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咱迈爷也不知为何那天後,凡听到皇琴凤的声音,心口就会浮现那日的窒闷与苦楚。最令他难以招架的地方,就是那钻入心窝骨髓的疼痛。其实,他跟他那小羊崽子挺相像的。
那就是一样怕痛。
尤其他总觉得那天的事,是想告诉他什麽。但仅仅只有一点,奶奶的、没有头绪。把最後一口梅汁灌进嘴里,猛一掐指,随即坐起身子。空瓷碗随意往旁边一丢,也不在意丢著了一旁的人。
渖阳,对他来讲不是个好地方。但却是车水马龙的繁荣城市,最重点的是……花街很多。嘿嘿,尤其是那落尘阁的第一红牌,据说是位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样样精通,且仅卖艺不卖身,却还是有众多人一掷千金为见上一面的美妓。
他迈湘姬早就想去一睹风采,只是苦无机会。这下,迈湘姬狡黠的偷眼瞧了一旁的皇琴凤,可以利用利用。一想到即将可以去落尘阁,他便心花朵朵,开心、开心啊!
「小姐,客栈到了。」
车帘外传来低沉的嗓音,尽管已是夜幕低垂之时,周围仍然尽是喧哗吵杂的声音,但声音在车内一样可以听的很清楚。啧啧,看来大内高手果真名不虚传。若要摆脱,确实是需要深思熟虑一番。不然只怕逃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脚还没伸出去就被人家给捉回来了。
才下马车,便见一间大得离谱、且繁荣至极的客栈。这选得可真周到,是全渖阳最好最乾净的一间。而且,要价也最贵。不过皇族麻,要什麽没有、就是那金灿灿的大便最多。
突然许多人禁声朝著迈湘姬这看,看得目不转睛、看得迈大爷几乎要以为自己玉树临风胜潘安。正要摆出潇洒倜傥的模样时、身後一只纤纤玉手竟挽上了他的臂。
皇琴凤拉著衣襬要下马车时,不甚踩到,一个重心不稳就伸手往最近可搀扶的东西捉住。可美人连出糗的模样都美豔至极,站不稳的纤弱样子更是令人不禁想捧在手心里怜爱。
偏偏,就是有人不吃那一套。没办法,迈湘姬承认皇琴凤是他见过最美的人,艳丽中带点清新水灵,无辜又不失那点恰到好处的邪魅。
他再也没见过有人能同他般,同时拥有两种气质、而又缺一不可的绝色美人。但若是美人,能不变身为大野狼那就更完美了。
於是迈湘姬在三秒之後,以著极为难看的姿势、大叫著连滚带爬冲进客栈内。留下一群惊愕的路人与一脸伤心的皇琴凤。
「妈啊、妈啊──!俺堂堂八尺男儿,做事顶天立地问心无愧,怎麽一碰上了皇琴凤就跟老鼠碰上猫了呢?」迈大爷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抱头思索。
记得前些日子还挺好的,怎麽那晚过後、他一看著那张漂亮到忌妒死天下少女的脸,还有听到那宛如天籁的嗓音,就会反射性的躲避呢!?
翻掌掐指,虽说他一身天赋异禀,但还不至於可以在梦里窥看过去未来。而且迈湘姬还不屑呢!睡觉睡觉、顾名思义就是合上眼睛进入睡眠,还做那些扰死人的梦是在干麻?
若老天真赏他一个这样的怪能力,看他不抄起刀子找老天理论去!
可那夜除了做了那点梦,後来分明是醒著的,为何却会跟发梦似的,更令人奇怪的是、感觉竟是如此真实。莫非……他要成仙了不成?
虽然俺知道俺总有一天会被列为仙班,但这未免也太早了,俺还没尝遍天下美味呢!算了,越想越烦,他还是早早准备好,见他的落尘阁美眉去罗!
淫笑两声,随即故做正经的咳两声。在床边的铜镜前看看自己的服装仪容,确定仍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气质型男,才推门往外走去,目标当然是位於花街深处的落尘阁。
一走出客栈,迈湘姬手指点两下,立即知道有人跟著。除了皇琴凤的眼线,还能有谁?只是他不是武功至顶的极上高手,无法摆脱,但是能清楚的知道位置。
嘿,现在老子走不了,过个几天看俺不彻底摆脱你们。哼著小调,迈大爷雇了辆拉车,给足了银两、跷脚准备玩乐去。
那满是胭脂粉味的街上,布满裸露香肩玉足的风尘女子。好久没有涉足这种地方,迈湘姬内心有些澎湃。七年了,为了躲避皇琴凤,他在深山中隐居七年了!
迈湘姬方踏进,许多招揽大爷的姑娘们纷纷朝他靠上,眼睛也全成了爱心。尽管年已二十有六,但看来他仍魅力无穷、俊不可挡啊!
只是那些过浓的薰香,为何却不似从前那般令他愉悦。连以往恋极女性柔软娇驱的手,在摸到那些女子时仅觉粗操不堪,松软匮乏弹性。
而且围拥上来的姑娘们,其中也有美貌的,他却提不起劲,内心一片止水。
这不是迈湘姬-17
才踏进花街深处的落尘阁门槛,一位身形丰腴、脸上尽是胭脂的中年女子扭腰摆臀的朝他迎了过去。:「哟,瞧瞧这位公子一身素衣,样貌却非凡极为俊俏。不过咱做生意的,可不是光看脸蛋。」
「在下姓迈,以银两见上落尘第一红牌未免俗气。不过迈某身上的一些东西,可是你们砸千万金银也求不来的。」迈湘姬负手一笑,顿时迷倒在座众位美姑娘。
老鸨不愧为老鸨,这落尘阁也不是这一二年才出名了。不过随即脸色一凛,哧笑道:「长得人模人样的,却是个骗子。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神算,人称地上璇玑的迈大仙,好色成性,却偏偏眼光独特,看上的都是世间罕有的美人。」
「只要谁能留他第二夜便是天下第一美女,可传说他七年前因为受召进宫,却妄想染指皇上爱女,被大内众多高手一掌拍死了!」
放屁!那一切都得要归功於那个皇上爱女,他被他染指已经够呕了,那不打紧、还给他硬扣上这顶帽子,害他躲了七年!
「荒唐、荒唐!不如这样,你若让迈某夜宿落尘红牌闺房,迈某保你十年无灾无厄。」说完,迈湘姬随即翻掌,轻点指节,彷佛在算著什麽。
那脱俗脱尘,飘邈如仙的模样,令老鸨不禁多信上几分。但要知道,落尘阁第一红牌一晚上可赚进多少银两,把那些银两赌在这人身上不知值不值……但若押对宝了还怕不翻倍?
「唉唉,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麽不识时务可真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错过现在,以後即便拿刀架在俺脖子上俺也是不会再踏进落尘阁来了。」
迈湘姬作势转身要走,老鸨牙一咬、上前唤住他。:「好,就一晚!」
就一晚而已啊?只怕到时你求俺留第二晚俺也不干。脸上带著淡淡微笑,经过这七年啊,这迈主人公也已经懂得收敛狂气,从前的嚣张跋扈在现在已经可以收放自如了。
毕竟,七年的时间可是很长的。但那人对他的影响,却没有因为这些年而削减。若非被他找上门,他大概一辈子就龟在那了吧?可很多事都说不准的。
正当他想著的时候,已经被领著到了一间雕工精细的木门前,隐约还闻得到里头淡雅清幽的焚香。看来,这第一红牌也是当之无愧。
老鸨在门上轻敲两下,然後转身对他欠身便扭腰离去。迈湘姬推门入房,房间很大、看来就是一间富家千金的闺房。用的、玩的,都是罕见的高价。
突然,窗前的矮柜上,摆放著的东西令他不自觉的上前细看。是一个精致的小盒,但那并不足以吸引迈湘姬,真正令迈湘姬看傻了眼的、是小盒里与众多金饰银钗摆放在一起的东西。
那是一对玉板指,雕工精致,黄色的玉上刻著龙,红色的玉上刻著凤,栩栩如生。迈湘姬伸出手,小心的拿在手中观看。两只玉板指一接触到体温,马上由冰凉转为暖和。
那是有灵气、有仙气的东西,迈湘姬一摸就知道了。
「喜欢麽?」
一道清灵的柔和嗓音传来,迈湘姬回头,濯濯如春风杨柳,滟滟如出水芙蓉,眼波流转,千娇百媚,略施胭脂、轻扑水粉,竟犹如天上仙子。
「芙蓉出水,我见犹怜。」一见到从屏风後走出的人,迈湘姬除了那八个字再无其他。可虽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那一眼震惊过後,却总觉得好像少了什麽。迈湘姬一屁股往边上的躺椅坐去,伸手不客气的拿起矮桌上的香茶润喉。:「还未请教芳名。」
「小女子心肝,见过迈公子。」
心肝?好名字!迈湘姬掐手一算,这名起得好、命格里本该大富大贵,为何会沦落风尘?於是迈爷抠抠头,又问道:「姓啥?」
心肝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为难,但犹豫一下、仍是道出自己的姓名。:「梅。小女子姓梅,名心肝。」
噗嗤!一口茶、就这麽难看的从迈湘姬嘴里喷洒而出。好一个梅心肝,难怪命格乱盘了。看了那张漂亮的脸蛋一眼,面相也因为那个字给乱了。
「好吧!俺帮你改命,包你不出几日嫁进豪门做少奶奶。不过,这对玉板指俺要定了!」彷佛不给梅心肝反悔的馀地,迈湘姬一下子就把两只玉板指给收进衣袋里。
梅心肝掩嘴一笑,虽然对迈湘姬仅要那对玉板指感到奇怪。但是或许大仙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吧,在他看来那对玉板指只是粗操不值一提的东西。
不过看那样子,迈湘姬似乎是爱不释手。不过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只要是有点姿色的女子都会想要得到的。:「成,但迈公子还要在此留宿二夜。」
「这倒是不成问题,但事别七年,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俺。」哇,桂花糕、还有梅花酥跟红糖饼,先嚐了再说。:「好吃,这可不可以打包啊?」
「迈公子莫要担忧,仅要放话出去,还怕没人认识您迈大仙麽?」梅心肝娇柔一笑,渡步至迈湘姬身边坐下。不是听闻迈湘姬好色成性,怎麽只看了他一眼、就只自顾的吃起来了?
这真的不是迈湘姬的错,若是从前的他,一见到此等美人定会想尽办法拐骗上床。而且那些女子不用他开口,就会自己乖乖的脱光衣服去床上等他了。
但如今,梅心肝已经将半个身子都靠在迈湘姬身上了,後者还是只顾著吃东西。於是,小手开始不安分了,开始往那规矩的衣领探去,一颗、一颗的解开,直至露出那蜜色的胸膛。
「你这姑娘真不害臊,不是说落尘阁顶上红牌卖艺不卖身?」望著身下柔嫩娇驱,迈湘姬手指轻轻一勾、那薄如蝉翼的丝衣便顺著滑落。软玉温香,也抱个满怀。
梅心肝嘴带浅笑,抬手松开迈湘姬的发簪,瞬间、长发如瀑布般流泄而下,披散在背後,几缕则顽皮的垂在颊间。刹时,迈湘姬嘴角扬起邪佞浅笑,鹰眼微眯,俊朗的面容也在瞬间变得媚惑。
那刻,梅心肝竟有自叹不如的感觉。
这不是迈湘姬-18
「俺想听点小曲,顺便做点正事。」推开身上人儿,迈湘姬不管梅心肝脸上微愠,坐起身望著黑夜中的星空。:「啧啧,恐怕撑不到明晚,那人就要杀来了。」
尽管时间再紧迫,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忘记。不然砸了自己的招牌,找谁讨去?磨墨、提笔,迈湘姬一面掐指,一面不时的往窗外看看,然後再在纸上书写。
正当迈湘姬撇完最後一笔、梅心肝弹完最後一个音,紧闭的门扉此时也被人大力推开了。不速之客一脸怒容,负手而立。
那不是皇琴凤是谁?喔、正确来说,应该是皇龙降。平时的女性装扮不再,而是一身尊而不华的男性装扮,一张素脸虽更显清丽绝色,但凤眼斜倪,薄唇紧抿,双眉靠拢,却不怒自威。
迈湘姬当然知道为什麽皇琴凤要特地穿回男装,因为这里是青楼啊!他早算好了,而且、只要他穿著男装的一天,他就永远也抓不到他。
捉起写好的两张纸,迈湘姬递给一旁的梅心肝。:「喏,这个是你的、这个给楼下老鸨,记著要确实照做啊!俺先走一步、不陪你了!」
然後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他跃上窗子、纵身往下。谁不知道落尘阁有多大多高,更何况最上层整楼都是红牌的,那这样跳下去会不会死人?
白痴,当然会。但是迈湘姬已经算好了,且分毫不差。那台已经卸货准备上路的车队,其中载满棉袄的车厢正好对应著迈湘姬跃下的窗,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上头。
「哈哈、俺算得真正准!」在那叠棉袄中,迈湘姬翘脚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他连这车队的下一个目的地都算到了,大连。正好他到那的渡头坐船到天津,堵他的小羊徒儿去。
「湘姬,看来我真是对你太好了。」
一字一句,皇琴凤清清楚楚的声音传进迈湘姬的耳朵。但是他抬起头看,车队已经上路,离落尘阁也逐渐有一段距离,可那声音听起来却如平时聊天时所用的音量。
撑起上身,迈湘姬很清楚的看到,椅在窗边目送他的人,眼框闪动著水光。那看著他的眼神,异常哀伤……
「俺、俺只是想要上京看看徒儿!」不知为何,他就大声的说出了这句。不舍吧?他舍不得看见他,露出那样无助而又彷佛受到极大伤害的神情。
所以他这里,也犹如被狠很揪紧著,痛、好痛。
直至马车走远,直至再看不见落尘阁顶上灯光,直至……再望不到与他遥望的人儿。迈湘姬低头,从凌乱不整的衣衫里翻出两只小小的玉板指。
迈湘姬往後仰躺,藉著月光透过玉板指观看,内侧、一只刻著龙皇,一只刻著湘凤。龙皇……湘凤?好熟的名字,可是……却好像忘记了特重要的部份。
整了整衣服,发簪方才被梅心肝那小妮子给取下了,真确实没心没肝。现下晚风一送……
「哇啊!娘、那……那马车上有个吊死鬼,好可怕!」
「喔、别怕别怕,娘等等砍掉他颈上绳子,看他不摔个四脚朝天喔!」
俺无语。把自己摊进棉袄里,还好多亏了这厚厚的棉袄,不然这夜里恐要著凉了。算算到大连最快也要七天路程,照这速度,大约十五天吧。
打了个哈欠,迈湘姬翻过身、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便睡了。只是他老大睡得正香、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睁眼的人,竟然硬生生的被人给扰醒了。
而且,离谱的是、还是被别人的鼾声给吵醒的!瞧瞧,这如雷贯耳的鼾声多麽惊天地、泣鬼神啊!?迈湘姬终於受不了的睁开眼睛,看见一团黑得一蹋糊涂的东西,拿他厚实的胸膛枕头,睡得可香了。
「嘿、起来,竟敢拿俺的胸膛当枕头,这可是很贵的!」迈湘姬粗声粗气的推了推胸前的人,但是一秒过後……鼾声更加雷动。震得迈湘姬耳膜嗡嗡作响。
「哇啊──你再不起来俺要收银子啦啦啦啦!!」抬手更用力的一推,终於把那黑物给推至一旁。随即听闻柔柔的嘤咛声,黑物动了动、台起了脸庞。
那瞬,惊为天人!迈湘姬这爱白如痴的人,竟然会有看黑美人看到傻眼的一天。那皮肤虽黑,可却细嫩吹弹可破,阳光一照、又带点柔和光晕。
眼儿微眯,淡色双唇微开,柳眉微蹙。但最令迈湘姬著迷的,是那如宝石般的蓝色眼眸。那样清澈,那样晶莹……虽然真的有点黑。:「哗啊,美人一晚上多少价位?」
黑物拉开头上原本为遮掩发色所用的黑色布巾,一头奇异的金色发丝立即披在身後。但是脸上却尽是不解,缓缓说道:「一晚上?这是行商车队,在下不过同阁下一般在此借宿一晚,难不成还要收钱的麽?」
「那好吧。」黑物从自己与迈湘姬明显不同剪裁的服饰里,拿出些许银两交给迈湘姬。:「在下身上仅有这些银两,不知够不够,阁下帮个忙、付给车队好麽?」
「你是西域人?」迈湘姬被他那声声在下阁下弄得头疼,看看那黑物一身奇异装扮,黝黑的胸膛露出大半,衣襟边还骚包的绣了朵牡丹。身上叮叮当当的饰品东缠西绕,但不得不说……确实很妖孽。尤其是眉梢一朵半开的红花,在金发的遮掩下略显羞涩,却勾魂得很。
「是,下在西域人,姓牛、名北北。」牛北北拱手一揖,面上正经的道出自己的姓名。
怎料迈湘姬一听到对方的名字就一阵喷笑,牛北北、牛北北,不就是一条笨牛麻!怪不得跟个木头似的,木讷正直蠢得很!话说名字影响到性格与命格,看紫微星斗命宫位於何处,若位於武曲星与紫微、廉贞相互照耀。
且又是文、武曲同坐,双曲拱命格。那牛北北本该智勇双全、文武全才,且大富大贵,不破局便可一生衣食无忧平步青云。:「你这名字是谁给起的?这麽没创意,难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