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古弦不解的望着赵履寒。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儒雅,此时的赵履寒眼中赤红双眉紧皱,仿佛换了个人。
赵履寒默默注视了古弦半柱香的时间,两人都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才是对。
直到马跑累了停下休息,赵履寒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累了。”说罢钻入车厢中。
“端王你好好休息。”古弦答。两人便再也无话可说。
赵履寒躺了会,一夜未睡的疲劳涌上来,恍惚间梦了周公。
古弦仍是赶车,降下了速度让赵履寒睡的安稳些。他自己发起愣来。来来回回,来来回回,想的竟都是车厢里那个人。想得让他简直怀疑自己疯了。
“前面赶车的你小心点!”猛的有道沙哑的男声喊,古弦醒神见后方一队马车横冲直撞的冲自己驶来,忙拉缰绳让马往路边停下,让车队先过去。驾车的胖子经过时很不客气的吼了声:“王八蛋别挡路,这是要送到当朝太师府里的东西,延误了小心你掉脑袋!!”
当朝太师?李誉!
古弦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赵履寒不知是醒了还是根本没睡,从车厢里探出头轻道:“古弦,我们跟在后面看看这老狐狸究竟搞什么鬼。”
古弦点头,用力一甩马鞭追上前头车队。两人怕打草惊蛇,也不敢贸然去看马车里拉的东西,就这么一路跟到了永安城中,亲眼看着三大车的东西拉进了太师府。
离太师府不远处,一辆灰色的马车不起眼的停在那。
“端王,现在如何?”古弦愤恨的盯着太师府朱门上方的匾额,捏紧了马鞭。
“如此该先去查看那些人所送何物。搞得如此神秘,兴许可以用做掰倒这老狐狸的把柄。”赵履寒顿住,佯装苦恼的叹气道:“可惜,无人对太师府中结构熟悉,恐怕不易。”嘴里如此说,眼睛却看着古弦侧脸。
“我去。过去我被这老狐狸蒙蔽,做他走狗时曾经几次进过这太师府,地形略为熟悉。”古弦道。
赵履寒点头,道了句小心。
古弦下车将衣物束紧,取了口短剑系于腰间,冲赵履寒一抱拳道:“端王,我去了。”说罢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纵身翻墙而入。
赵履寒见古弦入得太师府去,击掌两下,立刻有个暗卫出现在他面前,恭敬行礼道:“主子有何吩咐。”
“跟上他,查探清楚那三车里是什么东西,速速来报。”赵履寒命令道,如此就算古弦被人发现遭了不测,也有人可以完成任务。
暗卫道了声遵命,以其诡异身法纵入高墙,转眼无踪。
赵履寒便在车中小憩等待消息,暂且不提。
古弦在老贼花园中站定脚,仔细辨认方向与周围情况,确信暗岗地点没有改变后,再度纵身而去。一路安稳摸到李誉书房,在树后隐迹查看。只见阶下正歇了那跟了一路的三辆马车。
古弦心想,这车里装的恐怕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怎么会让它赶到这里。要知道李誉这人向来自大,一般人送东西他就算收也最多让人把车赶进院中。
如此这车中所装就更加可疑了。
车旁有众人把守,古弦无法探得其中究竟,便在李誉书房的窗下蹲着偷听里头的谈话,希望得到些蛛丝马迹。那里是个死角,又兼栽种了许多花草,古弦蹲在那倒没人发觉。
隐约听得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前两日押车的那个胖子,一个是李誉那老贼。
“这些都是孝敬您老人家的,只求您在那事上帮帮忙,嘿嘿。”
“老夫尽量,当家的请回。”
两人客套了半天没有提到所送何物,古弦有些困扰,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若是强行去看,怕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那厢屋里胖子走了,又传来说话声,是李誉和他的管家。
管家请示道:“老爷,这次送来的东西是否和以前一样放进书房的密室里?”
李誉道:“嗯,记住,不可让他人知晓,否则性命堪忧。”
管家称是。
这两人以为压低了声说话定然不会被人听去,古弦却听的极为清楚,暗暗便记下了内容。
天色尚早,行事并不方便,古弦思来想去决定先回去与赵履寒商议,入夜再去查访书房。
这时家丁来报说皇帝急召文武官员上朝商讨要事,李誉便去了。
古弦未做停顿,闪身至无人之处,几个纵跃出了太师府,仍落在马车旁。
“端王……”古弦掀开车帘往里望,车内空无一人。他纳闷的四处看,寻找那人身影。有个在旁边玩的小孩见他在车旁寻找,屁颠颠的跑过去大声道:“叔叔是不是在找刚才坐在车里的那个大哥哥?”
古弦摸摸脸苦笑,自己看上去就这么老?还是赵履寒过于看年轻?不过相差数岁,竟有如此大分别?抛开杂念,他蹲下温和道:“是啊,小弟弟你看见他了么?”
小孩得意的挺直了胸膛,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道:“那大哥哥说,要是我看到有个穿着蓝衣服的男人在车边到处看,就去告诉那个人他有事先回宫了。那个大哥哥人真好,还给我买冰糖葫芦。”小孩舔舔嘴唇回味糖葫芦味道,又好奇问:“哎叔叔,回宫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谢谢你啊小弟弟。”古弦掏出两铜钱给小孩买糖葫芦,回车上坐着想事。原本在想晚上如何溜进李誉书房去,渐渐的就转赵履寒身上去了,且怎么都转不出去。古弦叹了口气,起身往皇宫方向看了看,终是决定入宫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李誉赶到时众官员都已到齐,金殿之上高宗帝威严的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臣服的一干臣子。“过了早朝时间还召各位爱卿前来商讨国事着实是辛苦了。”
下首那些个臣子哪有人真敢认为自己辛苦的,个个推说不辛苦。高宗唤太监取来一份奏折对下首道:“这是加急的密报,焱暨近些日子极不安分,屡屡意图进犯,各位爱卿有何看法?”
“老臣以为,那焱暨区区小地胆敢进犯我黎霄,不给他们点教训是不行的,老臣主战。”李誉出列道。
端王心态已调整如常,闻言眉毛一跳,侧眼瞥了眼李誉,笑着低下头去。心里道:这只不知死活的老狐狸。
高宗帝未对李誉的话做出评断,倒是先发现了赵履寒的小动作,道:“六皇弟何故发笑?难道是笑太师说话有误?”他饶有兴致的问。
“臣弟不敢,只是突然想起一个老鼠和鲤鱼的故事。”端王上前行礼,问:“不知皇上和各位大人是否愿意听上一听?”他转身面对文武百官,露出了温柔和煦的笑容,尽管是询问的语气,但他眼神中所含的深藏不露却让下首之人不敢拒绝。
“这朝堂之上,是讨论公事的地方,端王若有故事要讲,大可放在朝后去讲。”李誉不满的出言,口气之大怕是要把高宗帝都比下去。
“六皇弟但说无妨。”高宗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使的李誉只好讪讪的退下。
端王笑,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李誉,看的他心里发毛。“这是一个关于老鼠和鲤鱼的故事,故事是说有一只老鼠跑进米缸偷米,被人发现后,从米缸里咬出了条鲤鱼……”
“荒谬!米缸里怎么会有鲤鱼!简直荒天下之大谬!”李誉惊的一身大汗,出言阻止。
“怎么不会,本王今日还看到老鼠给鲤鱼送礼。”赵履寒笑得李誉心里发寒。
好一个端王赵履寒,这鲤鱼分明就是指他李誉,难道今天有人送礼的事让他知道了,才在这朝堂之上试探于自己?还是从以前的一些事上找出了蛛丝马迹?无论哪样,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李誉想着,抬头偷瞄上首的高宗帝。这小皇帝应该是不知情,而且赵履寒也拿不出证据来,否则必是早拿下自己。这么想来他就稍微宽了心。李誉本就自恃过高而又自负,先帝时就极为得宠,早不把高宗帝放在眼里。
“荒谬,老鼠怎么可能会给鲤鱼送礼,端王你在说昏话吧。”李誉嗤笑。
“本王只是说个故事,李太师怎么如此大的反应?”端王带笑的面色突的一变,严肃道:“莫非……”
“莫非仟么!本太师行的正坐的端,断然不怕那等贼子的栽赃陷害!”李誉忙喊,倒是露出丝欲盖弥彰的味道.
“好了好了,李爱卿.六皇弟说个故事而己,不用这么认真.”高宗帝出言打圆场,“朕累了,各位请回罢.”说完便起身离开.
文武百官皆下跪高呼万岁,唯赵履寒未动,立在原地注视高宗帝离开的侧脸直至不见.
面对李誉如此失态居然看不出问题,这样的人如何做的了皇帝?一抹嘲讽的笑缓缓的爬上了赵履寒俊美的面庞.
先帝,我会向你证明,你所做的选择是错误的.
百官陆续的散去,李誉走在最后,冲赵履寒哼了声也甩袖而去了了。喏大的大殿中只留下赵履寒一人,顿时显的有些空荡。他侧眼看着上首的龙椅笑容更甚。
这个位子终将是他的!
古弦来不及回端王府换侍卫服,使了个手段混入宫中,赶往金銮殿外等候赵履寒。
远远的望见个熟悉的身影,他低声咒骂一句缩进了一侧的石阶下。
李誉恨恨的出了殿,怎麽都咽不下这口气去。想他当年,先帝都要对他礼遇三分,现在居然被一个後生晚辈的小王爷竟然如此戏弄。正想著,突觉一道冰冷的视线捅进他脊梁骨,禁不住就是一个冷颤。“什麽人!”他急吼,四处乱看了一番却只看到零星几个逗留的官员,反引的大殿守卫一阵嗤笑。李誉冷汗湿了前胸後背,已无暇斥责侍卫的不敬,仓惶而去了。古弦怒视著他的背影,这才从石阶下冒出头来。
不可以让这只老狐狸死的太痛快!
这就是他方才拼命忍耐著没有扑上去手刃仇人的原因。回首向上看,他等的人已经出了殿,正下阶梯,清俊的面容带著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已很久没看见赵履寒如此表情,现在看来,竟是万般风情皆在其中。古弦不敢暴露唯恐连累赵履寒,趁四下无人,施展轻功飞身上前伸手捂住赵履寒的嘴,把人推进了阴暗处。鼻翼间窜入独特的麝香味使他忍不住把人抱进了怀中,温热的触感带来了无比的安心感觉。
赵履寒一惊,内力正要使出,发现是古弦後松了口气。“古弦……放开。”嘴被捂,赵履寒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湿暖的气息喷在古弦手掌,引的他心头一紧,手指几乎落进赵履寒口中,忙不迭的松手退开。
赵履寒不觉有异,古弦面上已是红了一片,幸好身处暗处不易分辨。居然对同为男人的赵履寒有了反应,令他羞愧震撼不已。端王虽美也不至於和女子搞混罢,难道自己染了那断袖的毛病了……他自问。
“古弦,你不是进太师府查看那三车物品了麽?怎麽会入宫寻我?”赵履寒整好衣物看著一言不发的人问。後者“啊”了声才反应过来,原是想的太深走了神。
赵履寒笑道:“你来不会就为了让我看你发呆吧?”
“今日我潜入太师府并未找到机会查看那三车物品,但听那老贼叫管家把车内物品藏在书房的密室中。”提及仇人,古弦痛恨的捏紧了拳头。“今晚我便去闯他的密室,或许可以发现些置他於死地的证据。”
赵履寒心中暗喜,面上仍是一惯的温润。等待了那麽久总算不是白费,终於让他等到除掉李誉那只老狐狸的机会了。
“此去凶险重重,你一路多加小心。”赵履寒随口一言,听的古弦甚是感动,看著赵履寒想说些什麽,只因心生纠结,终没有开口。只道:“端王,我先去了。”言罢纵身离开。
赵履寒自然不知古弦内心纠结,低笑了笑走出阴暗处,正是一抹残阳如血,染红了石雕玉砌的宫墙。
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期然的跳进他的脑海里,人便不自觉的扬起个舒心的笑容。已有大半月不曾见到小侄凛尔,现在应该更可爱了罢。念及此处,他从掏出袖中小小拨浪鼓,这是街上给那小人儿淘换的,轻轻摇晃便有清脆的响声,像极了那小儿的嬉笑声。
二十一
入夜,明月且上中天,便被一片黑云突兀的遮挡了光华。太师府内一片寂静,古弦放低了脚步声,躲过守夜暗岗,一路无阻的摸进了书房当中。
李誉书房看似简朴,其中摆设皆非凡品,只是桌上烛台毫不起眼让人怀疑。古弦伸手抓烛台不起,知道有猫腻,随手摆弄了两下,书架移动出现来了一间暗室。
古弦艺高人胆大,燃起火折子往里一晃,没有发现异常便闪身跃了进去。
密室颇大,全然仿造皇宫的摆设,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若不是听人言起,任谁也想不到这书房下藏著如此洞天。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面对挂在屏风上的一袭龙袍古弦骂道,挥手砸倒了屏风。细看架上,竟是摆放了皇帝的龙冕,玉玺,兵符等物,看来今日拉进太师府的正是这些反物,难怪李誉说事关性命叫管家小心收藏。
还想利用这个密室做著他妄想成为皇帝的美梦?古弦嗤笑
古弦四处查看,顺手取过兵符在手细看,大怒之下生生在玄铁兵符上留下了两道指痕。这正是当年他父亲手里失窃的兵符,如此看来,当年害了父亲的罪魁祸首就是李誉。此刻的古弦一半是恼怒一半是庆幸,恼自己当年认贼做主为虎作伥,庆幸自己及时回头没有做下错事。“爹,孩儿定让那李誉死无葬身之地,也必在那朝堂之上还您一个公道!”
古弦打定主意,随手用龙袍裹了玉玺等物作为证据带走,临走放下一把火烧了密室书房。那一室都是奢华之物,一下便被火吞末了。他此举惊动了太师府上巡夜守卫,有人报告李誉言书房起火,他慌忙起身前去查看,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快给我救火!”李誉高喊,两腿颤抖不已。惟恐是密室秘密被发现,那可是杀头之罪。可哪里还来得及,古弦已经带著东西前往端王府途中。火刚扑灭,李誉便迫不及待的带著管家冲进房中,面对洞开并空无一物的密室,李誉惊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发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太师您别慌……”管家见状凑上耳语,“您只要带著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看谁敢动您一根寒毛。”
李誉这才从浑噩中醒过神来连连点头,让管家搀扶著回到卧室。直到把免死金牌握在手里才安心,可是这觉却无论如何也睡不著了。
端王府寝室
赵履寒向来睡的极浅,听见屋顶上细碎而紊乱的响声便睁开了眼。是敌?是友?他细细斟酌.若是敌,只怕早己杀将进来了.确定了来人并没有恶意,赵履寒披了件中衣出房。风吹云动,空中那轮玉盘从云幕後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照在他无遐的面上,一片晶莹之色。
檐上古弦已喝的醺醉,酒坛随意的横倒在侧。他一手搭在上面昏昏欲睡。似被门声惊醒,手下意识的一滑酒坛便砸了下去。赵履寒还未踏出脚,那酒坛轰的碎在了他脚边。
“何人?”赵履寒皱眉,抬头看著屋檐上的蓝衣男子。
“端王……是我。”古弦恢复了些清明,抱起身後的包袱跳下站在赵履寒身畔,脚边破碎的酒坛引的他心头一惊。若是砸在端王头上……後果他不敢想。
“古弦是你,你夜探太师府,情况如何?”赵履寒问,并未注意古弦那瞬间的失神。
古弦闻言打开包袱把龙袍玉玺等物呈给赵履寒看.“那老贼在书房密室中修了个皇宫,做著皇帝的美梦。这些是我带出来的证据。”
“好极!”赵履寒两眼放光,现出了难得的喜色。“如此一来终於可以替皇上除去心头大患了。”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端王。
听得赵履寒提及替主除奸,古弦由衷的在心里赞叹,见他神彩飞扬更是移不开视线去。
“古弦,如今那密室可还在?”影卫早已回报,赵履寒明知密室被毁仍装做不知问。
古弦似酒劲上头,这时双眼竟只见赵履寒张阖的两片柔软红唇和其中隐约可见的嫩粉色湿舌,诱惑般的卷起.一时间气血上涌,呼吸也跟著紊乱起来,一伸手便把赵履寒揽进了怀中.
“古……”赵履寒微楞,男人粗重的气息已欺上身来,用同样的部位堵上他的,舌头窜入口腔恣意的搅动夺取甜美的蜜液。
赵履寒脸色煞白,推古弦不动,张口便咬了下去,血腥味缓缓的漫延了满嘴。
古弦吃痛,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做下如此荒唐事,既是诧异又是後悔,忙不迭的放开赵履寒後退。“我……”他尴尬的说不出话。