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静静地躺在凌乱的被褥间，安臣慢慢地走过去，一把抓过它。果然，有短信。翻开一看，是越越的：
“安臣哥哥，我到W市了哦，没和你告别，对不起啦，阿皓也没遇上。等我爸搞定这边的手续我就来S市找你玩啊！你和阿皓要去车站接我啊！”
安臣看了记录，是昨天上午上课时发来的短信，想了想，他摘下耳朵上的“猫”插入手机后盖，屏幕闪了起来，安臣心中一凛，CSP又出事了？
短信竟是X本人发来的，瞥了眼内容，安臣的脸一下子白了。顾不上其他，他飞快地拉开抽屉，把所有存折都翻了出来，又抓起手机和钱包冲下楼大喊：“陈皓！快去打辆的！我们必须马上离开S市！越快越好，现在很危险！”
两个人坐在疾驰的火车上，相对无语。安臣刚才一上的就报了火车站，到了火车站又买了最快的去A市的票，陈皓根本来不及问为什么两个人就在火车上了。现在安臣的面色极为苍白，双手一直不自觉地扯着衣服的下摆，一直到火车开了二十多分钟，他的脸色才渐渐地好了起来。
“怎么了？”陈皓小心地看了一眼安臣关心地问。“为什么这么急，我们去A市干嘛？”
“……”安臣张了张嘴，好像在组织语言，很久以后他才慢慢地开口：“L现在也在S市，目标很明确，这次CSP所有最高执行者都很危险”。
“……X他自己怎么样？”“不知道。”安臣指节泛白，紧紧地握着拳，“离A市还有一天的路程，我当时只想着去离S市最远的地方，其他根本没考虑。”
“你先冷静下来。”陈皓握住安臣的手，希望能把热量和勇气传递给他，“办法一定会有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慢慢地，安臣也冷静了下来，他狠狠地抹了把脸又伸了个懒腰：“不管了，还有那么多时间，现在的话找事情打发时间比较重要。”“说到这个。”陈皓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我在你家沙发上找到的，那个时候正看着，你就突然喊我，于是顺便拿了就走，我想玩游戏应该还蛮打发时间的。”
是那款棕色的游戏机，安臣接了过来，打开电源。
游戏应该是角色扮演类的，整个界面，一开始是一片混沌，玩家是类似造物主的身份，他的主要任务是维持整片大陆能繁荣地存在下去，要创造植物，要创造动物，还要保证每个环节能相互制约与平衡，难度还蛮大的。
安臣玩得很入迷，对于这款“the second island”他渐渐地由陌生到熟悉，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又抓不住什么具体信息。他只能模糊地感到以前似乎有什么类似的情况，但记忆库里却什么也没有存档过。而且火车到站之前游戏很突兀地就通关了，安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通的关，只记得他好像把一部什么卷轴埋在了一个石像下，结果最后被大陆上的生物给挖掘了出来，然后界面自动弹出“YOU WIN”的字样，接着就成了黑屏。
越越说的惊喜到底是指什么呢……安臣把游戏机放回了盒子里。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A市的郊区，陈皓趴在桌子上睡觉，长长的睫毛在他直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
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会是什么，安臣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A市的指示牌，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一下火车，安臣先去附近的银行提了钱，又找了间车站附近的还算干净的旅馆往下。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CSP的信息，安臣逞的钱大约只能维持他们过两个星期，情况不是很乐观。
X的短信一般在晚上7：00左右发来，总部已经基本被毁了，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最高执行者。除了最高执行者，L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所以整个CSP现在也只剩下那三分之一的最高执行者了，其他人全部都不安全。X现在也不在S市，活着的最高执行者全部都已分散开来。不管怎么说，最高执行者都不能全部灭亡，在L没有被法则毁灭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的危险，首先一定要活下来。
相比X他们，安臣和陈皓这边还算安全，跟越越也联系上了，她这两天就来A市，顺便帮他们带些钱和日常用品过来。没过多久，除了X每天的短信，安臣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逃亡中。
自愿的牺牲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A市比S市更早进入夏季。吃了午饭，安臣觉得有点困，又想起今天越越要来，嘱咐了陈皓几句话，让陈皓到时候去车站接她，便去睡觉了。
陈皓拿过安臣的手机，帮他设了个闹钟。
安臣无语，自己生物钟一向很准，本身就是最好的闹钟了，但陈皓也只是关心他，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随意地把手机扔进了上衣口袋，把陈皓推出了门。
门关上的地一刻，陈皓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
几声“嘟嘟嘟”的声音之后，甜美的声音透过电话线清晰地在陈皓耳边响起：“阿皓，我到了，快来接我。”
“等一下，我马上就到。”
几天没见，越越给人的感觉好像变了不少，眉眼间多了陌生的妩媚，一看见陈皓，她开心地扑了过去：“你们怎么才来A市呀，我坐了好长时间的火车，累死了！”
陈皓接过她的行李，却并没有下一步行动。
少女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阿皓，你怎么不走呀，安臣哥哥呢？”
“他是不会来这里的。”陈皓直直地看进越越的瞳孔，“我不会把他留给你，L。”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呵呵。”少女风情万种地拢了拢头发，眼波流转，“什么时候发现的，C。”
“你太急切了，动作间露了破绽，再加上我们之前联系过，我很熟悉你的作风。”
“不愧是C，呵呵，或者说，我叫你J更好？”
“你还记得？”陈皓露出一抹苦笑，“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身份。”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不想多说什么了，你没有叫上他……那么，你选择和我对着干？”
“我以为两年前在W市我已经警告过你了。L，收手吧，这个后果你担当不起。”陈皓放低了语气，企图劝说L，但他还是失败了。
“五天前你已经对我说教过了，我现在不想听。J，你忘了吗？我们是一样的，你该不会把自己当成最高执行者了吧，那还真是好笑！要我提醒你吗，J，你也是一个Bug，和我一样，所谓的程序漏洞。”L从腰间拿出一把枪，眼神疯狂并闪着威胁的光。
“啊，所以说，我以为我忘了……”陈皓摇摇头，对上黑黝黝的枪口。“你不能杀他。”
“最高执行者本身也不过是一堆数据，即使E这个人死了，他其实也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你何苦这么执着？再说，你以为你拦得住我？！这个世界太糟糕了……J，本来我们可以一起迎接新世界的，可惜了。”
L手中的枪被上了保险，枪身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L，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陈皓温柔地握猪她的枪身，抬高，“我们是唯一的同伴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一样，即使这样，你也要抹杀我吗？”
L的神情有了一丝的动摇，但很快，她再次恢复了坚定。“我给过你机会，J，我给了你两年时间。你一直在阻挠我！为什么我们的存在就是错误？为什么被抹杀的要是我们？我也是真实存在的，你就忍心我消失么？什么法则，我不管，我就是法则！只要灭了所有执行者，J，那就是我们的世界了！你把E带过来吧，之前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
“……他总说要罩着我，什么事都是这样。他是正会长，我是副会长。他是头儿，我是小弟。因为感觉到他是最高执行者，所以主动接近他……这几年，他帮了我很多忙，我们一直很默契……”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L扣动了板机。
——“砰”。
——“对不起，但你杀不了他。”
陈皓再一次露出了安臣所熟悉的灿烂的笑容，他缓缓地向后倒去。
空气中，有细微的尘土飞扬起来。
少女收起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把手探向他的颈动脉。
少年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大片大片腥红的血液在他身下绽开，他脸上的笑容很刺眼。突然，少女的目光被他衣领上的一个金属小圆片所吸引。
“该死！”她飞快起身，朝旅馆的方向跑去。
旅馆里。
微风带起纱制的窗帘，午后微熏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
——洁白的床上空无一人。
事实的真面目
风飞快地从耳边刮过，两旁的景象不断地变化，安臣大口喘着气，拼命地跑着。耳朵里断断续续地传来谈话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像一道无形的符咒在催他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突然，巨大的*声从手机中传来，安臣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手机的机盖上贴着一个微型的窃听器，在关上门之前安臣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可现在它却救了他的命。安臣把它从机身上扯了下来，用力地朝天空扔去。
以后用不着它了，安臣捂住脸，眼眶胀胀的，温热的液体溢满了眼眶。
吸了吸鼻子，他又飞快地继续跑了起来，陈皓已经不在了，那么，不可以被L抓到。
绝对不可以，一定要逃走！！！
不知跑了多久，肺部痛得像被无数的尖针给扎了一样，噪子也是，听的见自己从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双腿也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再这样跑下去，大概会累死吧，安臣有些模糊地想着。
正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吓了安臣一大跳。翻开机盖，他只是扫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两秒。
是越越的电话！
安臣按了接听键，如同记忆里一样甜美可爱的声音，惊雷般炸响在他耳边：“安臣哥哥，你?在?那?里?呀？”
安臣沉默着，左手用力地捂着胸口，强迫自己平静呼吸的频率，对方安静几秒，然后一串悦耳的娇笑响起。此刻在安臣耳中听来，那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哦～你还在A市啊，呵呵……你逃不掉的，不再要跟我玩?捉迷?藏?了……”
安臣“啪”地一声摔上了机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朝机场的方向跑去。
离机场还有很远的路，可安臣觉得自己已经跑不动了，身体完全不听大脑指挥，他踉跄了几步，终于摔倒在地。
耳朵上的“猫”此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安臣虚弱地把“猫”装进后盖，开机一看，是X。
只有短短五个字，却让已浑身无力的安臣，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机场，快，接你。”
安臣不停地跑，这个时候，支配他身体的仿佛已经成了未知的神秘力量，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可以迈开双腿，但事实证明他不仅跑了，而且还不慢。
——蔚蓝色的告示牌就在不远处。“A市机场”几个大大的印刷字体刺激着他全身上下全部的细胞，他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随后又剧烈地咳嗽着。
一辆银色的跑车停在离他只有150米左右的正前方，越越，不应该说是L靠在流线型的车身上，正对着他明艳不可方物地笑着。
所谓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大抵如此吧。
安臣停下了脚步，大脑因长时间剧烈运动而有些缺氧，这使他看东西有些模糊，眼前隐隐地发黑。重重地做了几下深呼吸，安臣慢慢地走向她。
到了这一刻，他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逃了？”少女对他挑了挑眉毛，安臣哑然，原来自己的习惯性动作出现在别人脸上竟是这个样子，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既然被你堵到了，那就算了吧！”
“呵呵，省了我不少事。”少女拨出枪对着他，“消失之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越越本人在哪里？”
“她？我就是她罗，她被我所替代，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少女的表情玩味，“没想到你会问这个，我以为你对陈皓的身份更有兴趣，毕竟他是为了你而死的不是吗。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身上装了窃听器，更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又落在了我手里。我知道X会来接你，等会解决了你下一个就是他了，来A市之前我顺便去了W市把剩余的几个给杀了，而S和那几个生死不明的其实都是J的多个身份，现在，他也死了。那就是说，杀了你和X，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管是C还是J，他都是陈皓，另外的我没有兴趣知道，那是他的个人隐私。其实，我也有怀疑过身边的人被调了包，也怀疑过越越。但是你和陈皓的口供没有统一，你说你没有遇上他，而他说你留给我一个游戏机，于是我把你们两个都排除了嫌疑，转而怀疑有第三个人。现在才知道，我的猜测又正确又错误，大概一半一半。”安臣坦然地看着L，“啊，我还要谢谢你，刚刚，我想通了一些事情，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哦，那么，永远再见了。”L嘴角牵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对着安臣扣动了板机。
——“砰”。
安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遗忘的身份
“扑通”——重物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L恐惧地瞪大了瞳孔。
“我的话和那个时候陈皓所说的一样：对不起，但你杀不了我。”安臣放下了刚才一瞬间举起的手，“面对死亡和未知的恐惧，使我想起了很多被遗忘的事，它们让我肯定，该消失的不是我，而是你。”
L瘫软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
镜头回放。
“砰”——子弹飞速射出。
安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他眼前是一片混沌，一种无边无际的空虚和不安再次萦绕，空间、时间、面、线、点无线放大，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静止。
他抬起了手。
子弹正飞速地正向他靠近，但在他的感知里，那更像是分格的慢镜头。子弹穿过一道又一道的由看不见的粒子所组成的“墙”，然后在他的手掌前垂直落下。
这一刹那，他是这个空间绝对的主宰，任何东西都必须听他指挥。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他想，他知道是谁把那款游戏机交给自己了。
那颗子弹没能完成它的使用，它安静地落在了安臣的脚边。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责任。”
“我是安臣，我也是E。”
“原来我竟然就是法则。”话落同时伴随着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你来迟了。”安臣对着身后的人淡淡地开口。
“是你没有来才对。”身后的人慢慢地走向他，“但看起来情况还不坏”。
安臣看着X，他依然戴着墨镜，很干练的样子，但现在他看上去好像在笑。“我第一次看见你笑。”安臣想了想，无比肯定地对X点点头。
“呵。”X摘下墨镜，他和安臣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长大版的。看着安臣吃惊的样子，X不由好笑：“你不用惊讶，最高执行者其实是没有性别年龄之类的限制，我们有的只是形态。”
“形态？可为什么我们会长得那么像？”
“嗯？”这下轮到X吃惊了，“你不是说你把一切都想起来了么？”
安臣无辜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
X看着那张和自己酷似的脸，渐渐露出怀念的神情，他的眼神透过安臣，无限温柔地看向远方：“啊，我怎么忘了，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记忆……”
“自我介绍一下，”X伸出手，“你是我所制定出来的，我是你的设计师。”
“总之，大体就是这样。CSP永远存在，只不过又得换一批人了，麻烦呐。”两个人转移至一家附近的咖啡馆，X喝咖啡而安臣喝果汁。
“能者多劳嘛！”安臣吸了口果汁，享受地眯了眯眼睛。“以后你就轻松了！”
X无奈地白了一眼：“那你呢？”
“……”安臣翻出了钱包，把果汁的钱扔在桌上，“这顿AA。”
X额头挂了一滴汗，这位仁兄，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吗。“你转话题水平好烂，我是说，你也该帮点忙吧，你该不会打算置身事外？”
“L ……”安臣迟疑着开口。“那个啊，放心吧，我会善后的，有关它的一切都将被抹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