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关灯喽？”
“关吧关吧～”早消停早睡明儿一早快滚……
付辛博关了灯，蹑手蹑脚的下床，找准位置把人抱起来放床上，“这么沉，是该减肥了。”
“你……你干嘛……”
“你这床虽然小，但是抱紧了也挺宽敞的……”
“你……”
“别动，掉下去我可不管。”付辛博长手一伸把人捞紧了，“我明儿就走了，你就不能主动点儿嗯？”
“想死啊！我妈在隔壁呢！”乔任梁一听急了，激动得差点儿从床上跳下去。
“都说了别动了！睡吧。”付辛博松开胳膊，爬下床，想想不划算，又凑上去偷了个吻。
“你干嘛……”
“睡觉，少废话。”
这夜乔任梁睡得格外踏实。他做了个梦，满天的流星划过，他追着最亮的那一颗，忘了许愿。
第二天一早乔任梁送付辛博去机场。
乔妈妈特地准备了乔家祖传秘制牛肉干，乔家祖传秘制花生米……“带上带上，路上吃……”
“妈……人家还要赶飞机呐……”
“谢谢阿姨O(∩_∩)O～”
计程车上乔任梁嚼着花生米感叹，“我妈的手艺太赞了……”
“唔，是不错。”
“将来我一定要学到手～”
“嗯，我支持你。”给我吃。
“然后一辈一辈传下去。”
“……”
“我们领养个儿子吧……”
“……”
“要不女儿也行……”
“……”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此时像后座投来崇拜的目光。
登机前。依依惜别ing。
“到了给我电话。”
“嗯。”
“春节别吃太多东西，你胃不好。”
“嗯。”
“滚吧。”
“我爱你。”
“……”干嘛说这个o(╯□╰)o
“来让爷抱一下。”付辛博把人揽在怀里，“下次抱不知什么时候了。”
“要不你别走了，爷可以赏你口饭吃。”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乔任梁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十天……哦不……是九天了……就可以见面啦！！他飞过去要三个小时……好吧再给他一个小时从机场回家的时间……四个小时后敢不打电话过来的话试试看！哼……不打过来老子就打过去……
晚上，晚饭时间。
“小米啊，吃饭了……”
乔任梁拿着手机又按了一次重播键，怎么搞的……都六个小时了……
无精打采的从卧室里走出来，“我不饿……”
乔妈妈一脸担心，“脸色那么难看，不会是病了吧？”
这时候新闻播到一半。“由本市飞往A市的HU3229次航班由于机械故障坠毁，遇难人数尚在统计中……”
乔妈妈一拍大腿，“天啊……小付坐的是哪个航班？”
乔任梁面无表情的握着筷子，饭粒全掉在桌上。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乔妈妈摇着儿子的肩膀，可那眼珠都不会动一下，“你先别慌……你也不确定小付一定是坐这班……”
“妈，”乔任梁捡起筷子扒饭，“这个辣子鸡不错。”
乔妈妈眼泪刷地下来，“儿子你怎么了……”
“妈，您干嘛哭啊？”乔任梁抬起头，“没事儿……我好像有点幻听……明天去医院看看就行……”
乔任梁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三天。
他守着手机，一直等着那个电话。
第一天妈妈敲门进来告诉他，那天到A市的飞机只有那一班。
第二天爸爸告诉他死亡人数已达82人，另外有4人失踪。
第三天……第三天是除夕了。
除夕了……总该打电话来了吧……
他抱着手机，想着接电话的时候说什么好呢……
“儿子啊，年夜饭你总要吃的啊……”乔妈妈捂住脸，眼泪往外溢。
乔任梁抬起头，一脸的泪，“妈，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乔妈妈张大嘴巴……“儿子……你说什么？……”
“妈……”乔任梁放声大哭，“他说过给我打电话的……他说过和我一起去蹦极的……”
“儿子……”乔妈妈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儿子没有女朋友，“有四个人失踪……说不定他还没死……”
“妈！！！”乔任梁扭过头，“我幻听时候说的话您怎么也相信！什么失踪！”
乔妈妈一个耳光煽过去，“你给我听着！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面对现实！老娘没生过这样的孬种！”
乔任梁捂着肿起的半边脸，半晌，“妈，他死了？真的死了是不是？”
乔妈妈把儿子搂进怀里，放声大哭。
“我不信。我没见到尸体，我不会相信的。”
******
开学，乔任梁到系里办了休学手续，然后去了A市。
他买了一条红围巾。他知道那个人最是孝顺，妈妈的本命年，一定要买红的。
他知道他家住在红旗厂家属院，家里有只小狗叫点点。
憔悴的妇人打开门，“您是？”
他扑通跪下。
走的时候付妈妈拉着他的手，“好孩子，别傻了，回去好好读书吧……”
“阿姨，我会找到他的。”他笑得信心十足，“阿姨，您等着我的好消息。我会常来看您的。”
妇人笑着抹眼泪。
于是他去了飞机失事的地方。
那是个靠山的小村庄。
听说那架飞机栽进了山谷。挖出来的尸体都已面目全非，那时候每天都有悲痛欲绝的家属排着长长的队伍来认领。
不知是否该庆幸，在确认死亡的名单中，没有“付辛博”这三个字。
事故调查小组给的结论是“失踪。”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坚信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他到处打听，有没有一个高高瘦瘦长得很帅的男人出现过。
“你是说前庄上的铁柱？前两年不是进城打工了咩？”
“外地人？我们这里没有外地人。”
“跟飞机有关的吧？啊呦呦不要提……老吓人的了……”
于是这年春暖花开的时节，村子里的小学来了位新老师，长相斯文，少言寡语。
“乔老师，我长大了要嫁给你。”下课的时候小女孩抱住他的大腿。
他笑笑，“乖，老师已经嫁人了。”
“乔老师，小耐阿姨为什么哭着跑了？因为老师已经嫁人了咩？”
“……”
情人节。
他一个人来到后山，点起孔明灯。月明如镜，见之愈冷。
神明……
如果可以换取他的生命……我愿意舍弃我的一切……即使永堕轮回，灰飞湮灭……
走访了附近所有的村庄，山前山后爬了十几次，一无所获。
飞机失事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焦土，他知道那里不会有尸体。
每当看着满天的星星，他总是很害怕，怕那其中的一颗突然陨落……或者……早已陨落？
或许自己带着满心的希望来到这里，本来也只是为了找到一具尸体？……
空荡荡的心里余下的那一点点温度，正在一天天的消逝。
他缓缓地向前走，前面就是悬崖，月光下一片黑漆漆。
亲爱的……如果你已化作天上的星辰……会不会孤单？
“乔老师，又来放孔明灯？”
他回过头，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抱着一盏孔明灯，朝他笑。
女孩走近，把灯点亮，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而神圣。
睁开眼睛女孩眼睛闪烁如天上的星，“老师要找的人，总会找到的。”
他摸摸女孩圆圆的小脑袋，“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女孩甩头，“白痴都知道的吧。”
他忍不住笑，小小年纪的，这腔调跟谁学的？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男的和女的失散了，男的到处找女的，然后找不到，就跳崖了；找得到的话，也是个失忆的……”
他又笑，“电视上都是骗人的。”
女孩拉拉他的手，“老师……刚才我好怕你会跳下去……”
他再摸摸那个小脑袋，“放心吧，怎么会呢……”
女孩把他的手从头上拿开，“男女授受不亲，老师，我都12岁了……”
“好好好……小泪是大姑娘了……”
女孩伸出小指，“老师找不到那个人的话，也不许跳下去，拉钩！”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了手，“好吧。”
女孩拿出一颗糖，“喏，老师找到那个人送给他吧。我偷偷跑出来的，先回去喽……”
那是一颗巧克力糖，大概是在手里攥得太久，有些发软。
巧克力的味道……他已经快要忘记了。
如果这生命只属于自己，或许会轻松很多。
如果为了活着而忘掉一些事……是不是可以叫做……苟且偷生？
红艳艳的杜鹃开了满山，孩子们采了最鲜艳的放在他桌上。
他小心地插在塑料瓶里，天天浇水。
亲爱的，这里的山花漂亮得匪夷所思。
田里的地瓜熟了，调皮的男孩子偷偷挖来烤熟了送给他。
他顾不得烫，吃得满嘴黑乎乎。
亲爱的，这里的红薯香得让你入口难忘。
麦收的季节，他送走了他的第一班学生。
那年的升学率创了历史新高，乡亲们请他到家里吃饭，一张张笑脸让他过目难忘。
亲爱的，这里的泥土有家乡的味道。
亲爱的，这一切……为什么还不能让我忘掉你……
几个月后。
10月15日，他在家人的簇拥下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穆筝筝和易峰峰的儿子已经会喊“舅舅” ，现在小朋友有了新名字，叫易慕穆，小名木木。
他切开蛋糕，拿了一块最大的给旁边的妇人，“妈，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谢谢您22年前生下他。”
妇人接过蛋糕，眼睛里泪光闪烁。
他又切了一块给另一个妇人，“妈，等明年春天我生日的时候，一定把第一块蛋糕给您。”
另一个妈妈接过蛋糕，背过身去偷偷地抹泪。
他又抱过小外甥，在肥肥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小米如果在的话，肯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穆梓把孩子接过去，“哥，许了什么愿？”
他低下头笑，“说出来就不灵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啊呀，今天上班是不是该迟到了？”
穆筝筝抓住他不知往哪儿放的手，“你忘了，你在我的酒吧当吧台生，只晚上上班的？”
他挠挠头恍然大悟，“呵呵……对哦……那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了！”说完兴奋地跑进自己房间，摆弄着一个糖果盒子，不时的傻笑。
“早知道这样……我真的不该告诉他……”付妈妈握着乔妈妈的手，老泪纵横。
那时候他决心离开那个村庄。他始终跟自己说，没见到尸体，总还有希望。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那希望还剩多少。
也许……也许事故调查报告并不是那么可信呢……或许生还的那三十几个人中有人认错了也不一定……
于是他去了A市，告诉付妈妈他决定走访所有的生还者的家属。
他十分自责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
“阿姨，一定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失踪呢？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些人认错了……烧得面目全非……很有可能认错的吧？”
付妈妈看着他满怀希望的眼睛，有些不忍，“孩子……你跟我来。”
那是付辛博的房间。
一切收拾的有条有理。
付妈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枚戒指。
他认得，那枚黑面方戒……
“的确有人认错……在你走之后不久，有人打电话来让我们去认领……”付妈妈声音哽住，“面目全非……只是这戒指是假不了的……”
他拿着那枚戒指，手开始发抖，那是他的戒指……他的戒指……他一直戴在手上睡觉都不肯摘下来的戒指……
忽然一切变得安静，他只听见自己被撕碎的声音。
醒来后是在医院，一屋子的人，刺鼻的消毒水味。
穿白大褂的医生问他，“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他努力地想，好像有人死了……那个人是谁呢……付辛博……不对……我是付辛博啊……那死的是谁呢……乔任梁？……
于是他把自己变成了付辛博。
他隐约记得自己是学建筑的，可是小米的姐姐却告诉他他在酒吧工作，而且经常放假。
他还记得他们曾经一起住在一个很宽敞的房子里，可是妈妈却告诉他他现在要和乔家的一家人住在一起。
他记得他的生日是3月5号，可是那些人非要在10月15号给他过生日。他勉强答应，就当……是替小米陪他们高兴一下吧。
他最喜欢的是小米送他的糖果盒子，里面有一块巧克力，他一直舍不得吃。
他记得那是一个小女孩儿送给小米的，要小米转交给他。
可是……可是他怎么不记得小米是什么时候转交给他的呢？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梦里他们又见面了。
他们一起在开满杜鹃花的山上跑啊跑，跑到夕阳都落了，月亮带着星星出来。
那颗最亮的星，从来不曾坠落。
*******E N D*******
番外
天国的情书
By 付辛博
如果可以，我希望拥有永生的灵魂。
在飞机冲向山谷的那一刻，我如是想着。
巨响后周身被灼痛感笼罩着，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
意识逐渐涣散，痛感也正在慢慢的消失。
爸爸妈妈……还有……我下定决心要相伴白头的那个人……
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要失信了。
我多想，等天气暖了陪你去蹦极，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拥在一起，感受生死边缘的惊心动魄。
我多想，等有时间了一起去旅行，阳光海滩或者乡间小路，我们并肩走过。
还有你说过的，要收养个孩子……看他乖乖的长大。
是因为这一切都太过美好，所以不会变成现实么？
好吧……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就像星月轮转，四时回环，我们终究都会和身边的人说再见……虽然……匆忙了点。
所以我爱的人啊，不要悲伤，就当作梦里的一场邂逅……忘了吧。
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们没有山盟海誓，也不曾经历生死劫难，我们的故事太过平凡……亲爱的，学着忘记，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乞求。
我会化作天上的星，一直望着你。
意识消失之前，什么东西融化在嘴里……好像……接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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