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系列
都是语言的错 -1
圣诞节前一天,相处九年的男友跟我分手。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宝贝,对不起。」我看得很清楚,他眼眶红红的,我不确定他是因为心虚而哭,还是为这段感情而哭。
我试图让自己淡然,以及看著他跟身後的女人淡然。
「不要叫我宝贝,已经不是了。」我想我笑得很漂亮,因为我非得那麽做不可。
然後平安夜那晚我来到酒吧,纯粹要把自己灌醉。其实我不懂什麽酒的名字,也不晓得该点哪一种,我只告诉酒保我要最烈的,然後一杯一杯的灌。
大概是我喝酒的姿势太豪迈,隐约间好像听见旁边有人说「要灌酒干麽不去买米酒」之类的话,我装没听见,专注的灌醉自己。
我想我酒量真的太好,喝了好几杯才出现一点晕眩。身旁有人坐下,用生涩的中文说:「请问,你科以跟窝睡一晚吗?」
我趴在桌上,抬起一只眼看对方。
我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点醉,因为我吃吃的傻笑,然後对他眨眼。
「可以啊。」
隔天早上我才真正清醒,渐渐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竟然会发生一夜情,而且还把对方带回家,真不像我的作风。然後开始我也觉得有一些後悔,一夜情也就算了为什麽还遇见这麽麻烦的对象。
那个高大的外国人掩面坐在床沿痛哭。
「窝、窝……窝不知道那句话是这果意思……」
我吸一口菸,撇眼看向窗外,再缓缓吐出。
「要、要是知道的话……」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弄熄菸,一脚跨出棉被落到地板上,我猛然一缩,发现地板很冷。
外国人还在哭。
我承认我昨天是有点过份了,几乎像是把气发在他身上一样的侵犯他,可是不认真反抗的人也有错吧?
既然发现情况不对,那就应该推开我啊,而不是一边嚷著「咦啊啊等等、咦咦咦──」的被推倒吧。我又缩回被子里,疑惑那个光著上身大哭的外国人怎麽都不会冷。
「呜呜呜呜……」
好吵喔。受不了,我将自己埋进去被子里面。
照这个从刚刚就哭个不停的外国人的说法,他这两个月才刚来台湾学中文,交了不少台湾朋友,他们在他语文上的帮助有很大的助益,但是却也教了他一堆乱七八糟的知识。
「你可以跟我睡一晚吗?」字面上怪怪的,但是其实是台湾人的习惯用语喔,意思是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好像很奇怪吗?没有啦你想太多,真的,这是每个语言的习惯嘛。
结果他相信了,昨天来到酒吧看我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於是想过来跟我聊几句,又突然想起几天前朋友教的句子,很得意的打算拿出来运用看看。
然後就变成这样了。
「呜呜呜呜……台湾人好坏……!」
造孽啊。我重新点燃香菸。太造孽了,那些骗人的朋友。
「我不是说了抱歉吗?」我烦躁的抓头发,心情差的时候特别不想遇见这种人。「况且你也没有认真在拒绝吧?」
他可怜兮兮的回头看我一眼。
「引为你哭得很伤心的样子啊。」
我忍不住翻了白眼。「我都不知道原来外国人都这麽大爱。」
「什麽始大爱?」
我真的觉得这个外国人好烦。
不过就是一次买醉,为什麽非得买到这种麻烦不可。
我从皮夹中摸出一张名片,打电话向他们订了披萨。「算了,总之对你做出这种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我请你吃披萨好不好?」
原本盯著我眨眼的澄澈蓝眼睛又埋回手掌中,我看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呜咽。
好一个贞节烈女,很好。
我咬牙切齿地爬起,强迫自己踏上冰冷的磁砖,然後下定决心一定要买一张地毯。我知道几块披萨换不回他宝贵的贞操尤其是後面的,但是也没必要哭成那样,烦都烦死了。
我可是刚刚失恋的人,让我安静的难过行不行?
我踩在冰冷的磁砖上一跛一跛的前进,想著算了他不吃我吃,兀自生闷气的要踏入浴室,突然对方说话了。
「窝要海鲜口味的。」
我深呼吸一口气,然後回头朝他狰狞的笑。
「不好意思,我已经订好了你为什麽不要早点说?」
﹍﹍﹍
如果速度不错的话明天会完结
最晚後天XD
都是语言的错 -2
金发,蓝眼,白皙,优雅的外国人。
「这个cheese不狗多。」他用力咀嚼之後告诉我这个感想。我一手撑著下巴靠在桌上看他吃披萨,实在不懂为什麽这种容易吃腻的东西这个外国人可以吃这麽多片。
「需要茶吗?」我问,顺便吸一口菸。
他抬起脸看我,顺著光线我发现他连睫毛都是淡淡的金色。「中果人喝的茶吗?」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是说普通的水。」
「喔,不要。」
这个外国人。
我想我嘴角一定在抽搐。
他吃得很起劲,让我起了一些食欲,於是我拿了一片嚐嚐看,我并不喜欢吃披萨,热量高之外我通常吃几口就腻,倒是霖伦很喜欢吃。
嗯,是前男友。
我想我可能有一点窒息,被这个外国人引走注意力的痛又重新盘据,肺里面不晓得塞了什麽,大概是太多的菸吧,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将起士的味道反覆咀嚼,吃不出让我想一吃再吃的味道,却有一点苦涩。
「啊!」
外国人突然喊一声,惹得我抬眼瞪他。
这人是专门来让我的悲伤分心的吗?
他一脸想起什麽的表情,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他左看右看,突然起身冲出阳台,又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圣、圣诞节……」
我硬是将嘴巴里让我恶心的起士咽下,喝了一大口水。「怎麽?」
他嘴一扁,「窝竟然在平安夜做那种事情……!」然後又掩面哭了。
我懒得理他,拿起塑胶袋替他打包披萨。「现在去教堂找你的主忏悔还来得及,快走吧。」
然後将披萨塞进他怀里,我摇摇头,打了哈欠准备回卧房继续进行我的悲伤。
我盖上棉被的时候听见那个外国人边哭边开门的声音,想著太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小眯一会电话突然响起,我心跳漏了一拍,那是霖伦的专属来电声,时间太匆忙,我甚至来不及改掉。
我深呼吸好几次,正想拿手机铃声就停了。我松了一口气,却同时有些失落。连我都莫名其妙的失落。
究竟还想期待什麽?
我拿起手机翻开电话簿,准备删掉他的号码,只是删除还来不及按,电话又再度响起。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为什麽要接的这麽慌张……就像怕他挂断一样的慌张。接通後我一句话也没说,电话那头隐约的呼气声。
「……澄业?」
在这种时候,我突然很希望那个老是打扰我的外国人还在,如此一来或许我会比较不寂寞,也不会一听见对方的声音眼泪就一直流。
欸,原来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
今天还有一篇
都是语言的错 -3
其实我不想要爱的这麽卑微。
我也不想当一个一接到对方电话就二话不说去见对方的人。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帅气又潇洒的对他说:「我们之间没什麽好说的了,掰掰。」然後揽著另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离开。
如果听见对方在後头喊著:「亲爱的我知道错了不要离开我!」一定很快活。没有人想当爱情里面的输家,偏偏我强硬不起来。
一听见对方的道歉,原本预备的什麽气势,通通都没了。
我坚守最後一丝的尊严,戴了一副土黄色镜面的墨镜,不让他看见我眼睛悄悄泛红。
他坐在对面,面前摆了一杯他最喜欢的咖啡。
我听见他问我是不是还是喝牛奶,因为我每次跟他到咖啡店都只喝牛奶,我僵硬点头,他笑:「没看过一个大男人这麽喜欢喝牛奶。」
我猛然站起,说我要去洗手间。
我将自己关在厕所里哭,咬著袖子哭,然後摸出手机打电话给他,声音伪装的很愉快:「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你有什麽事现在讲。」
「……这麽急吗?」
「很急。」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送你圣诞礼物。」
「哈哈,你真无聊,只是这种事情啊。」
「……嗯,还有看看你。」
「神经病,我又不是动物园的动物,有什麽好看的。」
没等他回话,我按下结束通话键,哭得一塌糊涂。
喂,九年耶。
把我九年的感情统统还给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睛很酸,等我走出洗手间时他已经不在座位上了,一杯牛奶跟一个正方形盒子包装的礼物放在桌上,底下还压著一张小纸条。
我想起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他第一次跟我告白,然後两人第一次约会,咖啡厅里面,我告诉他我要喝牛奶。
「你来咖啡厅喝什麽牛奶啊?」他一脸莫名。
「我不喜欢喝咖啡啊。」
「很丢脸耶,你自己去点。」
「干麽这样啊?为什麽要歧视牛奶?」
我想我那时候一定笑得很灿烂,看他红著耳根帮我点一杯牛奶,心里有诡计得逞、以及淡淡的幸福。
欸,其实我不喜欢喝牛奶。
我只是喜欢看你每次一边碎碎念一边帮我点牛奶的样子,那会让我觉得你很宠我。
圣诞快乐。宝贝。
对不起,最後一次这样叫了。
纸条上写著这些字,我知道终於到此为止了。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沈默也痛……」
我不知道为什麽明明是圣诞节,这间咖啡店却要放这麽悲伤的情歌,
害我一直哭,怎麽也停不下来。
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这间咖啡厅的客人,突然有人站著一直哭,一定吓到他们了。我擦擦眼泪,正要走,肩膀突然被小心翼翼地拍了下。我以为是服务生,连忙回头道歉:「对不起我马上走。」
「嘿,果然始泥耶。」
我情绪一沉。
怎麽又是这个外国人。
﹍﹍﹍
写的好顺所以继续更(炸)
都是语言的错 -完
外国人跟我肩并肩走在街头,开心的告诉我他们国家下雪的时候有多漂亮,可惜台湾没有雪,不过没有也好,看见雪说不定会让他太想家。
「对了,窝都忘记问你名字耶。」
我脸可能有点臭,低声快速的抱怨:「一夜情的对象干麽问名字?」
他皱眉看我,「泥刚刚那句话说好快,窝听不懂,科以请你再说一次吗?」还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句不晓得什麽文,听不懂,说不定他根本是在骂脏话。
我烦躁地撇开眼。「我说圣诞快乐啦。」
「哦──!」然後他也很开心的跟我说圣诞快乐。
「啊,窝都忘记自我介绍,窝的中文名字是陈麦可。」
真不知道这个外国人是怎麽选自己的名字的。我带开话题:「你不是去教堂了?」
他哈哈大笑。「窝不知道教堂在哪里啦,街果迷路了,只好回家,没关系啦,想要跟主说话到处都科以啊。」
我呼出口气,心情低落的懒得跟他生气或什麽。
我想我现在真的太脆弱,很怕自己一个人就会放任自己哭到天荒地老。很想找什麽人说说话,但我想电话簿反覆翻三次都不会找到可以诉说的人的。有些人不熟、有些人太熟,熟到让我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停下脚步,拉住他的衣襬。
外国人回头看我,挑眉。「怎麽了?」
我低头看著自己的鞋子,说:「陪我吧。」
我想我自己现在真的只是需要一个人陪我而已。
我想我可能有点吓到这个外国人,昨天刚发生那种事情,让他会错意,以为我又想对他伸出狼爪。我不耐烦地跟他解释,我只是想找人陪。
他眨眨眼,点头。
然後弄松我抓住他衣摆的手,我正想骂干麽这麽小气,他却突然紧紧牵住我。
「你嗨想哭吗?」
我不解地看他,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看他需要稍微抬高视线,这个外国人不仅比我壮也比我高,昨天分明可以轻易推开我的。
他的声音突然压的低低的。「泥男朋油,坐在那边等泥很久。」
我楞了楞。「你从什麽时候开始看的?」
他支支吾吾:「从泥进咖啡厅,窝本来要去跟泥说话,可是看泥们气氛乖乖的。」
我没有再说话,任他牵著走。
「昨天,」沉默好一段路他才继续说。「泥也像那样哭,一直流眼泪,都没油发出声音。」
其实我有点忘记昨天的事情了。
听外国人说──嗯,他一边说眼眶内还有晶莹的泪,似乎已经不那麽难过了所以没有哭出来。外国人说,昨天我答应他之後跟他说:「那来我家吧。」他疑惑了一下怎麽一下就要去我家,不过他以为我很好客,於是也很开心的同意。
一路上我都没说话,只是当著计程车司机的面揽著他磨蹭,挑了个舒服的位置靠著。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坚信我只是比较热情的台湾人。
进了家门後我脱掉自己的鞋子外套袜子,回头看站在玄关的他一眼,胡乱笑了一番:「你干麽站在那里?进来啊。」
「啊、好……」
等不及他慢吞吞的动作,我踩著虚浮的脚步来到他面前,开始帮他脱外套。
外国人真的觉得很不对劲,这时候他忍不住问了:「这是泥家乡的习惯吗?」
我似乎问了句:「什麽?」後就一把撕开他的T-shirt。
外国人快被我吓死了,我听到这里也被自己当时不可思议的蛮力所惊吓。
「泥、泥泥泥──」
「泥什麽泥啊干麽这样说话,啊,对了,哈哈,你是外国人。」然後我把他推到地上压著,乱七八糟的开始亲,外国人试图推开我,我却死黏在他身上。
「泥、泥不要这样,窝们不是朋友吗?」外国人此时快哭了,他以为东方人应该都很含蓄才对。
我没理他,手拨开他的牛仔裤往内探,胡乱搓揉一番,外国人很委屈,开始要将我推开,我却突然像发疯一样的哭。
「你干麽啊!你怎麽一直这样!你每次都这样!」
我边哭边跌坐到地板上,据外国人说,我当时的样子活像被侵犯的是我一样。
他抓著领子惊恐地看我,小心翼翼地安慰:「泥、泥不要哭啦……对不起嘛……可是这是窝们第一次见面耶……」
我想我当时可能把他当成谁了。
所以才会那样歇斯底里,藉著酒,把不敢在那人面前发泄的情绪统统摊在他面前。
我好像又哭又闹,跟在酒吧里静静哭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犹豫了好久才伸手抱住我。
「好啦,泥不要哭,不要哭啦。泥赢了啦,不要哭。」
我听到这里突然很想笑,没想到有天我也会变成这种用哭取胜的人。
之後我又顺势压倒他,在他身上又亲又舔,他有些无奈也有些抗拒,最後还是顺著我做。
然後当我一边哭一边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他也闭眼咬牙,认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哭得多惨,才让他起了那样的同情心,放任我做了一堆不该做的事情。我开始有些担心,如果我在高潮的时候是喊著霖伦的名字,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其实昨晚是我第一次做top,尤其又在酒醉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对他温柔。我不能想像当我狠狠埋入他的时候他有多痛。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爱情一直都是扮演著付出的角色,九年来我未曾要求过要做top,我对他的感情,一直在一点点的任性跟小心翼翼中徘徊。
小心的压抑自己、小心维持。
我拔下墨镜擦掉又不小心跑出来的泪。「对不起,早上还对你这麽凶。」
「没关系啦。」外国人笑得很苦涩,嘴唇还委屈的在颤抖。我忍不住笑出来。
「对了,你中文蛮好的。」
「因为窝在窝的国家有学中文学好几年。」他说,又说只是刚到台湾的时候还是不太会运用,也很不习惯台湾人太过口语化的用法,不过还好有一群朋友──朋友──朋友──
「不要哭。」我忍不住沉声警告他。
「窝只道。」声音还一抽一抽的。
我叹气,拉著他在一棵商家摆的圣诞树边的长椅坐下,从口袋中掏出霖伦留下的礼物,不晓得该不该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