了。
“不可能!”一口否决,你是想都不用想了。
“那一切免谈。”甩甩手,云子夜墨绿色的长发如瀑布般荡漾在风中,随着他身体的摆动而不断摇晃。
巫师,遥不可及,也许不是个坏人。
但绝对不会是个好人!
水上玄起身,跪了太久的腿发麻,颤抖着追上那个巫,“求你。”
“求你,最后一次,无论如何求你救救他。”
救救那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用最纯洁的笑容对着他的孩子。火殇,那个你说的命中注定的人。
云子夜的声音从天外飘来,“忘了我和你说的了吗?那是场劫难,你应该躲的远远的才对。”
“我试过,但没用。”
“那你就妥协了?真没用。”云子夜怃然转身,透明的眼珠空旷如野,“能救他的人不止是我吧。跪在那边的人,你的气势都去了哪里?不要告诉我你还不如一个孩子来的勇敢。若真是那么讨厌那一家子的人,都杀了不就好了!当初信誓旦旦,一定要报复的人去了哪里?!”
“易箪竹!莫说?你都忘了!”
“不!”云子夜的声音质问着他的心,无法控制的吼叫出声,“不!绝对不行!”
“不!!!”惊叫地想要站起身,但因为跪了太久,腿根本就不听使唤,一屁股瘫坐在草坪上,双手反撑在身侧,眼睛惊恐的望着云子夜他们。
记忆错乱,什么地方出了错?
你这孩子,我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孩子呢!
把这脏东西给我丢出去!还有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也给我一并赶出去。
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你这该死的孩子!我怎么就这么不幸呢?呜——
母亲、父亲的声音比恶魔还要恐怖。全世界都抛弃他了!
没有人要他了!铰链场里非人的待遇,那些贵人争恐的眼睛,戴在脖子上的锁链,还有手上、脚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自己的。
“不!——”就算这样大声呼喊,但是没有人会来救他。他要杀人,杀光这世界所有抛弃他的人!再也不要感受到那种孤独了,再也不要被人用那种眼神凝视了。
无论是谁都好,无论是谁!请救救他吧!带我离开这个地狱。
“月!你醒醒,你不要这样。”他一孩子根本就无法制止这个以杀人魔出名的男子,水上玄向火维平投去求救的信号。他知道,这里只有这个人可以帮他。
云子夜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刻薄的话再次从他的嘴唇里冒出来,“放开他,谁都不要帮他!我倒要看看,谁敢和我的咒语作对!你以为你那些什么痛苦的东西可以抵抗我在你身上下的咒吗?”
“不要妄想抵抗我。”云子夜一步一步靠近一步一步后退的男子。水上玄用他瘦小的身子挡在男子面前,企图阻止他对他的伤害。但云子夜只是轻轻一扫手,水上玄就飞出老大远,火维平一飞身接住了这孩子。
“没事吧?”落地后火维平担心地问道。
水上玄挣脱开火维平的手,跑到月的身边,再次挡在云子夜面前,睁大眼睛,相求道:“放了他,他很痛苦,你放了他。”
“不!走开!滚开!不要!”月的挣呼异常凄惨。可是云子夜的眼里毫无怜悯,他继续逼近月,扬手又想扫过去。
被人拖住,“够了。”那个人说。
“下等人,子夜何必为他操心。”是个很冷淡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也是个不苟言笑的男孩子。
“云心公子,你怎么来了!”玉漓一见此人惊叫道。
叫云心的男孩冷眼扫过胡言,被这种冷目扫到的人却悠闲自在,他在乎的反倒是火千君是怎么看待他的。虽然现在火千君被他抓着不反抗,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心情不好了,看不起他怎么办?
“姓白的也在?真令人不爽。”云心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差,在东武时他和白言就非常不对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忽视他,完完全全的忽视这个家伙!
云心的出现打乱了云子夜的步调,但还不算完全打乱。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到月身上。
“不要靠过来。”
真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罢了。
云子夜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可是月的事情必须尽早解决。两年前虽然有控制住他心中的魔孽,可按现在的样子来看,还不够彻底。当初答应了叫易向阳的君佐,他虽然是进行有价交易的,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所谓无商不奸,但只要是他决定接手的事一定是按要求完美完成。
不要怪我了!云子夜神色一凝,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得一道霹雳闪光从眼前划过,然后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在一片光亮包围中,他们只看到鲜艳的血红色从云子夜的手腕出不断流泻。
——云,居无定所的云啊!——
又一道亮光闪过,周围的景色才再次恢复。
云心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云子夜,目中无人的眸子,轻薄的嘴唇,无法言语的悲伤。
“子夜,我来晚了。我们走!”
话一说完就消失在空气中,玉漓和清林随即消失身影。
水上玄定神后才想起月怎样了?他爬着靠到月身边,发现月已经昏迷不醒人事。“月,月,你怎么了?”
“他只是昏过去了,先带他回去吧。至于巫师这一事,看样子又要等了。”火维平帮水上玄扶起昏迷的月,他看火千君,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先把人送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火千君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背对着火维平闷闷不吭声。
火维平无奈叹气,算了,一切都等回去了再说吧!
“不要紧吗?”水上玄有点替这两人的关系担心。
火维平却只是转过头,淡淡道来,“没事,我们先走。”然后,头也不回的背上月带着水上玄离开了。
“喂,那我们怎么办?”
胡言一听火千君和他说话,立刻色眯眯地贴上去,“如果你没事的话,可否有这荣幸请你去我府上坐坐?”
火千君头也不回,提脚就往外走。胡言整张脸都是心型,什么都不用说,立刻高兴地跟上。
巫师,多么神秘的存在啊!
月醒后,什么都没问。三个人齐齐围坐在一张圆桌旁,盯着放在桌上的一颗药丸莫不做声。
“这安全吗?”风先开口。
站在一边的舒然点点头,若有所思。
月桌子一拍,“不管了,先试了再说。”,刚起身,提起脚,却走不动。转头狠狠瞪了舒然一眼,男人摇摇头。缓慢回头,就像电影的慢镜头回放,果然是水上玄这小子。自从他醒来后,这小子就一直盯着自己,感觉就像是在看管不听话的猫。
“水上玄,不要惹火现在的本公子。”
孩子眉眼一弯,“你先冷静下来再说。”月立刻器械投降。
使从水梓递上一杯茶,“主人,去去火。”然后恭敬退后。
风自顾自把药丸举起至眼前,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挤出了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这简直就是废话!”月气疯,掀了桌子就走人。水梓跟在后面叫唤,“主人,您慢点!等等水梓啊!”
月从巫师那里回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终于等到他醒过来了,结果却完全忘了在云子夜那里的事情。他到好,把什么都给忘一干二净的,但风他们就麻烦了。水上玄与火家的公子扶着月进来,风他们送走了火维平后,水上玄拿出个东西。正是现在使他们万般烦恼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