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既然来了……”我注意到阿西又瞪了红袖一眼，后者有些不知所措，语气转得及其生硬：“来了这里……也不早说一声啊，呵呵、呵……”
阿南倒是神色自若：“四少爷，原来你还不知道。”
“什么？”我皱眉。
“大少爷到底不放心你一个人上路，飞鸽要二少爷和三少爷来看看你是否顺利，二少爷此时正在过来的路上，我想……”他瞄了阿西一眼，后者立刻道：“三少爷也是，哈哈，说不定都已经来了。”
我想了想，这的确像是大哥会做的事，要不怎么解释我家的“西南”二将出现在四海盟的事实？
“那你们早到了？为什么又不早通知我？”
阿南笑笑：“四少爷，我也是刚到，见到阿西和阿北，就话了会家常，你知道的，我们几个也好久没聚聚了。”
家常？
我的目光在阿西和阿南间来回的扫：“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有这么好了？”
我记得，阿南和阿西的关系比二哥和三哥好不了多少。
阿西冷哼：“我虽然不待见某人，但是还是很想念阿北啊。”
“正是。”阿南更是正眼也不看对方。
我还是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而我最大的不解就是：“既然如此，阿西，你为什么要冒充‘西风’呢？”
阿南脸色有些僵硬，看阿西的眼神是无奈又不屑，好像在说“这么蠢的手段，我也没办法帮你”。
阿西愣了愣，突然抬手一指：“是阿南的主意，他说好久不见了，就找了这个搞笑的面具，要合伙和四少爷开个玩笑！”
“啊？”阿南淡定的表情终于破裂，“我我我……好吧，是我的主意，我也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哈哈，阿北也知道的，阿西，西风，你看他们的名字多像啊，哈哈、呵呵……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了！”最后一句面向阿西，声音极小，语气却极阴沉。
阿西竟自如释负重，对阿南的瞪视视若无睹。
我突然一个头变两个大，可以肯定，这一屋子的人全是秘密，可是我却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瞒着我？就算是为我好，这样未免也有些过了吧？是跟我失去的记忆有关吗？
生平第一次，我因为记忆而郁闷。
阿南体贴地道：“四少爷，你别多想，你一多想就头疼，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我心中烦躁，语气也硬了些：“我没那么柔弱！”
“四少……”
“你们啊，要么就厉害些，让我裴少庭看不出破绽；要么就告诉我实话，破绽百出还要我装做没看见，会不会有些太强人所难了？就算是为我好吧，可是你们想没想过我的感受！”
说到最后，我更是觉得胸闷难耐。我讨厌这种被人处处保护却又什么事都蒙在骨里的感觉，偏偏我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身体会这么差，一生气就胸闷得厉害。
我越想越郁闷，朝门外喊道：“二哥三哥，你们不是最不屑那些偷鸡摸狗的把戏吗，不是最水火不容吗？如今为了我竟然都能躲在一处偷听，可真是为难你们了！”
屋内一阵宁静。
半晌，屋外走进两个人，一个面冷，一个带笑；一个书生气十足，一个花花公子味惟妙惟肖，相隔五步，一前一后。
红袖见到其中一个的瞬间几乎是惯性的行礼，却又在见到另一个的同时僵住。
“咳！”面冷的咳嗽了一声，对着我道：“小庭，你怎么不听话，大夫说你伤了元气，要好好调养，不宜动怒的。”
“小庭，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好涵养可是我们裴家人的优良传统之一呢。”二哥言毕，不忘绽放微笑，华丽地晃了我一下。
“你们果然都来了。”
我耳力奇好，但也不至于能听出两个高手潜伏在外。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没想到中得这么准。其实，我倒宁可我猜错了，他们二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事情比我想像得更复杂。
“二哥，三哥，我记得你们说过裴家只是很平凡的一家人，只是有钱些，对吧？”
“当然，我们家平凡得就和天底下任何一家人一样，没错，只是有钱了一点，仅此而已。”
二哥像在确定什么似的，又使劲儿地点点头。
“平凡人家会在武林盟主家里来去自如吗？”
“这……”
“平凡人家会有九五之尊亲访吗？”
“那……”
“二哥，三哥，我们家到底是什么来历？”
关于这一点，我早有怀疑，只是不愿想，不愿问。哥哥们不说，一定是为我好，我这样深信，所以告诉自己“难得糊涂”。只是，如今事情似乎越来越向着我不乐见的方向发展，如果一切的原因只是为了保护我，那我不会在安于现状。
问题，果然还是要面对得好。
静默半晌，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三哥：“好吧，事到如今，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老三！你疯了？”
三哥面色严峻：“不用多说了，小庭是裴家的一份子，他有权力知道这些！”
二哥又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三哥，你说吧。”我紧张地望着他。
三哥道：“小庭，你以为我们裴家为什么在洛阳这么有面子？”
“不是因为你们和大哥很厉害吗？”
二哥叹气：“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不是重点。”
“重点？”我对这个所谓的“重点”真是充满了好奇。
三哥点头：“没错，其实我们家之所以这么吃得开，都是因为我们家，有个厉害的人物。”
第一次，我在二哥的脸上看到了对三哥的赞叹。
“我们家？”
厉害的？
“没错！”
屋内，红袖之外的四人竟然异口同声的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一致和肯定。既然如此……我定定望向三哥的眼睛，本性透着读书人傲气的三哥，应该不屑于做这种骗人的勾当吧？
深吸了口气，我怔忪点头：“三哥，你说吧。”
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我裴少庭的心愿不过是家人安好，美满幸福，我没什么好怕的。
他简直就是神仙
话说我朝开国之时，东方有金鸟飞天鸣祥和之韵，大地回春，百花齐放。乾帝为回应天意，改王族之姓为“东方”，国号“凤”，外族人则称其为金凤王朝。也许真的是天意，自此后，凤朝果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外族再不敢越境作乱，一派盛世之相。
说到这里，三哥神情肃穆，连二哥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我默然。
“小庭，听到这么澎湃的故事，你不感动吗？”
“第一遍听的时候是有一点激动。”
可是第一百来遍听的时候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三哥这个时候给我讲凤朝历史是要做什么？
“咳！还是我来讲吧。”二哥轻轻嗓子。
我第一个同意，反正在夸张，渲染，调动听众兴趣方面，二哥绝对是个说故事的好手。
于是，二哥开口，又将我朝历史天花乱坠的描述一遍。
“啪啪啪！”除了三哥依然不屑之外，我和红袖以及阿南阿西不约而同的鼓掌叫好
不亏是二哥啊，同样枯燥的内容经他娓娓道来就如故事一般精彩。可是问题是——
“二哥，我们家的‘人物’和大凤开朝历史有什么关系？”
“别急别急，这就讲到了！”二哥的派头跟说书先生好有一比，真是专业极了。
“话说我朝开国之际，乾帝身边有那么一位能人，此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且忧国忧民，心怀仁厚，觉悟甚高于常人。”
“噢？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说，你当然不知道。”
我想想，也对。我醒后所有的认知都是哥哥们灌输的，其中生活背景方面的知识由于太过枯燥乏味则被家里人全全委托于舌绽莲花的二哥，若有二哥不想说的或遗漏的，我自然也就不知道。
“可是，二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到底还想不想听故事？”
“想啊。”
“知道了就闭嘴，不要打断我的思路。”
“……噢。”
二哥大袖一挥：“折扇，茶水！”
“立刻到！”阿南变戏法似的瞬间将家当送上。
于是，二哥润了润嗓子，扇子“刷拉”一声打开，派头十足。
“列为看官听好了，今儿我们要说得可是位奇人。要说这位奇人，当时并不为世人所知，但是周围的人对他却是爱戴不已，佩服之至啊！包括乾帝本人也是如此。不过那人乃是独具慧根，天生慧眼，对于凡尘俗世从不贪恋，更不在意什么功名富贵，只想在看到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后，隐居小地，自此平凡一生，笑卧红尘哪。”
“他在扯什么啊……唔！”我听见红袖在嘀咕什么，随即像突然被点了穴一般僵住，她的身后，是一派悠然的阿北。
二哥并未注意这些，声情并茂地继续他的故事：“好容易开创盛世，却又要眼见这志士离去，乾帝自然百般苦恼。相处多年，二人早已如亲手足一般，乾帝哪里肯舍得。奈何奇人去意已绝，乾帝苦留无果，又碍着当初有所承诺，不好言而无信，只好放人。但是乾帝心中始终觉得盛世已来，此等第一功臣却未曾享到半点回报，难免心中有愧。因此他便不顾此人拒绝，强赐其黄金万辆，以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盼他有日终能归来。”
“那他回去了吗？”
真有这样的人？照二哥说的，这人简直就是神仙啊！
“他要是回去了，也就没有咱们裴家了。”此时，二哥看我的眼神竟没有平日的轻佻玩笑，严肃而认真，仿佛换了一个人。
这样的二哥，真的好不正常啊。
我转头：“三哥，二哥到底想说什么？”
“这么说你还不懂吗？”三哥叹气，“阿西，你来告诉他。”
“四少爷，二少爷说得这个人，就是……”阿西深吸一口气，叹道，“哎，我说不出口，还是阿南你来吧。”
阿南一挑眉，望向一旁目光呆滞的红袖：“这个嘛，四少爷是当局者迷，想必红袖姑娘这个外人也听得明白。”
红袖瞪眼：“我？”
我真的是当局者迷？难道……我突然怔住，难道他们说的其实就是——
红袖使劲咽了口唾沫，吱吱唔唔道：“我见……二少爷和……三少爷的意思，此人……啊……大概和四少爷关系非比寻常，恐怕是、是世界上最了解四少爷的人。”
当然了，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自己？难道真像我想的，其实是——我突然紧张得要命，死死的盯着红袖的口型。
“这个人啊，我猜大概就是……”
突然，我猛地站起来，心脏像是快要跳出来了一般：“不要说！”
“四少爷？”阿南也注意到了我的异样。
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直以来，我一直逃避，贪婪地享受着现在的生活，听从哥哥们的安排，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如今是我主动询问，我想为裴家出一份力，仅此而已。为什么当心里想到红袖要说出口的那个名字时，我会这么难过，这么不想面对呢？
“二哥，三哥，我只想做个普通人，笨点儿蠢点儿也没关系，我不想当什么‘厉害的人物’！”
屋内一片寂静。
半晌，二哥的扇柄在我头上轻敲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三哥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我：“你想当‘厉害的人物’？死心吧，下辈子也没戏。”
这两人如果联起手来……果然是无敌的，不过是在恶毒程度上。
我揉搓着我可怜的疼痛着的小小自尊，等等——
“你们说什么？难道你们说的不是我？”
“你？”二哥瞪眼，“别开玩笑了。”
“拜托啊四少爷，你不想想你才几岁啊。”阿南无奈。
“我……”我裴少庭，据说今年年方十八，正直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是不太可能跟随先帝打江山。
额……这个……这个嘛……
“所以，你们说的这个人到底是……”我一怔，“难道是大哥？不对，大哥的年龄也不对……”
我苦苦思索。
“四少爷，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人，当然是——咱家老爷呀！”
啊？
我呆掉。
“我爹？”
“错，”二哥纠正，“是‘咱爹’。”
我脑子有些打结：“等等，你们是说，爹他老人家曾经是很厉害的人物，所以朝廷江湖都有人给他面子，也包括这个四海盟？”
“当然，何止是四海盟，就算魔教天魔宫也要敬咱爹三分。不信？得，过两天二哥带你去天魔宫玩。对了，他们宫主跟我很熟，最近正好不在，你当自己是那儿的主人都没关系。”二哥一个漂亮的眨眼，屋内金光四射，我分明看见红袖几乎站不稳了。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只有痞子才会跟那败类魔头打交道，小庭，我和四海盟盟主是过命的交情，你就先在这里呆着，三哥陪你，爱呆多久呆多久！”
“连个生意都不敢出来谈的懦弱盟主有什么好见的，乖，二哥过两天就来接你。”
“小庭，不要跟那痞子学坏……”
“小庭，别听书呆子的……”
我我我我——
他们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只知道，原来我家那个圆滚滚的胖老头儿竟然大有来头，实在是让我吃惊。
我我我我我——我心情好复杂啊……
爹，你怎么这么厉害，平凡一点不好吗？
三哥的心情
终上所述，我的父亲裴风前，是个厉害的，了不起的，神仙一般的人物。虽然我怎么也无法把二哥口中那个神仙与家里那个圆滚滚的慈祥又心软的老头联系在一起。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的爹，依旧是那个二哥口中的神仙，不会因为我不愿意相信，而不是。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们家为什么会富裕到这种夸张的地步，又为什么面子大到天怒人怨的程度。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有一个神仙般的爹。
“二哥，三哥。”
“唉。”
“在。”
“咱爹真的这么厉害？”
“当然。”
“二哥的话你也不信了？”
“我……我想回家。”
二哥和三哥一怔，随即面面相觑：“为什么？怎么还要回去？不都和你解释过了吗？”
我抬起头，激动地道：“我是想——立刻回家看看咱厉害的爹。”
以前是我不知足，有眼不识泰山，还想着出门见见世面，竟不知最了得的人物就在裴家大院里。
奇怪，我看见二哥和三哥额上有黑线划过。
没见到传说中的段盟主前，我当然不可能回去。虽然三哥扬言说等对方有时间的时候约出来点个头，打个招呼就可以了，可是偏偏这个段盟主就是一天忙到死，有时候我真怀疑四海盟到底有没有这号人。
二哥那日惊鸿一现，说了个故事就又消失了，只是偶尔我夜里醒来的时候会听见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
其中一个应该是三哥，另一个很像是二哥。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两人常年如此。
不过有一点，二人倒是异口同声，他们一起向我保证家里什么事也没有，大哥很安全。甚至在听说了大哥和段盟主以及那个苏魔头的感情纠纷后，齐齐地吐了白沫。我纳闷：虽然现在天暖了，可说起中暑，还是早了一天吧？
白天的时候我陪三哥看看书，说说话，继续等待那个段盟主的“召见”，再不就是和阿西阿北阿南玩玩麻将，四个人正好凑一桌。三哥也常常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给我解闷，虽然我真的好奇他一个商人打哪儿弄来这些的？何况还是在别人家里。久了，我也望了这四海盟到底是谁的地盘，到底是姓段，还是姓裴？
这些日子过得很是悠闲，然而，虽然误会已经勉强算是解开，可是那个段盟主依旧迟迟不肯露面。
“三哥。”我凑过去。
“说。”
“你和段盟主很熟吗？”
“当然。”
“他人品怎样？”
“奇好。”
“样貌？”
“端正。”
“武功？”
“绝世。”
“……”
“有问题吗？”
“三哥你真的这么看好他？”好歹犹豫一下再说吧？
“当然，别人我不敢说，他的人品，我敢以命担保，绝对是和咱们家那个痞子截然不同的正人君子。”
真是三句话不忘天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