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驭online 18
「葬大哥,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咱们该不会被那老头出卖了吧?」
「不,这自然不是出卖,正确说来该是东窗事发,小易他发现了。」冷冷瞥了眼方才发问的小弟,零葬微微摇首,无畏地笑了笑,语气是那麽云淡风轻,一点也没有大难临头的紧张感……
「葬、葬、葬大哥!那你还在这纳凉?!」零葬身旁的另个小弟似乎吓得不轻,脸色整张苍白掉,抖嗦著手指著他,发出高分贝的咆哮。
「要不呢?逃也逃不了,不是吗?」宛如五雷轰顶的咆哮在近距离发射,震得耳膜一阵刺痛,零葬伸手掏了掏耳朵,故做无奈地摊了摊手,漾在脸上的笑意却比昔日更加灿烂……
有些时候,不是他做不做,而是有没有意义的问题,倘若做了改变不了事实,又何苦白费气力呢?
「时间差不多了。」倚靠坍塌泥墙上,零葬若有所思的盯著手表,直到指针指向四点整时,他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眼神一冽,空气流动变得更加沉闷,嘈杂交谈声瞬间隐没,近百双眼睛盯著他瞧,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獒、壹,你们带著弟兄闪回去吧,这里留我就好。」
冷漠黯然的语气间,充溢著他的关怀,其他兄弟各自对望一眼,将视线拉回零葬身上,纷纷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什麽也不再多说……
「怎麽?不听命令啦?獒、壹!快点带他们滚!」歪侧著头,零葬不解地望著那群突然懂得抗令的兄弟们,神情染上不耐,烦躁的催促了声。
被指名的小弟,便是先前发问的那两名少年,虽然没什麽本事,但跟在零葬身边做事也有些时日了,自然了解零葬这回是认真的,宁可牺牲自己也要顾全他们……
给後头兄弟推上一把,獒、壹不禁滑到零葬眼前,蹑手蹑脚好一会,最後由壹硬著头皮规劝,他深吸口气,向前迈出一步,倔强的直视男人,「葬大哥,承认我们是兄弟就共生死!」
「壹说的对,我们要跟葬大哥共生死。」
「共生死、共生死!」
伫立在壹身後的一大把兄弟热烈地给予回响,激昂亢奋的嘶吼声震撼人心,零葬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这群家伙……
「咳……」踹开厚重石屑,易烯烨步伐翩翩走了进来,轻咳了声,立即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边走边利用眼角馀光打量著四周环境……
这是栋宛若废墟的破旧屋邸,以前曾是间制药工厂,废弃後就不曾有人进出,数年来更是没有警方策动、监视,根据召汩沧给的消息,这里便是这次零葬与那老头约定走私交货的地点。
随著距离缩短,视线更加宽敞,空旷空间内,零葬带来的弟兄约近百人,其中携配枪械的寥寥无几,看来要真要动手时,凭後头这五十人是绰绰有馀了。
「大哥……」
「老大……」
本该是句句真切的叫唤,此刻听在耳际竟成了讽刺,易烯烨懒得理会地摆摆手,厌恶之情挂在脸上,甩甩头颅,抛开那些不确切的胡思乱想,他重新将视线放回今夜焦点身上,走到男人面前,漾开纯真笑容,三分稚嫩七分冷酷的面容,意外地柔和,没有一丝违和感,「阿葬,这时段在这做什麽呢?」
「小易呀小易,你不都知道了?何必问呢……」滑下泥墙,拍拍衣裤灰屑,零葬伸手勾起易烯烨下颚,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你……是认真的?」没有反抗这逾矩的动作,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眉头不禁皱起,他看不清楚,零葬到底渴望什麽。
那双黑如墨石的眼瞳,是万无一物的空洞,死寂般的平静,薄薄雾气渲染上头,竟是一点波纹也没有……
了无情绪,泛无欲望,若说真是无欲无求,又为何掀起动乱?
「呵呵……你说呢?不会还像孩娃般天真吧?」低头,彼此的脸贴得更近了,指尖眷恋地徘徊於他的脸颊,凤眼轻轻一挑,睥睨融合媚惑,倘现无限风情。
零葬的面貌丝毫不逊於易烯烨,五官清晰,轮廓深了几许,深遂黑眸流露淡淡忧愁,岁月的流逝,几乎没在他脸上刻下任何痕迹,这是张俊帅十足的脸庞,左耳骨穿了个水蓝坠环,更是添加了他的狂野魅力,嘴角扬起浅浅笑意,敛了几分疏离冷情,亦给人温善柔顺的错觉……
「这样阿……你该晓得,背叛我的下场。」瞳孔瞬间黯淡,易烯烨捉住贴在他脸际的手,反手一转拉开两人的距离,淡淡扫了零葬一眼,语气沉了几分。
他们的选择形同陌路,撕裂脸後,关系就犹如陌生人,再无心软的馀地……
是组织当然就有组织的纪律,身为领导者,他必须担起这事件,得巩固威权,得安抚下手,纵使难以释怀,该来的还是会来……刑罚,背叛-死罪。
双手被块头魁武的大哥捆於後头,藤条鞭鞭抽下,血珠滴滴飞舞,腾出一道道紫淤青痕,冷汗浸湿了他的发丝,痛楚散布了他的身体,男人大气也没喘一下,看透人心的锐利眼神直盯易烯烨,表情若无其事的平淡……
汗臭、血腥、肮脏、污秽,双手环胸,易烯烨冷眼看待这一切。
早在踏入这个黑道纷云的世界,就必须有所觉悟,凡事都得抉择,有利无情、有心无益……
好似商人讲求利益、讲求信用,男妓讲求金钱、讲求快活,而他虚称学生实混黑道,亦是有套独属他的生存之道。
「小易……」吐了口血水,零葬脸上绽了抹笑靥,低唤了声。
「嗯?」扬眉不解,饶是认为男人无法反抗,便轻凑下身……
零葬脚踹向架著他的男人,袖口滑出把小刀割破捆住手的绳子,猛然拉了易烯烨一把,趁著他震住的同时,零葬低覆下唇,咬了咬他的耳垂,温热手掌紧捉住他的手,灼烫气息附著於颈际……停隔了数十秒才分开。
「小易,该动刑了,好好照顾自己呐。」看著因为他接连地暧昧举动愣在原地的易烯烨,零葬好笑地努努嘴,伸手揉了揉那头柔软发丝,死期将近,挂在脸上的笑意并没少上半分……
零葬缓缓阖上眼,迎接死亡降临……
为了易烯烨,这一刻的诀别,他不怨不悔。
易,除了自己,不准相信人,谁也不行……
这是零葬含住他耳垂时一并附上的话语,易烯烨怎麽也忘却不掉,那样哀绝凄凉地语调。
若隐若现的计谋掠过心际,答案呼之欲出,思源却似被堵住般,怎麽也厘不轻、辨不白……
然,刻下,没时间让他多做思考,百双眼睛齐盯著自己,他只剩下唯一一种选择,残酷的方式,令人痛心疾首的决定。
「动手吧!」
转身,甩衣,一滴泪水悄然滑过脸颊,落到地面马上蒸发掉,他故作潇洒地扬长离去……
「是!」
黑衣陨地,震耳欲聋的枪声相随而起,哀嚎悲鸣埋覆夜色……
胜王败寇的世界,不容许施舍同情,唯有存活下来,才能主宰一切。
昼夜,血泣,哀悼,又是一场无情杀戮……
情感无法说放就放,然而身陷囹圄,命由天定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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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黑暗中,少年辗转翻身,怎麽也入不了眠,索性睁开眼,一双蓝紫色瞳眸,流溢奇异的魔魅色彩……
手下意识摸上耳骨,照著轮廓缓缓碰触,藉由这般轻拂,回忆拼凑出那抹高挑身型。
当时那股湿濡感彷佛残留上头,口腔包裹的炽热无比真实,怎麽也无法抹灭,哀凄绝然的声音,却搭上温和如煦的笑颜,如此地撩人心弦……
艳美眸子,了无焦距望著前方,暗如虚空的夜,静如隔世的夜,皆歌诵著孤孑一身的寂寥,无所适从地迷惘压迫上来,这种感觉对易烯烨来说,陌生的不得了,似是二十年来头一遭。
茫然感,来得急促、来得仓皇,根本来不及学会如何防备,只能在无力挫败中挣扎,体会什麽叫怅然若失。
三天,整整三天……他已经整整三天未歇寐了!
一阖上眼,无数梦魇侵蚀入脑,破旧废墟,火苗四起,石屑墙壁崩塌而落,零葬直挺地矗立正中央,衣物被撕得破碎凌乱,全身血淋淋的,头颅斜歪向一边,嘴角扬起诡谲的弧度,空洞黑瞳直视著他,像是控诉他的无情……
枪响,哀鸣,人瘫。
零葬摔坠至地,身体瞬间支离破碎,火烧得炙烈旺盛,燃红了整片苍穹,血不断渗流而出,染红了整片大地。
午夜睁眸,梦醒时分,没有漫天弹核,没有殷红血渍,清幽肃黑一片……
空调运转,冰凉空气沁满房间,四肢冻的发僵,他无神地凝望前方,浑身止不住战栗,无数寒毛竖起,冷汗像瀑布般泄淌而下,汗水滴滴滑落,浸湿了床铺。
阖眸睁眼,怎麽也忘不了,那个景象犹如历历在目,最後那抹笑容,释怀地迎接死亡,不挣扎、不反抗,平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相处了十来年了,易烯烨怎麽会不了解零葬?
他非常清楚他的实力,也大致摸透他的性子,若他真是意谋背叛,绝不可能遗漏线索让召汩沧查缉,绝不可能毫无防备让他突袭,可这些不可能的事情却都实践了……
零葬的做法,颠覆了易烯烨对他的认知,这样太奇怪了。
鲁莽、冲动、藐视生命,这一点也不像他,一点也不像他认识的零葬。
为什麽,要这样做?
为什麽,要这样笑?
阿葬到底渴望些什麽?
究竟又想要表达什麽?
想不明白阿,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阿……
「阿葬……阿葬……阿葬……」睫毛低垂覆眸,哽咽低鸣断续逸出。
易烯烨自个儿也很清楚,尽管他唤了上百回、千万回,零葬也不会出现眼前。
那个男人,不会再对他露出无奈笑颜,不会再宠溺地揉著他的头发,不会再纵容他到处鬼混,不会再唠叨著要他早点睡……不会了,什麽都不会再发生了……
零葬死了,不会回来了……
阿葬死了,彻底抛下他了。
心揪得死紧,眼角涩涩酸酸,淌不出泪水,无声无泪的悲哀。
何尝不想忘怀?
心存一份希冀,祈求谁来告诉他,零葬没死,偏偏记忆不放过他,痛苦总是一遍遍袭了上来,残酷的现实,撕裂他的渴盼,一次比一次,更加地刻苦铭心。
再次翻了个身,易烯烨烦躁的抓了抓头,漫天黑雾快逼疯他了。
逃,他必须逃,逃开这个将他逼入绝境的世界!
摸黑爬下床,抄起电脑桌上的头箍一戴,瘫软的手按下红色按钮……
『欢迎进入曦驭的虚空世界,愿您玩得愉快。』
黑暗袭卷而来,系统声击入脑海,易烯烨欣然笑了,他逃了,逃进游戏里。
点点白光自少年身上淡散开来,他缓缓睁开眼,重温晨曦的热感有些不适,不禁伸手揉了揉刺痛的眼,透过指隙打量著四周,墙壁漆了层浅绿色泽,长型茶色矮几静置在前,他这才想起身处何处,这是上回下线前的包厢。
宽广的空间里,除了摆饰、家俱外,没有半个人影……
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望著空盪盪的包厢,回盪在空气间的孤寂,窒息般地沉闷,连呼吸都成了种折磨。
也是,清晨四、五点,有人才奇怪吧?
不管逃到哪,注定都是孤单吗?
想著想著,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笑容,妖艳的血红瞳眸黯淡几分,渲上了几抹忧愁……
「苍溟?」
门被悄悄拉开,恍神间,一道突兀声音骤然响起,血刹苍溟吓了一跳,视线缓缓移了过去,只瞧司马望拎著一瓶红酒,愣愣地倚在门边,他怔然望著对方,动了动唇,想开口说些什麽,喉咙却一阵紧缩,话语卡住了,什麽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上次是我玩得太过火了,你别生气。」视线交会好一会,苍溟始终没有出声,司马望将他的沉默误以为生气,便率先道歉。
「不……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满脑子都是零葬,根本无心去在乎这种细碎事情,瞥了眼男人认真道歉的模样,苍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你心情不好?不介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敏感地察觉苍溟表情的变化,司马望坐到他身旁,有点担忧的看著他。
「喂,陪我醉……如何?」抢过男人手上那瓶红酒,苍溟高举起它晃了晃,扬起一抹笑颜……
「恩。」司马望点了点头,按了服务铃多点了几瓶酒。
待服务生将酒送来,司马望倒了两杯酒,率先取其中一杯乾了,扬起淡淡笑容,苍溟望了眼对方,男人那种温儒神态像极了零葬,触景生情,心中又是一阵痛,他举起酒杯跟著一饮而尽,手摇个两下,司马望自然主动替他添酒,酒若没了,他便再添,两人之间什麽话都没说,只是一股劲的喝酒。
几十分过後,苍溟越喝越觉不够劲,手一抛,酒杯翻滚在地,他抢过司马望手中的酒,直接整瓶整瓶的灌了下去。
「喂,不要这样喝。」司马望皱了皱眉,伸手按住苍溟的手,制止住他疯狂的酗酒行径。
「咳、咳……为什麽不?我偏要喝……」厌恶地挥开阻扰他的手,苍溟将酒瓶凑到嘴边,又灌了好一大口。
烧酒入腹,灼烫的闷热感焚不尽底心哀怆,本望藉酒消愁,谁料愁更是愁……
曦驭online 20
「我说……不要喝了!」拧起眉,司马望吆喝了声,明显动了怒气。
「你好吵……」皱了皱眉头,苍溟不满地嘀咕著,仰头又灌了一口。
「叫你别喝了是听不懂啊?」看少年听若不闻地继续灌酒,青筋隐隐浮起,司马望手臂一扬,将苍溟手中的酒瓶打飞,火红似血的酒泼洒一地,玻璃瓶坠落碎成落干片,响起了巨大声响……
「干什麽啦?说要陪我醉的是你自己耶!」扫了眼空无一物的手,三番两次被打搅的烦闷,使苍溟也火了起来,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呃……」刚想站起身夺酒,岂料喝多了,纵然精神仍保持清醒,身子却是起了几分醉意,脚下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不禁向前倒去,瞄了眼杯盘狼藉的地面,苍溟表情整个错愕掉……
「小心!」眼尖察觉情况不对,司马望连忙伸手一扯,由於他出手过於迅速,来不及减缓向前滑的力道,导致两人位置互换,他整个後背撞向地板,苍溟跌压在他身上。
啪啦,玻璃龟裂的声音,碎片残渣划破衣裳刺入肌肤,火辣辣的痛憷递了开来,司马望低低闷哼了声,拥著怀中人的手不自觉松开,微蹙起眉,推了推趴在他胸前的苍溟,眼神流露担忧,「没事吧?」
「抱、抱、抱歉!我马上起来……」这一撞,酒是醒了些,苍溟怔怔看著五官扭曲、面色铁青的司马望,结结巴巴道了歉,急著想退後腾出个位子好让男人爬起来,才刚有动作,却又被男人拉了回去……
「别逞强了,想哭就哭吧。」
闻言,苍溟僵直了身子,愕然抬起头,对上司马望那双温情眸子,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怎麽可能想哭?怎麽可能流得出泪?
偏偏一阵湿濡划过脸颊,苍溟缓缓伸手拂了上去,温热泪珠滴滴滑落,手在脸上胡乱抹著,却止不了泪水夺眶而出,牵强地牵起嘴角,绽开一丝苦笑,他竟然真的会哭?
「好了,没事了,我答应陪你就会陪你。」趴在胸前的少年瑟缩著身子,司马望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搁置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拍拂著他的背,阐述一遍遍温柔耳语。
对了,这里是游戏,出了游戏後他便不认识自己,丑态被看光也无所谓,所以哭吧,发泄吧……
这一刻,他是血刹苍溟,并不是易烯烨,他只是个平凡人,有懦弱的权利,就这样放纵哭上一回吧!
手牢抓著男人的衣服,苍溟将头颅埋入男人颈肩,泪水崩溃地不停流淌而下,湿气沾湿男人的胸膛,伏在男人身上的身子微微颤抖,隐忍不住的啜泣声传逸开来……
「阿葬、阿葬……为什麽你要死?为什麽要抛下我?你说阿、说阿……」
「阿葬……你怎麽可以不要我……怎麽可以……」
许是哭累了,许是多日未寐,许是拥抱的温度太暖……
苍溟近乎哀鸣的悲泣,持续了十数分後,终於阖上眼,昏睡过去了。
司马望不禁叹了口气,後背整个痛到发麻了,可为了避免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少年,他只得维持著原先的动作,抱著苍溟继续躺在冰冷地板,瞄了眼苍溟布满泪痕的脸庞,似乎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